中华民国专题史(第四卷)——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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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至 第三章 2023-10-25 11: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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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本书是“中华民国专题史”的第四册。国民革命以及北伐战争,是民国历史的又一个转折点,即告别武人执政的北洋政府,转入国民党执政的国民政府时期,国家的政治制度以及文化思潮都发生了变化,这是着力之处。本书是中国大陆和台湾学者联手撰写的学术著作。

第一章

图书在版编目(犆犐犘)数据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朱汉国等著.—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5.3(中华民国专题史/张宪文,张玉法主编)ISBN9787305148354Ⅰ.①国…Ⅱ.①朱…Ⅲ.①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史料Ⅳ.①K262.340.6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5)第045285号中华民国专题史张宪文张玉法主编第四卷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朱汉国杨维真林辉锋陈佑慎等著出版发行南京大学出版社社址南京市汉口路22号邮编210093出版人金鑫荣责任编辑彭涛范余编辑热线02583686308照排南京紫藤制版印务中心印刷南京爱德印刷有限公司开本718×10001/16印张23.5字数416千版次2015年3月第1版2015年3月第1次印刷ISBN9787305148354定价95.00元网址:http://www.njupco.com官方微博:http://weibo.com/njupco官方微信号:njupress销售咨询热线:(025)83594756版权所有,侵权必究凡购买南大版图书,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所购图书销售部门联系调换总序两岸四地中国大陆、台湾、香港、澳门的40所大学和研究机构的70位历史学教授与研究员合作撰著的《中华民国专题史》,共18卷,800多万字,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和台北思行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分别以简体字和繁体字两种版本在两地出版。这套书的撰写和出版,是两岸四地学者经过五年共同努力而结出的丰硕成果。这是两岸史学界第一次大型的学术合作,无疑是两岸学术界的盛举,对推动两岸学术事业的进步和两岸关系的发展,将起到积极的作用。

中华民国是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志士,发动辛亥革命,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前仆后继,推翻清王朝,建立起来的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孙中山高举民主共和的旗帜,坚持建设现代国家的政治理念,制定建国大纲、实业计划,以实现天下为公、世界大同为理想,奋斗终生。1925年孙中山逝世以后,国共两党由于政治理念的不同,在革命道路和革命方法方面存在差异,二十多年间经历了合作、矛盾、分裂,又合作、又矛盾、又分裂的过程,最终通过军事斗争,国民党失去中国大陆,移往台湾。

1949年以后,差不多有三十多年时间,国共两党依然处于政治、军事对峙状态,民间没有往来,官方更无接触。由于双方对历史资料采取封锁政策,并以“特藏”对待对方史料,广大民众对真实历史无以了解,加上受意识形态的影响,有一些人的历史观念和认知,往往是片面的甚至是错误的,经常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对方。

20世纪70—80年代,终于迎来曙光。在中国大陆,邓小平改革开放思想深入各个领域,学术界的精神枷锁被打破,学者们开始以实事求是的态度1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进行学术研究,重新认识各种历史问题、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学术研究逐步走向繁荣。而在蒋经国开放大陆探亲等政策推动下,台湾许多老兵、学者等,重返大陆探亲、访友、旅游、经商和交流学术。1990年,台湾学者以30余人的规模第一次赴广东翠亨村出席“孙中山与亚洲”国际学术研讨会,其后多次赴南京、溪口、北京、上海等地出席民国史方面的研讨会。台湾学者赴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查阅民国史档案,更是络绎不绝。而中国大陆学者于1994年、1995年曾组成10人至30人的学术团队,赴台北参加“中国历史上的分与合”学术研讨会和“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学术研讨会。大陆学者也深入台湾的学术机构、档案馆、图书馆,寻找各类珍稀史料。开始时,双方在学术思想、学术观点、学术研究方法等方面,也有分歧和争论。譬如,“辛亥革命的性质是资产阶级革命还是全民革命?”“孙中山是否提出过‘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如何看待南京国民政府建立初期的经济政策和成就?”“如何看待抗日战争时期国共两党、两军、两个战场的地位和作用?”诸多问题,都有多角度的讨论。

三十年来,两岸人文社会科学学者,不断往返交流,相互出席对方的学术研讨会,相互踏上彼岸查阅各类史料和档案文献,相互切磋,取长补短,各自梳理、更新以往不当的历史观念和学术认知,学者们的观点和对众多历史问题的看法日益接近或形成了共同的认识,其中包括对许多重大历史问题的认识,有政治的、军事的、外交的、经济的、社会的、文化的,也包括许多重要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等。这是两岸实施开放、交流以来取得的重大成就。它体现了历史学家高尚的职业道德和学术品质,对两岸共同构筑新型的历史学科有积极的意义。我们应该向发扬传统美德和为中华民族学术事业作出贡献的两岸历史学者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为了向国人展示两岸四地历史学者共同研究和重构民国历史所作的努力,也为了使国人了解那段曾被曲解过、现已有所改变并恢复了其真实面貌的民国历史,我们按照历史顺序设计了18个专题,以两岸四地学者合著《中华民国专题史》的方式,开展共同研究。这一做法在两岸分隔以来是无先例的。我们期望这一合作对民国历史研究和两岸关系的发展,作出有益的贡献。

2总序《中华民国专题史》的18个专题目录如下:1.《从帝制到共和:中华民国的创立》2.《文化、观念与社会思潮》3.《北京政府时期的政治与外交》4.《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5.《国民政府执政与对美关系》6.《南京国民政府十年经济建设》7.《中共农村道路探索》8.《地方政治与乡村变迁》9.《城市化进程研究》10.《教育的变革与发展》11.《抗日战争与战时体制》12.《抗战时期的沦陷区与伪政权》13.《边疆与少数民族》14.《华侨与国家建设》15.《台湾光复研究》16.《国共内战》17.《香港与内地关系研究》18.《革命、战争与澳门》参与《中华民国专题史》合作研究的两岸四地的学者(排名不分先后)为:大陆地区张宪文(南京大学荣誉资深教授)朱庆葆(南京大学中华民国史研究中心教授)马俊亚(南京大学中华民国史研究中心教授)曹大臣(南京大学中华民国史研究中心教授)姜良芹(南京大学中华民国史研究中心教授)欧阳哲生(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江沛(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赵兴胜(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3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徐畅(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叶美兰(南京邮电大学教授)陈红民(浙江大学历史系教授)赵立彬(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朱汉国(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张同乐(河北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教授)齐春风(南京师范大学教授)王川(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黄正林(陕西师范大学教授)张玉龙(赣南师范学院教授)刘慧宇(福建江夏学院教授)张俊义(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田玄(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研究员)任贵祥(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研究员)张太原(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研究员)马振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研究馆员)蒋耘(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研究馆员)谷小水(中山大学历史系副教授)林辉锋(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张艳(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杨乔萍(扬州大学副教授)刘大禹(湖南科技大学副教授)徐保安(齐鲁工业大学副教授)刘晖(中共河南省委党校副研究员)秦熠(中南民族大学博士)牛力(南京大学博士)吕晶(南京大学中华民国史研究中心博士)台湾地区张玉法(中研院院士、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4总序张启雄(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潘光哲(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员)钟淑敏(中研院台湾史研究所副研究员)吴启讷(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助研究员)唐启华(东海大学历史系教授)刘维开(政治大学历史系教授)蓝美华(政治大学民族系副教授)张瑞德(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教授)陈立文(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教授)卓遵宏(前东吴大学历史系兼任教授)孙若怡(稻江科技暨管理学院教授)林桶法(辅仁大学历史系教授)高纯淑(辅仁大学兼任副教授)刘文宾(辅仁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李盈慧(暨南国际大学历史系教授)杨维真(中正大学历史系教授)吴翎君(东华大学历史系教授)陈进金(东华大学历史系副教授)蒋竹山(东华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吴淑凤(台湾科技大学兼任副教授)杨明哲(长庚大学通识教育中心副教授)李君山(中兴大学历史系副教授)管美蓉(大学入学考试中心学科研究员)陈英杰(德霖技术学院通识教育中心副教授)欧素瑛(台湾大学兼任副教授)王文隆(中国国民党文化传播委员会党史馆主任)林正慧(台湾大学历史系博士)简明海(政治大学历史系博士)陈佑慎(政治大学历史系博士候选人)5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香港澳门地区李金强(香港浸会大学教授)刘智鹏(香港岭南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吴志良(澳门基金会主席、澳门大学客座教授)娄胜华(澳门理工学院教授)何伟杰(澳门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中华民国专题史》的撰写与出版,得到两岸四地有关方面和人士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一批著名的历史学家对本专题史各部书稿进行了匿名评阅,提出了许多宝贵的修改意见,南京大学出版社领导与编辑们对本书的编辑出版费尽辛劳。特别是一些部门和人士对本课题组给予了经济支持。他们是:南京大学改革项目南京大学人文基金南京大学出版社江苏省教育厅澳门基金会台北联电公司荣誉董事长曹兴诚先生对各方面给予的帮助和支持,我们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由于两岸四地历史学者是第一次进行大型的学术合作,其中不当或不完善之处,尚请各方朋友给予批评指正。

张宪文张玉法6目录绪论/1第一章革命的再起/10第一节护法受挫/10一、护法运动的兴起/10二、“南北战争”/17三、“南与北如一丘之貉”/23第二节重整旗鼓/27一、从中华革命党到中国国民党/27二、第二次护法运动/32三、陈炯明叛变/38第三节《建国方略》/44一、《孙文学说》/45二、《实业计划》/49三、《民权初步》/54第二章联俄与容共/59第一节联俄政策/59一、孙中山寻求外援的努力与挫败/59二、孙中山与苏俄政府的早期联系/651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三、《孙文越飞宣言》与联俄政策的确立/69第二节国共合作的酝酿与实现/75一、孙中山对中共的认识/75二、中共民主革命纲领的制定/82三、共产国际对国共合作的推动/86第三节中国国民党改组/92一、孙中山改组国民党的努力/92二、中国国民党一大的召开/97三、孙中山系统阐述三民主义/100第三章国民政府的成立/103第一节广州国民政府成立与建制/103一、国民政府正式成立/103二、国民政府的初步建制/107三、国民党的党政运作/110第二节两广革命基地的巩固/112一、广东统一的完成/113二、广西统一与加入国民政府/116第四章革命阵营内部的争斗/120第一节国共两党的合作歧见及争论/120一、国共两党对合作方式的歧见/120二、关于国共合作的理论交锋/128第二节国民党的分化/134一、国民党内反共组织出现与汪胡政争/134二、廖仲恺被刺/138三、西山会议派/142四、中国国民党二大/1472目录第三节中山舰事件/151一、汪蒋矛盾/151二、中山舰事件的经过/155三、蒋介石地位的上升/159第四节整理党务案/163一、共产国际与中共对蒋介石的退让/163二、整理党务案/168三、国共力量的消长/172第五章有主义的新军队与北伐/178第一节新式党化军队的组建/178一、北伐前夕的军制改革/178二、总司令部与总政治部/186第二节初期北伐军事进展/193一、湘鄂赣闽省的底定/193二、南昌与武汉的合分/203第三节北伐军政工体制的运作/211一、北伐军与民众运动/211二、战火下的宣传网络/216三、战地下的党政军关系/221第六章国民革命的顿挫/225第一节宁汉对峙/225一、南京政府的成立与武汉政府的应对/225二、宁汉两方势力的消长/227三、宁汉双方争夺“正统地位”/233四、南京政府优势地位的确立/239第二节共产国际与国民革命的危机/2453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一、共产国际与中共五大/245二、“五月紧急指示”/248三、共产国际与武汉政府/255四、中共退出武汉政府/262第三节武汉政府的“分共”/266一、武汉政府限制工农运动/266二、武汉政府的蜕化/272三、“七一五”分共会议/277第七章二次北伐/282第一节国民党的派系政争与整顿/282一、宁汉沪分立到合作/282二、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的召开/293第二节二次北伐/300一、华北之战/300二、济南惨案/313第三节北伐告成与东北易帜/323一、“南京时代”的开始/323二、边省与东北易帜/332参考文献/343索引/354后记/3644绪论本册论述的内容,主要是1924年开始的国民革命,以及在国民革命旗帜下的北伐战争。

关于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的研究,学术界已有相当多的成果问世。迄今出版的几部中华民国通史性著作都论及国民革命与北伐问题①,而且出版了一批与此相关的专著。较有影响的有王宗华主编的《中国大革命史(1924—1927)》(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黄修荣著《国民革命史》(重庆出版社1992年版)、王奇生著《国共合作与国民革命(1924—1927)》(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②、刘曼容著《孙中山与中国国民革命》(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李云汉著《从容共到清党》(台北及人书局1987年版)、杨奎松著《国民党的“联共”与“反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蒋永敬著《鲍罗廷与武汉政权》(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72年版)、[日]狭间直树编《中国国民革命的研究》(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1992年版)等。此外,还有一大批相关论文发表。

由于受海峡两岸不同政治意识形态影响,海峡两岸学者关于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的研究,曾有不同的认知。如关于“联俄”“容共”问题的认识,关于新旧三民主义的认识,关于国民党左右派的评价,关于1926年北伐与1928年北伐的评价,关于共产国际与国民革命关系的研究,关于国民革命成败评判等,至今仍有部分认知上的差异。

①如张玉法的《中华民国史稿》(台湾联经1998年版),张宪文主编的《中华民国史》(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朱汉国、杨群主编的《中华民国史》(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李新主编的《中华民国史》(中华书局2011年版)等。这些著作都有一定篇幅论及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

②该书为张海鹏主编的《中国近代通史》的第七卷。

1书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本书是海峡两岸学者首次合作研究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问题,学者们力求通过合作研究的形式,交流认知,求同存异,呈现一部较为客观的史著。

在论述正文前,首先对“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之义,作一简单的阐释。

一、何谓“国民革命”?

“国民革命”一词,最早见于1906年孙中山《中国同盟会革命方略》之《军政府宣言》。孙中山指出:“我等今日与前代殊,于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外,国体民生尚当与民变革,虽纬经万端,要其一贯之精神则为自由、平等、博爱。

故前代为英雄革命,今日为国民革命。所谓国民革命者,一国之人皆有自由、平等、博爱之精神,即皆负革命之责任,军政府特为其枢机而已。”①孙中山在宣言中进一步提出了国民革命的政纲,即“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这十六字纲领,表达了同盟会所进行的“国民革命”,欲汇民族革命与民权革命于一身,集民权革命与社会革命于一役的目标,要为“国民多数造幸福”的愿望。孙中山认为,同盟会成立后所从事的活动皆为国民革命活动。

辛亥革命,“乃国民的革命,乃为国民多数造幸福”②。但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满清王朝专制统治,创建了民国,然孙中山所期望的民权政治并未建立起来,革命并未造成国民多数的幸福。为反抗袁世凯的专制统治,孙中山被迫率党人举行“二次革命”。“二次革命”失败后,孙中山等人流亡海外,继续革命。1914年,孙中山将自己领导的党改建为中华革命党;1919年,进而又改组为中国国民党。但在其政纲中都没有再提及“国民革命”。

在革命者中再提“国民革命”的是共产党人。1922年9月,陈独秀在《向导》周刊上发表《造国论》,明确表达了中国的无产阶级要与资产阶级联合进行“国民革命”的思想。陈独秀在文章中指出,“中国还在‘造国’时代”,造国的方法,就是“组织真正的国民军创造真正的中华民国”。这个国民军“应该由全国被压迫的各阶级爱国者而不为私利私图的有力分子集合起来,号召全国各阶级觉悟的大群众组织而成”。中国现阶段“决不是哪一个阶级的群众①孙中山:《中国同盟会革命方略》(1906年秋冬间),《孙中山全集》,第一卷,第3版,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296页。

②孙中山:《在湖北军政界代表欢迎会的演说》(1912年4月10日),《孙中山全集》,第二卷,第3版,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334页。

2绪论在短期内能够壮大到单独创造国家的程度”,只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联合的国民革命”。“总括起来说,我们造国的程序是:第一步组织国民军;第二步以国民革命解除国内国外的一切压迫;第三步建设民主的全国统一政府;第四步采用国家社会主义开发实业。”①陈独秀的“国民革命”思想反映了共产党人革命思想的发展。在此之前召开的中共二大,改变了中共一大意图直接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思想,提出了民主革命纲领。陈独秀的“国民革命”思想较中共二大的民主革命思想又推进了一步。陈独秀对此在《向导》周刊上曾有过详细的解读:“‘民主革命’这一口号,乃是我们未刊行本报前提出的,……然而‘民主革命’这个口号,未免偏于纯资产阶级的,在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经济地位,决没有欧洲十八世纪资产阶级革命之可能,所以在本报第二期《造国论》上,便改用‘国民革命’来代替‘民主革命’这个口号。这个口号,不但近来经国民党采用,成了全国普遍的口号,并且实际上适用于殖民地半殖民地各阶级联合革命的需要。”②陈独秀关于“国民革命”的思想,得到了其他共产党人的呼应。蔡和森在《向导》周刊上也发文阐释“国民革命”的意义。他说:“各资本主义先进国的民主革命,可说完全是对内的革命,他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封建阶级;殖民地及半殖民地的革命则不然,不仅是对内的革命而且是对外的革命,他的敌人有两个,一是封建阶级,一是外国帝国主义。”“殖民地的革命运动已不是纯粹中产阶级民主革命的问题,事实上业已变成为国民革命的问题。”③陈独秀等共产党人的“国民革命”思想,向人们揭示了几点重要观点:其一,中国的国民革命不仅仅是反对封建阶级的民主革命,而且是反对外国帝国主义的民族革命;其二,中国的国民革命不仅仅是一个阶级的革命,而是国内所有被压迫阶级的联合革命;其三,中国的国民革命目标是建立民主的全国统一政府。

应该说,共产党人的国民革命思想与孙中山早年的国民革命思想相比,①独秀:《造国论》(1922年9月20日),《向导》,第2期,《向导》周刊社,1926年印行,第9—10页。

②独秀:《本报三年来革命政策之概观》(1925年9月7日),《向导》,第128期,《向导》周刊社,1927年印行,第1173—1176页。

③蔡和森:《中国革命运动与国际之关系》(1923年5月2日),《向导》,第23期,《向导》周刊社,1926年印行,第167—170页。

3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在民族革命和民主革命的内容上已有显著的飞跃,但其超越阶级革命的表述,欲汇民族革命与民主革命于一身的思想,深为孙中山所认可。从1922年下半年中国革命发展的实态来看,正是共产党人国民革命思想的提出与践行,促进了孙中山“容共”革命的实现。

更值得称道的是1923年召开的中共三大,大会的主要议题是讨论国民革命问题。大会通过的宣言及《关于国民运动及国民党问题的议决案》等文件,全面揭示了国民革命的意义、性质、对象、动力,以及国共关系等一系列问题。中共三大提出了党今后的中心任务是与国民党合作,全力开展国民革命运动,并明确表示:“中国国民党应该是国民革命之中心势力,更应该立在国民革命之领袖地位。”“我们希望社会上革命分子,大家都集中到中国国民党,使国民革命运动得以加速实现;同时希望中国国民党断然抛弃依赖外力及专力军事两个旧观念,十分注意对于民众的政治宣传,勿失去一个宣传的机会,以造成国民幸福之真正中心势力,以树立国民革命之真正领袖地位。”①中共三大无疑揭开了共产党人参加国民革命的序幕,同时有力地推动了国民党的改组,促使国民党能承担领导国民革命的重任。

中共三大后,国共合作进行革命的步伐大为加快。在中共方面,各级组织都积极动员党员加入国民党;8月召开的社会主义青年团三大也决定青年团员都加入国民党,以积极推进国民革命运动。在国民党方面,国民党中央于11月发布《中国国民党改组宣言》,开始对各地党组织进行全面整顿,党务工作有了显著的发展。与此同时,各地的工人运动逐渐恢复,农民运动在南方各省开始兴起。所有这些,为国民革命的全面发动做好了准备。

1924年1月召开的中国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以“容共”的形式改组了国民党,并重新解释三民主义,掀开了国民革命的大幕。这次大会从筹备召开到会议揭橥的思想,较明确地阐释了国民革命的基本特征。

第一,中国的国民革命以新三民主义为纲领。国民党一大宣言指出:“吾国民党则夙以国民革命、实行三民主义为中国唯一生路。兹综观中国之现状,益知进行国民革命之不可懈。”从国民党一大解释的三民主义来看,大会所阐释的国民革命性质与目标,与中共三大的国民革命认识并无二致。国民①《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1923年6月),《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一册,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年,第128页。

4绪论革命将集反帝国主义的民族解放运动与反封建军阀革命于一体,以改善民生,图国民幸福为目标。①第二,中国的国民革命不是一个阶级的革命,而是全体国民的革命,尤其要依靠工农的力量才能成功。国民党一大宣言指出:“国民革命之运动,必恃全国农夫、工人之参加,然而可以决胜,盖无可疑者。”②第三,中国国民党将承担领导中国国民革命的责任。而国民党欲承担责任,须彻底改组。改组后的国民党不再是一个阶级的革命党,而是以国共合作为基础,联合全国各革命阶级的联盟。

中国国民党一大是国共两党合作革命的开始,也是中国国民革命全面展开的标志。之后,国民革命在“容共”的国民党组织下,创建了国民革命军,组建了国民政府,迅速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工农运动,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北伐战争,取得了反帝反封建军阀的巨大胜利。事实表明,没有国共合作,就没有国民革命的开展和胜利。

然而,自“容共”之后,国民党右派“清党”声音不绝。先有邓泽如等《弹劾共产党案》提出,继有“戴季陶主义”和西山会议派出现,后有蒋介石“清党”事件的发生,至1927年7月汪精卫公开“分共”,国共合作革命的局面不再。应该说,至此,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国民革命告终。此后,虽然蒋介石等国民党人仍声言继续国民革命,但已不是原本意义上的国民革命了。从1927年秋季始,共产党人也放弃了热衷的“国民革命”,走上了“苏维埃革命”的道路。

本书论述的国民革命,主要是1924年至1927年间,以国共合作为基础,以反帝国主义反封建军阀为目标的国民革命运动。

二、如何认识“北伐战争”?

举兵北伐,推翻北洋军阀政府,是孙中山的一贯主张,也是国民革命的任务之一。迄今,学术界关于北伐战争的研究,已有一定成果。如曾宪林等人的《北伐战争史》(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杨天石主编的《中华民国史·①孙中山:《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孙中山全集》,第九卷,第3版,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118—122页。

②《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孙中山全集》,第九卷,第3版,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121页。

5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北伐战争与北洋军阀的覆灭》(中华书局2011年版)等著作,从总体上对北伐战争的发轫、开展和结局进行了详细的叙述,是关于北伐战争的重要学术著作。但学界关于北伐战争的概念、战争的性质及其结局等,至今仍有不同的认识。事实上,从孙中山发起北伐战争,到1928年北洋军阀统治垮台,孙中山及其国民党的北伐,可分为三个阶段。不同阶段的北伐战争有着不同的性质、内容及其结局。

第一阶段为孙中山领导的北伐战争(1917至1924年)。

辛亥革命后,面对北洋军阀专制独裁,孙中山曾屡次抗争,均以失败告终。残酷的现实使孙中山深切地体会到:“今日法律已失制裁之力,非以武力声罪致讨,歼灭群逆,不足以清乱源,定大局。”①故从1917年发起护法战争,开始了北伐事业。自此,孙中山亲自领导了三次北伐。

第一次北伐,即第一次护法战争(亦称护法运动)。1917年重新执掌政权的段祺瑞,拒绝恢复民初约法和国会。孙中山即以维护《临时约法》为号召,联合西南滇、桂军阀,于1917年9月1日,在广州成立护法军政府,发起讨伐段祺瑞的战争。同月,孙中山召集军政府特别会议,商议北伐军事计划:决定在广东建立革命根据地,然后挥戈北上,先克武昌,次定南京,击破长江沿线之北洋势力,再图直捣北京。护法北伐兴起,各地曾纷纷响应。四川张熙等人宣告独立,加入西南护法军;陕西、安徽、浙江、山东、福建、河南靖国军、护法军相继起事。短短数月内,护法运动遍及十数省份。然而,孙中山这次北伐,是建立在很不现实的基础上的。孙中山所倚仗的主要是滇、桂军阀,但滇系唐继尧只想屯兵云、贵、川,根本不想进兵中原;桂系陆荣廷只图进取湖南,进而收兵自保,根本不支持北伐。因此,这次北伐虽一度攻克重庆、长沙,但最终由于滇、桂军阀的私欲而化为泡影。1918年5月,孙中山愤而离职,以护法相号召的第一次北伐,遂告失败。

第二次北伐,即第二次护法战争。第一次北伐失败后,孙中山移居上海,在著书立说、阐述革命建国方略的同时,仍密切注视时局发展和变化,以寻求再图北伐之机。1920年11月,在陈炯明的粤军克复广东后,孙中山再返广州,重组军政府。1921年5月,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职。1921年12①孙中山:《致陈炳等电》(1917年6月8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第3版,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102页。

6绪论月,孙中山在桂林设立北伐大本营,决定翌年春举兵北伐。1922年2月27日,孙中山在桂林举行北伐誓师典礼。随后,北伐军兵分两路:第一路进取江西南部和湖北东部;第二路由湖南直取武汉。这次北伐军共约4万余人,颇具声势。5月,孙中山曾亲赴韶关督师。6月,北伐军相继攻克全南、定南、赣州等地。正当北伐军在江西战场取得节节胜利之时,6月16日,陈炯明在广州炮轰总统府,企图置孙中山于死地。陈炯明的叛变迫使已进入江西的北伐军不得不分途从湘、赣边界撤退。第二次北伐又归于失败。

第三次北伐是从1924年开始的。1923年3月,孙中山再次回到广州,第三次重建广东革命政权。是年,在共产国际和中国共产党人的帮助下,孙中山一面加紧国民党的改组工作,一面组织军事力量,准备再次北伐。1924年9月,北洋军阀间争权夺利的江浙战争和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孙中山认为再次北伐的时机已经到来。9月5日,孙中山发布《讨伐曹锟吴佩孚令》,宣布“日移师北指,与天下共讨曹、吴诸贼”①。9月18日,中国国民党发表《北伐宣言》,强调“此战之目的,不仅在推倒军阀,尤在推倒军阀赖以生存之帝国主义”②。此次北伐,孙中山先后集中4万余兵力,并将北伐各军统编为建国军。为督师北伐,孙中山再次亲临韶关部署战事。正当北伐军向湘、赣推进过程中,10月23日,直系将领冯玉祥在北京发动政变。11月2日,曹锟被迫退位,段祺瑞重新出山。随后,冯玉祥与段祺瑞等电邀孙中山北上。为结束全国乱局,谋国家统一,孙中山接受邀请。11月4日,孙中山将北伐事宜交谭延全权处理。11月9日,孙中山发表《北上宣言》。此后,虽然北伐先遣队在江西取得一定胜利,但坚持到1925年1月,北伐军不得不回师粤边,结束了北伐战事。

孙中山亲自领导的三次北伐,虽然有其明确的革命目标,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即缺乏革命的基础,没有坚决地依靠工农,总是奢望依靠军阀的力量去实现自己的目标,最终导致了失败。孙中山的三次北伐虽然失败了,但其间的经验教训无疑为后来的北伐奠定了基础。

①孙中山:《讨伐曹锟吴佩孚令》,《孙中山全集》,第十一卷,第3版,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15页。

②孙中山:《中国国民党北伐宣言》,《孙中山全集》,第十一卷,第3版,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95页。

7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第二阶段为国民革命旗帜下的北伐战争(1926至1927年)。

1925年3月,孙中山在北京病逝。经过1924年改组后的国民党在国民革命的旗帜下,继承孙中山的未竟事业,继续北伐。1926年6月4日,国民党中央通过了“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案”。7月1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发布北伐动员令。7月6日,国民党中央发表《为国民革命军出师宣言》。7月9日,国民革命军在广州誓师,在国民革命旗帜下的北伐战争由此开始。

这次北伐战争与孙中山生前开展的北伐,有其明显的区别。

其一,在国民革命的旗帜下,这次北伐不再是国民党孤军作战,而是以国共合作为基础,吸纳了广大工农群众参加的革命战争。从北伐的筹备到战争的开展,共产党人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

其二,国民党在这次北伐中不再依靠地方军阀力量,而是创建了自己的军队———国民革命军,并以此为核心争取了广大的地方军事力量参与到北伐中。

由于依靠自己的武装,又由于国共合作发动了广大工农群众参加,国民革命旗帜下的北伐战争一经发动,即取得了节节胜利。1926年7月12日,北伐军攻克长沙。10月10日,北伐军攻克武昌。随后,北伐主力转向江西战场。11月5日,攻克九江。11月8日,攻克南昌。北伐军进而进取福建,12月18日,攻克福州。1927年初,北伐军兵分三路向长江下游推进。2月18日,攻克杭州。3月22日,攻克上海。3月24日,攻克南京。国民革命军自1926年7月9日在广州誓师北伐,仅半年多时间,就消灭了吴佩孚、孙传芳的主力,把国民革命由珠江流域扩展到长江流域。

遗憾的是,随着北伐的胜利,国民党的分化在加剧,终于导致1927年4月至7月间一系列“清党”“分共”事件的发生,国民革命旗帜下的北伐也随着国共分裂而停顿。

第三阶段为国民党的“二次北伐”(1928年2月至6月)。

“分共”后的国民党经过一系列权力角逐后,于1928年初打出了继续北伐的旗帜。因国民党称这次北伐是1926年北伐的继续,故有“二次北伐”之称。

1928年2月,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通过继续北伐的决议。随后,国民革命军进行整编,北伐各军编为四个集团军,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分任第一、二、三、四集团军总司令。全军兵力共40个军,约70万人,总司令蒋8绪论介石。按照部署,第一集团军沿津浦线北进,第二集团军由鲁西、直南向北推进,第三集团军由京绥、正太两线向东推进,第四集团军沿京汉线北上,然后四路会攻京津。4月7日,蒋介石下总攻击令。北伐各军频传胜讯,至5月下旬,先后攻克济南、石家庄、绥远、大同、保定等地。在兵临京津之际,执掌北洋政权的奉系首领张作霖于6月3日退出北京。6月8日,北伐军进入北京,12日接收天津。6月15日,国民党政府宣告“二次北伐”完成。

上述三个阶段的北伐战争,都是在孙中山及其国民党所组织下进行的旨在推翻北洋军阀统治的战争。以往大陆学术界有关北伐战争的论著,大多仅论及1926年在国民革命旗帜下的北伐战争。对于第一阶段孙中山所亲自领导的北伐,大多语焉不详;而对于1928年的“二次北伐”,则认为是国民党新军阀与北洋旧军阀间的争斗。我们认为,孙中山及其国民党所进行的北伐,尽管在发展过程中的各个阶段都呈现了不同的特点及结局,但有其共同的目标和内在的联系。第一阶段的北伐是在“护法”的旗号下进行的。这一阶段的北伐,虽然失败了,但要推翻北洋军阀统治的决心及其经验教训,为1926年北伐的顺利进行奠定了基础。第二阶段的北伐体现了国民革命的精神,它不仅有鲜明的革命旗帜,而且有制胜的法宝,即联合共产党、发动工农群众、创建革命武装等。这次北伐虽然由于国共合作分裂而停顿,但它沉重地打击了北洋军阀统治。如果没有1926年国共合作进行的北伐,很难想象1928年的北伐能有如此结果。第三阶段的北伐是“分共”后的国民党在继承1926年北伐胜利成果基础上所进行的。从严格意义上说,此时的国民党虽仍倡言“国民革命”,但已非原本意义上的国民革命。不过,“二次北伐”最终实现了国民革命要推翻北洋军阀统治的目标,在中国历史上的意义仍不能低估。

本书有专章论述北伐战争,论及北伐战争与国民革命之关系,旨在还原历史,客观地评判这段历史。

在写作过程中,海峡两岸学者在求同存异的原则下,对所述问题,重在史实的叙述,以便人们通过我们的叙述,对一些仍有异识的问题做出自己的判断。我们的研究如有不当之处,期待学界朋友批评指正。

9第一章革命的再起第一节护法受挫1916年6月6日,袁世凯在举国声讨中一病不起。袁氏败亡后,北洋集团失去能够有效统驭全局的核心人物,分裂为皖、直、奉三大派系。其中,皖、直二系为北洋嫡系,首领段祺瑞、冯国璋为袁世凯的左膀右臂,与王士珍合称“北洋三杰”;奉系张作霖崛起于东北草莽之间,在此后的争斗中,胜则问鼎中原,败则退守关外。三大派系称雄纷争,不断掀起政潮。段祺瑞凭借军事优势及人脉关系在争斗中占得先机,1916年6月出任国务总理,掌控北京政府的实权。然而,在其当政一年后,便因“新旧约法之争”、“府院之争”及对德宣战问题,引发督军团叛乱及“张勋复辟”,共和政体再次面临被颠覆的危险。

在护国运动中崛起的西南地方实力派桂系、滇系,亦趁机向外扩张势力。为维护《临时约法》、恢复国会,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联合西南地方实力派,发起反对北洋系的护法运动。革命党人以恢复国会与约法、实现国家统一为最终目标,而桂系、滇系则重在谋求一己私利,称雄割据。这一无法调和的矛盾,决定了护法运动最终失败的命运。

一、护法运动的兴起袁世凯死后,由副总统黎元洪出任大总统,此事本无异议。但北京政府依据1914年袁世凯时期制定的《中华民国约法》,宣布由副总统黎元洪“代行”中华民国大总统职权。对于这一决定,国会议员率先发布宣言表示异议,10第一章革命的再起他们要求黎元洪应依据旧约法即1912年《中华民国临时约法》“继任”而非“代行”大总统。接着西南政要岑春煊、陆荣廷等人相继通电响应。“新旧约法之争”表面看是黎元洪任职的法理问题,实质上还包含是否应连带恢复旧国会等政治斗争方面的问题。这场争论揭开了护法运动的序幕。①段祺瑞本不反对黎元洪继任大总统,其顾虑主要在于,“若适用元年约法,则诸事皆受国会的裁制,于大权独揽的计划上大有妨碍”。因此,迟迟不愿意恢复旧约法。这一时期,各派政治力量就此问题函电纷驰,莫衷一是。②1916年6月9日,孙中山发表《规复约法宣言》,郑重宣称:“袁氏凡百罪孽,皆由其以天下为私之一念而来。残暴专制,既无不为,而又以金钱诈术济之,以至于败。今求治无他,一言蔽之曰:反其道而已。庶事改良,或难骤举,至于规复约法,尊重民意机关,则惟一无二之方,无所用其踌躇者。于此时期,而犹有怙私怀伪不顾大局之流,则国人疾之,亦将如疾袁氏……曩昔以袁氏叛乱,故誓为民国翦灭巨凶,今兹障碍既除,我国人当能同德一心,共趋致治之正轨……若夫曩日宣言,所谓袁氏未去,当与国民共任讨贼之事;袁氏既去,当与国民共荷监督之责,不使谋危民国者复生于国内。”③紧接着,他又接连致电黎元洪,要求恢复约法及国会。④6月15日,直系首领冯国璋也公开赞成旧约法。迁延至6月25日,李鼎新在上海宣布海军独立。迫于各方压力,29日,北京政府宣告遵行《临时约法》。

旧约法既已恢复,国会随之召开,南北各省纷纷表示拥护,全国暂时实现形式上的统一。至此,孙中山认为:“今约法规复,国会定期召集。破坏既终,建设方始,革命名义,已不复存,即一切党务亦应停止。将来如何改组,有何办法,应征求海内外各支、分部之意见。”⑤他宣布解散革命武装,转而致力于民生建设。孙中山这一时期政治上相对消极的态度,既反映其光明磊落的政①李剑农:《中国近百年政治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23—425页。

②李剑农:《中国近百年政治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25页。

③《规复约法宣言》(1916年6月9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研究室、中山大学历史系孙中山研究室、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合编:《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05—306页。

④陈锡祺主编:《孙中山年谱长编》(上),北京,中华书局,1991年,第998—999页。

⑤《中华革命党本部通告》(1916年7月25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33页。

11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治品格和“功成不必在我”的坦荡胸怀,也反映革命党人在护国运动中存在的严重局限———一则中华革命党虽为反袁先锋,但并未掌握这场斗争的主动权;二则斗争目标过于集中在反对袁世凯这一议题,袁氏败亡,斗争难免失去目标。经过武昌首义、“二次革命”和“三次革命”(反袁斗争)后,孙中山迫切期待国家能够转入建设时期,然而,与民国元年的情势相类似,时局发展远非孙中山所想象的那么乐观。袁世凯虽死,政治却仍一再偏离正轨,民主共和依然遥遥无期,很快便迫使他起而发动新的革命斗争。

段祺瑞上台后,企图总揽大权。为限制黎元洪的权力,反对总统出席国务会议,而黎元洪又不甘于只做傀儡总统,一场围绕总统府与国务院权限的“府院之争”开始浮现。

国会恢复后,原国民党、进步党内部由于政见分歧,不断分化、重组,出现新的格局。以梁启超为首的宪法研究会(即后来的研究系)替国务总理段祺瑞出谋划策,旧国民党与一部分旧进步党人组成的宪政商榷会则与总统黎元洪共处同一阵营。两派的主要分歧在于“省制是否加入宪法”,前者表示反对,主张集权,后者认为应“将地方制度列入宪法,实行省长民选,并给予地方一定的自治地位”①,以此反对北洋系集权,维持南方各省的地方利益。

地方上,“北洋系范围以内的各省,发生了一种团体的结合”②。最初的结合由张勋、倪嗣冲发起,段祺瑞的亲信徐树铮在暗中推动。袁世凯死后不久,北洋集团内极端守旧势力的代表张勋便邀集奉、吉、黑等七省代表,召开徐州会议,公开组织北洋系控制下的省区同盟。9月21日,张勋、倪嗣冲等人又召集第二次徐州会议,组织所谓的十三省区联合会。③通过这些活动,张勋俨然成为北洋军盟主。④由于“各省区联合会”是以各省督军及其代表组成的,故被称作“督军团”。督军团飞扬跋扈,指手画脚,公开威胁南方各省称:“如有反抗中央破坏大局者,本团体即辅助中央制服之……如有存心破①李新总编:《中华民国史》,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35页。

②李剑农:《中国近百年政治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31页。

③刘绍唐:《民国大事日志》,第一册,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78年,第76页。具体参加省区各说不一,详见张海鹏主编、汪朝光著:《中国近代通史》,第六卷,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76页;李新总编:《中华民国史》,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37页。

④陆丹林:《革命史谭》,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55页。

12第一章革命的再起坏,及谋所以减削本团体之势力者,本团体当协力抵制之。”①外交总长唐绍仪也因被张勋等人诬以私分借款,未能就职。督军团干涉国政的行径,引起社会各界的强烈不满。黎元洪发布训令指责少数军人预谋干政,望其自省。

湖南省议会也发表通电称:“恳即令知该督军等,毋得辩言乱政,以固国本。”②段祺瑞则极力替张勋等人的行径辩解,试图利用督军团对抗黎元洪与国会,并牵制直系军阀冯国璋。督军团干政成为导致这一时期政局不稳的重要因素。随着参战问题的出现,北京政坛很快又陷入剧烈动荡中。

一战爆发之初,中国宣布中立,置身于战事之外。段祺瑞掌握北京政府实权后,在日本的怂恿、支持下主张参战,名义上希望借此提升中国的国际地位,实则以参战为名,借助日本的援助,趁机扩张皖系势力。为避免皖系势力的进一步扩大,在美国背后支持下,黎元洪以社会舆论不赞成为由,反对参战。参战问题一时成为“府院之争”及国内舆论争议的焦点。

1917年5月10日,众议院审查对德宣战案时,为了使参战案顺利通过,段祺瑞嗾使所谓“公民请愿团”等团体,“由陆军部派员指挥,包围议院,强使通过参战案;并殴伤议员二十余名,议员大愤,停止会议”③。次日,内阁各总长纷纷辞职,内阁只剩下段祺瑞一人。事发之后,孙中山极表愤慨。他和岑春煊、唐绍仪、章太炎、温宗尧等人联名致电黎元洪,称:“宣战之议,元首不敢专断,而征意见于国会。乃京师不逞之徒,自称请愿公民,殴伤议员,欲行迫胁,使国会不得自由表决。法治之下,而有此象,我公不严加惩办,是推危难于议员,而付国论于群小,何以对全国人民?应请迅发严令,将伪公民犯法乱纪之人,捕获锄治,庶保国会尊严,而杜宵人之指嗾。”④因参战案未通过,段祺瑞大为恼怒。在他的指使下,督军团联名要求解散国会。这一无理要求为黎元洪所拒绝,黎氏表示,“解散国会于法无据,惟①《张勋私开会议记》,章伯锋:《北洋军阀1912—1928》,第三卷,武汉,武汉出版社,1990年,第13页。

②《湖南省议会反对武人干政电》(1917年5月24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三辑,政治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255页。

③刘绍唐:《民国大事日志》,第一册,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78年,第87页。

④《致黎元洪电》(1917年5月11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29—30页。

13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有请段祺瑞辞职一途”①。23日,段祺瑞被免去国务总理和陆军总长的职务,由外交总长伍廷芳署理国务总理。双方矛盾激化,一年多来时隐时现的“府院之争”至此达到高潮。段祺瑞被免职后,黎元洪遭到督军团及研究系政客的共同抵制,无法收拾局面。5月末,安徽督军倪嗣冲首先宣布与中央脱离关系,奉天、浙江、山东、直隶、福建、山西等省亦相继宣布独立。

面对突如其来的乱局,6月6日,孙中山致电两广巡阅使陆荣廷、云南督军唐继尧等人,称:“倪逆叛乱,附者八省,亦有意图规避宣告中立者。督军、省长受任命于元首,当服从教令,不得自言中立,进退失据……今之所谓中立者,果脱离何国何人何政府耶?若脱离民〈国〉,固当为四万万人所摈弃;若脱离总统、政府,亦与叛逆不殊。”两天后,他致电广东督军陈炳等,称:“倪逆等举兵,谋另组政府,为复辟先声,继以西南各省宣言拥护中央,外交团亦皆反对,于是藉口调和,希图解散国会,推翻宪法。国会为民国中心,宪法为立国大本,公等既忠诚爱国,拥护中央,即应以拥护国会与宪法为惟一之任务。

今日法律已失制裁之力,非以武力声罪致讨,歼灭群逆,不足以清乱源,定大局。”②6月10日,孙中山又致电陆荣廷、陈炯明、黎元洪、伍廷芳等人申明此意,并致电革命党海外各支部:“希迅速筹备款项,以便协助本部维持共和之用”③。在致党人函中,孙中山表示:“现值时局已非,共和国家被倪逆等推倒,刻以挽救为重,须俟共和恢复,当继办民生。”④可以看出,此时孙中山对形势已有较为清醒的认识,他的注意力再次从致力于民生建设转移到为维护共和而奋斗上来,重新挑起领导革命的重任。

面对日益紧张的政局,进退失据的黎元洪把希望寄托在远在徐州的张勋身上,希望他进京“共商国是”⑤。黎氏这一做法实无异于饮鸩止渴。复辟势力一直是民初政坛上时隐时现的一股逆流。其中,袁世凯意图帝制自为,此①刘绍唐:《民国大事日志》,第一册,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1978年,第87页。

②《致陆荣廷唐继尧等电》(1917年6月6日)、《致陈炳等电》(1917年6月8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01—102页。

③《通告中华革命党海外各支部同志函》(1917年6月19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06页。

④《复陈蕙堂函》(1917年6月10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05页。

⑤《黎元洪命张勋来京令稿》(1917年6月1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三辑,政治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234页。

14第一章革命的再起前已经败亡;另一股复辟逆流是宗社党及张勋、康有为等清室遗老,他们图谋促成清废帝溥仪复辟,此时仍在伺机而动。张勋便是其中的一员干将。“府院之争”导致的政坛乱局,给这股逆流提供了粉墨登场的良机。张勋接到黎元洪电邀后要求解散国会,否则拒绝进京。在与各方面商议无策的情况下,黎元洪被迫答应了他的要求。袁世凯死后,国会复活不到一年便再次遭到解散,可谓命运多舛。张勋率领“辫子军”进京后,醉翁之意不在酒,对调停黎、段矛盾并无兴趣,而是紧锣密鼓地进行复辟事宜。7月1日,在张勋等人扶持下,溥仪宣布复位。

复辟发生后,黎元洪被迫避入日本使馆,他通电由远在南京的副总统冯国璋代行总统职务,并重新任命段祺瑞为国务总理,要他们起兵讨伐。冯国璋、曹锟、吴佩孚等直系要人相继发表通电,反对复辟。皖系方面,段祺瑞被免职后,避居天津,一直在伺机卷土重来。段氏暗中支持张勋复辟,在张勋推倒国会、赶走黎元洪后,又翻脸不认账,转而组织“讨逆军”,攻入北京。张勋失败,溥仪随即再次退位。此事导致黎元洪去职,冯国璋代理大总统,而段祺瑞则捞得“再造共和”的美誉,继续担任国务总理,仍然控制北京政府。段祺瑞重新上台后,拒绝恢复《临时约法》和国会,采纳研究系政客建议,准备另行召集“临时参议院”,重新制定国会组织法和选举法,选举新国会,以期达到其取消原国民党议员占优势的旧国会和废除《临时约法》的目的。事实证明,张勋复辟不过是一幕怪诞插曲,北洋系才是《临时约法》和国会的真正敌人。

张勋复辟发生后,孙中山更加坚定了护法决心。他与唐绍仪、孙洪伊、程璧光、萨镇冰、章太炎等人联名发布讨逆宣言,并商迎黎元洪来沪设立政府,①因黎氏不愿南下而作罢。孙中山曾一度考虑将上海作为护法的根据地,但因沪上外交关系复杂,且军事上不易据守,遂作罢。他认为,全国此时“唯西南六省,为民国干净土”,应“火速协商,建设临时政府,公推临时总统,以图恢复”。②7月6日,孙中山偕廖仲恺、朱执信等人乘舰南下,并于17日到达广州。孙中山的护法主张得到一些积极的回应。

①李新总编,韩信夫、姜克夫主编:《中华民国大事记》,第一册,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年,第488页。

②《致西南六省各界电》(1917年7月4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11页。所谓“西南六省”,系指粤、桂、云、贵、川、湘六省。

15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西南方面,自6月初孙中山表明护法主张后,6月20日,陈炳及广西督军谭浩明即宣布,在国会恢复以前,“所有两广地方军民政务暂由两省自主”①。21日,驻粤滇军张开儒等人亦表示,将“誓师古滇,劲旅用作前锋,贯彻我南中军民之主张”②。25日,广西省议会呼吁讨逆护法,电称:“今日而筹救亡之道,舍护法讨逆外,别无他途。”③7月3日,唐继尧也发表了讨逆通电:“今者元首孤立,已陷重围。逆贼劫持,顿消能力……本督军义愤填膺,匡扶有责。为此躬率三军,克日由滇省出发,誓将会师武汉,立马幽燕。”④海军方面,海军总长程璧光积极响应护法号召,与林葆怿发表《讨贼檄文》,“痛斥倪、张毁法叛国,宣布海军将士讨逆三大目标:一曰拥护约法,二曰恢复国会,三曰惩办祸首”⑤。7月21日,程璧光率第一舰队林葆怿部离沪南下。8月5日,驶抵广东黄埔,成为支持孙中山护法斗争的重要军事力量。⑥国会方面,7月4日,孙中山致电参、众两院称:“此次时局陡变,暴力之下,已无国会行使职权之余地,亟应全体南下,自由集会,以存正气,以振国纪。”⑦19日,他又致电滞留津沪两地的国会议员,称:“文以为今日之患,非患真复辟者之众,正患伪共和者之多……文尝默观时势,江河流域,已为荆棘之区,唯西南诸省,拥护共和,欢迎国会。诸君宜自行集会于粤、滇、湘各省,择其适当之地以开议会,而行民国统治之权。如人数不足,开紧急会议亦可,责任所存,万勿放弃。”⑧在孙中山的号召下,南下议员已达150余人。

①李新总编,韩信夫、姜克夫主编:《中华民国大事记》,第一册,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年,第485页。

②《张开儒发表讨逆护法通电》(1917年6月21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3页。

③《广西省议会吁请护法讨逆通电》(1917年6月25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393页。

④《唐继尧驰檄讨逆通告全国电》(1917年7月3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5页。

⑤李新总编,韩信夫、姜克夫主编:《中华民国大事记》,第一册,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年,第494页。

⑥关于海军舰队在第一、二次护法运动中所扮演的复杂角色,详见汤锐祥:《护法舰队史》,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2年。

⑦《致参众两院议员电》(1917年7月4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10页。

⑧《致津沪国会议员电》(1917年7月19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18页。

16第一章革命的再起8月25日,到粤议员在广州召开国会非常会议(因不足法定人数,无法召开正式会议)。31日,通过《中华民国军政府组织大纲》。大纲规定:“第一条,中华民国为戡定叛乱,恢复临时约法,特组织中华民国军政府……第十二条,本大纲至临时约法之效力完全恢复,国会及大总统之职权完全行使时废止。”①孙中山之所以要积极护法,在他看来,“护拥《约法》,即以拥护民国,即国人之对于民国无有异志也。余为民国前途计,一方面更望有更进步、更之[适]宜之宪法,以代《临时约法》;一方面则务拥护《临时约法》之尊严,俾国本不因以摇撼。”②护法军政府成立,标志着与北京政府的分庭抗礼局面最终形成。

9月1日,孙中山当选为陆海军大元帅,唐继尧、陆荣廷当选为元帅。军政府成立后,宣布段祺瑞为民国叛逆,并出兵北伐。各地纷纷响应护法。四川张熙等人宣告独立,加入西南护法军;浙江石星川组织湖北靖国军,此外,陕西、安徽、浙江、山东、福建、河南等省靖国军、护法军相继起事。短短数月内,护法运动遍及十几个省份。

二、“南北战争”参战问题是“府院之争”的导火索,段祺瑞重新上台后,北京政府随即对德宣战,然而对外并未真正派出一兵一卒参战。护法运动兴起后,段祺瑞则迅疾调动大军,南下讨伐,于是便出现了“对外宣而不战,对内战而不宣”的奇特局面。南北分裂期间,双方在湖南、广东、福建、四川等省相继发生战事。

其中,尤以湖南为主战场。

在这一时期复杂的军事、政治斗争中,表面上是南方护法军政府与北京政府的对抗,实则北京政府中皖系、直系间矛盾更尖锐。孙中山此次护法主要依靠西南地方实力派。在对待北京政府问题上,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与桂系、滇系之间,既有共同对抗北洋系的一致之处,又存在明显的差异。孙中山志在护法,而对桂、滇两系而言,护法只不过是他们维护、扩大派系私利的“护符”。双方这种复杂关系存在于护法运动的整个过程之中。

①《国会非常会议宣布〈中华民国军政府组织大纲〉电》(1917年9月2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413—414页。

②陆丹林:《革命史谭》,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55页。

17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辛亥革命后,陆荣廷执掌广西大权,护国战争期间他趁机向外扩张势力,进军广东、湖南,后出任广东督军,并将湖南纳入其势力范围。1917年3月,应黎元洪之邀,陆荣廷北上与北京政府接洽,希望巩固桂系在两广的势力。

此时正处于“府院之争”中的黎元洪与段祺瑞皆欲拉拢陆氏,最终,北京政府应陆荣廷的要求,于4月10日任命其为两广巡阅使,并以其亲信陈炳为粤督,谭浩明为桂督。此外,段祺瑞还与陆氏约定:以湘人治湘,两广不侵,且北京政府不可更换湘督谭延的职务。

然而段祺瑞始终欲以武力统一全国,意图夺取陆荣廷所控制的广东。湖南为两广门户,段氏欲攻广东,必先占领湖南。国会解散后,6月20日,陆荣廷授意陈炳、谭浩明联名通电粤、桂两省暂行自主。7月下旬,段祺瑞命令驻保定的范国璋部赴湘。8月6日,冯国璋通电就任代理大总统,北京政府撤去谭延的湘督一职,任命皖系傅良佐为湖南督军,吴光新为长江上游总司令兼四川查办使。9月2日,湘军第一师师长赵恒惕等人发表通电表示,“湘督更易,仍为湘人,湘人治湘,全无异议”①。9月3日,谭延以患病为由辞职,并将省长职务委财政厅长代理。在此之前,陆荣廷与谭延之间早已达成默契,彼此遥相呼应。段祺瑞此举违背此前其与陆荣廷的约定。陆荣廷则将谭氏离职视作段祺瑞进犯西南的信号,故联合滇系等西南实力派,派军向湖南进发,以伺战机。

9月6日,北京政府电令傅良佐:“据谭督军江电,恳辞省长职务,并委财政厅长代拆代行。又据师长赵恒惕等通电各省称:湘督更易,仍为湘人,全无异议。此间秩序安谧如常。各等语。谭督军□遂离任,湘事尤为紧要,希即迅速入湘,先到岳州,察看动静,即行前进。”②傅良佐入湘后,下令免除零陵镇守使刘建藩和湘军第一师第二旅旅长林修梅的职务,刘、林两人遂于9月18日发表通电,称“誓不肯附私党,以存民国之精神……特率湘南军民子弟宣告自立,与段政府脱离关系。一切军务政务,均与海军、两广、云南各省一致进行”,直至约法有效、国会恢复和正式政府成立。北京政府“若终执迷不①《赵恒惕陈复初等对湘督更易表示“全无异议”电》(1917年9月2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739页。

②《国务院要傅良佐迅速入湘电》(1917年9月6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740页。

18第一章革命的再起悟,视为反抗,一味迫以兵力,则我湖南军民为正当防卫起见,亦惟有抵死以待,保持正义,与国存亡”①,宣告脱离北京政府自立。

9月20日,傅良佐“令饬代理第一师师长李右文统率所部步炮四团陆续开拔,前赴湘南一带,以步一团炮一营开驻宝庆,两团向衡州前进,抵衡后,即令邹旅长序彬率队直达零陵,相机剿抚”②。9月22日,李右文部与林修梅部战于衡阳城北的七里滩,林军获胜后进驻衡山县城。9月27日,湘军第一师师长赵恒惕到达衡阳,与湖南护法军会合。28日,傅良佐任命第八师师长王汝贤为湘南各军总司令,第二十师师长范国璋为湘南各军副司令,指挥湘南作战。同日,李右文所部湘军张振武不愿以湘人攻湘人,率部起义,投入湘南护法军。10月2日,湖南宝庆守备第二区司令周伟、第一师团长宋鹤庚联名通电自主,声讨段祺瑞、傅良佐,加入护法军队。

同日,陆荣廷在南宁召开军事会议,制定“援湘计划”,任命谭浩明为两广护国联军总司令。10月3日,孙中山以大元帅名义下令:“北京伪政府乱国盗权之罪,业经本日通令宣布全国。查段祺瑞为首逆,倪嗣冲为叛军之魁,梁启超、汤化龙为主谋,朱深假借检察职权,公然附逆。着各路司令一体进剿,有能擒斩以献者,本大元帅当视厥等差,予以厚赏。”③南宁军事会议后,段祺瑞命王汝贤、范国璋兵分三路夹击湖南,南北两军在湖南衡山、宝庆、攸山一线开始发生战事。10月6日,北军王汝勤军与林修梅军战于湘潭西倪铺,林部失败退至熊家桥。同日,在湘南护法军的推举下,程潜通电就职护法军湘南总司令,并在衡阳成立“护法军湘南总司令部”,不久后改名“护国军”,以与两广联军保持一致。10月11日,北军占领衡山县。随后,北京政府致电嘉奖傅良佐,称:“衡山既下,先声已振,取宝庆,下衡阳,即可并力攻祁阳。希即策力进行,稳攻稳守,期出万全,以竟肤功。”④13日,北军与刘建藩部战于醴陵,刘军失败,北军占领朱亭。14日,南军夺回衡①《刘建藩林修梅等在零陵宣布自主通电》(1917年9月18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741—742页。

②《陆军部总务厅为傅良佐请褫刘建藩林修梅职并部署军事进攻移付》(1917年9月21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744页。

③《缉拿乱国盗权首逆段祺瑞等令》(1917年10月3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209—210页。

④李新总编,韩信夫、姜克夫主编:《中华民国大事记》,第一册,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年,第506页。

19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山县城。自15日起,南北双方在衡阳附近展开拉锯式战斗。20日,投靠傅良佐的原湘军朱泽黄进驻宝庆。同日,谭浩明通电援湘,并于24日自南宁出发。11月4日,南军再次占领宝庆。

正当南北军在战争中呈相持之势时,11月14日,王汝贤和范国璋径自通电议和,称:“天祸中国,同室操戈。政客利用军人,各执己见,互走极端,不惜以百万生灵为孤注一掷,挑南北之恶感,竟权利之私图。借口为民,何有于民;侈言为国,适以误国……汝贤等一介军人,鲜识政治,天良尚在,煮豆同心……在西南举事诸公,既称爱国,何忍甘为戎首,涂炭生灵,自应双方停战。

恳请大总统下令征求南北各省意见,持平协议,组织立法机关,议决根本大法,以垂永久而免纷争。”①两人并将控制的第八师和第二十师撤离前线。

王汝贤、范国璋之所以撤军,源于直、皖两派的矛盾。王、范两人均听命于直系首领冯国璋,南北战争开始时两人请命出战,段祺瑞极表支持,而冯国璋却有主和的意向,两人自然更倾向于冯。此外,在战争期间,段祺瑞始终以直系军队为前锋,王、范撤兵亦不无保存自身实力的考虑。

由于王、范撤军,当日,湘督傅良佐、代理省长周肇祥乘舰狼狈逃离长沙,“并所带各厅科股长银行总理概行潜遁,军民两署文卷狼藉,什物一空,银钱款目,丝毫无存”②。湖南绅商组织军民两政办公处以维持秩序,公推王汝贤为主任。18日,冯国璋以总统令罢免傅良佐、周肇祥的职务,并令王汝贤负责长沙治安,代行湘督职权。同日,直系各督军,包括直督曹锟、鄂督王占元、赣督陈光远、苏督李纯等人联合通电调停。与此同时,南军趁机反攻,相继占领衡山、湘潭、株洲。19日,因长沙突遭大火,王汝贤仓促逃离省城,于是日中午抵岳州。20日,湘南护法军趁机占领长沙。23日,湖南各界推举陆荣廷为湘粤桂巡阅使、谭浩明为督军、程潜为省长。后由于桂系反对,12月18日,程潜被迫辞去省长职务,由谭浩明兼领湖南军民两政事宜。至此,湖南基本落入桂系的控制,段祺瑞武力攻湘的计划遭到失败。

11月15日,段祺瑞因傅良佐离湘之事,向冯国璋提出辞职,“冯虽表示慰留,但至四督联电发出后,段知王、范退走,与四督主和的通电,皆由仰承冯氏的意旨而来,于20日再递辞呈。冯氏也再不客气,到22日,便令准段氏免①湖南善后协会编:《湘灾纪略》,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15页。

②湖南善后协会编:《湘灾纪略》,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16页。

20第一章革命的再起职,以汪大燮暂代国务总理”①。随后,追随段祺瑞的研究系阁员也相继辞职,段祺瑞内阁解散,由王士珍出面组阁。

段祺瑞虽然离职,但其势力仍存,且冯国璋的主和行为引起北洋系内部主战派的强烈不满。12月3日,倪嗣冲、张怀芝与山西、奉天、福建、安徽、浙江、陕西、黑龙江、上海、察哈尔、绥远、热河七省三区代表在天津召开督军团会议,一致主战,要求冯国璋明令讨伐湘、粤。②6日,各督军联名通电,要求北京政府下令讨伐西南。次日,广州非常国会亦致电湘南护法军总司令程潜,称北京政府名为调和,实为增兵攻湘,请湘南护法军连同两广援军攻取岳阳。至1918年1月19日,湘粤桂联军将领联名致电孙中山,表示段祺瑞控制下的北京政府无心主和,仍欲以武力统一全国,联军将领表示坚持护法。

正如广东督军莫荣新所称:“中央于停战期间违法借款,专恃武力压迫义师,先取荆、襄,进窥湘省,阴谋毕露,咄咄逼人。凡我靖国护法各军为自卫计,为卫国计,已无退让余地,除一致积极对付外,实无别法。”③同日,倪嗣冲致电北京政府,要求收回之前所颁布的停战通告,另发讨伐西南令。1月21日,岳阳战事爆发,湘粤桂联军对岳阳展开猛烈攻势,于23日占领岳阳要地。27日,联军攻取岳阳全城,北军被俘1000多人,“退兵四散奔走,不能集合,而通信机关全行断绝,无法指挥,万不得已,遂步行退出岳城”④。

岳阳被护法联军攻占后,皖系势力趁机宣扬武力统一,为段祺瑞制造声势。2月,徐树铮鼓动张作霖奉军入直隶,威逼冯国璋。3月23日,在皖派胁迫之下,冯国璋被迫准署理国务总理的王士珍辞职,任段祺瑞为国务总理。

湘粤桂联军攻取岳阳后,桂系无意继续向北进发。陆荣廷表面倡言护法,实则为夺取湘、粤、桂的控制权,表示如若北军不进攻岳阳,南军亦决不进攻湖北,“至总统,黎(元洪)复位可,冯(国璋)继职亦可;国会复旧可,新召亦①李剑农:《中国近百年政治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54页。

②李新总编,韩信夫、姜克夫主编:《中华民国大事记》,第一册,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年,第500页。

③《莫荣新决心护法密电》(1918年1月18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405页。

④《王金镜陈退出岳州经过情形密电》(1918年1月29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802页。

21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可,不绝对争执”①。然而,北洋主战派却不甘于就此停战。冯国璋因不安于他们的胁迫,1月26日,以检阅部队为名,欲返回其控制的南京。不料,行至蚌埠遭到安徽督军倪嗣冲武力拦阻,被迫折返北京。1月30日,冯国璋按主战派的意愿下令讨伐西南,派曹锟、张怀芝、张敬尧率部分路进军。

2月中旬,各路北军与南军会战于湘鄂、湘赣边界。此次战斗,北军整体实力强于湘粤桂联军。2月底,北军署理第三师师长吴佩孚占据湘鄂咽喉要道羊楼司。3月17日,各路北军会攻岳阳,并于次日占领岳阳。22日,张敬尧指挥所部北军占领平江,威逼长沙。迫于北军兵锋,25日,谭浩明退出长沙。次日,北军占领长沙、湘阴。

在派兵进军湖南的同时,段祺瑞还策动广东方面龙济光起兵反桂。1917年11月8日,段祺瑞任命龙氏为两广巡阅使。随后,龙氏率部进攻广州,呼应北军南下。12月10日,龙济光在琼州宣布就任两广巡阅使,欲节制两粤水陆军警。次日,龙济光自琼州出兵。1918年初,桂系开始讨龙。此后桂系主力逐渐退回广东。4月下旬,龙氏兵败北逃入京,投靠段祺瑞。

由于受龙济光的牵制,湘粤桂联军在湖南的战争接连失利。5月1日,湘军将领刘建藩在向攸县退却途中,坠河溺亡。联军突失猛将,军心更加不稳,被迫向湘南退却。在此期间,谭浩明弃衡阳,退至永州。5月下旬,北军占领衡阳,从而控制了湖南大部分地区。

南北对峙期间,桂系还开辟了福建战场,以配合湖南方面的军事行动。

1917年11月10日,陆荣廷在广西梧州召开军事会议,孙中山派代表胡汉民参加。会上决定平叛广东,并提出攻闽计划。1918年1月25日,援闽粤军总司令陈炯明率军抵达汕头。4月,孙中山致电催促陈炯明尽快向福建方向发起进攻,称:“援闽之举,准备已久,迄未进攻。许司令迭电称:前敌有可乘之机,而福建同志来此间报告闽中预备响应者亦甚多,日盼我军进发,即可同时共举……及今图之,惟在速战。”②5月10日,陈炯明率部发起进攻。同日,粤军总司令许崇智率兵占领武平、下坝,闽军溃退。经过一番苦战,援闽粤军逐渐占领闽南。

①《马凤池密报》,《近代史资料》,1978年第1期。

②《致陈炯明等电》(1918年4月5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32页。

22第一章革命的再起四川方面是南北对峙期间的又一战场。1917年8月11日,云南督军唐继尧通电护法。14日,唐继尧以护法讨逆的名义,将驻守滇、粤、川的滇军组编为“靖国军”。10月3日,唐继尧通电北伐,并陆续派各部滇军进入四川战场,与协同攻川的黔军组成滇黔联军。10月8日,川省义军致电孙中山,表示川省已组成讨逆义军,后此义军经孙中山同意后加入靖国军,与靖国军合力攻川。10月间,滇黔联军与川军在四川境内展开激烈战斗。至11月底,川军先后占领叙州、泸州,联军大部被逼退至川滇边界。而在川军主力会战叙州、泸州之时,联军突然转而攻击重庆外围,于12月3日占领重庆,川督周道刚、长江上游总司令吴光新出逃。13日,川军第五师师长熊克武通电宣布护法,与滇黔联军一致行动。18日,北京政府任命川军第二师师长刘存厚为四川督军,周道刚为保威将军。1918年1月初,刘存厚集合川军各师卷土再来。联军各部率先展开猛烈攻势,至2月下旬,靖国军总司令熊克武部第九旅旅长吕超率部攻进成都,随后滇黔联军相继入城。至此,滇黔联军基本占领四川。

三、“南与北如一丘之貉”第一次护法运动中,孙中山主要依靠西南地方实力派。若无桂系、滇系的支持———不管是否出于真心,护法军政府根本不可能在广州成立。此次护法运动的中途挫败,亦与桂系、滇系离心,乃至排挤直接相关,真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早在护法军政府成立之初,陆荣廷、谭浩明即曾致电国会非常会议,对在粤另组政府表示异议,称:“方今国难初定,应以总统复职为先务之急,总统存在,自无另组政府之必要,元帅名称,尤滋疑议……此举实不敢轻为附和。”①唐继尧也于数日后致电非常国会,拒受元帅之职。陆、唐皆以此表示拒绝承认军政府。

在此后的南北战争中,陆、唐两人虽然打着护法的旗帜,实际上为的是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陆、唐两人分别以“护国军”、“靖国军”的名义与北军作战,均有不受制于军政府的用意。陆荣廷进军湖南的原因已如前文所述。唐①李新总编,韩信夫、姜克夫主编:《中华民国大事记》,第一册,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年,第500页。

23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继尧也曾公开宣称:“思维北征,宜先靖蜀。靖蜀所以固西南团体,西南局势巩固,乃能以提携进行。”①由此可知,唐继尧加入护法战争的真实意图在于趁机夺取四川。此外,陆荣廷早就以“两广王”自居,对于孙中山以大元帅名义驻节广州极不情愿。在桂系对广州的实际控制下,孙中山举步维艰,处处受其限制与阻挠。而唐继尧因军政府的存在限制其扩张势力,也对孙中山心怀不满。

1917年11月,与北洋系内部皖、直矛盾尖锐的同时,南方护法阵营内部也发生重大分裂。非常国会中倾向于西南军阀的政学系和滇系唐继尧联系组织各省军事联合会议,由孙中山与陆、唐等人共同主政。李烈钧、伍廷芳、唐绍仪、程璧光等人赞同这一提议,并来往于军政府与西南实力派之间,呼吁成立西南联合会议。孙中山为联合西南各派,亦通电表示赞同。

陆荣廷派莫荣新参与西南联合会议的组织工作。此前,因广东省长朱庆澜拥护孙中山被桂系驱逐,督军陈炳强行收编了朱氏交给军政府的警卫军。由于陈氏在广州劣迹昭彰,引起各界人士的反对,孙中山多次要求撤换。

11月21日,陆荣廷将陈炳撤职以示敷衍,由莫荣新继任。不料,莫荣新对军政府的态度更为蛮横,竟指使部下杀害大元帅府所属军民数十人。

对于莫荣新的行为,孙中山忍无可忍,怒称:“如果曾做过土匪的便要枪毙,那就怎样的去处置现在的督军省长。”②为惩罚莫荣新,1918年1月3日,孙中山发表布告:“照得本军政府由国会非常会决议组织,以护法救国为目的。设立以来,迭遭不法官僚明沮暗挠,一切设施均被阻遏,救国大计,无由进行。每加晓谕,冥顽蔑悟,欲民国复安,法律有效,非先驱除此不法官僚不为功。”③当夜,孙中山亲率海军“同安”、“豫章”两舰炮击位于观音山的督军署。陈炯明、朱培德等粤军、滇军将领认为此举过于轻率,遂持观望态度,按兵不动。粤滇两军虽未出动,但对军政府都曾有所响应,因而莫荣新不敢轻举妄动。在程璧光调停下,此事以莫荣新亲赴大元帅府向孙中山道歉谢罪了结。

①《唐继尧通告由滇启程北上先平川乱电》(1917年7月20日),四川文史研究馆编:《四川军阀史料》,第一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306页。

②陆丹林:《总理炮教莫荣新》,《革命文献》,第49辑,第135—136页。

③《大元帅布告》(1918年1月3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289页。

24第一章革命的再起此次炮击观音山,虽然给桂系一定程度的打击,但也促使政学系与西南军阀的勾结更加紧密。为拉拢海军军官,桂系拨款作为海军军饷。程璧光遇刺后,继任海军总长林葆怿倾向桂系。军政府益加孤立无援。1月15日,西南护法各省联合会议在广州召开,推举岑春煊为议和总代表。此次会议除主张西南军事联合之外,进一步提出建立军事、政治、外交一体的联合机关,欲借此架空军政府,夺取护法运动的领导权。

孙中山等革命党人对于这个独立于军政府之外的西南联合会议坚决反对,又“因各省代表、非常国会并各界之有识者一致反对,伍、程两公不允就职,故其条例虽经宣布,其势已不能成立。现有人主张将联合会议与军政府合并,改组为一机关,各方正在[商]洽,未审能否成为事实”①。可见,西南联合会议刚刚结束,即有人提出改组军政府一事。政学系又在西南实力派、军政府之间积极斡旋,以促成军政府改组。

2月2日,伍廷芳、唐绍仪等人邀请孙中山同莫荣新在海珠开会,商议军政府改组办法。8日,电告西南各省宣布《中华民国军政府组织大纲修正案》,并称:“用意约有两端:甲、将军政府原采之单独制,改为合议制,改大元帅一职,为政务总裁若干人……乙、护法各省各军,仍旧派出代表,组织联合会,统筹军备,计划作战,其决议事件,由政务会议施行。”②随后,孙中山等革命党人公开表示反对改组军政府。同月22日,孙中山发表通电呼吁南方各界人士支持护法军政府,称:“举国国民见北京政府既为非法僭窃之机关,而西南护法诸军又未能毅然赞助国会所组织之军政府……内不能示国民以趋向,外不能得世界之同情。是非不明,国是不定,国家危险莫大乎此。”③鉴于军政府与桂系的矛盾日益激化,孙中山极力寻求滇系对军政府的支持。孙中山曾致电章太炎,表示:“望联合川、滇、黔同志,尽力主持,倘帅(唐继尧)能就职,则一切问题解决过半。”④孙中山坚持认为“护法必须联①《张开儒报告莫荣新已向孙文谢罪道歉等情密电》(1918年1月15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云南省档案馆合编:《护法运动》,北京,档案出版社,1993年,第465页。

②莫汝非:《程璧光殉国记》,第6章,第87页,转引自中华民国史事纪要编纂委员会编:《中华民国史事纪要(初稿)中华民国七年(一九一八)一至六月份》,台北,1981年,第145页。

③《通告护法各省军政首领支持军政府电》(1918年2月22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49页。

④《致章炳麟电》(1918年2月23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53页。

25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唐”,在此前后他亦多次致电唐继尧,苦口婆心反复劝其“以国事为重,慨任艰难,鮨日就职”。①但孙中山的“联唐”计划最终落空。唐继尧对孙中山的劝说一直无动于衷。不仅如此,由于孙中山与军政府支持川籍石青阳等组建和发展护法武装,以求扩大军政府在川影响,还引起唐氏的极大不满。唐继尧暗中密电西南各省,建议“遥戴黎(元洪)、冯(国璋)为大副总统,或认冯为代理大总统;在南方组织军务院或国务院以行使职权”,孙中山“则宜游历各国办理外交”,试图与桂系等一起排挤孙中山。②4月10日,国会非常会议在广州举行,在桂系的操控和政学系的活动下,非常国会竟有40多人赞同改组案。孙中山于次日邀请非常国会全体议员到军政府谈话,明确表示反对改组军政府,称:“军政府视国会如君父,国会之所决议,军府无不服从。顾如昨日所提议之改组军政府,为军政府本身的存亡问题,而国会事先绝未征求军政府意见,径行提议而付审查,揆之事理,宁得为平?且以法律而论,约法规定为元首制,今乃欲行多头制。又军政府组织大纲明明规定:本大纲于约法效力完全恢复、国会完全行使职权时废止。

无修改之名文,今日何以自解?”③然而,他的意见未被接受。

5月4日,非常国会通过《修正军政府组织法案》,孙中山当即提出辞职,并怀着沉重的心情发表了如下声明:“顾吾国之大患,莫大于武人之争雄,南与北如一丘之貉。虽号称护法之省,亦莫肯俯首于法律及民意之下。故军政府虽成立,而被举之人多不就职,即对于非常会议犹莫肯明示其尊重之意。

内既不能谋各省之统一,外何以得友邦之承认……文本匹夫,无拳无勇,所以用其全力以拥护非常会议者,其效果亦既如是,庶乎可告无罪于国人。”④21日,孙中山乘船离开广州,前往上海。至此,第一次护法运动宣告失败,前后历时不到一年。

①《致唐继尧电》(1918年3月13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93页。

②邵元冲:《总理护法实录》,章伯锋:《北洋军阀1912—1928》,第三卷,武汉,武汉出版社,1990年,第293页。

③《对国会全体议员的谈话》(1918年4月11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42页。

④《辞大元帅职通电》(1918年5月4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71—472页。

26第一章革命的再起第二节重整旗鼓一、从中华革命党到中国国民党无论是革命时期,还是革命后的建设时期,孙中山都十分重视政党的作用。1913年1月19日,他在上海国民党茶话会发表演讲,称:“一国之政治,必赖有党争,始有进步。无论世界之民主立宪国、君主立宪国,固无不赖政党以成立者……(政党)互相更迭,互相监督,而后政治始有进步。是以国家必有政党,政治始得进步,而党争者,绝好之事也。须知所争者,非争势力,乃争公道,可见党争实不可少。”①在此后的反袁斗争中,1914年,孙中山组织中华革命党,虽然在组织形式上做出很大调整,但他重视政党在革命斗争中的作用则一以贯之。

袁世凯败亡后,1916年6月9日起,孙中山接连指示山东、广东、福建、四川等地中华革命军按兵勿动②,以观察袁氏死后的政局。《临时约法》和国会陆续恢复后,孙中山认为共和已复,帝制已除。中华革命党本部随即向国内外各支、分部发出通告:“迨袁贼自毙,黎大总统依法就职,因令各省党军停止进行。今约法规复,国会定期召集。破坏既终,建设方始,革命名义,已不复存,即一切党务亦应停止。将来如何改组,有何办法,应征求海内外各支、分部意见……以期折衷至善。”③此后一段时间里,孙中山对于不同意解散革命军的将领反复进行训诫说服,对持有异议的中华革命军将士不断解释,甚至以脱离关系、强行解散威胁他们。在他看来,此后努力的重点应是“一方结合在野同志,取监督政府主义,一方筹措工商事业,以图国利民福”④。

①《在上海国民党茶话会的演说》(1913年1月19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5页。

②《致福建革命军电》(1916年6月13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07—308页。

③《中华革命党本部通告》(1916年7月25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33页。

④《致美洲中华会馆函》(1916年),《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413页。

27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对于停止中华革命党党务后的重组问题,孙中山并未做出明确安排,仅下达征求意见的通告。旧国会复会后,原国民党作为国会第一大党,中华革命党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有必要恢复并加强与国会议员的联络。1916年7月13日,在上海欢送国会议员宴会上,孙中山发表演说称:“故以为诸君,此时无所畏避,当速至北京解决目前之难局,致力将来之建设。亦犹之主人归家,首先申明家法,则一切事务自然就理,无须枝节推问。”①孙中山鼓励原国民党议员到北京参加国会,以此团结原国民党成员。

这一时期,孙中山虽然政治上较为消极,但对北洋系还是保持一定的警惕,他认为:“不良之因素一如既往,仍在从内部危害民国之命脉。”②因此,在对中华革命党的党务改组问题上也做了两手准备。9月10日,孙中山通告中华革命党各支部,要求党员自由储藏救国金,以备将来革命或建设之需。③同一天,在致杨寿彭函中又称:“(廖)仲恺兄已于日前同汉民兄赴京料理党务,并交涉各要事,俟各事办妥,即可大张党势。”④对停止中华革命党党务这一点,孙中山执行得也不彻底,并未解散从日本东京迁回上海环龙路四十四号的中华革命党本部。

鉴于原国民党在国会中占多数席位,中华革命党只是“秘密结党”⑤,孙中山为扩充党务,筹措规复国民党(包括中华革命党和原国民党),以扩大影响力,更好地起到监督北京政府的作用。10月13日,孙中山发表致《全国各同志函》,称:“日前在京议员及各埠同志,每有规复国民党之议,国会议员隶国民党籍者尚居多数,虽间有不健全之分子,但经此次变乱后,竭诚悔过者亦多,故于月前托胡汉民君入都,主持一切。而昔日进步、共和两党中之一部,①《在沪欢送国会议员宴会上的演说》(1916年7月13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19页。

②《致咸马里夫人函》(1916年10月19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80页。

③《致中华革命党各支部函》(1916年9月10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61页。

④《致杨寿彭函》(1916年9月10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65页。

⑤在孙中山看来,“(中华革命党)系秘密结党,非政党性质……至向来设立之国民党支部,乃系政党性质,与现在之党并行不悖,毋庸改组,以免枝节。尤当同心同德,毋以新旧党员,故存畛域”。《致陈新政及南洋同志书》(1914年6月15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93页。

28第一章革命的再起深信吾党用心坚忍,至公无私,日相接近,且有图谋合并之议,以北京政争至烈,无暇及此。现弟为党务扩张计,应徇众议,为复党之准备,是手续须求美备,而经费又须宽筹。日前通告各支部,复收党员月捐及入党基金,实即为此。”①同日,他委任居正、谢持、廖仲恺三人,分别担任本部事务所的总长、党务、财务主任。②10月25日,在答复海外某支部负责人关于党务改组的询问时,孙中山又说:“今日巩固共和,端赖吾党,故百(凡)凡(百)事业,须从整顿党务入手。承询组党办法,现方编订党纲及重订规程,所有党纲未寄到以前,请以国民党名义招人入党,其手续则参酌中华革命党各章程办理,而不用中华革命党之名耳。”③稍后,孙中山又致函海外中华革命党某支部负责人黄德源、饶潜川等人进一步指出:“政局变动靡常……段、孙(指时任内务总长的孙洪伊———引者注)争执正剧,我辈正须固结党员团体,益谋多吸集党员,扩张党势,以收他日有事时之效果。如有欲入党者,可照中华革命党旧章,用国民党名义收之,以便延揽人才。国内本部,亦当不久建立,届时再将修正之党章、各支分部规则寄上照行。”④整体而言,从1916年秋至1917年上半年,孙中山主张的整理党务,扩大党势,效果并不理想。党务整理工作断断续续,孙中山本人亦犹豫不决,大多委托他人办理,正如其在致党人函中所称:“所有办党之事,悉以委之唐少川(唐绍仪)。”⑤对于党务改组问题,孙中山一方面考虑恢复国民党名称,增强革命党在国会中的影响力,扩充党务,又不愿放弃中华革命党的组织原则,以国民党的名义吸收党员,却又按中华革命党章程办理手续。1917年3月,正式发出通告,准备改用国民党的称呼,但随之而来的政局动荡使得党务改组工作被迫暂告停顿。这一切使得反袁斗争胜利后中华革命党陷入极其涣散的状态,在第一次护法运动中未能起到应有的领导作用。

护法运动兴起后,中华革命党本部及各支部除维持基本运作外,主要任①《致全国各同志函》(1916年10月13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77页。

②《批居正函》(1916年10月13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379页。

③《复郭标函》(1916年10月25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382页。

④《致黄德源、饶潜川等函》(1916年11月6日),《孙中山全集》,第三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385页。

⑤《复宋元恺函》(1917年1月27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6页。

29国民革命与北伐战争务是筹集款项,维持共和。1917年6月19日,孙中山通告中华革命党海外各支部称:“近日群逆倡乱,救国须赖义师,已饬总务部通信,汇述情形。各同志爱国爱党,希迅速筹备款项,以便协助本部维持共和之用。所有各地筹饷局长及委员,应即照旧执行职务。其他章程,均照革命党筹款章程。”①8月10日,孙中山再次致函南洋分部,告诉对方他已经率海军舰队和部分议员抵粤筹组护法政府,联络军队,“此后饷项之需,尤为浩大,希即从速筹款,以助进行”②。

第一次护法运动期间,孙中山将主要精力用于护法军政府的政务运作,基本上中断了中华革命党的改组工作,中华革命党名存实亡。孙中山以大元帅名义,任命了大量军政府职员,却甚少见到关于党务的任免决定。在任命海外筹款负责人时,他的职衔由过去的“中华革命党总理”改成“中华民国海陆军大元帅”。③由于军政事务繁多,改组党务一事更提不上其工作日程。

党务不振使得孙中山未能团结国民党的稳健派和中间派,以致真正赞成和拥护其护法理念的非常国会议员为数不多,有些甚至沦为地方实力派争权的工具和打击他的帮凶。这也是孙中山最终遭到排挤的重要原因之一。1918年5月4日,孙中山通电辞去大元帅之职,随后回到上海,暂不过问时局,主要从事著书立说的理论研究和整顿党务的组织建设。

孙中山辞去大元帅职务前夕,就取消了原中华革命党的入会誓约,有愿入党者,以国民党名义吸收。护法失败后,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认识到,“辛亥起义,云南起义都很快,而完成之后,皆有变化,即因没有革命的中心力量所致”④。他们反省第一次护法的教训,认为要重整旗鼓,非“整理党务,先固内力,不足以及时奋起”⑤。基于这一考虑,避居上海期间,孙中山再次进①《通告中华革命党海外各支部同志函》(1917年6月19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06页。

②《致中华革命党南洋分部同志函》(1917年8月10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31页。

③《给崔鼎新委任状》(1917年10月17日)、《给刘谦祥委任状》(1917年10月17日)、《给朱晋经委任状》(1917年10月30日)、《给高敦焯委任状》(1917年11月3日)、《给阮日华委任状》(1917年11月3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224、229、233页。

④《革命文献》,第47辑,第4页。

⑤《复李襄伯董直函》(1918年8月19日),《孙中山全集》,第四卷,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498页。

30第一章革命的再起行党的改组工作,从组织、思想两个方面,试图把中华革命党建设成为强有力的革命党,动员与聚集革命力量,掌控护法运动主导权。同年8月和12月,他相继作出“整理党务”和“训练部队”两大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