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悠长，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夏日的宁静，吓的安宝小手一抖。

刚抓到的蚂蚱脱了手，她紧忙收回注意力。

水汪汪的杏眸，直勾勾地盯着那只肥嘟嘟的蚂蚱。

安宝连着三天没吃过饱饭了，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她舔了舔嘴唇，奋力扑了过去。

旁边榕树下，几个吃饱喝足的妇人，一边做活，一边压低声音，磨着闲牙。

“婶子，这谁家媳妇儿啊？叫得这么惨。”

“我估计啊，是夏明家的那位又挨打了。”

“这怎么可能？！当年夏明哥非嫂子不娶的劲头，全村谁不知道啊？！”

“小姑子，你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早不是那样了！不过也是她自己活该，当初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看她……”

“行了啊，弟妹。你少说两句，没看安宝还在这儿呢？”

那妇人回头，瞅了一眼又瘦又小、头发焦黄的安宝。

“害，她一毛孩子能听懂什么啊？”

安宝抓着蚂蚱的小手一僵，终于反应过来那声尖叫是怎么回事了。

她冷下一张小脸，摔了手里刚抓的蚂蚱，飞快地往家跑。

夏家出了个赌鬼，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站了不小一块儿的宅基地，却只有两间房。

堂屋又当厨房用，一间里屋儿子婆媳一起住。

家里的院子也是又破又旧，篱笆都塌了，也没人修过，那紧闭的院门就跟笑话一样。

安宝趟过篱笆，还没来得及进堂屋的门，就听到了夏明的谩骂声。

“臭婆娘，你又把钱藏哪去了？！”

“我不知道。”

“你藏的你能不知道？！我看你是忘了，这个家究竟是谁做主了！”

一阵摔打声在屋内炸开。

安宝气急，她一把撞开堂屋的门，朝夏明吼道：“放开我娘！”

夏明被吓了一跳，拽着钱氏头发的手都抖了一下。

“小畜牲，跟谁嚷呢？我是你爹！”

钱氏被迫仰着头，沧桑悲戚的脸上，尤能看到当年的风姿。

安宝瞪着他，继续喊着：“我说，我让你放开我娘！”

由于刚才急剧的奔跑，安宝的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小脸红扑扑的，喊出来的话都带着喘息声，显得毫无威慑力。

就像是一只刚长牙的幼崽妄图反抗父权，可笑极了。

夏明拽着钱氏的头发晃了晃，轻蔑地开口：“我要是不放，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安宝红着眼睛，不吭声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明笑了，他嘲讽地看向安宝的腿。

“刚刚喊得这么横，你腿抖什么呢？”

安宝又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却还是冷着一张脸，梗着脖子，去瞪夏明。

“安宝乖，再出去玩儿会儿，多抓点儿蚂蚱，等晚上回来，娘给你烤蚂蚱吃。”

钱氏声音里带着哭腔，用着最狼狈的姿态，说着最温柔的话。

“我不！”

安宝抠着自己手心，红着眼眶，倔强地站在那。

夏明嗤笑一声，他可没那个闲心，去看她们母女情深。

他抓着钱氏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钱氏死死地压住口中的痛呼，不想让安宝听见。

夏明不耐烦地嚷道：“行了，别叽叽歪歪了，快点儿把钱拿出来。”

钱氏疼得浑身发抖，她沉默地闭上眼睛，装作听不见。

家里的钱全被夏明赌输了，那仅剩的钱还是她拿嫁妆换的，她和安宝就指着这点儿钱过日子了。

见钱氏不说话，夏明气极反笑，“给我装聋？”

“好，好啊！”

“我让你不说，让你不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伴随着谩骂声，夏明的拳头又挥向钱氏，钱氏急忙护住自己的头。

安宝气坏了。

她用着她那不断颤抖发软的小腿，像头小豹子一样冲上了去，凶狠地一口咬在了夏明的腿上。

夏明吃痛，举起拳头就往安宝身上招呼，安宝疼得呼吸一窒，但还是死不松口。

钱氏急忙用身体护住安宝，再也忍不住地破口大骂。

“你这个畜牲！这么小的孩子你都打，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夏老太听见钱氏骂她儿子，也不在里屋躲着了。

“儿子，撕烂她的嘴，让她嘴欠！自家男人都骂！真不是个东西！”

夏明气急，他拽开护在安宝身上的钱氏，把安宝一脚蹬了出去。

咣当一声，安宝的头磕在了桌角上。

安宝痛得两眼发黑，她控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好痛啊，娘亲，安宝好痛啊……

“安宝！！！”

钱氏目眦欲裂，挣扎着朝安宝那爬去。

“吵什么吵，闭嘴！”

夏明反手给了钱氏一记响亮耳光。

钱氏的脸瞬间变得红肿不堪，耳朵里流出丝丝缕缕地鲜血，脑袋更是嗡嗡作响，就连眼睛都无法聚焦了。

夏明冷笑一声，又朝安宝啐了口唾沫。

“小畜牲！连你老子都敢咬，你看我今天不敲碎你的牙！”

夏明把钱氏像抹布一样丢在地上，他转身拿了个茶碗，抓起安宝的头就朝嘴上敲了下去！

安宝满眼惊恐地痛呼出声，两颗带血的门牙，就这样咕噜噜地滚落到地上。

钱氏失了声，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瞬间，她仿佛忘了身体上的疼痛和对这个男人的恐惧。

她猛地抄起桌子上的剪刀，朝夏明冲了过去。

夏明听见声响的时候，本能地躲了一下，但还是晚了一步，被捅到了肩上！

他惨叫一声，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

钱氏趁机抱起安宝，双手抖个不停。

安宝哆嗦着喊了声“娘”，声音细弱，还漏风。

股股鲜血从她苍白的小嘴里涌出。

钱氏的眼泪啪嗒一下就砸了下来，她哆嗦着嘴唇安慰道：“娘在啊，娘的宝贝不怕哈，娘带你去看大夫。”

“天杀的，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要谋杀亲夫了！”

夏老太见情况反转，她连滚带爬地从里屋跑出来，死死抱住想要离开的钱氏，哭天抹泪地叫喊着。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你要是出什么事儿了，娘该怎么活啊！”

夏老太就在里屋看着呢，安宝伤到了脑袋，她是知道的。

但那就是一个赔钱货，死了就死了，再怎么样也没她儿子重要。

她还指望着她宝贝儿子赌赢了，带着他们全家翻身呢！

夏老太就这样又哭又叫地拖着钱氏，双手的指甲死死地掐进钱氏的肉里。

夏明从自己肩上摸出了一把血，他满眼震怒，面目狰狞地嘶吼着。

“娘，你把她给我抓住了，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钱氏看向夏明，满眼恐慌，她一脚踹向夏老太。

夏老太被踹了个人仰马翻，她哎呦喂地叫唤着。

钱氏抱着安宝转身就跑，可还是晚了一步！

可是夏明已经缓过劲儿了，他从地上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