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香玲最终是在乌市饭店多待了半个月才回去的。

在她离开的那天，被马辉安排出差的艾力，杨童等人也陆续回到了乌市。

除了个别小地方迟迟没有敲定好外，疆省绝大部分地州经委和商业局都同意了合作的事情。

在如今各地都在宣传“为实现四化而努力，坚持改革开放”的背景与口号下，各地都积极的在为发展经济而努力。

而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经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大部分青年仍然处于待业状态，农村经济虽说没有后来那般凋敝，但总归也不是那么好。

疆味美食公司送来的农副产品收购加工与销售路子，既拓宽了当地农副产品销售，又能解决部分当地待业青年就业问题，无疑是一件雪中送炭之事。

因此部分地方商业局甚至直接找来了当地的乡镇企业同疆味美食公司签订了农副产品收购合同。

同时当地领导还答应届时会为疆味美食公司提供一切便利。

这本来应该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却因为韩香玲的离开，蒙上了些许沉重。

办公室里，艾力听完事情原委，不由得长叹一口气道：“小韩是个好娃娃，虽然嘛，她刚来那会我是有些讨厌她的性格，但后来我确实被她的厨艺和敬业改变了。”

“小韩她终究不属于这片土地，回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总不能让她背井离乡一辈子吧。”陈豫鲁摇摇头道，“如果娟儿是小韩这种情况，我肯定也不放心。”

“只能祝福她了噻。”艾力又是一声长叹。

而后，艾力稍稍恢复了一下心情，随即便问马辉：“绵羊饮食服务公司另派的厨师明天就会来过来噻？”

“是的。”马辉点点头，“据周文建说是一位从业有二十年的老厨师，实力比小韩要高好多。曾经代替川省参加过全国性的比赛，拿了第三名。”

“也算他们有良心。”艾力闷哼一声，“小马，你和他们说清楚了吗？这次他们不会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我自然是问清楚了的，他们说这次绝对不会再换人了。”马辉回答道。

“那就好。”艾力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小马，收购的事情搞定了的话，我们下一步要干啥子事情？”

“还得是先解决运输问题才行。不过我在考虑要不要先建加工厂。但我们这里貌似并没有人认识什么技术工人。”马辉呢喃着，不由笑道，“所以我看这下一步的计划还是缓一点来吧。”

“马总，这恐怕不太行噻。”肖吾开提赶忙说道，“阿勒泰那边要求我们一个月内搞定运输问题嘛，最迟五月就得把收购站点投入使用诶。”

“马总，克孜勒苏也是同样的情况。”

“哈密和吐鲁番也是同样的情况。”

“怎么回事？这么着急？”马辉有些诧异，“他们有没有说原因？”

“有，马总，貌似不是我们公司一家打算搞这件事，还有一家来头挺大的公司在跟我们竞争，人家看我们是本土企业才答应我们的。”

人群中有人回答道。

马辉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八成是潘老板干的。”马辉愤愤道，“也就只有他有这种实力了。”

“还好我们先下手为强了。小马，你打算怎么干？”杨童感慨道。

“没办法了，只有再找铁路局，看看他们能不能给我们批下来，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马辉迟疑道，“我们就只能选择铁路运输业务了，交给他们去配送。”

“那可不意味着我们得干赔本的生意了噻，这可不行。”艾力摇头道。

“艾总，亏本是必然的，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要稳住这一产业，否则潘老板强势介入进来，我们压根就没有竞争的实力。”马辉解释道。

“也是，何况就算不是潘老板，也会有其他公司和我们竞争吧。我回来时听说就光这一个月，乌市就多了不少内地公司驻地。其中不乏有餐饮公司。”艾力点点头道。

“毕竟现在但凡手里头有点钱，有点关系的，都会出来办公司。”杨童插话道，“实际经验情况怎么样，只有公司的人才知道。说不定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空壳公司，中看不中用的那种。”

“那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马辉长舒一口气道，“这样吧，我一会儿就去铁路局问问。”

“小马，我和你一起去。”艾力当机立断道，“我记得我在里面还有熟人。”

既然艾力说在铁路局有熟人，马辉自然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带着艾力来到了铁路局大院里。

作为铁老大，铁路局拥有一座占地面积奖金一千亩的院子压根不是什么值得稀罕的事情。

算上之前几次，马辉这已经是第六次来这里了。

当下，马辉轻车熟路地带着艾力来到了铁路局办事楼门前，指了指大门道：“艾总，这里就是办业务的地方了，您认识的人是谁？”

“我认识的人嘛，这……”艾力挠挠头道，“那是我的一个老同学来着，我只记得他在这里工作，忘记他在哪个处工作了。”

此言一出，马辉差点被雷得半死，艾力啥时候也像陈豫鲁这么不靠谱了。

莫非是他和陈豫鲁一同这出差半个多月，沾染上了陈豫鲁的习性？

好在，艾力只是暂时性的忘记，并非真的不靠谱。

一支烟功夫过后，艾力忽然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他现在是铁路局党委书记来着。”

“这么大一个官？”马辉诧异道，如果艾力没搞错的话，马辉之前何必要费那么大力气去请客送礼呢，直接让艾力来办这事不就好了。

为了印证艾力没搞错，马辉赶紧带着艾力来到办事处大楼门卫室，同门卫大爷一番交涉后，艾力确定自己没有搞错。

而后，马辉和艾力在门卫大爷的指引下，一路找到了党委书记的办公室。

艾力轻敲了几下门后，里边传来一嘶哑的声音：“进来。”

“艾尼瓦尔，是我，艾力。”进门后的艾力，边走边说道。

坐在办公桌后的艾尼瓦尔满头白发，老态龙钟的样子已然是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

在艾力和马辉刚进门时，艾尼瓦尔正戴着老花眼镜阅读着报纸。

当艾力话音刚落，艾尼瓦尔随即放下报纸，反复打量着艾力。

“咦？艾力？”艾尼瓦尔惊讶道，“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老同学，我过来看看你噻。”艾力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可不信你没事能来看我，再说你身后还带着个人呢。说吧，有什么事情？”艾尼瓦尔不怒自威道。

“倒还真有事情和你商量。”艾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艾尼瓦尔。

“事情就是这样了，老同学，如果不是地州给的时间太紧了嘛，我也不想过来麻烦你的。”艾力叹了口气道。

“这事嘛，暂时没得商量。”艾尼瓦尔一口否定道，“你们不是搞交通运输业的噻，所以不懂也很正常，如今我们这铁路运力紧张到保证旅客通行都勉强，又怎么能给你们单独批铁路？”

“那我们不要铁路线了，直接走你们的运输服务。”

就在这时，马辉忽然插话道，“但是我们这很多都是同三项照顾的县市所属独立核算的商办农牧业企业合作的业务，理应是可以受到省财政的价格补贴，也就是所谓运输补贴。有这个政策的话，你们的运输服务能否优惠一点，我们毕竟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一项长期的业务。”

“你们想干什么？”艾尼瓦尔被马辉这一席话搞得有些懵逼，而后，他极其不耐烦道，“价格都是铁路总局订好的，我们可无权更改，你们要嫌贵，自己人工运去。”

“这可是省里的政策，您这里虽然叫铁老大，但省里的政策不管怎样都得遵守吧？”马辉丝毫不惧怕地回答道。

早在来之前，马辉就已经做好功课了。疆省在1963至1986年这段时间里，经国务院，财政部，商业部和自治区人民政府曾先后4次批准，疆省边远山区，边远牧区民族贸易企业享受资金，利润，价格补贴照顾，即三项照顾。

除了这四次大的改动，还有许多小改动。其中，对于价格补贴的改动最为频繁。

最近的一次改动，就是将价格补贴增加了一项运输补贴。

这是前年十月份，省里出的一则公告里的内容，如果不是马辉有心研究过，可能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见艾尼瓦尔仍有迟疑，马辉干脆掏出了那封文件的拓本，递给了艾尼瓦尔道：“若您不信，可以看看，我并不是在骗你。”

“我信，但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噻，后来省里开会对文件解读时，明确说了，只准给十五家企业可以享有运输补贴。这都已经两年后了，名额早就满了，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再坚持了吧。”艾尼瓦尔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