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万世此心与君同

书名:
良缘错之芙蓉军师
作者:
墨锦
本章字数:
14842
更新时间:
2021-01-29 13:58:56

朝堂之上为此闹得沸沸扬扬,小皇帝案上亦是堆满奏折,连召谢昭然查问案情进展。叶芙蓉不会不知这一切,可是她人虽在宫中,但形同软禁,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突然有一日,叶芙蓉却被宣召,待她到了御书房,小皇帝端坐正中,面色微沉,看不明喜怒,只是手指在桌上轻划着。太后则是坐在一旁,嘴角紧抿,丝毫不再掩饰对于她的厌恶。

这到底是怎么了?叶芙蓉不明就里,小皇帝也没有出声,只是沉沉地看着她。

太后耐不住开腔道:“皇上!”

小皇帝略看了太后一眼,将一个折子丢给叶芙蓉,冷声道:“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吗?”

叶芙蓉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缓缓将折子翻开,略扫了两眼便将其合上。

太后叱道:“大胆罪女,你可知罪?!”

岂料叶芙蓉丝毫未慌,挺直脊背,一字一顿道:“请问太后,我何罪之有?”她虽是衣着朴素,身上却自有一股凛冽之气,仿佛宝剑出鞘,寒光四射,纵是太后也不禁往后靠了一靠,她身份虽是尊贵,但又哪及得上沙场征战之人的肃杀之气。

太后回过神来,心中怒起,恨声道:“难道你没有看清楚折子吗,上面所说的可有半句虚言!你曾经的乳母做证,你的生身父亲可是大氏的贺延丞相!”

“太后娘娘,折子上所言是否为真,我已失忆不好断言真伪。”叶芙蓉缓声道。

没想到徐妈的证词会到太后手中。叶芙蓉心中暗忖,原来贺延连漠当面撕了的那份是假的,暗地里却留了真的。这原本是对付她的后手,却不料随着他的身死,终于公之于众。

她倒是真有些佩服幕后黑手了,当真是煞费苦心,不但是想让她死,而且还想让她死得身败名裂。

太后此时道:“那就是说,你说这是在诬陷你?”

叶芙蓉摇摇头,“不,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真,也不过只是言明我的生身父亲是谁罢了。”

“你的生身父亲却已叛国!”

“但我生于此,长于此,由叶侍郎抚养长大!太后娘娘,有一句话想必你也知道,生恩不如养恩!对于孩子而言,每日陪在他身旁,看着他由嗷嗷待哺的幼儿,成长为读书写字的少年,最后结婚生子,含饸弄孙的‘父母’才是真正的‘父母’!”

太后柳眉倒竖,“你竟敢如此胡搅蛮缠!父母者,有赐发肤之恩,与你血脉相连,且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你连这都不清楚,皇上岂能相信你无叛变之心?”

“既然如此,敢问太后那是嫡母重,还是生母重?”叶芙蓉这话问的直戳太后心窝。她虽然身为正宫皇后,但是幼子早夭,余下三个又都是公主,若不是梅妃难产而亡,皇上岂会抱养到她的名下,成为正宫嫡子,最后继承大统。

太后被她气得银牙紧咬,呵斥道:“好大胆子,竟然如此同哀家说话!来人!哀家要治你的大不敬之罪!给我将她投入天牢!”

“母后!”小皇帝出声阻道。

太后却冷哼道:“皇上,现在两国情势不稳,以她这般不堪的身份本就是应收押入监严加看管的!岂能再留在宫中!”

宫中侍卫听令,正欲将其拿下之时,从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住手!”

太后脸色骤变,只见花擎苍跨门而入,他身着一袭青衣,有些风尘仆仆的疲惫,但是仍旧半丝不减其风神毓秀。白王出入皇宫无需递牌子求见,这是老先帝爷给的优容,只是他并不倚仗这份特殊,可是这次……太后神情复杂,看着花擎苍缓缓步入御书房,朝着小皇上和太后行礼,太后抿紧唇角,双眸须臾不离白王,却没有出声。

小皇帝忙道:“皇叔不必多礼。”

白王缓缓起身,不急不徐道:“皇上,臣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闻此案,既然贺延连漠一案已交由大理寺并裕郡王着办,何不召见谢昭然谢大人与裕郡王来问一问,看此案进展如何了。如若大理寺手上已有铁证,落定了叶芙蓉有罪,宣判也罢,下狱也罢,总归是立于刑律,可是现在,为何只凭一纸证言便要将其下狱?这证词已是确定了真伪?如若没有,我元狩朝刑典之中哪一条规定叶芙蓉需收监处理?”

一番话说得太后哑口无言,但是她仍旧强撑道:“叶芙蓉涉案牵扯重大,她父母双亡,在京城中又无家眷孑然一人,若是有个万一呢,岂非又是埋下隐患?”

花擎苍微微一笑,“太后此言差矣,叶芙蓉并非孑然一人,她与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太后脸色白了一白,花擎苍神情如常,继续道,“若是太后不放心,叶芙蓉的行踪有我为其背书。”

太后脸色愈发难看,可皇叔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皇帝当机立断和了稀泥,“既然有皇叔愿意保护叶姑娘安危,那就是再妥当不过了。”

“谢皇上。”花擎苍鞠躬谢恩道。

小皇帝又安抚叮嘱了几句,这才让花擎苍领着叶芙蓉出了宫。天色已是昏黄,靓青橙红混成一团,泾渭不明,沉沉压在天空边缘,整个巍峨宫殿阴沉森冷,如有巨兽盘旋其间,隐隐有风暴来袭。

叶芙蓉叹了口气,但旋即,左手却是一暖,花擎苍已是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叶芙蓉回眸看着花擎苍,白王脸色有些苍白,这一年时间,自从行刺开始,再加上打仗之后便新伤摞旧伤,平日里不显,但是也禁不住劳累太过。

“你又何必赶回来,此去国师那里意义重大,看时间,你应该是都没去到就半路折返了吧?”叶芙蓉轻声问道。否则的话,又怎么会不见许如溯?国师此次相邀,便是有了给他破劫的重要线索,他怎么能就这么回来了。

花擎苍微微一笑,“不妨事。”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纵是太后想在牢里对我下黑手,我也不会任其宰割的。”叶芙蓉哼道。

纵然是因为礼数所拘,但是情字发乎于心,那是一种意料之外的共鸣,因为她们所爱的都是同一个人,所以叶芙蓉岂能看不出来。太后对白王是有情的,所以太后才会下意识针对她,也是因此她才会在御书房对太后那么不客气,字字诛心,甚至一点都没有在意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后果,不就是因为她吃醋了吗。

叶芙蓉幽怨地看着花擎苍,都怪他这枚蓝颜祸水。

白王嘴角微翘,突然道:“太座大人兴师问罪了吗?”

“什,什么太座大人!别瞎说啊,我现在可不是。”叶芙蓉脸红了。

花擎苍一笑,解释道,“太后身为丞相之女,幼时常常出入宫闱,不过是同我年纪相近,小时候多过些话罢了。日后她自己选了嫁给皇兄,如今又位尊太后,母仪天下,我们早就君臣有别,摄政之时,在御书房见面就是议政吵架,还能如何。”他笑不改色,手指自她耳垂滑过,捏了捏道:“你怎么忘记了,刚刚不就说了吗,现在,我可是你的亲人家眷,不是吗。”

叶芙蓉只能瞪着他,在心里恨恨道,又用美男计!

“咳咳,打断一下你们。”裕郡王忍不住打断这俩的眉目传情,他们就没发现他来了吧。

叶芙蓉脸上又是一红,花擎苍问道:“怎么了?”

“我想你们还是尽快去城郊军营,谢昭然已经带人过去了。”裕郡王神色微凝。

城郊军营现在是白王与瑶光军所用,现在去查,不就是摆明了是在怀疑她,或者是白王吗。叶芙蓉虽然与谢昭然打交道不多,但是也心知此人做事谋定而后动,如今有此一招,必定是得了确凿的证据。

不再多说,叶芙蓉与同花擎苍迅速奔向城郊军营。一到门口,谢羽已是收到通报,他急忙将两人拦下,告之两人,“大理寺已将兵器司团团围住了。”

“什么?”叶芙蓉顾不得许多,李舒此行带来许多机要之物,有些尚在研制之中,若是出了差池怎么办!眼看着李舒等人都被大理寺的人赶了出来,整个兵器司被搜查得乱七八糟,人人风声鹤唳。

叶芙蓉正欲三步并两步冲入兵器司,却被花擎苍一把拉住,他低声道:“谢昭然这人我知道,不会兵行险招,必定是奉旨行事,若是真发现了什么,你反而不宜直接出面。”

“可是也不能由着他将那些心血毁于一旦。”叶芙蓉急道。

花擎苍还欲劝,就在这时,只听见有人道:“大人,杀害贺延皇子的凶器找到了!”

找到了凶器?!还就是在瑶光军之中?花擎苍面上一寒。

这桩案子的一切都太过蹊跷,而且这手还已经伸到了军营之中!那还有什么地方是干净的?大理寺?恐怕谢昭然都无法保证丝毫没有问题!但是现在,谢昭然就可以将叶芙蓉抓进天牢了,然后呢?这一切只是针对叶芙蓉吗?只要她死了,一切就能迎刃而解吗?不,花擎苍直觉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花擎苍也不再多想,对叶芙蓉道:“你先离开这儿!”尔后又丢了个眼神给谢羽,让他绊住谢昭然。

叶芙蓉又岂能不知花擎苍的想法,若是入了监狱,那可真是什么都是白谈了。她临走之前又叮嘱花擎苍一件事情,“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出来!”

保护她的瑶光军将士本想送她回南疆,那里毕竟是白王的地盘,自然是没有人敢动她分毫,但是叶芙蓉却反对。趁着还未通缉她时重新回到京城,甚至连白王府也没有离远,径直去了韩昭平那里。

韩昭平半点不惊讶叶芙蓉为何会来,甚至等叶芙蓉一到,两人便与夙阳从小院离开,在夜色掩护之中到了一处僻静的住所。那住所是在胡同的最里面,看起来是死路,只有熟悉这胡同的人才知道,破败的院墙后面还有这么一个位置。其中基本生活设备齐全,可见韩昭平已经打理了一段时间。

其他瑶光军将士已经被叶芙蓉打发回去了,他们现在仍旧是军人,若被有心人揪住发作起来可不好。

夜色沉沉,叶芙蓉坐在廊下,仰头看着这天色,她已经在这里躲了好几日,眼见着寒风再起,恐怕今年第一场雪就快要下了。

夙阳缓缓坐到她对面,递给她一杯暖茶。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夙阳虽不耐久站,行走却无太大问题。

叶芙蓉知道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朝他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夙阳还未答话,韩昭平先来邀功,“头,我这儿布置得怎么样?”

“有吃有喝有床睡,挺好的。”叶芙蓉笑笑,悠闲地饮口茶,“你用不着喊我头了,我现在八成已经是通缉犯了。”

夙阳一如既往地平静道,“既然已经喊了,还改口不成。”话音未落,韩昭平在一旁已经点头如捣蒜,夙阳一巴掌将他拍远了点,问道:“事情已发展至此,总不能一直被人追着打,你有什么打算吗?”

叶芙蓉拿着茶杯轻摇,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今天晚上有没有兴趣陪我出去一趟?”

夙阳所想其实与其他瑶光军差不多,如果叶芙蓉能够回南疆是最好不过,但是既然她有打算,夙阳便完全信任她,至于她想要去哪里这个问题,跟着走便是了。

叶芙蓉这关子也没有卖多久,待到寅时(凌晨3-5点),她一身利落黑衣,带着夙阳与韩昭平于夜色之中悄然出门。整个京城都已陷入酣睡之中,除了偶尔可见的巡城士兵,就只有打更的声音遥遥回荡。韩昭平最近闲,听了不少怪志故事,有些瘆得慌,悄悄问道:“头,我们这是要找谁呢?”

叶芙蓉朝前努了下嘴,韩昭平一看,眼前是一家靠近城郊的布庄。这布庄毫不起眼,外面看也不过是二进小院,甚至略显破败。叶芙蓉却是笃定此处,韩昭平与夙阳望风,叶芙蓉矮身用匕首压在门缝中,略略用力便将门挑开,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

静极,仿佛连风动之声都没有,整个院子满是高高悬挂着的布匹,在夜影幢幢之中莫名透出几分诡谲。

韩昭平一马当先打前阵,可就在他迈腿之际,心里打了个突,暗道不好。只见月光之中,腿下有丝寒芒闪过,竟然有一根琴弦拉在这里!也不知道这是警铃还是机关!可是他去势太急,这一脚没有刹住,韩昭平灵机一动,索性身子往前倒时胳膊一撑往前滚开。

就在尴尬避开琴弦之时,从布幔之后,几柄利箭如风雷般急袭而来,几名黑衣人自黑暗之中闪身而出,刹那间,原来静谧的小院杀气四起。

黑衣人训练有素,分开围攻三人,叶芙蓉反倒是一笑,“好消息是,我们来对地方了。”一偷袭之人从她身后将她箍住,叶芙蓉一脚狠狠踩中对方脚背,趁对方尚未痛叫出声时,反手肘击喉结将其撂倒。

韩昭平那边也在短短时间内搞定两人,嘿嘿笑道:“我一直对头的判断力保持高度信心!”

话音未落,向他袭来的黑衣人被一箭戳穿心窝,尔后夙阳迅速调转箭头,箭无虚发,将略远的黑衣人统统射杀。

不到刻余,原本气势汹汹的黑衣人死的死,残的残,叶芙蓉不欲在这些小喽啰身上浪费时间,快走几步,径直推开屋门。

小屋内一览无遗,却也是空空如也,韩昭平掀开后窗,见到窗下的脚印,挑眉道:“看来是听到声音就跑了,追过去吗?头。”

叶芙蓉不答,只是左右看了看这屋子,微微皱眉。她没有沿着痕迹翻窗而出,反倒是走了出去,打开相隔的另一间小房。

这间房间大概是充当仓库所用,并无窗户,四面都是打好的柜子,上面皆是堆满了布匹。

夙阳觉得这里有莫名的古怪,“可是这里有什么机关吗?”他点燃火折子四处打量,但是满眼除了布,还是布,他都看不出来这满是布的小房间能藏什么人。

韩昭平不想干苦力,“难不成我们得把布都搬出去找?那一个晚上也干不完啊。”

叶芙蓉被他气笑了,一脚踹过去,“别装傻了,说,看出来什么了。”

韩昭平捂着半边屁股,哼了声,“头,白王爷会被你罚跪搓衣板吗。”

“小兔崽子!”叶芙蓉骂道,“关你个P事。”

夙阳看不下去了,韩昭平这小子生来一张贫嘴,他打岔道:“这样规模的小布店大多会因钱银不多,而只做一做附近的生意,但是我看外面所晾的布匹,与这里存的布匹竟是南北两地所产,而且布料最忌囤货,过一年就已严重影响质量,可是这布匹上竟然落下了灰尘。”

叶芙蓉这才点点头,“还有呢?”

夙阳也微微怔住了,叶芙蓉这才走上前,将其中一个挡板往上一抬,又东拍西拍两下,只见一面柜子竟然往内退去,“这两间屋子从外面看和从里面看,大小不一样。”

这隔出来的房间才是真正库房,但所存之物却是兵器!而且还有一个地下通道。就在三人迈入隔间时,通道里面竟然传出轻微的声音!

“追!”叶芙蓉忙道,里面竟然还有人!她不假思索下了暗道,暗道比她想象得要大,可容一人行走,三人急忙顺着声音追去,可是跑了不到一会,却是看到暗道岔开成三道,叶芙蓉径直下令,“分开追!”她已是抢先朝着右边的通道跑去,边跑边觉得心里暗暗下沉,廷尉司是干什么去了,这样规模的暗道竟然能在京城内修筑而成,而且还没有人发现!要是下次给挖到皇宫去呢!

她追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这才看到出口。临近出口时,她将匕首握在手中,谨慎地挑开挡在洞口的树丛,待到没任何动静才从里面爬出来,再看看四周,已经是在京郊了。

看来是追丢了?叶芙蓉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去时,颈上却是一寒,一柄秋水宝剑横在她的颈间。

叶芙蓉一凛,将手举了起来,立在当场不敢乱动,“你现在不杀我吗,流翠姑娘。”

颈上剑轻轻一颤,将叶芙蓉的颈侧划出一道血痕,叶芙蓉不以为意,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身着黑衣,仍旧美艳的女子,“好久不见了。”

流翠眼眸波光闪动,她寒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仅是你……如果现在回军营去找李舒,想必也会无功而返吧。”叶芙蓉神情淡然,缓声说道,但是眼眸却是犀利地看向一处,“现在还不出来吗?李舒。”

此时只听树木窸窣之声,从树后走出来一人,仍旧那么眉目如画,眼带桃花,虽然神情一如既往地倨傲,但是双眸之中闪动着难言的光芒。

两人的目光微微一撞,李舒叹了口气道:“真是的,你可知道我在京城中布置出那样一处位置,耗费了我多少精力吗?”他也没有指望叶芙蓉回答,“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会坏我的事情。”

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不欲与她多交谈,径直回到妓院中,但是人算到底不如天算。

叶芙蓉摇摇头,“彼此彼此,我也因为你吃了不少苦头,你为什么要杀贺延连漠?”

李舒没有否认,他只是在想,“我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其实挺多的。”叶芙蓉道。

李舒轻轻的“喔”了一声,挑挑眉,“是吗?我倒是没怎么发现,能告诉我吗。”

明明是一触即发的生死时刻,两人却是犹如月下品茶一般闲适,叶芙蓉亦冷静自如地娓娓道来,“首先应该是从徐妈被杀开始吧。”

李舒挑挑眉,做出了一个“继续”的手势,叶芙蓉笑笑道:“其实我一直没有想到我身旁会有人潜伏,直至她被杀,我才意识到一定是我身旁的人所为,否则外人如何能掌握我的行踪。于是我折回客栈,去检查了一下那枚留下的脚印,果然脚底的花纹是王府所制。”

“所以贺延连漠才认为是你。”

“没有,因为贺延连漠以为那枚女子脚印是我所留。但是他却不知道,我虽然身在白王府中,所用之物却并非王府所制,而是我找白王府内的奉香姑娘所做,所以你反而用力过猛,思虑太多。”

叶芙蓉略略侧头,看着流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情应该是流翠姑娘所做吧。虽然你当时身着男装,但是毕竟不能掩饰婀娜体姿,才会令偷车的车把头觉得十分奇怪。”她又一笑,“若是我再将那车把头找来,想必他应该能认出来姑娘的国色天香。”

流翠眸色微凝,手又不禁一重,但是李舒却是闲闲道:“还有第二?”

“没错,第二,就是凶器。”

叶芙蓉微微笑开,“众所周知,我献给了皇帝一套袖箭。而你杀害贺延连漠的凶器,就是你所制,然后又放回到我的营帐中,待谢昭然查出。”

李舒皱眉,“如何能证明是我?”

“所有成品皆有瑶光军所属的标记,按相对应的编号会登记入册,但是这件事情,除了刻印之人,没有人知道,而谢昭然在贺延连漠体内取出的箭矢上,恰恰什么也没有。”

李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将凶器放回去,正好让你查出来是我。”他自嘲道,“当真是自投罗网。那除这两样还有吗?”

“最后就是你送入宫中给太后的那一份证词。进宫的东西非比寻常,能送到太后手里的,自然也是太后亲近之人,虽然你手下得很快,待我们查证之时发现那名太监失踪了,可是宫中毕竟不是你的地盘,谢昭然查出来了你所贿赂他的银票,从银票追查起,那就简单多了。”

“也就是说,你一直是在和谢昭然合作?”

“谢昭然年纪轻轻便成为大理寺卿,自然有他的两把刷子,自我刷出指纹他便同我联盟,尔后搜出兵器也是给我提醒,让我尽快行事。”

“毕竟那个时候我暗你明,大理寺树大招风,所以借机让你逃脱方便查案?”李舒这才想穿,为何谢昭然会大肆查抄军营,就是为了让叶芙蓉由明转暗。

叶芙蓉点点头,“没错,否则以你手黑的程度,恐怕只要同你有过接触的人全都会被灭口。”

“原来如此。”李舒只缓缓道出了这四个字,然后便不再多言。

他的脸庞在夜色之中,半明半暗,仿佛有什么隐晦的,难言的情绪在流转着。许久之后,他才道:“你不问是为什么吗?”

叶芙蓉沉默了一会,她清亮至极地眼眸望着李舒,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那般地打量着他,“还需要问为什么吗,贺延舒,大氏国的大皇子。”

贺延舒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但旋即却是露出一个笑来,“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我以为我掩饰得非常好。”他自十岁便入元狩朝,在这里生活长大,自认没有丝毫不同。

“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叶芙蓉却也是一怔,缓缓道:“我曾经以为这件事情是针对我的,但是细想一下,却是发现这不过是一箭双雕罢了。”既能毁了她,又能在敌国除去皇位的最大竞争对手,叶芙蓉又问道:“我只有一个疑问,你明明有许多可以接近我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

她不是不心痛,每一次,他们彻夜交谈关于如何改善新式武器,每一次,他兴致勃勃同她炫耀,每一次,他们庆祝之时把酒言欢……她将他视为朋友,却被朋友背叛。

寒风掠过所有人的身旁,像是从骨头里都将人冻住一般,夜空之中,缓缓地,开始飘落洁白的雪花,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然后迅速地融化,仿佛像他们之间曾经的那份情谊。

贺延舒声音嘶哑,他眼中有许多令人不明的情绪,但他最后还是道:“我希望你能陪我回大氏。”

如果元狩朝最后对她宣判,他会在最后的关头将她救出来,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一定会将她救出来,然后带着她回到大氏。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地斩断与元狩朝、与花擎苍的所有联系,心甘情愿地,真正地成为他的人。

“不过现在,似乎也可以达到相同的目的。”贺延舒笑了笑。

“有人会来追我。”

贺延舒走了过来,将她脖子上的黄金纹章扯了下来,“只要留下一具尸体就可以了。”

“你!”叶芙蓉想将冰莲抢回来,但是流翠的手一直很稳,让她不得不在咫尺之遥停了下来。

“你有一件事情说错了,这是一箭三雕之策。”

贺延舒深深地看着眼前这名女子,“如果你没有追究出来这么多,我们还能如往常一般,但是成大事者,必有取舍……现在,只要你身死,白王还会替小皇帝守着南疆吗,或者说,小皇帝还敢留着白王吗。”

叶芙蓉目光骤然一寒,“你的主意打得太好了。”

贺延舒心中打了突,暗道不妙之时,耳旁已经是响起兵器相击之声,他寒着脸色,“你!”他本是下令待他们几人下了地道之后便将地道全都堵死,然后杀了那两人的,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她是用什么办法通知了花擎苍?

夜色中已满是肃杀之气,兵戎之声不绝于耳,贺延舒既然在瑶光军混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其风格和战力,当即脸色一寒。尽管他苦心经营多年,然而这些人又岂能与瑶光军相对抗。耳旁不断有惨叫声传来,几名围绕在他身旁守护的黑衣人也已经开始迎战。

流翠知道情况不妙,低声道:“殿下?”

贺延舒抢前一步,将一枚药丸塞进叶芙蓉嘴里,“别担心,脱险就给你解药。”那药丸几乎是入口即化,如果不是情况危急,叶芙蓉真特么想知道,贺延舒怎么发明的“缓释技术”!但是旋即,她只觉得头晕眼花,仿佛一切都像是隔着帷布,十分不真实。

叶芙蓉暗道不妙,她没料到贺延舒药理上也有一手,她在意识上想努力反抗,可实际上却是丝毫没有力气,反倒是被贺延舒拖着离开。

“管彤!”山坡上,花擎苍远远看到叶芙蓉竟被贺延舒拽走便已知出了差池。

白王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瑶光军立即如离弦之箭,向贺延舒包围而来,贺延舒眼色寒凉,“走!”他已是准备好了马匹,他带着叶芙蓉坐上一匹,流翠紧跟其后,动作灵活轻盈,半点没有往日娇柔的模样,余下的黑衣人则是断后。

黑衣人皆是死士,一时间竟是也将瑶光军拖住。叶芙蓉一路都没有放弃挣扎,纵然如此,贺延舒也没有放手,反而是将她双手缚起,一路往深山之中逃跑。

周围夜色浓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是黎明之前最为黑暗的时间。

眼见已经逃入到一线天,两边都是高耸山涯,叶芙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贺延舒挑挑唇,仍旧那副沉静冰凉的模样,“怎么不挣扎了?”

她所服的那枚药丸定是麻痹神经的,叶芙蓉整个脑子都是晕的,努力分辨了好一会,才喘着气勉强问道:“流翠可是姓雷吗?”

贺延舒回眸看了一眼流翠,点点头,“没错,她是雷念最小的女儿,本名是雷绿裳。当年是我将她从妓院中救出来的。”

难怪……叶芙蓉咬咬牙,贺延舒与雷绿裳动作虽急,但是却丝毫不见慌乱,白王率兵追击,投鼠忌器不能使用弓箭,而且只见贺延舒嘴角挑起冷笑,似是胸有成竹。眼见离一线天的出口越来越近,叶芙蓉顾不了那么多,取出匕首在腿上猛地一划,鲜血与痛意让她清醒了许多!她不待贺延舒反应过来,手肘击向贺延舒腹部,趁其无力反击之时,猛地将匕首插入马匹脖间,尔后横拉开一道血口!

急奔的马匹发出痛极的嘶鸣,前腿前屈,重重摔在地上,叶芙蓉直接从马上摔了出去,滚了好几滚,直至撞上崖壁才停了下来,足足有好几秒她都没办法稳住眼神,肋骨似乎也断了两根,八成还伤到肺了。抹了一把唇旁的血沫,叶芙蓉拼命想要站起来。

贺延舒比叶芙蓉更倒霉,因为绊在马镫上,反倒没能逃出来,一只腿直接被压到马身下,动弹不得。

雷绿裳惊叫:“殿下!”她急忙勒马回奔,但就在此时,耳旁连续轰然作响,如平地旱雷一般,山摇地动!山石挟雷霆之势重重落下,好几块大石砸落下来,眼见一块石头要砸中贺延舒,雷绿裳花容失色,不假思索地跳下马,用身体紧紧遮住贺延舒,旋即,石头砸中背部,当即一口血哇地呕了出来。

“绿裳!”贺延舒色变。

雷绿裳面如金纸,半俯在贺延舒身上,几乎没有气息,她喘息着,“殿下……绿裳看不到您一统天下了……”

“闭嘴!”贺延舒抓住雷绿裳的手臂,想要将她推开,但是雷绿裳却是死命地替他挡住所有落石。叶芙蓉见状,也不顾不上许多,忍着满口血腥与痛意,冲出来去推马匹的尸体,“贺延舒!!!”

贺延舒却是怔怔地看着绿裳,一动不动,看着她紧紧闭着的双眸,仿佛下一秒,那双春光般温柔的双眸还能睁开,再盈满他的身影。

叶芙蓉一口血涌到唇旁,又被她狠狠咽了进去。

“贺延舒!”她拼命推开那匹死马,但是贺延舒却仍旧一动不动,叶芙蓉一巴掌甩过去,“贺延舒!你想死在这儿吗?!她用一条命就是换你死在这儿吗?!”贺延舒这才回过神来,听叶芙蓉大喊,“我喊三!三!”两人一齐用力,贺延舒看准时机猛力一挣,就在滚开之时,一块铜盆大小的落石砸到他刚刚躺的位置。

眼见着巨大的落石快要将此地掩没,贺延舒因腿部受伤,叶芙蓉将他一抓,就地滚入山崖下一处内凹处,就在他们紧紧蜷住身子时,落石将所有一切悉数掩没……

夜,已经悄然过去,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升起,却是照耀着满地狼藉,以及触目惊心的废墟。

谢昭然与裕郡王、周沐霖闻讯赶到时,只见花擎苍如同石像一般站在那里。在他们的记忆中,白王向来冷傲优雅,不动如山,从来没有这样颓然。只不过是一个夜晚就苍老了十岁,好像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从他的指尖消失了一般。

几人面面相觑,想劝,可是往日能言善辩的几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起。

周沐霖迈前两步,花擎苍却是嘶哑着声音先道:“我比谁心里都清楚,什么话都不用同我说。”周沐霖只听他一字一顿,如同将心中的血都呕了出来般,“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所有的将士齐声道。

花擎苍已将手下所有的人调了过来,谢昭然也禀明圣上,借调人马,尽力救援,没有工具的时候就用手一块一块地往外搬。但是所有人都不敢想,在这样大规模的塌方下,还有人可以有生存的希望吗?

眼见着时间流逝,黑白交替,可因为地理限制,进度却不尽如人意。

山里寒风如刀般刮着,将身上仅剩的温度都带走了几分,本来已经停了的大雪,在这天夜晚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呼啸而来的风暴令整座山银装素裹,满目霜白。这本是烹雪煮茶的美景,但没有人有心思看,雪也令得救援愈发艰难。

周沐霖过来替白王撑伞,他肩头已经落了一层皑皑白雪。周沐霖忍不住劝道:“王爷,你且休息一下吧,再这么下去,先倒下的可就是你了,叶姑娘想必也不想看你这么折腾自己。”

花擎苍眼底都是一层红丝,眼神却是沉寂,他摇摇头,“你说的,惯常是我用来劝旁人的。但是你可知道,我现下却是感觉不到什么了,累也好,其他什么也好,什么都没有,好像只有在这里看着,才觉得有一丝活气撑着。”

周沐霖叹口气,默然不言,他虽然不懂,但却能明白。

这个曾经最为冷情的人,唯一一次动情,却是被伤到体无完肤、肝肠寸断。

周沐霖不敢想,如果叶芙蓉真的不在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风雪呼啸,连点起的巨大篝火也东倒西歪,摇摇欲坠。又快要到天明了,已经整整两天过去了,但是叶芙蓉的踪影却一无所获。若是能知道叶芙蓉被埋在哪里就好了……

“王爷。”花擎苍身后有人轻声喊到,他缓缓回眸,夙阳与韩昭平跪在他面前,“请王爷降罪,属下没有能保护好头……”

花擎苍浓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一潭死水般,“是我同意她的计划,让她孤身犯险,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与你们无关。”

夙阳满脸愧色,他一言不发,将手中的弦月垂首呈给白王。

也许这真的是叶芙蓉的遗物了……

花擎苍瞳孔一缩,回身接过弦月,明明已经快要冻僵,但接过弦月之时却感觉到比冰雪还刺骨的激寒!可就在这个时候,弦月轻震,弓弦发出呜咽之声,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所有人都呆住了,只见夜色之中,有一抹淡淡的萤黄自石缝中闪耀而出!

花擎苍精神一振,“管彤!”

那是冰莲的光芒!弦月的震声更大,仿佛是同冰莲琴瑟合鸣!

众人急忙去清那一处的落石,待到终于刨开之时,花擎苍几乎不敢迈动已然僵硬的腿,唯恐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从来没有想到,摄政经年,统率一方的他,会有如此胆怯的时候。

“王爷!”周沐霖喊了他一声。

花擎苍身子轻震,这才回过神,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她就在那儿……叶芙蓉就蜷在山洞之中,双眸紧闭,身上,脸颊上还有血痕,乌黑的头发散乱一地,令她看起来分外瘦弱。

花擎苍呼吸一窒,周沐霖忙道:“没事,她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花擎苍这才感觉到整个人都松了下来,竟是脚下一个踉跄。

“管彤……”花擎苍不敢随意动她,只是握紧她的手,轻喊着她的名字。

一颗心也随着高高提起,上下无着,只至叶芙蓉浓丽的羽睫轻轻颤动,仿佛有蝶欲扑朔而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才见她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睁开眼眸。

“咳,咳咳……”叶芙蓉咳了好几声,嘴角又渗出血沫。

在洞中因为缺氧,她不得不尽量放缓呼吸,陷入昏迷。好险,只凭着石头的缝隙压根不够氧气进来,要是再晚一点,她们恐怕就要窒息而亡了。

叶芙蓉骤然一惊,忙问道:“贺延舒他……”

花擎苍已经将她抱了出来,“贺延舒没死。”

贺延舒已经被抬了出来,他虽然大腿骨折,也保住了性命,只是同样陷入昏迷之中。

花擎苍虽然很有些不爽,但是也心知,叶芙蓉这是立了一大功,只有贺延舒活着,陷入僵局的和谈以及边境形势才能重新稳下来,大氏王才不敢轻易动弹,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不会舍得再死一个。

叶芙蓉这才舒了口气,她绷着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便是觉得连手指尖都难以挪动。花擎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只见她眉头轻皱,看着他,嘴唇在蠕动着,但是声音却几乎是压在喉间,无法出声。

“你在说什么?”花擎苍俯下身,努力听清楚她想要说什么,但是听清楚之后,花擎苍脸色一变,“你疯了?老老实实给我养伤!”

叶芙蓉却是坚定地摇摇头,她一定要亲手将所有的事情都了结。

皇宫

深夜的皇宫已然静寂,就连值守的侍卫亦昏昏沉沉,睡眼惺忪。对于垂着头从他们面前走的小太监,他们丝毫没有起疑。小太监走进御书房,仿佛同往常一般要为早上做准备,但是他却并未首先点亮火烛,而是径直走到鹤型香炉中。就在他往里面藏匿什么东西时,突然烛光大亮,那人被骤然而来的亮光晃花眼睛,不由举起衣袖挡住脸部。

此时门被推开,小皇帝与白王、叶芙蓉都站在门外,小皇帝呵斥道:“好大的胆子!胆敢行刺朕!”

那人却是一声不吭,小皇帝正欲下令侍卫将其擒拿归案时,叶芙蓉却是挣开花擎苍,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她面色极其苍白,只有面颊有两团不正常的红晕,看起来有几分不祥。可是她的眼眸却一如既往的犀利,如同燃烧的火焰,带着慑人的光彩。

花擎苍让小皇帝往后退了几步以保安全,但是他却跟在她身旁,不到咫尺距离。对于叶芙蓉他半是担忧半是恼怒,她难道不知道她身上的伤很严重吗?但是在简单处理了一下后,她还是执意前来。

叶芙蓉直直地看着那个人,缓缓道:“够了,你安排进来的人已经全部都被捉了,够了,叶昭……”

听到这个名字,来人将袖子缓缓放下,露出一张仍旧年轻俊秀的脸庞,他的脸色没有多少血色,但是双眸如点漆一般,看起来同叶芙蓉有七分相似,他淡然道:“我就知道贺延舒没什么用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说了。”

“你没有死。”叶芙蓉缓缓道,目光须臾不离叶昭。

那个她曾经想不惜一切保护的少年,曾经认为已经死去的少年,再次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可是相较于叶芙蓉的不敢置信,叶昭的神情却是极之漠然,叶芙蓉终于相信了,那一日在集市上看到的果然就是他。

在最后生死存亡的时间里,贺延舒已经懒得再骗他了,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他都选择将所有一切告诉叶芙蓉。

“是你策划了所有的一切,让我陷入如此境地?”叶芙蓉心中发苦。

竟然是叶昭!他一直都是贺延舒的盟友,是他仿贺延丞相的笔迹,伪造出了婚约的书信,然后看着贺延连漠与她迈入陷阱,再杀死徐妈嫁祸,最后安排贺延舒杀了贺延连漠,然后又提前在山中引爆了炸药,想将贺延舒与她都炸死,令两国开战避无可避。

所有的这一切,竟然是这名不满十八岁的少年所为!

叶芙蓉一阵发寒,而叶昭却没有丝毫表情,他环视着四周森严警卫,竟然没有半丝害怕一般,反倒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为什么?”叶芙蓉咬牙问道。

“两族人能和平相处,只是某些人的妄想罢了。你看,不是很容易就被破坏了吗。”叶昭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不管是父亲被迫离开的地方,还是最后的葬身之所,都是一样虚伪,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地坐下来谈判呢?”

就是为了一己之私,便将所有人都拖下水?让好不容易有了和平的百姓再次颠沛流离?叶芙蓉咬牙道:“你身上既然拥有两国的血脉,为何会如此想?!”

叶昭此时脸色才变了变,“你知道了?”

“既然你的母亲是大氏人,你应当比任何人都能明白两种文化的不同,应该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与交流,为何……”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被所有人唾弃。”

叶昭眯起眼,眼中迸出恨意,“自从你在叶府醒了之后,我以为你不一样了,但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天真!我的母亲是大氏王送给父亲的,可是父亲却仍旧想念着你们的母亲!他的心永远都不在我母亲身上!对于他而言,一个虚无的寄托,竟比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来得令他看重!”叶昭脸上满是嘲讽,“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开元狩朝吗?是因为他竟然会对未过门的嫂子一见钟情!但他没胆量去追求她,只能看着她嫁给哥哥!但是最后又叔嫂偷情生下你们这对孽种!但就如此!父亲仍旧对你们满心的喜爱!而我,却只能是贺延云身后的影子!”

陷入对过去回忆的叶昭,已经完全扭曲了。“对于贺延云而言,我或许永远都是她身后的小仆人!这一切我都可以忍,甚至在流放的时候我都遵守父亲的遗愿善待她,但是她却侮辱了我的母亲。”叶昭愤怒道,“我为什么还要照顾她!那个一无是处,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所以我告诉了她真相,她竟然还想天真地回去找你们!”

“所以你带着她回去了,想将叶家一并除掉?”叶芙蓉脸色苍白,叶昭眼中的冷漠丝毫不像他那个年纪应该有的,所涌现的疯狂与毒辣也不应该是他所有。那个她记忆中乖巧伶俐的孩子,也许真的已经在那一个夜晚死在了那个小树林中。

“没想到,你当时走开了,算你命大。”

叶昭又缓缓一笑,“不过现在……”此时,他缓缓摊开手,只见他掌心中有一枚小巧的物件,“我看不见得了。”

“手榴弹?!”

叶芙蓉看着那东西,不由心中大惊,没有想到,不过是她与贺延舒曾经谈过,现在竟已经能做出来了!看来这东西是出自雷绿裳之手!雷绿裳也算是不世奇才,在她手中,雷家的炸药虽然仍旧不够稳定,但已然快赶上现代的水准!若是这东西在这里爆炸,在这屋中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每一秒都仿佛是一个慢动作般,叶芙蓉眼睁睁地看着叶昭笑开,然后拉开手榴弹的引信,细微的火花嗤嗤作响,叶芙蓉顾不上许多,将身旁的花擎苍推开,“快走!”尔后猛地向叶昭扑过去!

“管彤!”

就在这个时候,惊雷响起火光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