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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言把师雨放倒的时候,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快乐,他觉得整个身心都在飞扬。
客观地讲,猎物是自己撞上枪口的。当时,他匆匆吞下一碗“康师傅”方便面,匆匆赶完一篇明天将在报纸上发出的言论,正准备去“橄榄树”酒吧见从未谋过面的“泪月季”,门铃响了。造访者竟是师雨。
她一身藕荷色无袖旗袍裙,像是刚沐浴过了,有如水珠欲滴的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在他的房门外。
他定在门内,一脸惊诧,嘴上嚅嚅道:“是,是你?!”
师雨抿嘴一笑,“咋的,不欢迎?”
他嘿嘿地用手捣着后脑勺,“我在想,我这穷窝窝,咋就飞来了一只金凤凰?”
师雨显得调皮地眨眨眼睛,“凤凰也有不识窝瞎闯的时候,嘻嘻。我可以进去吗?”
他哦了一声,忙躬下身,一只手倒背,一只手摊开做邀请状,像酒店里必恭必敬的门童。
师雨丰胸一挺,款款而进。她环视了一下宽敞且装饰豪华的客厅,轻轻坐到宽大的乳白色羊皮沙发上,拢拢肩后飘逸的长发,感叹道:“你像一位出色的艺术家,把屋子弄得跟艺术殿堂似的!”
他坐到师雨对面的沙发上,边为她拧开一瓶矿泉水,边笑道:“这都是我那前妻弄的。其实,整个的,纷繁复杂,华而不实。”心里却在揣测这位美女为何不速而至。
他们相识已半年,吃过好多次饭唱过好多回歌,他曾几次试探性地邀请她来此一聚,却均被她婉言谢绝,并冲他意味深长地吃吃一笑。在女人堆里,她兀自修长,梅花独放,却显得一如圣女,令人神往但又望而却步,就连他这个猎色高手也往往不知所措。她今天不请自来,想必是有要事相求了。会是啥事呢?他猜不准。他想,该不会又是关于她供职的那家韩国化工企业的环境污染问题吧?他写过一篇专题报道,揭露那家化工企业制造二氯甲烷所排放的污水、尾气给这座城市造成的灾难。因种种原因,这篇稿子被压了近半年也未能见报。最近外面风传,他欲将此稿投往《新华内参》或贴上自己的网页。如若那样,必将掀起大浪,而那家企业也就会因此受到影响,甚至有可能关闭。师雨是那家企业的公关课长,一直以来代表着韩国老板与他勾兑,目的自然而然是为了让他不引爆炸弹。而他呢,圆滑至极,既食色,又不违背记者的良知和职业道德,依然欲把危及市民生命安全的东西公诸天下。这样,师雨及其老板自然就会惴惴不安了。他想,不速师雨定有啥阴谋吧?我得提防。
于是,他先发制人:“师课长,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特为那篇稿子而来的。”
师雨笑笑,“我这是私人走动,与公事无关。”
他想你他妈少来这一套,面上光丽,内心不定有多阴森,老子会以革命的两手对付你反革命的两手。就乐呵呵道:“那,请喝水。”
师雨摇摇头,“喝水没意思!有酒吗?”
他哦了一声,“咋今天想喝酒了?!”
师雨浅浅一笑,“今天是我的生日,就想喝酒。”
他又哦了一声,“是该庆祝,是该庆祝!不如这样,我们去酒吧欢喜一盘,我请客。”
师雨再次摇摇头,“酒吧有啥意思?一点没有家的感觉!生日是应该在家里过的。只是,我的家远在川东,无法回去!”说罢,原本水亮亮的杏仁眼布上了一层潮红。
他多少有了一点感动。他想,她把他的巢当做了自己的家,把他视为了亲人或朋友,起码在这个时候。他将手指的关节扳得嚓嚓响,缓缓说道:“我当然愿意奉陪师小姐喝个一醉方休了。只是,我没有在家喝酒的习惯,所以找不出啥好酒来。”
师雨淡淡一笑,“有气氛就行,哪讲酒的优劣?”
他便起身,去那边博古架上取来一瓶“成都红”葡萄酒和两只高脚玻璃杯,又去打开音响放上一曲萨克斯独奏曲《回家》,过后启开瓶盖分别往杯中斟上半杯酒。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心上有了一只兔子在欢奔活跳。
柔曼、舒缓的《回家》很美,红浸浸、甜滋滋的“成都红”很美,而师雨更美。她的美,不仅在于她原本无可挑剔的靓丽,还在于她今晚一身皓洁的装束和水做一样的柔柔的神情。以往,他多是在那家外企见到她。她总是一身天蓝色西式制服,白衬衣的大领子翻露出来,头发盘于脑后形成一个硕大的像柿子的髻,额头一片光洁,一字步迈得可可响,脸上从不见丁点笑颜,跟修女似的。那样的确显得简洁、明快且有一种冷艳之魅。可那样到底不太女人,起码不太少女。少女是啥?少女是春天的花儿,理当绽放,理当粲然。你看她现在就很好,是一朵楚楚动人的出水芙蓉,令人心旷神怡。
一瓶酒喝完,他再去取来一瓶。依旧是频频举杯,无声对饮。用不着去祝她生日快乐问她年方几何,更用不着去高谈阔论《回家》的绝妙、“成都红”的甘洌以及夜韵的迷人。他想,除了心情的好,一切都是多余的。他已至不惑,不同于小青年那样浅薄、稚嫩、狂躁。他的魅力不仅在于他的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更在于他的内涵他的矜持他的儒雅。实际上,正是有了这些魅力,离婚三年,他才不至于孤单,而身边红颜不断。
瓶子又空了,各自只剩下半杯酒在豪华吊灯下泛着赭红的光。
师雨鹅蛋形的脸布了些许潮红,似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他拿眼睛问,还喝吗?
师雨用双眸回答,当然还喝。
可他却不想喝了,起码不想如此静坐对饮。他觉得这样反复听《回家》,一杯接一杯地灌“成都红”,过于单调也过于腻味。他这人一贯猎奇,一贯追求新鲜感,所以活得有滋有味,活得呼儿那个咳哟。其实,他一直在心里琢磨。他想,这么好个夜晚,这么好个尤物,不做点啥,简直他妈冤死了。酒劲上来,他欲望之门大开,就琢磨得更加厉害。他在心里说,这尤物已是瓮中之鳖囊中之物,今晚我一定得把她拿下。可究竟如何拿下,他却束手无策。要明白,师雨绝对不是一只纯善的猎物,在她娴静美好、柔情似水的另一面,则是冰山,是火海,弄不好反倒把你个猎手弄得来找不到北。
酒杯见底,师雨问:“卫生间在哪?”
“喝满了?膀胱欲裂了?”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笑,并冲客厅左边一扇塑钢门努努嘴。
师雨脸上羞涩的一抹红,起身有些飘地向那道门走去。她的背影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柳长的,娉婷袅娜的,头发似一条乌黑的瀑布泻至丰满微跷的臀。
很好看的瀑布!
他一下想到了“泪月季”。“泪月季”曾告诉他,她原本有一头世界上最漂亮的头发,可如今没有了,她无比悲伤。他问她好端端的头发咋就没了?她说她不想哭诉。他便不好再问。他想女孩没了头发当然是一种悲哀。但他就是猎奇,想知道她为何没了头发。他本打算今晚去见见“泪月季”,去了解了解她的悲哀,同时也给她捎去一丝慰藉。然而师雨翩翩而降,无意地阻挡了他的出行。他觉得没去见“泪月季”是一种食言,一种不讲诚信。可实属无奈。相比之下,师雨更占据他心里的位置,且让他怀揣狂奔的野马,而“泪月季”则仅仅是他网上虚拟的红颜,是匆匆过客而已,无足轻重。
说来凑巧,今天也是“泪月季”的生日。她昨晚在线上告诉他明天她就满二十四岁了。她说她很希望能同他分享一份蛋糕,吹灭二十四支蜡烛。他当即满口应承,约定第二天晚上八点在“橄榄树”酒吧相见,并且,今天特地上街买了一束红玫瑰,一只大蛋糕,二十四支彩色蜡烛。现在,那些东西还搁在他的卧室里。他考虑要不要把它们藏匿起来。他想万一待会师雨被他套住去了卧室,他不好为此解释。不过,他很快又突发奇想,何不将就演一出好戏呢?女人特别讲究情调,也往往被新奇所打动。
一阵自来水冲流声后,师雨边用卫生纸揩着手边从那扇塑钢门里走出来,脚下仍有点飘。
他说:“不喝了,这红水只是胀肚子。”
师雨笑笑,“不喝做啥?难道我们扮两根木头?老听《回家》,我就想我川东的家了,心里特别难受!”然后落座,收拾一下裙摆,掩住两条细腻的雪腿。
他挪了挪身子,靠前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师雨咧着嘴不解地望着他。
他说了声你等等,起身径直去了里面的卧室。
师雨不解地喃喃:“莫非会变出一颗星星来?”
过不久,他在里屋呼唤:“师雨小姐,这里有请!”
师雨站起来,疑惑地向那间盛满火光的屋子缓缓走去。走进了,她蓦然惊诧。一块硕大的蛋糕放在一张宽大豪华的乌木床中央,上面插有四支熠熠燃闪的彩色蜡烛,旁边是一束鲜嫩的红玫瑰,而床的三边的地面,二十支彩色蜡烛正闪烁着光芒。她嚅嚅着说不出话来了。
他轻轻靠近师雨,“生日快乐!”
良久,师雨薄唇启开:“你……好鬼!原来,你知道今天是人家二十四岁生日,并料定人家会来。”
她也二十四岁?!他想这又是一种巧合,不免心中窃喜。他说:“师雨,许个愿吧,将蜡烛吹灭了。”
师雨摇摇头,“你这是一个阴谋。”
他狡黠地一笑,“是一个伟大的阴谋。”
“是一个美丽的阴谋。”师雨涌出两行泪来,将头轻轻倚在了他宽厚的肩上。
他趁势猛一下将她揽进怀里,跟要把她箍死似的。
师雨先是拿头一个劲地钻他的怀,过后双手吊住他的脖子,踮起足跟,一下衔住他的嘴,泪如泉涌。
他疯狂地吮住了她润滑的舌,不断制造出啵啵声响,心海波浪滔滔。随后,他轻轻抱起她,轻轻走向那张洒满烛光溢着馨香的床。
就这样,况言把一个尤物放倒在了他这趟过不少女人的床上。
接下来,况言把工作做得十分认真而又细致。他双腿跪在她的身边,一下一下地拔去她的旗袍裙,一下一下地解开她的鹅黄色胸罩,一下一下地褪去她的鹅黄色裤衩儿。尽管他心颤手抖虚汗直冒,可仍一丝不苟,以致对方一丝不挂。
烛光摇曳,席梦思上玉体跃然。况言一下惊愕了,目瞪口呆,喉结上下蠕动,两手僵直在半空。这是一尊什么样的卧雕呵?!通体雪白。小腹平坦、光滑。双乳雪白高耸,峰巅嵌了一点粉红,恰似那润溜溜的南国红豆。双腿浑圆颀长,根部细草绒绒,悄悄地掩着一方神秘……
其实,这么多年来,况言阅人无数。然而,像眼前这种毫无瑕疵美得跟梦一样的“玉雕”,他前所未睹。于是,他呼吸急促,仿佛就将窒息而亡,心里不住地惊叹,哎——呀,哎——呀!
她双乳起伏,两眼微闭,上下嘴唇微微颤动,一脸如似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她说:“况言,我快死了……”
她说:“况言,你……来吧……”
她说:“况言,你要轻点。我……还没跟人……”
况言就轻轻伏下身,轻轻去舔那饱满的珠穆朗玛,去吮那润溜溜的南国红豆。
她的身子开始像蛇一样轻轻扭动,嘴里梦呓般轻轻呻吟,十指把席梦思抓得呼呼直响。
况言开始颤颤并贪婪地触摸那尊玉雕,从面庞缓缓滑到乳峰,又缓缓滑到小腹,再由此滑向那令人神往的细绒绒的草原。
可就在这时,况言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两下。他知道是短信,便只停顿了片刻,手又向那神奇的草原滑去。然而,手机又响了两下。他想是不是“泪月季”在催促了?不过他马上否定。因为,“泪月季”不知道他的手机号。那么,是谁这么晚了接连给他发来短信呢?他有了些心神不定,手不自觉地驻在了草原的边沿。
她仍闭着双眼,却不再扭动,也不再呻吟,冷冰冰迸出一句:“看看你的机儿吧!”
况言苦笑一下掏出手机。一看,确有两条短信。第一条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狐狸嫖娼被擒。第二条是:狐狸现被关押在市治安支队,十万火急,速营救!发件人做了技术处理,隐去了电话号码。他觉得这肯定是谁在搞恶作剧。狐狸是啥人?粉场老手,早已修炼成精,咋会因嫖娼被捉拿?简直是无稽之谈!不过,他还是拨打了狐狸的手机,欲以证实信息的真伪。不承想,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这下他有了几分紧张。自从有了手机,狐狸就从没关过机。狐狸说,只要我没死,机儿就会永远开着。哪天关机了,你们几爷子就永远见不到老子咯!可这下狐狸关了机。他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就有些慌乱地跳下了床。
师雨睁开眼睛看着况言,一脸的埋怨。
况言说:“狐狸出事了!”
师雨喃喃道:“啥狐狸不狐狸的?还猫儿狗儿哩!”
况言解释道:“狐狸是我一个哥们儿,他……出了车祸,被送进了医院,正在抢救,恐怕有生命危险。师雨,我得赶去看看,马上就回来。只好,只好让你单独待一会了。对不起!”
师雨一脸愠色,想说啥,却终没开口。
况言说:“师雨,你看,你的生日让我哥们儿的事搅得……真对不起!”
师雨显得委屈地侧过身去,留给况言一个光洁的背和浑圆的臀。
况言不敢把目光滞留在那美妙无比的青春的胴体上,扭头冲出卧室,跟仓皇逃窜似的。
他在心里骂,龟儿子个臭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