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撞开的时候，连续一个月没有见过阳光的林舒瑶，被那折射进来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

还没等适应过来，便被几个粗使婆子强拉硬拽地拖出了阴暗的柴房，一直拖到了院内漫天雪地中，整个人匍匐在地。

“林舒瑶，你这个贱人当真是心狠，这侯府可是你的家，你竟然告密？！”面前的女子愤怒的质问却让她惨然一笑。

“家？自父亲被你们联手栽赃叛国之名身首异处，母亲被你们扔进青楼折辱而死，外祖父一家也因你们满门抄斩后，这抚安侯府怎还算得上是我的家！”林舒瑶满目含着熊熊烈火，缓缓看向面前的女子，唇畔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堂姐，你说是不是？”

林舒柔抬手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眼底闪过阴狠的恨意，“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倘若没有和二皇子有书信往来，又怎会被侯爷抓住把柄，要怪，也怪你们自己，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怨不得旁人！”

林舒瑶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仰天大笑，笑着笑着，连眼泪也落了下来，却还不曾停止。

想当初她为了顾夜轩的前途，暗自求了父亲与外祖父让他们加入二皇子一派。谁知二皇子后来被查出与突厥有书信往来，信中还夹杂着大齐王朝的排兵防护图，这一举动坐实了二皇子叛国的罪名。而她的那一封信就成了定国公府大房的催命符。

于是，大房无一生还，而林舒柔所在的二房却早已被顾夜轩摘了出去，连三房也没受牵连。

那个时候她才明白，顾夜轩真正效忠的其实是默默无闻的四皇子御承渊，而三房的林舒澄则成了四皇子的侧妃。

只有她的亲人，成了刀下亡魂。

她不甘心，于是买通了丫鬟，将顾夜轩和四皇子共谋之事写成一封信，打算呈给太子，谁料还没送出，就被林舒柔发现了。

现在，她还能做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来减轻自己的罪孽。

碧青瞧着林舒瑶疯癫的模样不禁拉着林舒柔往后退了几步，一脸嫌弃，“夫人，她这莫不是疯了吧？”

疯？当真是疯了也就好了。林舒瑶此时只恨自己眼睛瞎了，才会以为这抚安侯府是她此生唯一的依靠，才会那么任性妄为，以绝食逼得爹爹向圣上请旨，赐婚她与顾夜轩，才会一步一步，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更瞎的是，一年无所出的她竟然会为了顾家的后代，听从二婶的蛊惑，甘愿退居妾位，让堂姐下嫁抚安侯府，接任主母，为顾夜轩开枝散叶。

而这一切的一切，最后不过是她那最最敬爱和信任的堂姐设下的一个局，为的便是，让她这个堂堂定国公府大房嫡出的小姐，永远再无出头之日。

林舒瑶啊林舒瑶，你可真是林家大房的好女儿啊。

“夫人，您可不能心软，如今趁着侯爷不在府中，您若是再稍稍迟疑一下，就再也动不得她了。”千蕊开口劝道。

林舒瑶冷冷看向千蕊，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丫鬟也要如此恨自己。

林舒柔微微蹙眉，方要开口，忽而声泪俱下，扑腾跪下道：“妹妹，是我错了，你要恨，就恨我好了，为什么要牵扯到侯爷呢？你可知道，你这一封信一旦送出，那对于咱们抚安侯府就是灭顶之灾啊。我知道，自我嫁给侯爷之后，你便一直对我心存怨恨，这样好了，我把主母的位子还给你，你不要再怪侯爷了好不好？”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当心过了凉气。”碧青一阵错愕之后，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和千蕊一起拉扯着林舒柔起来，一边苦心劝道：“夫人您对侯爷一片真心，咱们都看在眼里，可如今就算是还了这主母的位子，怕是有人还不稀罕。”

“林舒柔你是疯了不成？还给我？还给我就可以当一切没发生了么？还给我就可以让父亲、母亲和外祖父一家重生，就可以让顾夜轩那个混蛋不娶你了么？”林舒瑶顿时咬牙切齿，只觉得林舒柔说的这番话真是天方夜谭。

若当真可以，她宁愿从未嫁给顾夜轩。

“妹妹，你怎能这般诋毁侯爷，他可是你的夫君啊。”林舒柔一双眼眸不可置信般地看向林舒瑶。待感觉差不多了，便一把抓住她的手，恳求道：“妹妹，什么都别说了好不好，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以后，我们姐妹同心，一起好好侍奉夫君，好不好？”

“够了！”林舒瑶猛地甩开林舒柔的手，只听“啊”的一声，林舒柔扑倒在地上，一个身影闪过，又是一个耳光，等林舒瑶回过神来的时候，顾夜轩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那一身风姿卓越，恰如当年，杏花影里，迷了她的心房。

“林舒瑶，你竟这般狠心？！”顾夜轩一脸的痛心疾首。

他刚回府，就听到管家汇报了林舒瑶欲告密一事，她怎么能这么对他？！就这么想要置他于死地？！原本他还顾念着从前的情谊，求了四皇子要留她一命，如今看来，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狠心？林舒瑶苦苦一笑，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和他究竟是谁最狠心啊。明明新婚时，他曾许诺，此生此世，惟她一人，却不曾想，没过多久，就一个接一个地纳妾，今个是秋姨娘，明个是杜姨娘，他可知她心如刀割，恨不能冲过去，求他不要再践踏她的心。

可是，林舒瑶是谁啊，堂堂定国公府大房的嫡出小姐，她自幼学的礼数不允许她那般恣意妄为，只能等啊等啊等，等到她再也留不住他的心，只能掉进了一个早已制造好的陷阱，然后，一步一步，走向了毁灭。

“侯爷，不怪妹妹，是我的错，是我让妹妹误会了，才酿成了今天这般的局面。妹妹只是骤然失去亲人才会这般昏了头，只求侯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再怪妹妹了。”林舒柔惨白着脸庞劝道。

顾夜轩回身一把抱起林舒柔，温声问：“脸色这样不好，可是伤到哪里了？”

林舒柔微微摇头，声音柔弱无力：“侯爷，求您……”

“不好了，夫人夫人她……”千蕊的话让顾夜轩意识到了不对劲，那刺眼的血迹顺着林舒柔的衣摆落在雪上，“夫人小产了！”

林舒瑶闻言突而仰天大笑，“林舒柔，你也有今天。”

这可真是报应啊。

顾夜轩一双眼眸望向林舒瑶，眼底的冷冽犹如风雪般冰凉刺骨。

林舒瑶知道，这一次，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被重新关进柴房后，林舒瑶捂着腹部，浅浅笑着。孩子，对不起，是娘不好，原谅娘，娘实在不想让你看到这个肮脏的家，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