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雀 9.2
作者: 李庸和 主角: 阿恒 周文山 向岛 苏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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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至 第三十六章 白茫茫的故事尽头 2024-04-17 18:5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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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暮年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女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我,“离家出走是不是很酷?” 我慈祥地笑了:“酷?酷不酷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会很苦。” “有多苦?”少女问。 “一时酷,一生苦,苦啊,苦一辈子的事。”我苦涩地说。 从离家的那一刻起,注定了我以后的人生像一个下坡路一样,一路低到底,而我再也找不到最初为人的淡淡幸福。我在迷途中摸瞎走路,我用一生的时间去明白,我的迷途,迷的是途……还是人……

第一章 奋不顾身

点上一支红塔山,缥缈的烟雾让我陷入回忆。

高二离家出走那年,我在铜雀门夜总会混得正是最差劲之时。

“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做不做生意!今晚别他妈想睡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过好日子!”面前的混蛋在僻静的走廊里对我挥舞着拳头,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他除了不打我的脸,其余地方都打。

大眼仔是我跟过的第一个男人,他打起女人来毫不手软,怪我眼瞎和这样一个男人私奔,也怪他太会伪装。

他踹人的力量一下比一下狠,我闷哼着,不哭不躲。

“骚货,你他妈哑巴了?!说话啊!做不做生意?!”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和暴力,在我来铜雀门之后已是家常便饭。

我倔强地闭着嘴,用态度默默地反抗他。

大眼仔想让我去卖,他骗过许多年轻少女失足,我正是被他骗来的一个。他在铜雀门夜总会小有势力,经常拉皮条赚点外快,他跟着这个区的老大混得风生水起,最近在老大面前得了点脸,已是一个小红人,场子里的人都会给脸叫他一声大眼哥。

轻重不一的拳头落在我身上,我紧贴墙壁,窝囊地抱头。

我身上的疼痛忽然停止了,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没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一个体格魁梧的男人捏住了大眼仔的手,他的脸廓棱角分明,五官明朗,他将那双深邃的眼睛放在我和大眼仔身上来回游移,说话的口气不冷不热:“马子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

大眼仔脸色微变,他此时变脸不是有发火的征兆,而是拍马屁的征兆,下一刻,他果然和和气气地笑着说:“哥说得有道理,小弟最近脾气不好,控制不住嘛,我以后会好好疼她的,跟您学学做男人的道理......恒哥,来,抽烟。”

大眼仔狗腿地散了一根中华烟给阿恒,并且殷勤帮对方点烟。

我见过这个男人,大眼仔如果是马屁哥,那么阿恒就是有实力的哥。

阿恒在老大面前是真正的左右手,平常沉默寡言,除了替老大打拼办事,他从不参与别人的闲事,个性颇为高冷。

前几次他见过我被大眼仔打,看了几眼,冷漠地走了。

所以今天他帮我的举动,让我很惊讶。

阿恒微微移动脚步,缓慢地蹲在我面前,他的长相和一举一动都具有阳刚的男人味儿。

大眼仔的神色有点紧张,他大抵是怕阿恒看上我,那么损失的精力和钱财他就不知该向谁去讨。

阿恒边叼着香烟边吐白气,他虽然蹲下与我平视,但他的身形过于高大,那下巴颏就高出了我的头部一些,便油然而生一种他俯视于我的错觉。

阿恒微微抬手的瞬间,我下意识害怕地想要抱头,却发现他只是撩了一下我脸庞乱糟糟的碎发。

做完这个动作,阿恒就利索地直起身来了,他将嘴中的烟夹在指间缓缓抽,烟离嘴之后,他轻蔑地喷了一口烟气在大眼仔脸上,警告道:“别让我再看见你打女人。”

话毕,阿恒单手插裤地转身离去,他随意将烟头扔在前面过路的地方,向前走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踩过燃着红点的烟头,脚步移开,那伟岸的背影朝走廊深处而去,地上的扁烟头冒尽最后一缕白气。

大眼仔伏低做小地答应,是是是。

等阿恒走远,他的表情夸张扭曲,朝冰凉的大理石上啐了一把口水,骂了几句在阿恒面前不敢说的粗话。

大眼仔蛮横地提起我的后衣领,他将我拽进了他的小房间,这是夜总会分给大眼仔的住处,原先是小姐和客人休息的地方。

这家大型的夜总会里暗自准备了空房。

有便宜房,普通房,还有贵宾房。

大眼仔住的地方就是最便宜的房间,他已算不错,没有和多个男人挤一个房间睡上下铺。

在场子里混得上名号的人,夜总会包吃包住。

大眼仔能一个人住一个房,都是他满嘴跑火车赚来的。

屋子被他住得脏乱,什么脏衣服和外卖都随地乱扔,他的痰甚至懒得吐进垃圾桶里,歪头就吐!

大眼仔是我见过最邋里邋遢的男人。

我每次收拾干净,他又弄得乱七八糟,收拾也是徒劳。

我不收拾的话,他又会打我,只要生活上有一点不顺他的意,他便动辄打骂。

而且他常常在外面受了大混子的气,回来就拿我做垃圾桶撒气。

比如大眼仔抓住我的头发,狠狠地把我往冷硬的墙壁上撞,撞得我头昏眼花,鼻血横流。他顺手抽出腰间的皮带,兴奋地往我身上鞭打,他每次拿皮带打人就会有一种变态的兴奋感。

我听别人说过,大眼仔的口味很重,以前跟过他的女人,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大部分是甘愿的,因为大眼仔要玩也找会迎合的女人玩。

至于我,他还没动,因为他想把我的初夜卖个上万的好价钱。

大眼仔很会敛财,他骗来的女人都是先高价卖给别人一晚,日后再肆无忌惮,等玩腻了就摆到夜总会挂起来卖。

我至今不肯去卖,他想要用无能的暴力手段来征服我,那可真是彻底用错了方法,我本就是从暴力下长大的人,我抗打不服输,也已经习惯了。

若不是因为有那样一个支离破碎的暴力家庭,我也不至于会被一个虚伪的混混骗走。

十岁时,父母因离婚的事起争执吵架,我在门外悄悄偷听,那会儿我马上翻出他们的户口本藏在了我的书包里,上学放学都揣着。

父亲满屋子找不到户口本,也等不及补办户口本,于是向法庭起诉离婚。

母亲是出轨者的一方,净身出户后,她狠心丢下我,同野男人永远离开了家。

我爸自此成为了一个酗酒的暴力鬼,一喝醉就抽出皮带打我或揪人头发扇巴掌,嘴里叫的却是我母亲的名字,一口一个地骂她贱人或者荡妇。

我爸没喝醉的话还好,高兴了会给我几分好脸色,脾气上来时,下手比较有分寸。

我的右耳在十二岁那年被他打得失聪,后来他喝酒的次数少了一些,平常对我下手也轻了些。

他对我妈存着爱,也存着恨,因我像极了母亲的眉眼,所以我成为了他施暴的对象。

我的家庭很普通,我妈走后,我爸越来越衰,挣不到几个钱不说,穷得在城里都快租不起房子了,连过年回奶奶家也得斟酌几番。因为他的兄弟姊妹都是刻薄脸,喜欢攀比,喜欢阴阳怪气地数落人,还怕我父亲向他们借钱供我读书,一提起钱大家变脸比翻书还快。

一个失败的男人,也只能通过揍我来换取一点变态的成就感,况且他认为是我拖累了他。

他常贬低我。李苜蓿!知道你为什么叫苜蓿吗?苜蓿就是路边的一种野草!跟你一模一样,又下贱又野生。

因为他那些惹人伤心的话,我一度认为自己不是他亲生的,甚至悄悄去验了DNA,但化验单上的显示是我们是父女关系。

我曾经希望不是,因为那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离家出走了,我早就受够了暴力的单亲家庭,受够了他的污言秽语,受够了他的酒后发疯。

我不会做学校布置的作业,他教我的时候,一边狠狠地打人,一边暴躁地教学。学校的老师也有打差生的习惯,这导致我讨厌学习,终于成为了一个无可救药的叛逆差生。

我念书念到高二,已是少女初长成,但我爸的暴力都没有间断过,虽然减少了次数,但始终没有断。

所以我蓄谋已久的离家出走,在遇到大眼仔之后终于实践了。

大眼仔从很远的地方来学校周围办事,我放学的路上和他不小心相撞,他自此开始对我纠缠不休,这时候的他没有露出任何渣男的马脚。

我每天放学之后,他就开一辆破车来接我,我后来才晓得这车是他兄弟的。

大眼仔的真名比较文气,叫陈秋白,他的皮肤偏白,一双大眼比女孩子漂亮,长相小帅,体格精瘦。

只要来见我,他会打扮得成熟干净。

他哄骗女孩子的手段层出不穷,隔三差五设计一个浪漫惊喜,相处之间他会刻意做出许多贴心的小细节,说话温言细语,会倾听我的心事,会开导我的心结,这让我对他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我的姿容尤佳,学校追我的男生有不少,但我从看不上学校里的毛头小子。

有个不良少女从别人嘴中听说,她穷追不舍的男生喜欢我,小太妹放学要来门口堵我,她还骚气冲天扬言,放学在校门口等着。

而那个喜欢我的男生什么也没做。

我在放学之前,赶紧打了一个电话给大眼仔说这件事,他表示没问题,包在他身上。

这样一衬托,我就觉得大眼仔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放学后约架,大眼仔喊来的人全是社会上带刀的真混子,把小太妹带来的高年级混混吓得够呛。

他亲昵地搂着我,向混混们宣布我是他的女人,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动李苜蓿一根汗毛。

那一刻起,说不心动是假的。

我只让大眼仔吓唬了小太妹一顿,并没有来真的,第二天小太妹换了一副面孔来巴结我,她以为我跟社会上的人混得很好,在学校是卧虎藏龙之人,所以想认我做干姐,我心里偷笑,面上拒绝。

经过这一件事,大眼仔在我心中的地位逐渐稳固,我觉得他是一个能够保护我的好男人,在他温柔的蛊惑下,我在放学的某一天,回家收拾行李离家出走。

当家庭不能带给我温暖的期盼时,我天真地决定出去闯荡。

我爸那天回来得比较早,他撞见我收拾行李,拿起扫帚头追着我猛打,我连行李都来不及拿,只捏着钥匙,抱头鼠窜地逃出了门。

我在楼道里竭嘶底里地吼道:“李树池!我恨你!我永远不要再回这个家!我妈出轨,也是你活该!!”

我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他,他把我按在墙上差点活活掐死。

楼下的大眼仔听到响动连忙上来帮我,父亲看着我跟男人私奔的背影,把能砸人的东西全部扔了过来,包括他的鞋子和外套。

他也放了狠话,叫我有种永远不要回家!

但是我来到铜雀门的第二天,父亲就从门外冲进来给了我一个响彻大厅的巴掌。

当暴力鬼被保安架出去的时候,他双眼赤红地唾骂我,并怒极反笑地说,少了一张吃饭的嘴,他活得更轻松,还更容易找到新老婆。

第三天,我去街上买生活用品,暴力鬼再次从暗处冲上来打我,他疯狂地把我踹倒在地,拳打脚踢,冲我吐口水,并且用脚底狠狠地踩我的脸。

他骂我是李家不孝女,不要脸的小婊子,跟我妈一样婊,他说,李家再穷都没出过娼,不是我离家出走,而是他要和我断绝来往。

打完最后那一顿,我爸扬长而去,自此再也没来寻过我。

他再来找我的时候,已时隔久远,这话且等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