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子黄了 9.1
作者: 许开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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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至 尾声 2023-11-16 10: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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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美丽的菜子沟里的百年下河院传承到东家庄地的时候就只有一个痴傻有病的儿子命旺,偌大的产业惹得管家六根内外勾结,管家所有的美梦却被冲喜的媳妇灯芯给破坏了。这个貌美如仙的22岁老姑娘甘守活寡,入住了这个万千谜团包裹着的百年老院,在金光灿灿、剑影刀光、尸横遍野的争斗路上,最后成为孤独的赢家。但她幸福了么?

第一章 冲喜 1

后山半仙刘瞎子神神乎乎说了句话,让菜子沟下河院东家庄地做出重要的决定。他要给十五岁的儿子命旺成亲。

菜子沟下河院少东家命旺不行了。半月前管家六根从沟外请来六个道士,杀了三只羊,宰了一头猪,白杨椽子搭起三丈高的道台,大有做一场空前绝后的道场的架势,引得一沟人都跑来看热闹。谁知说好五天的道场做到一半时道士惊跑了,连银子都没顾上要。晕死在道台上的命旺半夜里一个猛乍醒来,奇怪地打道台上跳下,瘫到院里,口吐白沫,鼻孔流血,两手冲天上乱抓一气,渐渐垂软下去。更奇的是裆里猛地一柱擎天,其势非骡马能比,惊得众人作鸟兽散,六道士更是惊魂落魄,四散逃命。

谁都知道,少东家命旺是庄地的命线线。东家庄地前后娶了三房老婆,每一房都如花似玉,能把半条沟照亮,却独独只生下这么一个儿子。许是老天真不开眼,命旺打生下来,就病恹恹的,不像是东家庄地的种。庄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他养到现在,没承想,一场大病下来,就成了半丝气。

东家庄地原本是把希望寄托到管家六根身上的。六根说,沟外的孙老道赛过神仙,驱鬼安神样样儿精,年前他亲眼望见过,沟外刘麻子家的老二就让孙老道救活了。庄地知道,刘麻子家的老二也是个病秧子,死了好几回,有次做道场,庄地也在场,那阵势,他还是头次见。如今听说刘家老二真让孙老道给救了,前几日还娶了媳妇,庄地忽就抓住六根的手:“这事你去办,只要能把我娃的命救下,钱花多花少,不在乎。”

管家六根领命而去,道场是设了起来,没想,事情成了这样。

当夜,菜子沟下河院乱成一团,东家庄地更是六神无主,差一点二人急过气去。若不是奶妈仁顺嫂,场面怕是不可收拾。

大惊过后,奶妈仁顺嫂抱着气息奄奄的命旺,泪流满面,躲在西厢房不肯出来。一沟人顿叹东家庄地不幸,菜子沟百年老院将面临断子绝孙的险境。谁知后山半仙刘瞎子无意来到沟里,病急乱抓医的庄地即刻磕头相迎,后山半仙刘瞎子进了上房,黑魆魆的双眼像煞有介事地环顾了下四周,支开管家六根,关上门攘眼了一夜。第二天早起,后山半仙刘瞎子神神秘秘冲东家庄地说,娶新人冲喜,越快越好。

风声传出,沟里沟外养女子的人家纷至沓来,大有挤破门的阵势。他们忘了先前骂过庄地的话,也忘了曾蹲在菜子地埂上对下河院的诅咒,更是不顾女子前脚进门后脚就成寡妇的危险境地,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庄地。

东家庄地这一次倒是冷静得很,打定主意肥水绝不外流。后山半仙刘瞎子关于姻路在后山一带的指向,很快让他将目光锁定在十年未曾谋面的后山老舅身上。经过慎思,后山舅家大女子灯芯就摆到了桌面上。

同样因了刘半仙一句话,东家庄地多少还有些犹豫。后山半仙说:“冲过来他就是条龙,冲不过来,怕也是天意如此,往后……”他闭了眼,半天,突然又道,“不管咋样,新人只许进不许出,做牛做鬼都是她的命,再者,一次冲不进二次冲,二次冲不进三次……”

后山半仙做了个果断的姿势,面目一冷,斩钉截铁地说:“要想保住这院,就不能怕麻烦。”说着,他悄悄塞给庄地一道符,“有了这东西,遭殃的只能是娶进门的外人,你家命旺,伤不到的。记住,想救你儿,就不能心软,更不能怕多几个替死鬼!”

一句话惊得东家庄地差点儿没栽过去。毕竟同是骨肉,要真应了半仙的话,咋个跟死去的三房交代?谁知命旺他舅坚决得很,媒人一来二去的撮合中,他表现出空前的积极,连掐八字、送聘礼、几抬花轿迎娶等这些至关重要的事都一一省去了,只急着让妹夫定日子。

庄地直叹,老舅就是老舅,虽说过去恨过怨过,到了关键时候,心还是向着他的。

一切准备就绪,管家六根带着二拐子和四个轿夫,天一黑上了路。这一天是民国十六年阴历四月初五,后山半仙特意交代,花轿天黑出发,四更前进门,两头都不能见日头,这趟路顿让人沉甸甸的。

管家六根最先也不想去,他老婆柳条儿要生了,弄不好就在今夜,他急着知道结果。要是能生个带把的,再险的路他也不在乎,可老婆肚里的货实在难说,他没一点儿信心。柳条儿嫁过来五年生了三个带叉的,弄得管家六根谈生色变。无奈东家庄地说得坚决,非要他去,说对二拐子不放心,凡事还是交给他稳当些。管家六根不好推辞,一上路他便心事重重,跟二拐子一句话都不说,那样儿就像东家庄地硬逼他踩上了鬼门关。二拐子倒不在乎,早就听说后山的灯芯美得跟妖精一样,恨不得立马飞到后山,自个儿背了回来。

路是山路,崎岖得很。日前偏偏又下了雨,路上的泥泞还未干,走不多远便有轿夫摔了跤,二拐子让轿夫脚底绑了麦草,说等会儿到了山上,万万不能摔,摔了山崖就是收命的地儿。轿夫们本就心虚,通往后山的路白日里走都让人脚心冒汗,黑夜加上泥泞,还不让掌火把,就有了撂挑子的心。管家六根只好说,一趟算两趟。轿夫们这才狠着心,往前走。摸黑走了一个多时辰,还不见月亮探出头,浓黑的乌云压了一切,山气湿扑扑的,说不定雨很快又要来。

管家六根止住步,很想卷根烟抽,黑灯瞎火的,怕只有烟能给人提精神。管家六根显然缺少某种精神,这段日子他总是神神经经,表现跟往常大为不同。人们说他可能是让柳条儿的肚子给弄慌了,也难怪,像他这样的人,要是真生不下个带把的,这日子,可就算是到了头,他总不能也学东家庄地一样,二房三房接着娶。要知道,在沟里,讨一房老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纵使管家六根,怕也只有守着柳条儿,过一辈子的命。

管家六根手在衣裳里摸半天,才发现洋火用光了,只好掏出烟末,放鼻尖下闻了闻。身后猛然爆出二拐子的笑,尖丝丝的,像鬼叫。大约又讲了荤段子,轿夫们也跟着笑。管家六根是不喜欢二拐子的,尤其他嘴里一天到晚喷的那些粪,能把人熏死。二拐子别的嗜好没有,讲荤段子说下流话,一绝。下河院四处传播的那些个炕上被窝里的事,怕都是他说的。管家六根其实不喜欢下河院的每一个人,包括东家庄地,可他喜欢下河院,所以他装出喜欢他们的样子,对二拐子更是这样。

二拐子也不理他,只顾跟轿夫们讲荤段子。他真是有精神,后晌喝了三碗糊糊,按说一泡尿就该放空了,到这时他也没喊饿。幸亏有他,管家六根想,这山险路滑的,又伸手不见五指,没他讲段子,轿夫们要是一丢盹,不敢想。

二拐子赶上来说:“要不歇缓歇缓,吃点腰食?”

六根收起烟,说:“两个时辰的路走了这么长时间,再缓赶四更能回去?”

二拐子不屑地说:“赶不上不赶,迟了能咋的?”

六根很不高兴,一听二拐子说这话,他想起上路时东家庄地说的话,这趟路跑回来,就打发二拐子走,这人靠不住。六根并没想过要打发二拐子,东家庄地的话他也只是听了听,他有自己的主意,现在看来,这牛日还真是靠不住。

许是没让歇缓,二拐子有了脾气,嘴里的话稀落了,后来索性闭了嘴。面前就是黑鸡岭,路更是陡峭得很,鬼见愁。没走几步,一个轿夫就踩空了,要不是二拐子眼疾手快地拽住他,怕就到沟底了。管家六根说:“小心点儿,过了这岭就到了。”

话刚说完轿子就翻了,这次摔的是二拐子,他妈呀一声,半个身子已到了崖下,手死死地抓着轿栏。六根闻声折回来,自己一慌张也绊了一跤,头重重磕在地上,还好,他摔在了路里边。路滑得使不上劲,几个轿夫手忙脚乱,嘴里惊喊着,想把二拐子拽上来,轿子咯吱咯吱,栏杆一断二拐子就完了。这牛日,死到临头还说要摸新娘子屁股,六根真想让他摔死,可他更想让新娘子摔死。

一想新娘子抬进门命旺就有可能活过来,六根的心猛就黑了。这是六根的秘密,下河院怕是没人知道。更没人会想到,请孙老道做道场也是个阴谋,本来说好了要让命旺死在道台上的,大约事到中间孙老道怕了,这才多出娶亲这档子破事。

六根站在黑夜,心思恍惚了一会儿,突然就坚定了。他脱下衣裳,让二拐子抓住,嘴里骂道:“你个牛日,看你还敢想女人!”几个人合力一拽,二拐子爬了上来。

终于翻过岭,远远听见咳嗽声,管家六根说放慢些,叫他们多抬段儿。二拐子心里不乐意,恨不得能三步两脚过去,又怕管家六根骂他,便佯装撒尿,站在了山坡上,心却早让对方轿里的新人给捉了去。

迎娶的方式都是事先说好了的,新人不在娘家上轿,怕娘家的三魂四鬼跟上,娘家负责将新人抬上道,边走还要拿铁锨把路斩断,千万不可留回头路。中间换轿更要小心,一不能回头,二不能落地,一一事项东家庄地都再三做了叮嘱。六根这阵儿像是突然给忘了,迎了头,头件事就是跟对方讨洋火,点了烟,还想多要几根,对方恨恨地说,当是芨芨棍?六根心里骂,黄花闺女往死路上送都舍得,几根洋火你就心疼?把你个猪脑子家的!

说话间,二拐子跟轿夫吃了腰食,开始接人。夜墨黑,二拐子寻着香味儿,掀开帘子,颤着手往里一摸,软绵绵触到一个嫩人儿。这差事真是美极了,美得二拐子永远想做这差事。沟里谁家摊上这事儿,二拐子跑得比狗还积极。迟疑间他忍不住就探了一下手,吓得里面差点儿叫出声。二拐子也不敢太过放肆,咽了口唾沫,伸手抱了新人,说勾紧点儿,话刚出,一双手就揽上了他脖子。

二拐子猛地一悸,顿觉一片酥软,骨头都发着呻吟,新人儿触到他身子的感觉竟是那般奇美,那般妙不可言。二拐子一路等的就是这一刻,所以接人时间就多了点儿,看不清他做了些什么,但摸一把大腿是决然少不掉的,这点管家六根想得出。管家六根咳嗽一声,二拐子这边的动静就快了点儿。等放好人,换了礼品,再上了路,二拐子话就多了。他紧紧地守护着轿子,说出的话跟轿子的气氛十分吻合。管家六根却想,二拐子的手一定在轿里,在她腿上,趁颠轿的空,钻到裆里也说不准。去年抬沟里一个新媳妇,他就摸了人家一裆水。

这牛日!

管家六根突然就没话了,有意跟轿子拉开距离,远远跟在后头,像是在等什么事。

一路艰险。

许是新娘子命大,管家六根这晚的想法没能实现,他十二分的沮丧,这时候他再次想起了自个儿的女人柳条儿,一股不祥涌上来,不知怎么突然就认定这次又是个带叉的。管家六根呸了一口,恨得鼻子都有些歪。

下了山,顺沟往上走一袋烟工夫,突然就望见一片火,轿子抖了起来,轿夫们精神骤起,二拐子狼野着嗓子,吼起了花轿歌:

我抬呀抬,我把你打娘怀里抬过来

我抖呀抖,我抖得让你合不了口

我唱呀唱,我唱得叫你骚又浪

我颤呀颤,我颤得你心肝肉儿酥又软

……

熊熊火光中,菜子沟百年老院充满了期待。

雨恰是在这时落下来,淅淅沥沥,裹着油菜花的清香,很好闻。管家六根怕也是被火光中那气势宏伟的深宅大院给震醒了,忙忙地收起心思,脸上堆出他旧有的殷勤,跑前跑后,跟轿夫说笑着,进了村。

奶妈仁顺嫂早早等在火堆旁,她今天也是格外打扮了一番,一袭大红棉袄十分的艳,衬托得丰腴的身子越发饱满,胸脯更是高耸如挺。头上还裹了块红头巾,火光一映,那张脸儿便红扑扑诱人。她颠着一双小脚,手里挥条红方巾,忙里忙外地指挥着下人。这个下河院最有成就的奶妈此时已完全一副主人架势,她的利落和对婚事的熟谙引得沟里看热闹的人群接二连三发出赞叹,有人就喊:“仁顺嫂,是你娶媳妇儿啊?”

“就是,眼热了?”奶妈仁顺嫂大大方方回过去一句,让那个心怀不轨的喊话者反讨了没趣。也有人想讨她便宜:“仁顺嫂,看上去你倒更像个娇娘子。”

“像吗?”仁顺嫂故意拿捏了个姿势,丰腰一摆,鼓鼓的臀往后一扭,扑哧一笑,嗔骂道,“馋死你个属猫的,朝后看看,你家屋里的盯着哩。”

说笑间,轿子到院门口停下,管家六根还没来得及跟仁顺嫂打招呼,就听说柳条儿生了,果真是个带叉的,他脸色瞬间僵了。仁顺嫂跑过来,问:“路上平安吧?”管家六根没好气地就说:“没死!”

“呸!”仁顺嫂吐了一口,“这啥日子,你也不嫌……”话说这儿,她突地就望见六根一张灰脸,这才想到了柳条儿,话一转,说,“还愣着做甚,快去看看你屋里的,是母是公还不知道呢。”

管家六根恨不得吐仁顺嫂一口,知道她这阵儿心里正笑得锅滚。他独自恨了一阵儿,还是愤愤地走了。

这边就由了仁顺嫂,她内心里巴不得六根这挨刀的走掉哩。奶妈仁顺嫂虽是个寡妇,这种事儿上却少不了她。再说了,东家庄地那儿,她是有特殊身份的,这事儿,庄地能交给外人?管家六根大约正是恨这个,一直拿仁顺嫂当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天爷打个雷,把这个不守妇道的骚母猪给劈死。仁顺嫂却不拿六根当回事,养不下带把的赖谁哩?就你那个棒槌,能捣弄下个带叉的就算烧了高香!哼,还想子孙满堂哩,羞死你先人,也不想想你家先人死时裆里揣了个甚?奶妈仁顺嫂吓了一跳,忙忙把心里话咽下去,一门心思迎起了新人。她毕竟见过世面,又跟着东家走南闯北的,指挥得还算顺当。

二拐子吆喝着让轿子重新抖起来,四位轿夫此时也铆足了劲儿,知道挣赏钱的时机来了,晃着脚步,摆着八字,一起一伏地绕火堆转了三圈。仁顺嫂早已点燃香纸,跪在地上,边烧边念念有词:“燎三了,燎四了,冤魂野鬼燎尽了,新人进门冲喜了,下河院的风水燎旺了……”

燎过三遍,宰过鸡,杀了羊,又从院里端出一火盆,稳稳当当放门中间,就等着新人下轿了。

众人忙乱中,奶妈仁顺嫂溜过去,左右一瞧,趁人不备,快快往火盆里丢了什么,然后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溜出了人堆。

二拐子早已不耐烦,冲装模作样的仁顺嫂喊:“抱人哩,抱人哩,三鸡儿早叫了,再磨四鸡儿又叫了。”后山半仙再三叮嘱,新人务必四鸡儿叫前进洞房,错过这时辰,想冲也冲不了。仁顺嫂听见喊,这才转过身说:“人哩?”

按乡俗抱人是新姑爷的事,可少东家命旺躺在炕上,爬不起来。说好让油房新来的小巴佬七驴儿抱,七驴儿跟命旺同庚,个头也一般齐,且不知乡俗,这阵儿却没了影。仁顺嫂七驴儿七驴儿叫了几声,没人应,立刻就慌了,扯上嗓子骂:“穿了衣裳拿了赏钱,这阵儿倒跑了,害人鬼,明儿非说给马巴佬不行。”

外面骂着,里面早等不住了,东家庄地一遍遍地唤,四鸡儿叫了,四鸡儿叫了。仁顺嫂干着急没办法,谁都知道半夜里抱新人不吉利,况且又是替命旺这么个半命星,弄不好惹祸上身,十万个划不着,这一沟的人,怕是没谁肯帮这个忙。

轿子搁在那里,谁都干望着。轿里的人更是一片焦急。

东家庄地院里跳起了蹦子,大骂仁顺嫂办事不力。奶妈仁顺嫂急得要哭,七驴儿这挨刀的,害人没个轻重,叫他一辈子娶不上女人。

“赏二斗菜子,谁抱?”奶妈仁顺嫂一急就乱做起了主。

没人应声,人们全都失了声,心里头却在窃笑,知道有好戏看了。

“三斗,三斗抱不?”仁顺嫂已经顾不上了,三斗菜子值三个月工钱,可还是没人应声。

“天呀!”东家庄地打里面喊了一声,他不是心疼菜子,再要拖延,四鸡儿真就叫了。

“一石!”仁顺嫂喊出了一个吓死人的数字。天老爷,抱个新人值一石,没听过!

人们一下子让这个数字吓住了,连气都不敢出一声。死静!东家庄地急得想扑出来,恨不得自个儿抱了往屋里跑。就在这时候,突然炸出一声:“我抱!”

声音还没落,仁顺嫂已惊得掉了手中的包袱。喊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二拐子。奶妈仁顺嫂妈呀一声,她可就这一个命线线,平日里胡作非为倒也罢了,要是真敢犯这个忌,那不是要她命哩?

仁顺嫂刚要阻止,二拐子已掀开帘子,火光映出新人的脸,竟是没罩盖头的!一双盈盈的眼直直地望着二拐子,二拐子一惊,怔住了。等看清那双眼里亮晶晶的东西,二拐子不再犹豫了,他伸出双臂,勾住她腰,趁势一捏,一团软软的绵就握在手里。那脸急了一下,渗出羞恼来,眼神却是带着鼓励的。二拐子另一只手就摸住了屁股,一团热燃了全身,仁顺嫂的话再也听不到了。

在众人巨大的惊诧里,二拐子给新人蒙上盖头,胸贴住两团云一般的绵软,结结实实地将她抱起来,大步跨过火堆,越过火盆,嘴里唤着:“新人过火堆,霉气全燎尽,富贵进了门,添子又添孙……”

二十二岁的老姑娘灯芯就这样带着雨星被二拐子抱进了下河院。

仁顺嫂早已昏倒在地,嘴里无声地哭喊:“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