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诗004

书名:
实习书记
作者:
许开祯
本章字数:
13407
更新时间:
2023-11-14 13:35:39

乔大伟不想放弃这桩生意,碧水花园的变卖早在他的预期之中,他太了解吴富贵了。当初修碧水花园,经济处在高速增长时期,人们的消费欲望被过猛增长的经济无限制地放大,仿佛一夜间银城就能产生无数个百万富翁,仿佛每一个百万富翁都想体验住进豪宅的快感,因此所有的人都看好碧水花园。吴富贵也是冲这点下了血本,但谁也没想到,工程动工不久,银城经济出现微妙的变化,紧接着,国家紧根银缩,宏观调控,使得整个经济放慢了脚步。这一变化立刻引来人们消费心理的转变,等碧水花园彻底竣工,经济的低迷期已经到来,再想卖出去,就显得有点难。当然,也不是说碧水花园就卖不出去,如果真是那样,乔大伟是不会动这心思的,他还没笨到替人背债的程度。什么时候都有高消费,这就是中国经济的特色。关键看你能不能找到卖点,乔大伟相信吴富贵是找不到的,吴富贵早让它弄得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坐下来仔细琢磨这个事儿。他恨不得拿它当姜芬丽一样一脚踢出去。

真要踢出去了,吴富贵却又舍不得。这就是吴富贵,乔大伟早料到这点,所以他不急,跟吴富贵这样的人打交道,乔大伟还算有经验。

乔大伟急的是有份很关键的文件还没拿到手,这关系着碧水花园的未来,也关系到乔大伟能否真正东山再起。

别看乔大伟整日闲得就知道看漫画,漫画背后,藏着他的未知,藏着他不被常人看穿的野心。

乔大伟只能在一些细枝末叶上跟吴富贵硬扣,这是他拖住吴富贵最好的办法。

这些,哪是来自百石湾子的何如蝉所能想到的。

吴富贵再次来到新海岸,一进门便嚷嚷,我的乔大厂长,你真就见死不救?乔大厂长是当年吴富贵对乔大伟的称呼,那时候吴富贵叫得那个亲热,是今天万万不能比的。乔大伟并不打心眼里计较这些,他亲自给吴富贵倒杯水,我的吴大老板,你得让我也有饭吃啊。

你……?吴富贵接过水,嘴巴惊得合不上。乔大伟居然跟他叫穷,居然跟他谈吃饭。别人不知道,他吴富贵还不知道乔大伟是哪个林里的鸟?当年,当年他可是几万人大厂的老总啊,每年销售收入就在三个亿,单是工程建设这一项,花出去的钱就顶得上银城这些年半个建筑市场。单从自己手里……算了,吴富贵想到这儿,猛地刹住闸,摸打滚爬这么些年,这点自觉性他还有。不该想的不想,不该说的绝不说。

他开始喝水,故意喝出一副穷相。反正他也是被逼到了绝路上,不怕乔大伟看他笑话。

这样吧,我再跟对方谈一谈,看对方能不能开价高点?

好,好,好,全仰仗你了。吴富贵显得感激涕零。其实,他心里清楚,那个对方根本不存在,就是眼前的乔大伟本人。当然吴富贵不能点穿,点穿他就没得做了。吴富贵一开始也没想到要找乔大伟,他想随便找个冤大头卖掉算了,但找来找去,却发现所有沾手建筑的人,都不想接他这烂摊子。而建筑之外,敢接管碧水花园的人似乎还没生下来。想来想去,他才跑到乔大伟这,他知道,无论多烂的摊子,只要到乔大伟手里,就能给你变魔方的变活。吴富贵相信乔大伟,就跟相信太阳总能把地球照亮一样坚定无疑。

乔大伟劝吴富贵不要急,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吴富贵心里说,当然好事多磨,你能用四年时间把一场灾难磨掉,这功夫了得!可我磨不得啊,上头催,下头逼,再磨,老子就该进监狱了。嘴上却说,帮帮我吧,看在过去的份上,帮我老吴一把。

帮,一定帮,怎么能不帮呢?乔大伟忽然就变了声调。吴富贵吓得伸了下舌头,该死,咋就提起过去了呢。

他慌忙冲屋内四下瞅瞅,发现少了个人,忙转移话题说,那个女人呢?

哪个女人?乔大伟不高兴地盯住吴富贵,吴富贵又觉说漏了嘴,忙讪笑道,我这人,大老粗,不会讲话,乔大厂长还是不计较的好。

乔大伟这才转怒为笑,拍着吴富贵肩膀说,走,老吴,请你喝酒去。

那份文件直到月底才拿到手,至此,乔大伟才算吃到了定心丸。望着文件,乔大伟嘿嘿笑出了声。吴富贵啊,你哪里知道,你这是白白把金子往外扔啊,我要是不捡,人们不说我乔大伟真就成了白痴?他抓起电话,愉快地拨通吴富贵的手机,吴老板,对方终于让步了,你就等着拿钱吧。

7

碧水花园小别墅里躺了一月,何如蝉躺不住了。原想乔大伟耐不了几天,就会过来请她,甚至说些动听的话,那样,她就可以好好撒一下娇。想不到,一个月,乔大伟竟然连电话都没打。

这一天她睁开眼,忽然问自己,我算什么,我在他眼里能算什么?这话把她给问惊了。问着问着,她忽然就明白,自己充其量只不过是个打工女,还指望他来请?她苍凉地笑笑,算是把自己给笑醒了。她一骨碌翻起身,洗漱,化妆,打扮一新地走出家门,这才发现,碧水花园不像了。乔大伟的人已开始进驻碧水花园,正式接管碧水花园。

何如蝉走进新海岸公司,看到乔大伟正一脸春风地站在窗前,目光凝视着窗外。喷薄而出的太阳照在他脸上,映得他那么年轻,那么阳刚。

来了?乔大伟收回目光,轻轻问了一句,那神情,就像她何如蝉昨天还在这儿上班。

何如蝉叹服于他的平静,什么也没说,状若错了的孩子一样默立在乔大伟面前,等着他奚落或辞退。

你来得正好,眼下有桩生意,还真需要你去谈,这么着吧,上午你先看资料,了解一下对方,下午三点在宾馆见面,你做个准备。说完,乔大伟拎着公文包,看也没多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何如蝉宠辱不是,真是想不到乔大伟会用这种方式迎接她。发了一会呆,她还是乖乖走到乔大伟桌前,拿起那叠资料,较上劲地看了起来。

乔大伟这次接手的是一家煤矿,不大,但称得上悠久。从资料看,这家煤矿已过了报废期,属于关停并转那种。之所以没关停,原因可能在矿长身上。吕书同这个人何如蝉听过,是银城下面一个县很有名气的矿老板,何如蝉上大学时,吕书同出钱力捧过一个模特,那模特还上过央视,不过后来还是毁在了吕书同手上。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何如蝉还跟同舍几个女伴争论过,争论的焦点是女模特到底该不该用一生来报答吕书同。何如蝉的观点是不该,凭什么?有个女孩却说应该,人家出钱捧你,又凭什么?何如蝉不屑地对那女孩说,他和该。现在想想,和该的是那模特,听说她后来下嫁给一个流浪歌手,再没了消息。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命运。

一个上午,何如蝉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吕书同两年前出了事,手下有座煤矿压死了人,好像死了五个农民工,吕书同想压,没压住,让记者爆了光,害得那个县的县长也丢了官。这事儿闹得挺大,要不吕书同也不至于卖矿。

一座报废的矿井买来做什么?想着想着,何如蝉就把问题回到乔大伟身上。尽管乔大伟啥也没说,但何如蝉相信,乔大伟想得到这座废矿。

下午,何如蝉早早等到宾馆大厅,约摸半小时后,乔大伟出现在宾馆里,看到何如蝉,乔大伟像以前那样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很像一把钥匙,一下就把何如蝉堵塞的心打开了。她还以微笑,两个人便像以前那样默契地往楼上走。穿过长长的楼道时,乔大伟问,准备好了?何如蝉笑着点了下头。乔大伟伸出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像是鼓励,又像是示爱,何如蝉心里莫名地轻动一下,一月里的不快瞬间便消散得无影。她决计发挥出最好水平,替乔大伟把这座矿井拿下来。

吕书同比何如蝉想像得要老一些,也更加土气,胖,甚至称得上肥肿,这样的男人要是放在以前,何如蝉是懒得看一眼的。可这一天,她表现得异常甜蜜,举手投足,甚至有种暗中撒娇的味儿。吕书同朗声大笑,他说乔大老板,想不到你也是个金屋藏娇的家伙。乔大伟的目光在何如蝉脸上动了一下,没说啥,原又跟吕书同打起哈哈。何如蝉这才发现,商人间的哈哈是很有意味的,比政客们来得直接,也粗糙,但句句暗藏着杀机,有种不见刀子就出血的痛快。何如蝉居然很喜欢这种气氛,她觉得跟教授们的酸不啦叽和政客们的不阴不阳比起来,还是这种气氛爽。谈了一阵,吕书同说,这么谈下去八辈子也谈不出个儿子,乔大老板,你就别绕弯弯了,我是新媳妇挨X,喜欢一捅到底,你索性一口给个价,成了是买卖,不成是朋友。这么不痛不痒的,难受!说着把目光搁何如蝉脸上,有点坏意地问,你说呢,何小姐?何如蝉知道自己发挥的机会来了,借故给吕书同点烟,将裹着浓香的身子半蹭在吕书同身上,吕老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你没听温火炖出的鸡汤味才浓么?

哈哈,乔大老板,你这是给我使美人计呀。吕书同爽快地点上烟,害怕乔大伟否定似的,忙又说,也好,能跟何小姐这种女人多说句话,损失个十万八万的,也值。

这时乔大伟的手机响了,他借故接电话,走了出去。吕书同有点急不可耐,抓紧时机在何如蝉屁股上摸了一把,一脸坏笑地说,何小姐,乔大老板一月给你开几万?

保密。何如蝉灵巧地躲开吕书同再次摸过来的手,燕子一样飞到另一个角落。妈妈日,这么好的小姐,我咋就碰不到。吕书同直言不讳地表达出自己的愤怒。

接完电话,乔大伟走进来说,对不起,吕老板,我有点急事,要紧着处理一下,合作的事,全权由何小姐跟你谈,她咋谈我咋接受,好不?

好,好,这有啥不好的?你忙你的去,不就一个矿么,多大个事,啊?

乔大伟一走,屋里的空气立刻变了。吕书同两眼直勾勾的,恨不得立刻就把何如蝉放倒在床上。何如蝉一时有点心虚,转念一想,有啥怕的,难道比吴富贵还恶?

谈判出奇得艰难。难的是双方都有了新目的。吕书同打定主意,豁出这座矿也要把何如蝉这女人给搞了。何如蝉呢,既怕吕书同真把她给搞了,又怕不让搞他会飞掉。谈了几次她才知道,别看吕书同这座矿是座废矿,要的人还真不少。何如蝉从没听过,废矿也能挣钱,现在她相信了,不但相信,而且一下就对这行有了兴趣。原来这行里捣腾的人还真不少,他们大都怀揣大把大把的票子,整日穿梭在豪华宾馆或酒楼,开口闭口都是矿井的事。银城下面几个县的煤田,好像都被他们搬到了这儿。

隔行如隔山啊,到了这时,何如蝉才真正明白,啥叫个孤陋寡闻了。原来自己的世界,远比巴掌还小。自己的见闻,充其量也就比碧水花园多了那么一点点。真正跟乔大伟他们比起来,井底之蛙都不如。银城下面各县都有煤田,矿业这一行,一直是银城的支柱产业,只是这些年随着国家政策的变化和煤田资源的减少,这一行才显得萧条。但在这儿,你却可以看到它出奇的活跃,仿佛每一座矿井都是无价之宝。这新奇景儿,直让孤陋寡闻的何如蝉咂舌。

大千世界,她不懂的事真是太多啊。来自百石湾子的何如蝉头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乔大伟呢,自那天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像是真把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了何如蝉。他不是在考验我吧?何如蝉冷不丁就会冒出这样的疑问。疑着疑着,她便坚信,乔大伟是在考验她,考验她的能力和魅力。是啊,到新海岸,她还没干成过一件事,一个人要是不干成件事是很难征服另一个人的,我何如蝉不就是想征服乔大伟么?是的,征服。何如蝉现在才确信,自己有这样的野心,或者说野心早就有,只是从没像现在这样明确。太明确了,何如蝉出入了几次豪华酒楼和宾馆,才发现了乔大伟真正的魅力。跟他比起来,吴富贵简直他妈的就是土鳖一个。何如蝉愤愤骂了句脏话,把对吴富贵的恨又发泄了一通。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当初舍出珍藏了多少年的宝贝,套住吴富贵是多么的不划算!咋就那么眼光短浅呢?

何如蝉给乔大伟打电话,要求当面给他汇报工作。乔大伟在电话里笑着说,这有啥汇报的,你就按自己的意志去办就行。

自己的意志?乔大伟这话什么意思?

那……你总得给我给个底线吧?

我这里没有底线,能压一万是一万,干我们这行,自己的本事就是底线。

何如蝉明白了,乔大伟真是拿这座矿井来考验她。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一天,何如蝉一改扭扭捏捏的做派,很是大方地迎接住吕书同色情的目光。吕书同已经打定主意,再吃不到葡萄,他就吐皮。等着跟他谈的人多的是,反正也没指望在乔大伟这棵树上吊死。至于何如蝉,他倒另有个想法,不如索性拿甩矿的钱把她包起来,不信她不干。一个让吴富贵开过苞的女人,还跟老子牛,惹急了老子也学吴富贵,妈妈日,有钱还放不倒几个臭女人!

吕书同这么想着,把手盖在了何如蝉手上。比起吴富贵那只粗壮的大手,这手倒有几分绵软。何如蝉没抽,只是在他手心里蠕动了一下,然后把目光羞涩地递过去。妈的,有戏了!吕书同一阵激动,很快把另只手也盖上去。这当儿,何如蝉怎么就给看见了这手上的色斑,当下心里一阵呕,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乔大伟那双手,那手细腻、光润,泛着红色的光辉。一阵痒袭上来,感觉是被那手握住了。

吕书同握了一阵,想深入,何如蝉却给躲开了。灵巧地摆了下身子,吕老板,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乔老板还等着我的话呢。

嘿嘿,好说,好说,来,喝酒,喝了这酒我开个价。

何如蝉微微启唇,一扬脖子,酒咽了下去,然后盯住吕书同,目光里泛着酒精的幽幽蓝光,很亮。

二百万,这个价,最低了。

你吃人呀,吕老板,这矿可是早就该报废的呀。说着,身子斜过来,吕书同一睁眼,就给瞅见了那道粉红色的乳沟。

废矿,是废矿。吕书同盯住那越显越真的地儿,使劲往下咽唾沫。何如蝉轻轻一敛,就把一大片美色给收了起来。

废矿也是钱!吕书同猛就冒了这么一句。

可也太高了呀,往下压,往下压点么。何如蝉原又俯下身,还抓住了吕书同的手。

吕书同一阵痉挛,说不出话来。

这个晚上,何如蝉陪着煤矿老板吕书同,喝掉了三瓶酒,喝得两个人直喷酒气,脖子红得跟舌头一个颜色。这还不算,吕书同又硬拉她去唱歌,唱歌是假,借着那份劲儿搂着跳舞才是真。这一搂,吕书同就知道啥叫个不一般了,跟平日搂惯了的歌厅小姐比起来,就觉他真搂着了宝贝,搂着了天仙。妈的,他借着酒,又把吴富贵骂了一通,让老子吃他的剩饭,操他八辈子先人。

可不吃还真舍不下这一口!

吕书同如愿以偿就把何如蝉这一口给吃了。吃完了,忽然就变得愤愤的,妈妈日,这么大一座矿,白送给你们了!

何如蝉如释重负般下了床,拿起合同,跟乔大伟报喜去了。

六十万!乔大伟听到这个价时,脸上真实地抽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掩饰住,若无其事地说,好,不管多少,签了就好。

何如蝉没在意他的表情,掩住心头的喜悦,忙她的事去了。

8

碧水花园一接管,姜芬丽就顺理成章地让吴富贵转到了乔大伟名下。

这叫借物载人,或叫搭货销售,两厢情愿了的。

姜芬丽在家里闷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打起精神,来到新海岸,有点张不开口似地问,乔总,我的工作?

乔大伟没抬头,随意指了一下何如蝉这边,先跟何小姐跑一阵业务吧。

姜芬丽一阵冷,喉咙打着颤说,乔总,能不能……

何如蝉很快站起身,抢先一步说,姜姐可是当过经理的,怎么能跟我跑业务呢?

听了这句,乔大伟才从一大堆资料中抬起头,困惑地盯了她们半天,很拿不定主意地反问,那……你说咋办?

姜芬丽像是吞上鱼刺般卡在那儿,半天才发出细弱的声音,乔总,你公司现在火了,来人也多,我还是替你打扫打扫卫生,搞搞接待,你看行么?

何如蝉马上说,这咋行呀,姜姐,你可是我的大恩人,说啥也不能让你做这活,要不,我俩一块跑业务?

乔大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僵了一会目光,空落落地复又垂下。姜芬丽默站一会,悄然拿起接待室门上的钥匙,走了出去。

何如蝉再想说啥,就已经没机会了。乔大伟止住她,你帮我把矿井的维修费用重新算一下。

新海岸的气氛忽然就给变了,表面看,一切似乎正常,但何如蝉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变化隐藏在每一个角落。

乔大伟还是老样子,所有业务都不在公司谈,而且,做完碧水花园和吕书同这家煤矿,乔大伟显然放慢了脚步。他又变得悠闲,像一个坐在子水河畔的垂钓者,把日子系在了鱼杆上。何如蝉便有点吃不准,乔大伟没钱了?是啊,收购这两家,乔大伟可是花了不少钱的,何如蝉虽说已知道乔大伟过去的辉煌事儿,但一个人,就算他天天捞,也不能把那家企业的钱全卷起自己怀里吧。每每何如蝉露出这种困惑的眼神,乔大伟便笑。乔大伟对钱的认识是来自百石湾子的何如蝉很难破解的,那是一个高度,没在钱堆里挣扎过的人是很难达到的。钱算什么,钱便是别人口袋里的欲望,聪明者只需想个法子,让那些欲望一个个跳出来,你便有机会分享别人的钱。对穷人而言,别人的口袋永远是你的仇恨,是你的噩梦。

就如同现在的何如蝉。

忽然地,乔大伟就不再交给何如蝉什么,除了帮他打理一下公司的日常事务,所有重要的业务,何如蝉都沾不上手了。

费了不少心思,何如蝉才打听到,乔大伟正在用三倍于收购价的投入,去改造吕书同的矿井。天啊,他会不会疯掉。这么想着,她便急急地找到乔大伟,非要到那座矿井看看。这一次乔大伟很是大方,她很快被指派到山上,做一种类似于监工的角色。这角色虽然苦一点,却让何如蝉大长见识。原来所谓的改造根本不是她想像的如何改造矿井,如何把地底下尚存的那点煤挖出来。请来的工匠们只做一件事,修山。就是把矿井范围内破坏了的植被重新植起来,将煤田四周乱采滥挖的小煤窑全都填掉,植上移来的草坪。何如蝉先是不解,后来又觉好玩,看来乔大伟是想做一件善事,替后人们保护下一片山色。等山色葱葱郁郁长起来后,何如蝉又傻眼了。工匠们开始做一件她看起来更匪夷所思的事。他们把原来的巷井砸掉,很像回事地重新开通了一条巷井,真是美丽,胜过这座山的任何一座巷井。等一切收工,吕书同那座矿就没了影,摆在眼前的,是一座刚刚建成的新矿,山的颜色都变了,何如蝉置身其中,有种恍惚感,真是吕书同白送给他们的那座矿么?

这天她从山上下来,一进公司,忽然就看见乔大伟跟姜芬丽坐在一起,坐得很亲密。何如蝉眼睛疼了一下,感觉这镜头好像哪儿见过,立在门口想半天,才忆起自己曾经就这样跟乔大伟坐过。她啥也没说,丢下手里的东西,拖着有点疲惫的身子,回家美美泡了个热水澡。

从浴缸里爬出来,何如蝉就感到自己的心机白费了。花那么大代价替他把矿井搞到手,他竟用这种方式回报她!

蓦地,她明白了,乔大伟为啥要把她打发到山上,为啥要那么痛痛快快地答应她?

何如蝉心里的五味瓶被打翻了,她咬着牙齿,开始撕自己。

撕自己是何如蝉暗底里的一项功课。只要一想起男人,无论是吴富贵还是吕书同,甚至乔大伟,她都要狠命地撕自己。现在她才懂,自己的身体是让他们给撕烂的。

何如蝉多了个心机,尝试着用冷漠来报复乔大伟,这一招果然凑效,乔大伟有点坐不住了,开始频频约她吃饭。何如蝉狠着心儿,一次也没答应。我倒要看看,到底谁熬得过谁。何如蝉现在已越发相信,乔大伟心里是装着她的,之所以不表示出来,一定是乔大伟还吃不准她会不会真就嫁给他。甭想得太轻松,我才没那么便宜呢,你当我是姜芬丽呀。何如蝉这么赌着气,心里却忽然地没了底气。果然,她看见,乔大伟又拉着面色凄凉的姜芬丽,去赴宴了。

恨恨的,她就把仇记在了姜芬丽身上。

如果说矿井的改造令何如蝉新奇的话,碧水花园的现状就更让她吃惊。

碧水花园自打到了乔大伟手里,简直就成了垃圾场。原来的物业管理全都取消,甚至门口都不放保安。乔大伟雇来一个叫做麻秀的中年男人,做碧水花园的临时看管。何如蝉一望见麻秀,就想恶心,就想忍不住地要吐。这感觉就跟她想起吴富贵的那个夜晚一样令她浑身不舒服。麻秀却丝毫不在乎她厌恶的表情,一如既往懒在那里。门口落叶铺了一地,人都没法踩脚了,麻秀还是不扫一下。里面的住户暴跳如雷,纷纷指住何如蝉鼻子,大骂她骗了他们。什么碧水花园,简直是臭水坑,你瞧瞧这蚊子,秋末了还跑来咬人。牛二更是厉害,撕住何如蝉的衣领,非要何如蝉把买楼的钱退给她。我才不要在这里受罪呢,当初你说得多好,好在哪里,啊?

何如蝉恨恨地把不满发泄给乔大伟,想不到乔大伟却说,退,退,马上通知牛二,到公司来拿钱。对了,你可以跟里面的住户说,谁要是不满现在的服务,都可以拿着合同来退钱。

服务,你那也叫服务?何如蝉几乎要跳起来。

我就这服务,咋了,你不会也不满吧,你不满可是退不到钱的。乔大伟有点恶毒了,想不到他也要揭何如蝉的伤疤。

姜芬丽站在一边,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们。

看什么看,都是你这个女人,我现在才知道,碧水花园为什么到谁手上都是一碟烂菜,原来是你这碟烂菜在作怪。

这一次姜芬丽发了话,她视住何如蝉,说出一句一直想说却总也没机会说的话。何如蝉,我原来恨男人,现在我才知道,女人比男人更不是东西。

何如蝉张了几下嘴,忽然就把姜芬丽老底给抖出来了,哟嘿,你现在是不是又想换个活法,想重新回到男人怀里去。

啪!乔大伟还没弄清是咋回事,姜芬丽的手掌已掴到何如蝉脸上,何如蝉猛地扑住姜芬丽,两个曾经的密友这阵儿当着乔大伟面撕起对方来。乔大伟看了一会,觉得这场面有点刺眼,叹口气,走了出去。

不久之后,乔大伟终于干成一件事,他跟苏小妹离婚了。

想不到,两个人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苏小妹说,乔大伟,我总算可以长长地舒口气了,你知道么,这些年我有多辛苦。乔大伟啊,你是这个世界上最阴险最狠毒的男人,哪个女人跟了你,都要被你算计得少活几十年!乔大伟说,行了,苏小妹,你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从我这儿拿到的钱,顶得上你嫁十次男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办完手续,乔大伟让姜芬丽陪陪他,毕竟离婚的滋味很不好受。两个人坐在茶屋里,姜芬丽也有点神经兮兮。一场夫妻,就这么完了?她忍不住问。

夫妻是什么,说穿了是一种利益,她大约觉得我没油水可榨了,才这么爽快地走人。

姜芬丽猛吃一惊,你……说得我心里好冷。她抱住自己的身体,看上去果真在发抖。

怎么,你也觉得我阴险?乔大伟伤心地盯住姜芬丽,他有点后悔带她来。

不,我只是冷。姜芬丽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乔大伟伸出手,不由地就揽住她。这个时候,他们同时想起一件事,很多年前,姜芬丽还是吴富贵手中一张牌,吴富贵自己享用够了,就想拿她奉献给别人。可怜的姜芬丽,一次次按照吴富贵的预谋投向别人怀抱,而她竟就心甘情愿,认为这就是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牺牲。终于轮到了乔大伟,朦朦的灯光下,姜芬丽按照旧有的方式把自己层层打开,她知道,这一觉睡完,吴富贵又会从眼前这男人手里得到不少,而自己,却离他越来越远。解开胸罩的一瞬,姜芬丽不由得就落下一滴泪,泪打在她冰凉的乳房上,那上面印满了男人的唇印。来吧,她像背诵课文一样背诵着自己不甘心的人生,心里企盼着这男人能快点,能轻柔点。千万别学吴富贵,一上来便成了畜牲,前后也不分,看上哪儿虐哪儿。

那天发生的事能让姜芬丽感动一辈子,也许正是那一幕,改变了姜芬丽继续为吴富贵做奴隶的混蛋想法。乔大伟俯下身子,慢慢的,带着颤地捧住她伤痕累累而又美丽无比的乳,那一捧不同于任何一个男人,它激起了姜芬丽做为女人最真实最发自内心的一片颤。姜芬丽有点晕眩,就为了那么一捧,她曾幸福得流下过不少泪。尔后,姜芬丽听到一片呻吟,很轻,很虚无,羽毛落地一样,打在她乳房上。那是她这生看到的最漂亮的羽毛,雪花一样温柔,丝绸一样柔软,可惜太短暂。就在她突然被那片羽毛搅得心乱的时候,乔大伟从地上拣起散落的胸罩,也是轻轻的,为她遮住那一片羞。穿上吧,这么好的风景,是不能轻易糟蹋的。说着,他已回到沙发上,很庄重地坐下,点上烟,像是要用烟雾把自己遮挡起来。就在那一刻,姜芬丽忽然有种不想穿衣的冲动,就这么永远赤裸着呈现给这个放过她的男人。乔大伟却说,穿好,过来陪我说说话。

自此,姜芬丽跟男人的故事便永远终止在了那儿,她藏在屋子某个角落里的摄像头,再也没派上用场,她对吴富贵的要挟便也在乔大伟这儿中止了。若不是这样,吴富贵是不敢把她抛到冷宫一样的碧水花园的,可姜芬丽不后悔,她甚至再也不提拿出去爆光什么的屁话,她就那么甘心情愿地活在吴富贵的遗忘里,有时太寂寞了,就想想那个夜晚,跟乔大伟的夜晚,才发现那个夜晚一直就珍藏在心里。

过来陪我说说话。乔大伟又这么叫了,声音还如几年前那么清澈。姜芬丽不由地把身子从清冷处挪到乔大伟怀里,像个被往事点燃的少女,一下就把心扉给打开了。

直等到姜芬丽说完,乔大伟才叹口气,人啊,他叹了一声,便又不再说话。

9

子兰山那边终于有了动静。这已是又一个春天,很多事都像风吹落叶一样,被奔腾不息的子水河冲走了。

何如蝉站在碧水花园,昔日的碧水花园早已不在,摆在眼前的,真是一片败落的风景。除了顶帐进来的那几家住户,碧水花园就住着她了。牛二他们早已拿着乔大伟给的票子,在银城最前卫的花园小区里过日子去了。就连姜芬丽,也黯然地搬出碧水花园,在很不起眼的一条巷子里租了一民居,过起了淡泊得如同不存在的日子。何如蝉有些灰心,绞尽脑汁想得到的东西,怎么离她越来越远。

本来,她是有足够的机会把乔大伟引到床上的,可每到关键时候,脑子里总是跳出一大片疑惑,要是他也学吴富贵那样,一提裤子便放出那么个屁来呢?她是越来越没有信心判断乔大伟了。聪明的何如蝉,她怎么就把生活弄成这个样子呢?到现在居然还没足够的信号让她确认,乔大伟是想娶她的。乔大伟像个风筝,飘忽在她和未知之间,一想这事,她就沮丧得要死。

这时候她耳边猛响起吴富贵提起裤子时说的那句话,嘿嘿,往后,你就做我的鸡,专门去叼那些黄鼠狼,放心,老子不会亏待你的。

何如蝉轻轻一滑,再一次从乔大伟的掌心中滑了出来。

这一次,是乔大伟约她出来的,把她约在第一次吃饭的那家小餐馆。具体怎么到了有床的地方,两个人好像都不记得了。

乔大伟叹了口气,仿佛对这种游戏已不再抱任何信心。他说,何如蝉,你见过落叶被风卷走的场面么?其实风和落叶,真的说不上谁更伤心。

何如蝉差点就忍不住了,真想放开眼泪好好哭上一场,然后痛痛快快做上一场。可是,乔大伟的手机响了。一听声音,何如蝉就知道是那个讨厌的老女人打来的,她忽然赌气似地一把夺过手机,一团火似地逼住乔大伟,我要你给我脱。乔大伟欣赏似地看了她一会,猛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软棉棉的床上。何如蝉的心都要跳出来,她在急遽地想,要不要真豁出去?乔大伟却拿起手机,门一关走了出去。

子兰山那边的动静一来就势如破竹,仿佛要把子兰山劈开。等何如蝉惊讶地瞪大眼睛朝山上看时,山上已是一片热火朝天。

乔大伟站在子水桥上,发出会心的微笑。

乔大伟那阵子如焦似渴等的,就是关于子兰山开发狩猎场和合资修建高尔夫球场的规划书。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相信在真正动工以前,银城没有几个人知道。包括妻子苏小妹在内的女人,都小看了乔大伟这个人。乔大伟有多大能量,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居然就能通过当老总时结交的那些关系,把这份东西拿到。

这东西到了商人手里,就是天大的利好消息。

你想想,碧水花园为什么卖不出去,难道仅仅是因为钱的原因?不,乔大伟从没这么认为。碧水花园兴建时为什么那么火,它打对了一个主题,秀色可餐的天然环境。面朝子兰山,侧依子水河,还有比这更好的自然优势么,没。但吴宝贵犯了一个错误,不是所有的风景都是风景,风景是因人而异的,打算在碧水花园买房居住的,不是没看过子兰山的外地人,银城还没发展到吸引外地人的地步,尽是些先富起来想显摆想烧钱的本地主儿。这样的人子兰山就在他们的记忆里,打小看到现在,烦都烦不过来,还想再跑来看?可有了这利好消息就不一样,你再想想,狩猎场是什么,高尔夫球又是什么,土生土长的银城人哪见过这玩艺?如果一打开窗户,就能把这么好的玩艺尽收眼底,有谁还敢说碧水花园不是个好地方?

等着瞧吧,有好看的。

果然,好看的很快就到。跌跌撞撞第一个跑进来的,居然是吴富贵。吴富贵一进门,看也不看他曾拥有过的两个女人,一把抵住乔大伟,合同呢,合同!

乔大伟被他的猴急弄出了声,老吴你做啥,谁欠你合同?

不卖了,我不卖了,反悔,反悔还不行么?吴富贵急得当场要哭,他才不在乎这两个女人怎么看他呢,他在乎的是他的碧水花园,他的碧水花园啊。就眼下这行情,碧水花园房价翻上一番,怕人们还抢不过来!

土财主吴富贵也是刚刚听到子兰山兴建大型游乐园的消息,才几天功夫,子兰山周围的地价便飞涨,这是一个地随景涨的年代呀,这么大的利好消息,他这个银城第一地产大王居然才听到,可见他现在活得有多背!他猛就想到碧水花园,他的碧水花园,那可是眼下最亮灿灿的黄金呀!

不卖了,说啥也不卖了。他一把夺过合同,就要撕,乔大伟笑着拍拍他的肩,老吴,我们可是先说响后不嚷的。

说啥了,我们说啥了?吴富贵结巴起来,生怕乔大伟一口把他的碧水花园吞掉。

你看看合同,仔细看看。

何如蝉走过来,从吴富贵手中抢过合同,替吴富贵读起来。这一读,傻住的不只是吴富贵,连何如蝉和姜芬丽,也被合同上的条款弄呆了。

其实,乔大伟当初并没把碧水花园买过来,只是代理预售,乔大伟一次性付给吴富贵八百万,算是保证金。如果三年内乔大伟将碧水花园卖不出去,可以将碧水花园还给吴富贵,吴富贵只需退还给乔大伟八百万。如果三年内吴富贵提出收回碧水花园,事情又变成另码事,吴富贵得双倍偿还保证金。

这,这怎么可能,当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呀?吴富贵有些傻眼。

老吴,你不至于当初怎么说的都忘了吧?乔大伟并不怕吴富贵赖怅,到了这份上,吴富贵会傻到赖帐?

要不,就按合同办,我马上把碧水花园卖了,或者按合同议定的价格现在就给你付全款。

别,别,别,乔老板,好说,啥都好说。狡猾的吴富贵看着赖不过去,认认真真跟乔大伟谈起保证金来。

要说,当初那八百万是救过吴富贵命的,如果不是那八百万,吴富贵可能就被那批发商城压在钢筋混凝土下面了。就冲这点,吴富贵是很感激乔大伟的。只是,白白地掏给乔大伟八百万,他还是很不甘心。八百万啊。

乔大伟轻轻收起合同。姜芬丽和何如蝉哪见过这场面,比起她们那些事儿,人家这事儿做的!怪不得乔大伟要把碧水花园弄成垃圾场,怪不得他只让一个永远也睡不醒的麻秀去管理那儿,原来他是成心往外赶人呀。赶掉一家便有一家的收入。这人,这人,姜芬丽和何如蝉睁大了眼睛。

一个月后,吴富贵乖乖地往乔大伟账上打了一千六百万。想想,人家这是玩的钱么?

就在这一天,乔大伟单独带何如蝉吃饭,还是最早请她吃饭的那家小餐馆。何如蝉心里有些不快,凭什么带姜芬丽就可以去星级酒店?但她装做什么意见也没,从里到外一派高兴。是的,她不能不高兴。现在她才知道,她逮着了一座金矿,有了这金矿,她何如蝉还有什么梦想不能实现?饭间她表现得相当热情,不停地给乔大伟夹菜,乔大伟也表现得异常热情,两人还开了一阵子不晕不俗的玩笑,弄得何如蝉心里直痒痒,恨不得这阵就拉乔大伟去开房。现在是开得越早越好呀,她直后悔以前怎么就要跟他玩心眼呢,直接给他不就得了!

吃到中间,乔大伟忽然问,知道我为什么不把碧水花园卖了吗?何如蝉摇头,她真是想不明白,轻松赚八百万当然值得大贺特贺,可要是现在卖碧水花园,赚得远不止一个八百万。

做人不能太狠呀,乔大伟忽然就感叹,老吴这人,是恶点,但他还算个人。碧水花园是他的,你没做过生意,不知道生意人也有自己的心结。如果你硬是把别人的心结给一刀断了,迟早你也会落在别人刀下。小蝉呀,我说这话,是想替你打开一个心结。老吴这人,怎么说呢,还是不恨他的好……

乔大伟说着,轻轻将手掌盖在何如蝉手上。何如蝉有一丝感动,一股温情漫上来,忽然就觉得不那么恨吴富贵了。可是,乔大伟跟后就说了一句话,比起吕书同,他还算个人,算个好人。

何如蝉猛地就抽回手,浑身打出一个冷颤。

难道,他知道我跟吕书同的事了?该死的吕书同,他可是发过毒誓的,死也不把那件事儿说出去。他妈的,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忽然就想起姜芬丽曾经骂过的这句话。随之,她的脸色变了,心境也变了,再也不觉得乔大伟抚在她手上的是一片温情,而是一把刀,一把尖锐的刀,正在轻轻剥开她的羞辱。

不久后的一天,乔大伟正式派姜芬丽代表自己跟南方一老板签约,这是姜芬丽第一次以乔大伟代表的名义行使权力,也是第一次以新海岸公司业务经理的名义出现在签约桌上。她的出现令前来买矿的南方人眼睛一亮,都说乔大伟是一个不按常规出牌的人,也都说乔大伟手里总有新牌。几轮谈下来,精明的南方人不得不佩服,乔大伟就是乔大伟,他总在知道对方想什么。

姜芬丽一口气向南方人卖出了三座矿,其中就有花六十万从吕书同手里买来的那座废井。摆在谈判桌上的,早就不是那座废井,它是银城下面一个县投资五百万新建的一家乡镇煤矿。只是因为遇到了资金困难,县上无力开采,才不得不忍痛割爱。南方人反复查看图纸,包括向有关部门正式咨询,但一切都证明,姜芬丽提供的图纸和资料都具有真实性。

南方人愉快地接受了姜芬丽提出的价格,吕书同那座矿以四百七十二万成交。

这消息被姜芬丽和乔大伟牢牢封锁了,何如蝉这辈子怕都听不到。

还有一件事怕是何如蝉打死也想不到的。就在她兴奋地向乔大伟报出六十万价格的那晚,在一家宾馆里,乔大伟有点黯然地跟姜芬丽说,这个何如蝉呀,做事真是不敢想像。乔大伟紧跟着告诉姜芬丽,这矿他的底线是四十万,而吕书同第一次跟他开的价也不过八十万,拦腰砍断没一点问题。

其实,那段日子乔大伟关心的根本不是吕书同会不会把矿卖给他,他在跑一件事儿,就是这矿的资料。从地质资料到矿井批复甚至开工报告,乔大伟都需要它变成另一座矿。玩矿玩得是什么,就是资料!

姜芬丽默默把合约递给乔大伟,她的目光并没有搁在乔大伟脸上,而是掠过乔大伟,投向窗外。子兰山一片火艳,芬芳四溢的夏天真是灿烂如血。乔大伟锁好合约,顺着姜芬丽的目光探过去,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是七月生的吧?

姜芬丽点头,尔后,她把目光转过来,牢牢地盯住乔大伟。

我们结婚吧。乔大伟忽然说。

姜芬丽有点晕眩,也有点吃惊。之前尽管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但没想它会来得这么快。

你……不想再玩了?

其实,玩家是最累的,芬丽,你还记得我们认识的那天吗?

记得,怎么能忘呢?

那时我就想停下来,可我停不下来,有些事儿,过去了才知道它是虚惊一场,可当时,那么多黑手伸向我,你说,我要不急流勇退,能有今天么?

我不知道。姜芬丽眼睛一闭,就把头靠在了乔大伟胸上。

世事如烟啊,现在我不想玩了,我需要一张床,累了就能躺下来,踏踏实实睡觉的床。

可我是张旧床。

旧床不做恶梦啊……

而此时,来自百石湾子的年轻女人何如蝉正拥在床上,她想的是,要不要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告诉乔大伟?

吴富贵亲口告诉她,姜芬丽卷走了他许多带子,其中有一盘,上面有乔大伟许多事儿。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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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

红叶有心,落雀无意。 一座旧城里男欢女爱的故事,换来一段无可弥补 的遗憾结局。 倦意的翅膀能在静谧的枝头栖息多久?诱惑与欲 望的激情之后,却是毁灭的陷阱和无情的逝去……在 平淡的生活里撕裂婚姻,在简单的生存中点杀欲望。 肖林军编著的《欲望》叙述一位落魄男子在现实 中性格转型的冲突心理。在爱情与事业的双重压力下 ,既想得到社会的承认,又想防备来源于外界的伤害 ;既想保持传统价值观的一面,又想涉足于情感欲望 的冒险游戏中…… 平淡的时刻向往繁华,疲乏的奔波中追求安宁。 当一切现状趋于回归当初的境界时,所有冲动的欲望 都不再闪耀……
已完结,累计15万字 | 最近更新:第四十章

第一章

书名:
欲望
作者:
肖林军
本章字数:
5938

这次到益州,已经待了半个多月了。

凌宜生第一次感觉自己闲得有点发慌,很想去找点事做,充实一下过于空虚的日子。上街时,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发现胡子已经很长了。他想,等下应该去理个发,不然让房东看到这副模样,会觉得他不像个正经人。

凌宜生是昨天在墙上一张小广告上看到一条出租的信息,他记下了电话号码。此时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说,她女儿还没有回来,不过她已经跟女儿说了出租的事,估计没什么问题。

凌宜生说,我想下午就搬过去。

中午,凌宜生没有回叔叔家,他在一家小馆里随便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去河边看景色。他信步走上一座桥的中央,见很多人在围观。他斜眼过去,但见一个女子扶着桥栏,眼睛望着河面,身子向前倾出。

桥上的风很大,女子的头发被吹得很乱。凌宜生感觉这女子有些不对劲,心想,她不会是要自杀吧?近来,新闻上有很多自杀之类的消息。其中有失恋的,破产的,心理扭曲的,神经不正常的。他用力从人群里挤到女子的身后,正要说话时,那女子却突然转过身来,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凌宜生脸一下燥热,说,你,你不会是想不开,要跳河吧?女子看一眼围观的人,脸上一红,说什么呀,我不跳河,只是看看船。看热闹的人嗡嗡笑起,有个人说,看船!益州人还没有看过船吗?这女人也太有闲情了吧。凌宜生暗暗笑了笑,也转身走开了。

女子叫高音,跟丈夫离婚已两年,现在带着一个六岁的儿子住在娘家。

日头从桥的西面落下时,高音觉得有几分困了,她拖着倦倦的步子,慢慢离开了大桥。市区内一条街道里,她走进一条宽巷子,到了家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儿子和母亲的嬉笑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高音有些诧异,推门进了院子,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瘦瘦的脸颊,似乎有一些面熟。那人看到她,投过来一丝微笑的目光。

高音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慌乱。高母向高音介绍说,这是家里新来的房客,他可是个画家。男人起身,将手伸向高音说,你好,我叫凌宜生。高音发现他就是刚才在桥上以为自己要跳河的男子,不由笑了,伸手与他相握一下,说怎么是你啊?凌宜生也认出了她,说这么巧啊。

高母愕然,说道,原来你们认得啊。

凌宜生笑了,说是巧合,刚才在桥上见过一次。

高母对这个房客显然满意,说要跟他学画画,说以前租房的人,十个有九个是做生意的,都不太跟她多说话。高音也觉得这男人很不错,声音沙沙的,很有滋味。聊了一会,高音精神好了许多,等高母走开去拿画稿给凌宜生指点时,高音取了十块钱,叫过儿子去买烟,她对凌宜生说,家里也没个男人,没什么好招待的。凌宜生“哦”了一声,心想,难道男主人出远门了吗?没有问出口,只推辞说,不用不用,我有烟。掏出一只烟盒,捏了捏,只剩下一支。

高音笑说,别客气,虽然你是来租房子的,但大家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我妈不是还想跟你学画吗。指着那个烟盒,叫儿子赶紧去烟摊上买。等烟买回,高音已与凌宜生说了许多话,知道他是省城人,刚过三十岁年龄,在一家杂志社作美术编辑,有个叔叔在益州。

两人聊到天黑,高音去做饭,凌宜生说要出去一下,高音说,今晚就和我们一起吃吧,省得另做了。凌宜生说,不了,我约了几个朋友去外面吃,他们还不知道我在这里租了房子呢,我得跟他们说一声。高音“嗯”了一声,心里突然觉得几分空落落的。

临近中秋,风凉凉地吹过,院子里的几棵大树哗哗地响着叶子。院子是高家最宽敞的地方,其中放着许多把椅子,老人孩子都喜欢在树下玩耍。一架秋千吊在树干上,摇摇晃晃的。望着树顶上的天空,月亮有影子依稀能看得见,也许它也有些怕凉,不一会儿,又躲进了云层间不再出来。

高音先出了客厅的门,指着斜对面靠院门的一间小屋说,我一个人在那间屋子睡,孩子跟着外婆睡,你要是有事的话,就招呼一声。凌宜生抬头看了看,说好的。回头正对上高音的眼睛,又说,改天,我给你画一张像吧。高音掠了掠头发说,那怎么好意思,我长得这么难看,年龄也上来了,不入画的。凌宜生说,你真会说趣话,你怎么会难看呢。拾了桌上那包烟,告辞而去。

高音脸上热热的,倚在门口望着凌宜生远去的方向出神。关了院门,靠着树待了有片刻,心里回想着这个男人的声音。他说自己长得不难看,那意思就是她长得好看了!高音胡思乱想着,这个人他还说要给自己画画,那他就真的是个画家了。想到这里,她不由进了凌宜生睡的那间屋子。

左右看了一番,里面的摆设她都是熟悉的。但因为有个男人来住,感觉那气味就有些异样了。床上搁了一只大挎包,是他的全部行礼。高音好奇心上来,去打开包来看,见里面是一些日用品,还有几卷纸,猜想是画。取一卷展开,果然是一幅涂得稀奇古怪的画,颜色很灿烂,心想,这个人还真是个画画的。

这一夜高音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张大床显得空荡荡,空得她心里毫无着落。很久以来,她枕头旁边的另一只枕头都毫无用处,有时成了她架脚用的工具。耳边听到凌宜生回来的声音,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钟。

第二日一大早,有人在使劲敲门,敲得“咚咚”响。高母在内屋絮絮叨叨地说着,谁这么早就敲门啊!高音也听到,她的屋子离得近,便起来穿了拖鞋,踢踢踏踏去开了院子的大门,一个剪着碎碎短头发的女孩探进一颗脑袋,问凌宜生在不在。

凌宜生在屋子里听到了动静,从房间出来。女孩上去,在他胸上就捶了一拳说,你还睡啊,不是要去见我爸吗?凌宜生打着哈欠说,你还真找到了这里啊。女孩神气地扬了扬头,说你还瞒得过我吗,我爸让我来兴师问罪。凌宜生扶着女孩的肩膀进了屋子,笑声不断里面传出来。

高音苦笑一下,心里怅然若失,觉得昨晚的那场失眠有些不值得。梦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破碎了。她进卫生间洗了脸,对着镜子揉揉眼睛,脑子里浮现出以前的丈夫来。

转眼到了中秋,院子里的那棵最大的树上,叶子也开始往下掉了。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高母每天都要扫一遍,但扫完后,又掉了一地,于是她便总会嘟嘟喃喃地埋怨。

这天,高音正要陪母亲去看一位亲戚,凌宜生过来说,他想请几位朋友来这里聚会。高音掏出一串钥匙,递过去说,我也正要和妈出去串门,大概五六天时间,这几天家里就交给你了。凌宜生接过钥匙,不停地道谢。

高音突然问,你不是说要给我画像吗?画得怎样了?凌宜生一摸头,说我都忘了,过些日子一定画好。高音说,我没有你女朋友漂亮,你当然要忘了。凌宜生诧异,说你什么时候见我女朋友了?高音说出那天清早找来的女孩子,凌宜生“哎”了一声,说你听错了,那是我叔叔的女儿。高音快乐地笑了,说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

凌宜生每次来益州都要出去租房。叔叔的家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不足四十平方米,几口人窝在一块十分的拥挤。凌宜生这次来益州,其实是为了逃避一宗官司,那家杂志社由他经手的一单广告业务出了点问题,单位上有个早要排挤他的人将他告上了法院。凌宜生自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几番折腾后被弄得焦头烂额,只好躲到益州来散心。

这里夜里,凌宜生要请的人来到高家。分别是李景卫,陈章,王隆才和堂妹凌燕花。李景卫是凌宜生中学时的同学,在一个事业单位混了一个小职位,陈章则是凌宜生在厦门当兵时的战友,在一家小公司里做事,嫌钱不够花,自己又开了一家小店,生意也算不得景气。李景卫这几年胖得惊人,下巴颏儿的肉堆出了两层,只见几条深痕,不见脖子。用陈章的话说,李景卫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是用钞票贴出来的,属于国宝级的人物。

李景卫坐的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是高母每天必坐的位置,此时,也正适合李景卫的体积。凌宜生望着李景卫,满怀同情地说,景卫,看着你就心酸,你真也该去减减肥了。陈章笑道,现在减肥药满世界飞,也不知哪种牌子对他有用?凌燕花端上茶,给众人分发,说,景卫哥不能减肥,他是要升官做的,可比不得我们这些寻常老百姓,什么药对他也无济于事,心宽体胖嘛。李景卫皱皱脸,露出痛苦状,用肥肥的手指敲着脸皮说,这是个学术性很强的问题,有的人该胖的时候就会胖,该瘦的时候自然会瘦,不是谁能决定的。我老婆就不想做官,还不是和我一样胖。陈章打趣地说,你老婆和你联在一起,都变成了一座城市。凌燕花不解地问,城市?什么意思?陈章说,合肥,不是一座城市吗?

众人都笑起来,说这个比喻好俗,好像是从哪个相声节目里剽窃过来的。陈章也不解释,唤各人拿出各自从超市买来的现成的熟食,凑在了一起。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便支好了桌子,打起了麻将。

四个男人中,王隆才最年轻,二十五岁,在当律师,也没结婚。他不玩牌,退在凌燕花后面替她当参谋,俩人时不时斗些俏皮话,一旦出错,就相互埋怨。陈章在桌底下踢李景卫一脚,说我们加点惩罚吧,输了的,在脸上挂一张纸条。李景卫说不太高雅,还是输了打一下脸吧。凌宜生看出意图,说燕花是我妹子,你们可别动歪心思。凌燕花嘻嘻笑,一脸的无所谓,说我后面这位脸皮不薄,由他替我抵挡。王隆才叹息说,和女人在一起,男人总要吃亏的。

玩到深夜,大家散去,凌宜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数着墙挂钟的敲击声,朦朦胧胧正要睡去时,听到院子的门吱呀地打开了。凌宜生警觉地起来,拉亮了灯,外面有人说了声,是我。凌宜生听出是高音的声音,披上衣服出来,说怎么你一个人,你妈呢?高音说,还在亲戚家,我想起单位一份材料没写好,特地赶回来。

凌宜生见高音的脸赶得通红,像喝了酒一样,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说,那张画,抽时间一定给你画好。高音愣了一下,随即省悟说,又不是马上要走,哪天画好了给我就是。凌宜生郑重地说,一定画好。

次日,睡到九点多钟凌宜生才起床,见客厅桌上摆着一碗面,一碟荷包蛋,另有一张纸条,写着:你的早餐。

凌宜生心里升起些异样,猜测是高音留下的,端起来风卷残云吃下肚。吃完去菜场买菜,到一鱼摊前,挑了两条肥大的鱼。走到半路,提鱼的绳子松脱,两条鱼掉在地上乱蹦。凌宜生手忙脚乱捉住一条,另一条蹦到一辆车下,被车轮压扁鱼头。凌宜生暗叫一声晦气,提了那条死里逃生的鱼往叔叔家去。

到叔叔家门口,敲了许久的门,慢慢地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门缝闪开一条线,冒出凌燕花的半颗头,她说,哥,原来是你呀。凌宜生把鱼递给她,说就你一个人在家啊,你爸呢?凌燕花脸窘迫起来,说我爸去玩了,根正在我屋里玩。凌宜生不知根正是谁,心想可能是凌燕花的那一位。见她头发散乱,身上罩着一件男式的短衫,便说,我去找个人,晚上过来吃饭。

凌宜生去了陈章家。因是周末,陈章不用上班,也没去他那家店,正在玩电脑上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玩的时候,又担心单位裁员的事。凌宜生安慰说,你又年轻,又勤快,怎么也轮不到你啊。陈章说,现在的事谁说不准,前些天我们的头儿就下去了,听说新来的比我还小五岁。想一想,我可是脸盆里的鱼,转不了几个圈,如果被裁掉,就是死鱼一条了。凌宜生说,那是解放了你,你更可以大展手脚了。

去翻陈章书架上的书,竟翻出一本色情画刊来。凌宜生笑着说,你也爱看这个啊?陈章说,别人丢我这儿的,这算什么,我这儿还有碟子呢。凌宜生掀了几页,扔回书架上,说不怕你老婆发现?陈章嘿嘿笑了,说我俩还一起看呢。凌宜生“哟呵”一声,说她还蛮够劲的。陈章摆摆手,说别谈这个,早两年我还能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现在她常骂我无能。凌宜生说,青出于蓝胜于蓝,这都是你调教出来的。陈章感慨地说,女人啊,到了这个年龄,可就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了,你没办法制服的。男人呢,如同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发不了多少光了。问凌宜生要不要一块看看那片子,凌宜生摇头,说我现在哪有这个心思啊,我都为生计的事愁死了。陈章把电脑关了,丢给凌宜生一根烟,骂道,愁个屁,我还不知道你,就喜欢现实主义!

凌宜生到柜子里取了一块月饼吃,吃到半块,发现馅里夹了一小块指甲,抠出来叫陈章看。陈章大喊假货,把那一盒月饼全部掰开来。凌宜生喊着,这有什么看的,指甲还算是干净的东西,还有那看不见的东西!

想一想刚才吃到肚里的饼,凌宜生觉得一阵恐惧,跑到卫生间干呕,呕不出来,倒弄出一身汗,发誓从此再不吃月饼。陈章感到过意不去,说过阵子去野外玩,叫把房东的女儿带上,说那女人长得不错,很有些少妇的味道。凌宜生没吱声,两人商定好郊游的具体时间,凌宜生告辞出来。

暮色落下,月亮还没瞧见,街上的风从四面袭入汗毛孔,凉爽无比。晚上,凌宜生留在叔叔家吃饭,吃着吃着,问凌燕花,你那位叫根正的,怎么没留下吃饭?凌燕花一脸不自然,拿眼使劲白凌宜生,夹一块大鱼放在凌宜生碗里说,吃你买的鱼吧。凌宜生闭上口,把鱼夹给了叔叔,叔叔嘟囔道,又不是没有了,都自己吃吧,我最不喜欢夹来夹去。

饭毕,凌宜生帮凌燕花洗碗,问她去不去郊游,凌燕花兴奋说,去去去,当然去啊,上班上得人都麻木了。凌宜生说,你要上班怎么去,你可比不得我这个无业游民。凌燕花说,找熟人到医院开张病假条就是。继而一脸思索状,埋怨自己没什么好看的衣服。凌宜生说,那就别去了,下次吧。凌燕花说,那可不行,机会难得,你真以为一个女人会没有一两套像样的衣服?脸露得意之色,要去穿了给凌宜生看。凌宜生忙说天色已晚,要回去睡觉了。跟叔叔说了一声,往高家而去。

到了高家,见高音还没睡,正偎了儿子小迟在客厅里看电视。高音起身,将切好的月饼端给凌宜生。凌宜生将那月饼接过放回桌上,现在他已见着月饼就害怕。他说,就你和儿子在家也怪寂寞的,应该去你亲戚家才热闹。高音说,我本来就不太喜欢热闹。凌宜生轻轻地“哦”了一声,把要邀请她去郊游的话压在了肚里。高音见凌宜生不吃月饼,说你嫌我家的月饼不好吃吗?凌宜生忙说,不是不是,我是才吃饱。见盛情难却,便取了一块最小的,放在嘴边轻轻咬一口,用舌头压住,生怕会吐出来。

趁高音去剥柚子,凌宜生赶快将月饼吐出门外,指着柚子说,有一次我叔叔带了几个去北方,那边的人问,这个东西怎么吃啊,叔叔说,这个就跟吃橘子一样啊。他们便剖开来,掰了一瓣就咬,真像吃橘子那样吃下去。

高音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说这么有趣吗!

看到高音的笑,凌宜生感觉到像看到一朵火红的花,绽放着一种灿烂的温暖。在这一片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一只飞累的鸟,很想找一根枝头休息停留。

高音休息那天,叫凌宜生把不穿的脏衣物拿给她洗。凌宜生不住道谢,抱了一堆给了高音,然后去了一趟李景卫家,通知郊游的事,赶回来帮高音洗衣服。高音已洗到最后一件,凌宜生捋了袖子去帮忙,高音说,不用,不用。弯腰去桶里取,衬衫的领口低低地垂下来,凌宜生眼睛一抬,见那领口深处,有两个硕大半遮的乳房露出,不由一呆,全身被震住。高音直起身来,凌宜生忙把目光转向别处,心思早乱了,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巨大的火焰要喷出,万分难受。

难受足足持续了一整天。黄昏后,高音取了院内的衣服去洗澡,凌宜生忍受不住,悄悄站到洗澡间的门口,听到哗哗的水声,脑中幻觉出女人赤身的样子。听着听着,突发奇想要在门上找出一条缝。瞧了一遍仔细,真得找到一条细缝,只是太细,什么也看不清。直到水声止住时,凌宜生已是疲惫万分,回到房间掀起被子蒙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