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常说:嗜欲深者天机浅,姜挽月觉得都是借口。
因为师父所谓的“清心寡欲”,就是要她少吃、勤修炼,还得每周一次下山打酒给他喝。
她跟着师父住在巨高的山上,打个酒一来一回得四个小时。
累也就算了!关键是师父还得让她绑着玄铁爬山。
玄铁比石头还重!
师父说她骨骼生得太纤细,负重训练会让她变强,等他走后,她一个弃子不会受欺负。
姜挽月才不相信这些,她不希望师父离开,也坚定自己不是弃子。
她未见过父王母后,却笃定他们会接她回宫。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羡慕她!
是的,她是天齐王朝的九公主,因为出生那天天降异象,国师说她不祥,留在宫里会“祸国”,于是她就被送出了宫。
山上的生活很寂寥,只有丫鬟小采与她相伴。
“公主,天齐皇宫长什么样啊?我在山下听说太后马上六十大寿,连西域皇子都赶来祝寿呢!”
丫鬟小采和她一样可怜,从未去过山下小镇以外的地方。
姜挽月摇摇头:“不知道,我一次都没梦见过皇宫,更没见过西域皇子。”
也不知道西域比起她所在的祈林山,哪个离皇宫更遥远。
西域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不对,画本上的胡姬就是西域人!她们个个都能歌善舞,和自己一样,不过两只眼睛一张嘴。
想着想着,她眼睛一亮:“或许有差别,书上说西域人高鼻凹眼,等师父闭关了,我就带着你下山去看!”
小采也是兴奋不已:“好啊好啊!可是公主,道长大人不是才出关吗?太后还有三天就祝寿了。”
姜挽月想了想:“那等晚上师父睡着了,我们就溜去都城!”
仙风道骨的男人就站在她们身后。
梨树下,两名少女一无所知,手撑在石桌上,畅想着不仅要看西域皇子,还要去都城买最漂亮的衣服,吃最好吃的美食。
“姜挽月!现在就去给我面壁思过!”
少女一惊,回头对上师父那双冷眸。
男人白衣胜雪,脸比衣服还要白三分,五官俊美,眼眸比上等松墨还要黑,嘴唇却比血还要殷红。
不像人,像个脾气不好、谪居人间的仙人。
姜挽月最怕他生气,腆着笑对男子说:“师父,我刚刚开玩笑的!我不会去都城的!我一辈子都留在山上,给师父你养老送终!”
可是师父好像不会变老诶!
她小时候师父就长这样,说不定她都老了,他还是长这样。
慕澜尘冷漠地盯着姜挽月。
少女挠了挠头,麻溜地站了起来,立刻跑到一棵巨大的扶桑树前面壁思过了。
丫鬟小采更是愧疚地低下头。
“你身为公主的婢女,应该知道分寸!再敢蛊惑公主下山,小心你的脑袋搬家!”男人声音冷如寒冰。
“道长大人,小采知错了。”
慕澜尘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树下,站得腰酸腿疼的姜挽月活动活动手脚,偷摸着回头,看到自己的丫鬟也陪着自己罚站,而不远处,师父的书房已经亮起了灯,
少女喜笑颜开:“小采小采,趁师父看书,我们去山顶看夕阳吧!”
小采呆呆地点头。
到了山顶,一轮壮阔的巨日浮在云朵上,把大半个天空染成了黄澄澄的金子。
夕阳无限好,只是天天看,也就不稀奇了。
一只雄鹰越过广阔天际,划过美丽的弧线。
“我还不如那只鹰!”姜挽月闷闷地说。
丫鬟小采并肩坐在她旁边,很明白公主的心情。
她呐呐地说:“公主你别想了,道长不会允许的,都怪天齐的国师,他说你是灾星,然后你就被囚禁在山上,他是坏人!”
“何为坏人?”姜挽月不解地问。
山上只有他们三人,山下的小镇倒有许多人,但因民风淳朴,她没见过坏人。
小采想了想:“乱说话的人就是坏人,和道长这样的好人相反的人!”
姜挽月想了想,同意这个看法。
国师的确是坏人,师父是好人,他虽然总是沉着一张脸,让她面壁思过。
但只要她一生病,就会整晚守着她,温柔地喂她喝药。
“嗯,都怪国师!”姜挽月接着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小采点点头,“是,你做得到。”
两人一蹦一跳回到半山腰的家,陡峭的山路对她们来说如履平地。
院子外居然站着一群生人,清一色的戴黑帽,身穿红纹玄衣,腰带上挂着木牌。
领头之人衣服上的花纹最繁复,他佝偻着腰,站在爬满粉蔷薇的栅栏边,声音尖细,语调恭敬:“请问此处可是九公主和道长大人的住处?陛下特命咱家送来了及笈礼。”
“九……”
小采正要说话,姜挽月一把捂住她的嘴。
“嘘!我们藏起来!”姜挽月小声说。
两名少女偷摸着藏在一棵大树后。
以往宫里来了人,慕澜尘总是要姜挽月回房间,并且在四周布下禁制。
姜挽月一次都没听见他们说话。
这次可是天赐良机。
她和小采都屏气凝神,躲在树后像两株野草。
姜挽月看到这群陌生人放下礼物,和他的师父寒暄几句,就开始问她身体如何、饮食如何。
天啊!父王果然很挂念她,派人给她送礼物,还很关心她的身体。
姜挽月差一点从树后跳出来,她想大喊:我在这里!我想跟你们回去见父王。
结果下一秒,她就听见领头之人说:“九公主安好就行啦,咱家告辞,国师大人请回。”
国师大人?
姜挽月脑子轰隆隆地巨响,她懵了。
小采也懵了。
国师是坏人啊!国师说她不祥。
师父怎么能是国师呢?
房门关上了,院门关上了,那群宫人走远了,姜挽月还是没从树后面出来。
小采腿都蹲麻了,“公主,一定有误会,皇宫应该不止一个国师!”
姜挽月脸色苍白:“谁知道呢?我们是关在牢笼里的小鹰,我们都不知道。”
“问吧,道长大人是好人。”小采坚信。
“不,我得自己查清楚!”姜挽月眼神坚定地说。
小采皱着眉,正准备换个姿势蹲。
“你们在干什么?天都黑了还不滚回去!”
昏暗的夜色下,一袭白衣的男人脸色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