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终章

书名:
一生只够爱一人
作者:
不见莲花
本章字数:
12406
更新时间:
2023-02-01 17:05:36

056.可以恨你么

有多少人是在夜深人静之后,才敢轻轻说出自己真正的想要,才敢轻轻念一个人的名。

——百里千家

电话铃响了十几声,陆楚桥才伸手接起。几年没病的他竟然突然感冒了,都是简锦害的,好好的非要公司出游,坐游艇出海看什么流星雨。本来凌晨回家的时候,只是觉得冷,头有些昏,结果等到傍晚,整个人竟然烧了起来。

陆楚桥连衣服都没有脱,直接用被子一裹,就开始睡觉。面对病魔,陆楚桥和所有的单身男士都有相同的观点,多喝水多睡觉就会好的,而过程有多难过,睡着了就不知道了。

“喂。”陆楚桥接通电话,翻身,一只手胡乱扯着领口。真丝的领带一下就没了样子,扔到床下。

对方没有回音,陆楚桥闭着眼,头痛一下一下的敲着脑袋。

“说话!”生病的人是不会有好脾气的,这是真理。

对面沉默了两秒,声音轻轻的传来。“我是千家。”

千家?!这名字让陆楚桥瞬间清醒不少。陆楚桥坐起身,试着清了清喉咙。“有事么?”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千家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我想请你帮我转交一份东西给柏亦南。”

“你还有钥匙吧?”陆楚桥哑着嗓子问。

“有的。”陆楚桥家的钥匙,她还一直没有还。今天也一并还了吧。

“那随时都可以,你来找我就好了。”

“今晚可以么?”

“今晚?”陆楚桥头痛的皱眉,现在真不是他待客的最佳时机。

“你不方便没关系,我以后再联络你。”千家急忙开口,怕勉强陆楚桥。

“没有。”陆楚桥的声音,自电话另一边轻轻传来,“方便的,你过来吧。”

千家坐电梯上楼,举手敲门,第一声敲门声还未落,门已经打开了。千家抬头,还未看清陆楚桥的面容,陆楚桥已经转身向客厅走去,手随意指了下沙发,“请便。”

陆楚桥转身走进厨房,手撑着流理台站住,整个屋子天旋地转,眼睛看到的地方都蒙上一层昏黄色,陆楚桥伸手撑着头,眼睛好像烧着了一样的痛。

“陆楚桥。”身后有人轻轻喊他,远远地听不真切。

“什么?”陆楚桥转头,千家站在他身后,一双眼睛担忧的看着他,

“你脸色不是很好。”千家试着走近,陆楚桥却在躲闪,陆楚桥的眼睛红红的,脸色也比平时显得苍白。

“我没事。”陆楚桥擦身而过,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额头突突的跳,陆楚桥疼的皱眉。“你让我交给柏亦南的东西呢?”陆楚桥伸出手。

“在这里。”千家递上去,看到陆楚桥皱眉的样子,“你,不舒服么?”千家忍不住伸出手,结果还没伸到一半,就被陆楚桥一把抓住。

“我在发烧,坐到一边去。”陆楚桥推开千家的手。

“你发烧了?!”被握住的手传来滚烫的温度,千家伸出另一手贴到陆楚桥的额头上,明显感觉到陆楚桥有意的躲闪。“不要动。”千家轻轻开口,陆楚桥真的就不再动了。

额头上传来一阵凉意,陆楚桥缓缓呼出一口气。

“多长时间了?有吃药么?你有用体温计量过么?”千家把手贴到陆楚桥的脸颊上,一样是滚烫的温度。

“一天,没有,床头柜里。”陆楚桥闭着眼一一作答,他已经放弃抵抗了。千家和发烧一起来,他没力气对付两个。

“你等着,我去拿。”千家瞬间变身白衣天使,跑进陆楚桥的卧室。原来他的房间是这样的,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今晚却是第一次进来这间房间。虽然同样的,房间里的摆设寥寥无几,冰冷的灰色是主调,但是多少有些人的气息了,穿过的旧衬衫搭在椅背上,通向浴室的门把手上挂着浴巾。

千家跑去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是装戒指的盒子,天下的女孩都知道的常识。是买给那个女孩的戒指,脑子里闪过那张老旧的照片,陆楚桥竟然就把这只戒指一直放在枕边的床头柜里。

“找到了么?”身后有人开口,千家一惊,转身。

陆楚桥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一头栽倒在床上,“不用太担心,睡一下就好了。”陆楚桥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开口。

千家转头看着陆楚桥的侧脸,心一下又一下的抽痛,一下比一下重,越来越不能忍受一样,千家痛的皱眉,双手紧紧抓着抽屉边缘,那个黑色的首饰盒刺眼的痛,可是她却无法移开视线。

房间里没再有任何声音,千家伸出手在抽屉里机械的翻找。

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陆楚桥喜欢谁,不喜欢谁,要娶谁,要和谁结婚,同她有什么关系……不关她的事,他的任何事都同她没关联……本来,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找不到。”千家低着头,不能控制的,竟然有泪水想要涌上眼眶,视线变得模糊,千家急忙用手背抹掉。

“嗯。”陆楚桥含糊的应了声,又开口唤她。“千家。”

“什么?”

“对不起。”陆楚桥侧过头看身边的人,“我并没想和你那么凶。”他只是不能忍受,她竟然那么理所当然的把他隔绝在她的选择之外,她那么孤注一掷,她明知道他会帮她,他一定会在她身边帮她的。

千家看着陆楚桥,嘴角牵起笑容,原本纠结拉扯的心情,竟然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你会帮我,这话,我没忘记。”千家轻轻推上抽屉,她没进入过他的世界,从来没有过。她是他的客户,也许她身上有什么触动了他的神经,在某一刻,他愿意帮她,他来拯救她,就是这样了。“可我……有的时候,当我觉得自己完全被遗弃的时候,当我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只有自己的时候,会狠下心去伤害别人,会有勇气去做明知道是错误的决定。然后对自己说,做对做错,都无所谓了。”

“只是,某一刻,”千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柏千凉的举动,“恨别人,可以让自己活的坦白些。”

“你尽可以恨我入骨,只要你能好过。”陆楚桥转回头,继续闭上眼睛。

千家低头笑,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坚强,或者是有超严重的感情障碍。“真的?”千家轻笑着靠过去,把手放到陆楚桥的额头,这种温度,至少有39度高。“真的可以恨你?”

冰凉的发丝垂到陆楚桥的脸上,陆楚桥缓缓睁开眼,千家低着头,双眼隐约蒙着一层雾气,泛着光泽闪亮。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陆楚桥伸手到额头,将千家的手握住,贪婪那一丝清凉的温度,但最后,还是推开了。

“真的,可以。”陆楚桥闭上眼睛,胸口有说不出的憋闷,“不要靠那么近,会传染的。”

陆楚桥耳边传来千家的轻笑声,“那我去帮你倒杯水。”

“你没有义务照顾我。”陆楚桥低着声音拒绝。

“就当我在抵律师费。”千家微笑,真是一刻都不放松自己的人,病成这样,还要一副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可以照顾的很仔细很仔细,绝对让你觉得物有所值。”千家想起当初陆楚桥的那句话,笑着回敬。

陆楚桥听到,忍不住笑出来,低哑的笑声在喉咙里滚动,听的人心痒。

不知何时睡着的,不知道睡了多久,陆楚桥再睁开眼时,只觉得呼吸顺畅了很多,房间里的光线也亮了起来。陆楚桥转头,千家安静的睡在床的另一侧,婴儿一样蜷缩着,呼吸均匀清浅,手里还握着一条凉掉的毛巾。

陆楚桥侧过身,面对千家,目光在千家的脸上流转。没有惊艳的美丽,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回想两人初见时的光景,她当之无愧是他见过最胆小最慌乱无章的人,随便吓一吓便乖乖听话了。

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陆楚桥忍不住皱眉苦笑。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却喜欢上了,才是最致命的。

陆楚桥伸手捻起千家的一缕发丝在手指尖缠绕,凉凉的,丝滑如绸缎一般,洗发水的淡淡香味。

嗓子传来一阵灼烧的嘶哑感觉,陆楚桥轻轻咳了一声,翻身准备下床给自己倒水喝,转身,整个人顿住。身旁的床头柜上,感冒药,冰水,还有装在碗里用保鲜膜罩好的水果,苹果,梨,西瓜,切成方形,五颜六色的摆在一起。

陆楚桥忍不住转头看着床上的千家,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暖意,汹涌翻腾。

手机铃声响起,陆楚桥急忙拿起来按下静音,身后的床上,千家眉头皱了皱,轻轻咕哝了一声,翻过身又睡了。陆楚桥拿起电话走出卧室。

057.恐怖的保护欲

有开始,便有结束。有开篇,便有终章。学会分别,是人生必修课。

——陆楚桥

“嗯,一切都很顺利。”陆楚桥走到客厅接通电话,看到桌上的信封走过去打开。赠与协议书掉了出来,还有一只录音笔。“我等下再打电话给你。”陆楚桥的眉头轻挑了一下,伸手按下录音笔的开关。

“所以,我是柏林之的女儿。”录音笔里传出千家细小的声音,“你是。”另一个女声加入,陆楚桥一惊,立即认出声音的主人是柏千凉,“又如何?是什么好事么?做他的儿女是很不幸的命运,你还没看出来么?”而后再没其他,偶有极细小的呼吸声隐隐约约,但是无法捕捉。

陆楚桥沉默的看着手里的录音笔,这是千家偷录的,但是为什么要把它给柏亦南呢?为什么不自己留下呢?陆楚桥随手翻开书局的赠与书,一切再明显不过了。千家想要离开,了断一切同柏家,同她过去有关系的往来。她连书局都放弃了,当初愿意付出一切去争取的书局,现在竟然要转赠给柏亦南。

大门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陆楚桥转头,看到简锦走进来。

“起得这么早?”简锦惊讶的看着陆楚桥。

“收声。”陆楚桥急忙伸手阻止简锦,“千家在里面。”

“什么!”简锦一惊,跑到陆楚桥身边,伸手拉住陆楚桥的衣领,“你个禽兽,你干什么了?!”

陆楚桥第一反应,一只大手按住简锦的脸,将简锦向后退,“我在发烧,你说我干什么。”陆楚桥转身坐进沙发里。

“发烧可以阻止你么?”简锦也跟着坐过来。

陆楚桥话也未说,随手抓起背后的靠垫直接扔过去,闷住简锦的坏笑。

“这是什么?”简锦转头看到桌上的录音笔,“你又接了什么新案子?”

陆楚桥看看简锦,考虑要不要告诉她,毕竟这是千家的事。“这是千家的。”陆楚桥闭上眼睛,还是说了。

“千家的?”简锦一怔,瞬间对里面的内容产生好奇。

“不会给你听的。”陆楚桥直接斩断简锦的念头。

“没关系,我等着听你的那份,内容肯定更精彩。”简锦笑着摆手。

“我的那份?”陆楚桥挑眉。

简锦笑着站起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唐凡是谁。”

陆楚桥躺在沙发上,抬眼看看简锦,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笑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么?唐凡看着很眼熟哦。”简锦笑着坐到沙发背上,手探上陆楚桥的额头,温度微微高了一些。

“哦?像谁?”陆楚桥抬眼看简锦,对简锦抚在额头上的手没有任何反应。

“你是我见过最狡猾的动物。”简锦收回手,“等到千家知道了唐凡就是你的御用私家侦探,就是晋杉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圆场。”

“你不多嘴,没人会知道。”陆楚桥闭上眼,头还是有些昏沉,“再说,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太明显,而晋杉在暗处,一切都能简单些。”

“我开始同情千家了。”简锦忍不住皱眉,“也许,趁着还不算太晚,我应该帮她脱离你的魔爪。”

“你大可不必费心了,”陆楚桥晃晃手里的赠与书,“她比你我聪明。”千家能走的干干净净,什么牵挂都无。他自认没这个力度,可以把一切了断的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给柏亦南?”简锦接过赠与书,转头沉吟着看陆楚桥,“你一定没告诉她,书局是你从柏千凉手里买下来的。”

“会影响最后的判断么?”陆楚桥抬眼看简锦。

当然会,简锦了然的微笑,所以,陆楚桥才没有说。“陆楚桥,我对你真的失望了。”简锦忍不住皱眉,“你就这么怕自己的行为左右千家的判断?”

陆楚桥沉默的闭上眼睛,不予回答。

“还是,你怕她选择你,是出于感激而不是爱,然后某日幡然觉醒,离你而去?”

“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你的关心呢?”陆楚桥不满的皱眉,他十分讨厌自己现在的处境。对事物没有任何掌控力,这种无力感让从来翻云覆雨的陆楚桥无所适从。

“你这种保护欲简直恐怖。”简锦摇头,不敢相信陆楚桥会对一个人费心费力到这种地步。

“我希望她快乐,自由,像现在的你这样。”

她的书局,是陆楚桥买下的?千家站在卧室的门里,低垂着头,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并没有偷听简锦和陆楚桥谈话的想法,她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出去。

陆楚桥竟然背着她做了那么多事,她完全不知道。连唐凡也是他们中的一员,难道她所有的行动都在他们的控制内?难道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计算内?

门口传来脚步声,千家一惊想要躲起来,转身躺回陆楚桥的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继续装睡。

耳边有人故意放轻缓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接着千家感觉到有一只略带热度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抚开她脸颊上的碎发,然后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陆楚桥在叹气?千家觉得心好像被人揪了一下,鼻子忍不住发酸。脸颊上的手,并没有过分留恋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床头响起敲击声。

千家不敢转过头,怕自己微热的眼眶会泄露自己的心事。

床头的敲击声又响了两声,声音更响,更急促。

千家假装没有睡醒,伸出手用力的去揉眼睛。慢慢转回身,睁开眼,看到陆楚桥站在床边,低着头看她。“你要照顾病患?起床去给我做早餐。”陆楚桥伸手指向门外,千家怔了怔,点点头,坐了起来。

五味杂陈,千家只能找到这个形容词来说自己。那种熟悉的哽噎的感觉,在千家的胸口盘旋。原本还在因陆楚桥的默默付出觉得纠结困惑,可是看着现在自己面前的陆楚桥,千家怀疑刚刚的一切会不会是个梦,那个困惑迷茫,沉默隐忍的陆楚桥真的存在么?

“你感觉好些了?”千家讷讷的看着陆楚桥,想要在陆楚桥眼里找出些困惑的痕迹。

“多谢你。”陆楚桥浅笑着点头。

千家笑着摇头,“举手之劳。”

“你要把书局送给柏亦南?”陆楚桥倚着厨房的门,看着千家系着围裙,正在专心致志的搅动着汤匙熬粥。

千家转头看看陆楚桥,点头。

“你觉得柏亦南到今时今地,是你的过错?”陆楚桥继续追问。

千家又是点头。

“书局给了柏亦南,你去哪里?”陆楚桥努力问的平静,深深隐藏自己心里的不安和紧张。

本来唐凡邀请她继续合作下一本书,可是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唐凡的身份,唐凡已经不是选择了。“叶梓帮我申请了敦煌研究院的实习生职位,让我早点过去准备。”

“实习生?那你要回去了?”

“是,”千家转头看看陆楚桥,头又低回去。“回敦煌。”

陆楚桥觉得心咚的沉了一下,眉头微蹙。“有任何事,你一样可以给我电话。”

千家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记得的。”陆楚桥随时会帮她,她记得。千家伸手关上炉火,“好了,可以吃了。”

“谢谢你。”

“现在,”千家将清粥盛好,摆到陆楚桥面前,“债务清偿?”

陆楚桥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白粥,阵阵米香扑鼻,完全陌生的感觉。“互无相欠。”陆楚桥微抬头,凝视站在桌旁的千家。

“书局的事,谢谢你,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千家由衷感谢,“无论是我知道,还是我不知道的。”

陆楚桥眼底一亮,很快用微笑遮掩,“书局是你的一切,我未忘记。”

“后会有期。”千家深呼吸,努力微笑,压下喉咙里攀爬着要跑出来的哽咽。

“一路平安。”陆楚桥低下头,嘴角的笑意透着无尽的苦涩。

有些时候,命运是可以改写的,只要两人中的一个,鼓起勇气,跨出一步,做些什么,或者说一句什么话。

只要说一句什么话,随便一句什么,就可以改变一切。

只要,其中一个,鼓起那几乎熄灭的勇气,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坚信,做些什么。

可是,很多时候,我们什么都没做,除了沉默。

058.从前的从前

不管多艰难的事,多痛苦的回忆,多年后都会变成笑着诉说的一个故事。我们真的很坚强,很勇敢呐。

——百里千家

“所以,千家走了?”柏亦南翻阅着手中的赠与书,转头看陆楚桥,“你就让她走了?”

“千家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自己可以做决定。”陆楚桥递上合约,他从来不愿多谈自己的私事。

“做男人应该有一种霸道,”柏亦南大笔一挥,笔力苍劲,“我喜欢的女人,只能留在我身边。我有自信给她最好的生活,没有之一。”

陆楚桥低头笑笑,“也许,我不是个霸道的人。”

“那真是太遗憾了。”柏亦南惋惜样的摇头,“你有霸道的实力。”

“多谢夸奖。”陆楚桥将录音笔递上去,“这个你有什么打算?”

柏亦南打开录音,听了两句,关上。“千家为什么不拿回股份呢?用这段录音做证据,一点难度都没有吧。”

“因为在千家心里,柏千凉是你妹妹。”虽然千家没说,但陆楚桥已经十分明白千家的初衷。“要不要继续争夺柏林建设,在你一念之间。”

“为何人人都觉得我对柏林建设兴趣浓厚?”柏亦南笑着将录音笔放到一旁,“那么小的一间公司。”

“那是因为你隐藏的太深。”陆楚桥笑着将录音笔收回抽屉内,这件事就此作罢。“如果大家都知道全城最繁华的第十大街每家店铺都在你的名下,还不包括你其他的地产投资,你看还会不会有人这么同情你。”

“当时一念之差没有买下那间书局,不然今天的局面会简单很多。”柏亦南摇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世事真是难料,没想到兜转一圈,这间店铺竟然又回来了。”

“你只有使用权,产权在我。”陆楚桥摇摇手指,提醒柏亦南。

“我答应百里女士要代为照顾千家,”柏亦南笑着站起身,给自己倒酒,“时至今日,也算没有食言。”

对于地产投资,柏亦南从来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他的确需要钱。他需要强大的资金后盾,可以保证他和千凉,在父亲去世后,不会沦为董事会的傀儡。而房地产投资,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他成立公司,第十大街每一间店铺,一家一家的谈过,但是却独独没动过那间书局的心思。他把周围所有的店铺都收入囊中,却独独不靠近那间书局,并不只是因为他知道那间书局的主人,就是他的父亲柏林之。而是因为,那个女人。

那个破坏了他的家庭的女人,但也是唯一在童年带给他温暖的女人。

柏亦南第一次见到千家,就是在那间书局。外面下着好大的雪,天黑黑的,昏黄的路灯映照着书局门口的雪地。

印象中,母亲在屋里发疯一样的哭泣,打碎了房间里所有能打碎的东西,千凉吓得瑟瑟发抖,被管家抱的远远的。

混乱中,他跑了出来,寒冬深夜的空气里,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呼吸了。

他坐在家门口的路边等着父亲回来,管家出来找他,他却怎么都不肯回去。最后没有办法,管家把他带到了书局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到了父亲,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女娃娃。

小娃娃似乎刚学会走路,父亲扶着她在窄窄的柜台上踏来踏去,父亲那时轻松舒适的表情,他从未见过。

最终,父亲发现了他,打开门,让他进去。

进到书局里,柏亦南才发现外面好冷,衣服已经罩了一层薄薄的雪,没等多时,手心传来火烧一样的灼热感,知觉在一点一点的回归。

女人抱着女娃娃站在书局最里面的角落,他只是个孩子,那个女人却一脸胆怯的看着他,好像他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她是谁?”柏亦南伸手指向那个女人,转头看父亲,等待解释。

女人脸色顿时闪过一丝难堪,转身就要离开。

父亲沉默的看着他,似乎在想要如何开口,跟他解释这一切。

“妈妈在家里哭了。”他又开口。

父亲的脸好像被人打了下一样的抽搐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最后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也许是屋里的空气太过沉重,女娃娃突然哭了起来。女人抱着女娃在屋里狼狈的左右行走,哄着她不哭。

他远远的站在原地,突然觉得那个女人好可怜。

“妹妹哭了,你这个做大哥的,不帮忙么?”身旁的父亲突然开口。

妹妹?他一怔,突然对那个女娃娃产生了好奇。

父亲将桌上的一个奶瓶递给他,“给妹妹拿过去。”

他双手接过,奶瓶拿在手里暖暖的。他慢慢走过去,奶瓶刚递到女娃娃的嘴边,女娃娃就自己举着喝起来。

“妹妹。”他看着面前的女娃,突然觉得开心。

“千家,这是哥哥。”女人在一旁轻轻开口,声音轻柔。

他抬头,刚好看到一滴泪在女人的眼眶里滴落,没进女娃娃的衣服里。

从那之后,柏亦南每次回国度假,都会去那间书局,他莫名喜欢那里,虽然他隐约也知道这女人不光彩的身份,总是努力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是不受控制的,他喜欢那间书局。

每一次,时间好像停滞在他踏入书局的一秒钟,所有的一切都分散飘远。在异乡一个人求学的孤单寂寞,家中父亲愈发的冷漠和生疏,还有千凉,那么不快乐的千凉。他需要一个喘息,那间书局几乎成了他的避难所。

小千家并不认得他,可是却每一次都会笑容灿烂的招呼他。她只当他是个普通的顾客,煞有介事的介绍书目,百里女士也不阻止他们的相处,任由千家同他交谈,好像深信他不会伤害千家。

“要是我妹妹也有你这么开心就好了。”柏亦南忍不住感慨。

“她为什么不开心呢?学习不好么?”

“不是,”他摇头,“是因为没人陪她玩。”千凉太过孤单。

“也没人陪我玩的,妈妈很忙,都不理我。”小千家点头,“不过我有很多书,”千家说着站起来,跑去远处的书柜边,熟练地爬上去,抽下一本书,又跑回来。“你把这本书给她看吧,她一定会开心的。”

他伸手接过,封面上印着四个字,笑话大全。他看着题目忍不住笑,“谢谢你。”

“你拿去吧,我去同妈妈讲是我送你的,我会在我的零用钱里扣掉的。”

“作为报答,我请你吃巧克力。”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小千家,千家却羞涩的不肯伸手去接,“很好吃的。”他故意怂恿她。

“妈妈不让我吃别人的东西。”小千家瘪着嘴,偷偷开口,生怕被妈妈听到。

“我保证不说。”

“真的?”

“我保证,天作证,做不到,一千根针扎眼睛。”

时间飞转,越来越多的新鲜事物充斥了他的生活,那间小小的书局,慢慢被记忆淡忘,直到那一天,有个陌生号码给他打了电话。

“请问,是柏亦南先生么?”对面传来的声音轻柔,一瞬间便勾起了他沉睡的回忆。

“我是,百里女士,找我有事么?”柏亦南直言。

“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可否见面谈?”

“我下班后去书局找你。”

“呃,我现在不在书局,启光医院住院部三楼306房,麻烦你了。”

他心里一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没有等到下班,他驱车赶到医院。那个女人面色苍白,没有半点的血色,人也十分消瘦,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安静淡然。千家有双和她母亲一样的眼睛。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过分,但是,请你替我照顾千家。”女人直言,“千家真的很努力了,书局现在如见惨淡,我的病又花销甚大,她只是个刚也毕业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应付。她虽然什么都不同我讲,我也知道的。”

“你是想要钱?”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随即笑着摇头。

“我是希望你能够阻止林之,不要认这个女儿。”

柏亦南意外的抬头,看着病床上的女人,“为什么要阻止他们相认?千家也希望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吧?”

“是,千家以前经常问,问得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女人笑笑,眼底闪过一丝暖意,“有一次我差点就把她带去柏林建设,想着认了就算了。整日憋着这么一件事,我睡都不安稳。”

“可是,我不想她做柏家人,恕我直言,柏家人都不快乐。”女人抬眼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林之不快乐,你也不快乐。”

“不快乐是有原因的。”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难道她不正是他们柏家不快乐的原因么?

女人笑笑,淡淡的凄凉,“我并不想辩白什么,我的错,我在承担着。”

“我们所有人都在承担着。”柏亦南冷冷的说。

女人脸色一阵苍白,眉头微皱了一下。“请放过千家,就让她只做我的女儿。”

“妈!包子好烫啊!”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叫喊,一个女孩跑进来。格子衬衫牛仔裤,束起的马尾一派清新纯净,两只手捧着一个餐盒,呼叫着跑进来,将餐盒扔到床尾,就开始像个猴子一样一面跳一面摸耳朵。

他站起身看着千家,这就是当初的那个小丫头么?他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打扰了。”他匆匆点头,转身离开。

千家一脸纳闷的看看他,又看向母亲。

“妈?”

“药品推销。”

“会管用么?”千家意外的高声,“多少钱?我去问问。”

他听到一惊,急忙快步走向一旁的楼梯间。他竟然怕看到她。

千家,对他和陆楚桥这样的人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存在。

那种纯真,那种善良,一面吸引着他们,一面又让他们感到恐惧。

一面想要亲近那种温暖的感觉,一面又阻止自己,怕会摧毁那份幸福。

059.请你回到我身边

原来,经历了所有,就是为了可以再次站在你面前,用一个更好的自己。

——百里千家

四个月后。

千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这个人真实的出现了。他怎么可能有时间来敦煌?他天天工作到凌晨的人,怎么可能有空来敦煌?

“来旅游么?”千家慢慢走过去,身后莫高窟里,诸佛凝视。

陆楚桥微仰着头,看着千家拾阶而下,不愿错过一分一秒。他真的想她,可是最要命的,却是想她但是不能见她,不能那么随着自己心意的出现再消失。

“不是来旅游的。”陆楚桥笑着摇头。

这就对了,来出差比较合理。千家点点头,“要我带你转转么?”

“好啊。”陆楚桥欣然同意。

“对了,”千家忽然想到什么似得拍手,“我先带你去看九色鹿吧。记得小时候的动画片么?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发现,它比动画片里还要漂亮。”

“你很喜欢这里啊。”陆楚桥的视线一直在千家身上,一秒也不肯错过。看到千家双眼发光的说莫高窟,又开心又有些紧张。

千家转头看向陆楚桥,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是,陆楚桥只是笑着看她。“你今天心情好像特别的好。”

“是吧。”陆楚桥若有所思的点头,“看你这么开心,放心了很多。”

千家站到一个洞窟门口,示意陆楚桥进去,“不能拍照哦。”

陆楚桥点点头,跟着走进去。

“看,就在这。”千家伸手指向壁画,陆楚桥顺着千家的手指看过去,“《鹿王本生图》,九色鹿。”

“《聊斋志异》里有一篇叫《画壁》,我要是也能走进壁画里该多好。”千家凝视着九色鹿的壁画,满脸向往。

陆楚桥听到,心却忍不住紧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走出洞窟,陆楚桥突然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想,是我来找你,还是等你回来。等实在太煎熬了,还是能马上见到你比较好。”

千家看着陆楚桥,一时有点搞不懂陆楚桥想说什么。“找我?”

“我想你回来,”陆楚桥又怕说的不够明白,“我想你回到我身边。”

千家的心好像要从嗓子里飞出来,陆楚桥在说什么?

“当然,不是现在。”陆楚桥浅浅一笑,他可不能吓到她。“我在努力,”陆楚桥低下头看着千家,伸手握住千家的手,“我在努力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可以被爱的样子。我在努力改变,让爱我不会变成一件被伤害的事。”

“我以前不觉得自己那么糟糕,但是现在……我想变成一个更好的模样,变成一个更好的人。”陆楚桥凝视千家的眼底,自己的影子清晰的映在上面,“如果,有一天,我做到了。千家,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身后,宕泉河无声缓慢的流淌,映着慢慢下落的太阳。

整个人好像云里雾里,陆楚桥再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家里。他真的去过敦煌了么?这种一时冲动,总觉得不像是他的风格,更像是他的一个梦。

门口有人敲门,陆楚桥走过去,昨天回来已经凌晨,睡了三个小时就要起来去上班。他现在继续睡眠,或者给千家打个电话,问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门打开,一个力量朝着陆楚桥冲过来,陆楚桥忍不住后退两步,人撞到墙上。陆楚桥低头,怀里有个人。

“千家?”陆楚桥狐疑着喊。

“你一点都不糟糕,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怀里的千家开口,却没有抬头。“最好的人,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陆楚桥的心猛跳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一样。

“千家?”陆楚桥看着怀里的人,忍不住又喊。

陆楚桥伸手捧起千家的脸颊,千家双眼红红的,陆楚桥心里又是一紧。

“谢谢你回来。”陆楚桥低下头吻上千家的唇。心好像慢慢回落到了原来的位置,人好像也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在没认识千家之前,他绝对不会相信有人会对他有此影响,不会相信有人会这么重要。在认识了千家之后,他却发现,真有这样一个人,真好。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我的爱。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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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数:
6296

白雁觉得自已称得上是“淑女版”的女孩。论身高,一米六六稍冒点,在南方应该算是高挑的;论体重,一百斤还是旺秤,有那么一点儿骨感美人的架势。轻盈的身材,配上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和白白净净的皮肤,还有抿着嘴儿一笑现出的特有韵味的两个小酒窝,活脱脱一副现代版淑女形象。

不过,这淑女一扔进滨江第一人民医院里,那就成了天使眼中的大多数。

不知咋的,人民医院招护士时,好像选的不是专业人才,而是选美似的,一个比一个靓。

但今天,白雁这个大多数却是最最漂亮的。

谁敢和新娘子抢风头呀?

白雁站在镜子前摸摸脸,摆摆腰,夸张地耸耸肩,不经意地捋捋盘好的头发,撩撩头上披着的婚纱,忍不住嫣然一笑。

读护校的时候,白雁曾经和同学柳晶在操场上一圈圈地逛,不知怎么说起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柳晶说不管嫁什么样的,宁嫁老,不嫁小。比自已小的男生,可以失身,但却不能厮守。太英俊的,不可靠。也不要嫁太有钱的,那样不知得和多少女人共享!

白雁笑着说那能不能嫁个有权的?

柳晶瞪了她一眼,有权的都娶门当户对的,就是你打破头挤进去,最多也就是一使唤丫头。

当时只是说笑,白雁认为那是和自已永远扯不上边的事。

殷实的家业和优裕的工作是一幅厚锦,所谓的爱情不过是锦上的花。对于医院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护士,一个父不详的姑娘家,她看重的不是锦上的花,而是花下的锦,能嫁个国家机关公务员就该偷笑了,其他的都太遥远,不切实际。

白雁是个务实的人。

没想到,她没要打破头,却真的嫁了一个“青年权贵”。

滨江是个地级市,她的新郎是这个市的市长助理,上个月刚满三十岁。从省城下来镀金的,现在分管城建,风华正茂,前程无量。

“好了啦,别再摧残我们这颗受伤的心了,知道你嫁得好,麻雀蜕变成凤凰,未来的省长夫人。”一帮小护士把个化妆间挤得满满的,对着白雁夸张地直翻白眼。

白雁怕弄化了妆,不敢有太多表情,扯了扯嘴角,坐下。

白雁家在几百里外的一个小县城,康剑的家在省城。两个人都在滨江工作,于是就把婚宴放在滨江举办,女方那边的亲戚等婚后再过去补办,男方这边的至亲好友特意赶了过来。按照滨江旧的风俗,婚礼前一天,新朗和新娘是不可以见面的,所以白雁从前天开始,就跟她妈妈住进了婚宴所在的酒店。

一会儿,新郎要过来接新娘,两个人一同牵手走进婚宴现场。音乐、鲜花之类的,婚仪公司都做好准备了。

一帮小护士正笑闹着,有耳尖的护士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一探头,见是新郎和一帮人正往这边走来,突然跳起,“啪”地一下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康剑来了?”柳晶兴奋地问道。

关门的护士点点头。

柳晶和几个护士相互交换了下眼神,纷纷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砰,砰!”有人敲门。

白雁看着这一切,只笑不语。她原先和柳晶几个都呆在妇产科,后来她被调到了手术室,但几个人一直处得很好。

妇产科的护士和医生最是生猛辛辣,什么都见过,什么都敢说。柳晶早就说过了,康剑那一帮年轻权贵,整天坐在台上指手划脚,正经八百的,今天要给他一个实实在在的下马威,不过个五关六将,休想把新娘接走。

“白雁?”康剑皱着眉头在外面喊道。

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此房是我住,此门是我关,要想进此门,听从我安排。”柳晶高声说道。

康剑扭头询问地看向后面跟着的几位。

做伴郎的秘书简单一挑眉,他做过几次伴郎,有点经验了,娶亲总有一些小小磨难。“康助,这个简单,我来。”他从包里掏出几个红包从下面的门缝里塞进去。

“哈哈,不错,还算识趣。不过这只是小意思,接下来猜几个谜语,猜不中,就面壁思过去。”柳晶说道,“没登记就同居,打一体育项目。”

外面一帮男人面面相觑。幸好市委接待办主任是个老江湖,对着简单挤眉弄眼,俯耳说了一句。

简单挽起袖子,“早操。”

“男人没有,女人有,打一物理名词。”

这个简单知道,“波动。”汗,这帮女人真够猛的。

“阳萎,打一成语。”

一帮男人黑了脸,接待办主任嗡声回道,“举不胜举。”

里面哄笑声一片,接着又出了几道,都被接待办主任和简单迎刃而解。

柳晶和几个护士觉得这难不倒他们,换了另一个法子,“新郎唱首情歌,能打动我们新娘芳心,我们可以把门打开一小条缝。”

康剑抿着嘴,已经按捺不住想发火了,哪里还肯唱歌。简单一见,忙打圆场,自告奋勇地说道:“我来唱。”

他使坏,唱了首《把根留住》。

刚一唱完,里面突然传出一首高亢激昂的《一剪梅》,一剪没?直把外面几个男人听得冷汗涔涔。

“不行,不行,这次一定要新郎出来,讲个带色的笑话,不然就不开门。”柳晶几个闹腾得也差不多了,使出最后一枪。

简单爱莫能助地看看康剑。

康剑冷着个脸,就是不开口。

“康助,说一个吧,这帮小护士可不是来假的,一餐厅的客人在等着咱们呢。上次我们到林区检查,那个守林员说的《扫盲》,不伤大雅的,就说那个。”简单悄声说道。

康剑从鼻子里哼了两声,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有一个老师到农村去扫盲,教给农妇一个词‘被子’,第二天他想考考农妇学得怎么样,就写了这个词让农妇认,农妇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只好提醒道,就是你每晚睡觉时压在你身上那个。农妇问是哪天的?老师随口说了昨天的,农妇说昨天是村长,老师一愣,那前天呢?农妇很老实地回答,前天是村里的刘会计。”

门里门外都笑得接上气来。

里面的是因为这个笑话好玩,外面的是看到康剑这幅冷面冰容的表情讲着一个带色的笑话,忍俊不禁。

康剑射过去一记冻死人的目光,俊脸都扭曲到变形。

不过,那道房门到是开了。

柳晶几个小护士嬉笑着跑了出来,康剑这才走了进去。

白雁抬起头,朝他露齿一笑,脸上有几道泪水的痕迹,是刚才笑得太狠了。

康剑,不是康建、康健,是康剑,白雁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站在一群“布尔什维克”中间,无疑他是出众的,卓尔不群的。人如其名,目光清冽如剑,身材挺拨如剑。陪同着他来的几个男人,虽然年岁和他相当,太多的应酬和习惯的阿谀奉承,不知不觉腆起了肚子,佝着腰,举止间市侩气十足。与之一比,更显康剑的俊眉朗目、气宇不凡。

这个男人在千金小姐、知性美女们眼中,都是极品。这样的极品,怎么会给她一个小护士给网住了呢?

白雁想不通,只能用一句俗语来解释:缘份呀!

“都准备好了吗?”康剑平静地直视着她。

他直视时,眸光一般人不敢迎视,像是一道强光陡地照进人的内心,让人无所遁形。

“我好像需要......补下妆。”白雁脸红红地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心口急喘。

康剑的手机恰巧响起,他看了下,眼角的肌肉一抽搐,“那好,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再进来。”说完,他转身出去。

在门口,他回过头看了看白雁,神情微微紧绷。

门外的那一帮男男女女不知嘻嘻哈哈跑哪去闹了,房间里只留下白雁一人,她给化妆师打了个电话。

化妆师也是婚仪公司的,在前面餐厅里凑热闹,接到她的电话,让她稍等会,化妆箱放在外面车子里呢!

白雁吁了口气,缓缓坐下,对着镜子里绯红的面容出神。

“我可以进来吗?”突然,房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长发及腰的娇柔女子,清脆的嗓音犹如大伏天里冻过的西瓜汁。

白雁看着眼生,以为是康剑那边的亲戚,忙礼貌地站起,“当然,你请坐。”

女子默默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温婉地一笑,“你就是白雁?”

“是的,你是?”

女子松开一直紧握的手,“我是来还这个的。”她把一枚白金的男戒放在桌上,“早晨康剑离开时有点匆忙,忘了戴上。”

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暂时让自已与这个世界隔绝一小会,白雁不自觉地曲起了手指。

但很快,她就睁开了眼睛,笑靥如花。

那一会的闭眼,只是让人以为是卷卷长长的像扇子般的假睫毛眨了一下,时间稍长。

她拿起桌上的男戒,细细端详着,“嗯,是康剑的,我代康剑谢谢你了。若不是你送得即时,一会当着宾客的面,他一伸手,还挺尴尬的。”她怕是联想到那场面,笑得更欢了。

女子本来挂着一幅等待火山爆发的迎战神情,现在听了她这话,一愣,一时慌了阵脚,嘴张了张,脱口问道:“你......不好奇康剑为什么早晨会在我那里?”

白雁配合地露出一脸感兴趣的表情。

“昨天晚上,他在我那里呆了整整一夜,我们彻夜做爱,一共来了四次。”女子心一横,豁出去了,嘴角扯出一丝狠毒的笑纹。

白雁愕然地瞪大眼,缓缓伸出手,捂住嘴,“四......次?康剑有那么厉害?”

女子张口结舌,彻底傻眼。

这个女人思维正常吗?

白雁脸羞得通红,低下了头,自言自语:“那以后我应该很有性福了,哇-”

她不好意思地捂着脸。

“你是不是傻了?”女子气急攻心,指着白雁的鼻子,毫无长发美女的飘逸形象,“你懂不懂做爱是什么意思?做爱是和你爱的人做的事,康剑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我......我们都一起二年了。”

女子说着说着,哭了。

白雁从指缝间看向她,无辜地撅起小嘴,“小姐,你表错对象了,我不是康剑呀!”

“我看你叫白痴好了,”女子狠狠地拭着泪,“若不是你,今天和康剑结婚的那个人是我。”

白雁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放下手,“这是康剑的选择,好像和我没有关系。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二年,七百多天呢,再忙总能抽个时间求婚吧!”

女子脸刷地白了,她死死地看着白雁,牙咬得紧紧的,一字一句说道:“只有你......不可能有别人的。不过,白雁,这并不代表从此以后康剑就属于你,你拥有的不过只是一张婚书罢了。我和他情投意合,爱得刻骨铭心,我会等他,一直等到你们离婚。我相信这个时间不会久的。”

“你估计是多久,我们一起来倒计时?”一张婚书罢了?就是那张婚书是根导火苗,让美女面色狰狞如同女鬼,真让人同情。

女子哼了一声,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丢下一记不甘心的白眼,噙着泪拉开门走了。

白雁自嘲地弯起眼角。医院结过婚的猛女们总结了一条婚姻之道:男人,你不能指望他样样好,又会当官,又会赚钱,又会做家务,又会寸步不离地疼老婆,又英俊,床上功夫又了得......就算世上真有这种男人,那他也看不上你,有个一两项就够你幸福一辈子了。

康剑会几项,她不清楚,但看得出他会当官,就这一项就够让别人忌妒了。妒忌的人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自已一定要沉得住气,千万不要当真。

白雁,你一没家世,二没才华,三没美貌,和康剑从认识到决定结婚,不过六个月,不是爱情这样的魔力,谁会轻易许下一生呢?白雁在心里对自已说道。

所谓婚礼,都已是结婚的后续。在一个月前,他们就注册登记,法律上早已是夫妻,今晚只不过是向亲戚朋友证实一下彼此的新身份,某某人的夫,某某人的妻。

这样的夜晚,就是天掉下来,也没人敢像电视剧里常演绎的那样,结婚进行曲响起,一对新人站在神父面前,突然新娘or新郎突然扭过头,对对方说:对不起,我爱的人不是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跑去。

几百道视线看着你,不是爱与不爱的事,而是面子和里子的事。

康剑丢不起这个脸,她也不想犯傻。

鲜花铺就的地毯,洁白的婚纱,皎美的妆容,女人如花,那么,今晚就是花朵盛开最娇艳的一刻。以后,哪怕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宾客,同一个主题,可是再也没有这份心绪了。

为了自已,她也不能毁了这个夜晚。

冲动是魔鬼。婚姻,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种智慧。至于那个女人,暂时不要去考虑。

可是,白雁坐回椅子中时,指尖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手上的男戒滚落在地上。

不得不承认,心情多少有点坏了,虽然脸上根本没有流露半点。

脚步声是化妆师的。一进门,忙不迭地道歉,说电梯卡了几分钟。白雁笑着说没事,乖乖地坐好,让化妆师补妆。

补好妆,康剑回来了,额前散着几绺头发,粘着,像是出了许多汗。一向镇定自若的表情,微微慌乱。

“过来。”白雁向他招手,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用湿纸巾细心地替他拭去额头的汗,然后扑了点粉。一会要摄像,没有上过妆的面容会很难看。

康剑僵硬地看着她,那两道假睫毛太碍事了,他怎么也看不到她的眼里。

化妆师抿着嘴站在一边轻笑,递递粉拍,提提建议。新娘子真是小心眼,对新郎守护得真紧,这些小事一般都是化妆师做的。

白雁替康剑又理了理领带,指尖擦到他的胸膛,感到他的心跳得很快。

“好了!哦,还有这个。”她抬起他左手,微笑地把男戒缓缓戴上无名指,“好象指环有点大,刚才掉了你也没发现,幸好我看到了。”

康剑挑了挑眉梢,掩饰住眼中掠过的惊愕。

说这话时,白雁仍然没有抬眼。

“大就大,就今晚戴一下,以后上班了就要除下来了。”康剑说道。按照规定,政府官员上班是不允许戴任何首饰的。

白雁娇嗔地捧着他的左手,“今晚可不比别的夜晚,你可要小心哦,再掉了就不一定是我捡到了。虽说是枚普通男戒,可意义对于我们不同,是不是?”

她终于抬起头,小酒窝可爱地嵌在白皙的脸颊上,眸子象湖水般清澈。

康剑一下跌进那抹湖光里,但他很快就别开了脸,“不会再掉了。”

“那就好。”白雁短促地笑了一声。

做伴郎的简单和做伴娘的柳晶不知从哪块冒出来了,斗着嘴走进房间,你瞪我一下,我瞪你一下。

“康助,康书记说宾客都到,让你和新娘现在进场。”简单瞪着瞪着,想起正事来。

康剑点点头,站起身,向白雁伸出手。

白雁深呼吸,没有接他的手,而是抬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康剑身子一僵,显然不习惯这样的亲昵。

新郎、新娘在前,伴郎、伴娘在后,四个人向酒店最大的餐厅走去。

餐厅的门是掩着的,婚礼主持人高亢的语声从门缝里透了出来,“现在,让我们静静地、以无比挚诚的心,欢迎一对新人进场。”

礼仪小姐慢慢打开大门,餐厅内的灯光熄去,通向主婚台的走道两旁点满了蜡烛,结婚进行曲飘荡在大厅内,走道的红毯上撒满了花瓣。

“走呀!”康剑低低地催道。

白雁没有抬脚,她突然扭过身,抱了抱康剑。“谢谢。”嗓音颤抖。

谢什么,她没有说。

康剑脸上的肌肉不自在地痉挛了下,他生硬地把她的手塞回臂弯里,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大厅。

白雁闭上眼,笑意恬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