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怪物

很多时候，你愿付出的，并不是别人愿意收获的。不要白白浪费自己。

——陆楚桥

“吃饭好不好？”安辛跪在沙发边，伸手戳戳沙发上的一个鼓包。

鼓包轻微的挪了挪，不再动。

“还活着吧。”安辛又动手戳戳。

鼓包还是只是挪了挪，没有再多的动作。

安辛撑着头，额头上黑线无数。已经两天了，不吃不喝，这是要闹什么啊？安心皱眉，“你要减肥到什么时候才算成功？”

沙发上的鼓包依旧一动不动。

“别这样啦，谁没吵过架啊。”安辛无奈的拍拍鼓包突起的部分，也不知道自己拍的是千家的头还是屁股。安慰的话其实就那些，说过一遍，再说也没什么意思，何况她两天里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所有的安慰都是那么苍白。最后，还是要自己活过来才算。

“大小姐，你这样我很害怕的。”安辛随手打开电视，切换频道，“你要是饿死了，我怎么和房东交代啊，一定会被扫地出门的。”

“真是的，我要打电话去骂陆楚桥，竟然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安辛说着拿起桌上的手机，下一秒，就好像恐怖片一样，安辛觉得眼前一暗，整个人被罩住。

“啊！”安辛吓得尖叫，手中的手机被抢走。

“千家！”安辛跳起来，扯开被子，发现千家正在握着她的手机往卫生间跑。

“我不打！我不打！”安辛急忙跑过去，“千家，千万别做傻事。我现在可没钱换手机！”

千家在走廊里站住，转过头红肿的眼眶，让安辛看的心疼。

“我再也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了。”安辛叹气。

千家看看安辛，低下头，无声无息的走回来，擦过安辛的身边时，将手机又塞回安辛的手里。

身后的沙发发出声响，安辛转头，千家又缩回了原来的样子。安辛无声的走回沙发旁边坐下，手中的遥控机继续换台。

有时，朋友的作用不是劝解，不是帮助，只是无声的陪伴。

“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柏林建设遗产一案，今天有了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进展。”

安辛一愣，手中的遥控器停了下来。沙发上的人也跟着一震，千家猛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红色的沙发布，女主播清晰透彻的声音传入耳际。

“今天下午二时，柏林建设突然宣布一小时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对一直以来的众多问题给出了正面回答，我们现在来看现场发来的报道。”

“由于近日很多传闻，严重的影响到了柏林建设的声誉以及形象，特此召开记者发布会，以正视听。”陆楚桥的声音透过电视传来，千家浑身僵硬，心又开始疼。

安辛一脸茫然的看向身后千家，伸手轻抚千家的背，好像在安抚做恶梦的孩子。

“经过有关人士提供，我们得到一份早年柏林之老先生的书信，”陆楚桥说着举起一张纸，泛黄的信纸，引来一片闪光灯。“信的笔迹已经经过有关部门的专业鉴定，证明是柏林之先生的笔迹，这是鉴定证书，”陆楚桥说着又举起一张纸，又是一阵炫目的闪光灯。

陆楚桥放下鉴定证书，顿了顿，转头看向柏亦南。柏亦南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如既往的沉稳内敛，隐隐收敛着王者锋芒般的霸气。

“基于书信中提到的相关事实，柏林建设做如下声明，柏亦南先生的身份，的确为已故柏林之先生的养子。”陆楚桥话音还未完全消失，会场瞬间沸腾。千家浑身一震，猛地弹坐起来转回身。

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的发问，叫喊声一个高过一个，闪光灯好像海浪翻滚，一片接着一片。场面接近失控，柏亦南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的坐在位置上，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像个优雅的绅士。陆楚桥低头翻看着文件，咫尺内的惊涛骇浪，似乎并不是因为他刚刚的一句话而掀起的，他只是一个完全不关心这一切的过客而已。

千家坐在电视机的另一端，却觉得自己心都要被揪出来了。

柏亦南竟然真的是养子？！

她一直以为他在DNA上做了假，原来他并没有作假，都是真的。千家猛然回想到那天她同柏亦南对峙时，她指控他作假时，柏亦南苍白的脸色。

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猜中了，原来并不是这样。一个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千家揪心的看着电视里的人，他当时那么镇定，完全不像是一个知道自己身世的人该有的反应。

“鉴于以上种种原因，”陆楚桥的声音又起，声调低沉平静，没有加大分贝，现场却霎那间恢复寂静，连快门的声音都消失了。“柏亦南先生已在今天中午向董事会请辞，柏林建设的董事会也已经作出回应，予以批准。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柏亦南先生不再出任柏林建设董事长职位，而对于柏亦南先生在董事会中的席位问题，目前还在商讨中。”

“在新的董事长没有选定之前，将由柏林之先生的亲生女儿，柏千凉小姐暂时代理董事长职务。”陆楚桥说完，抬头看向前方，千家的心跟着一揪，“新闻发布会结束，鉴于目前局势尚未明朗，恕不接受访问，谢谢各位的到来。”

陆楚桥话音还未落，席间突然有一个记者跳起来：“百里千家到底是不是柏林之的私生女？她和柏家是什么关系？”

陆楚桥眉头急促的皱了一下，“关于百里千家女士，我们目前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她同柏家的关系，所以目前不可知。谢谢，再见。”陆楚桥说完率先站了起来，同时柏亦南和柏千凉也站起身，转身下台，毫无半点留念。任凭记者在对面疯狂叫喊，也不理会。

闪光灯再起，但只是捕捉到三人离开的背影。柏亦南在众人的围堵中微扬着下巴，一身尊贵，如此混乱的局面依旧显得一派优雅。画面切回演播室，女主播的靓丽笑容再现，似乎人人都还在刚刚的震惊中没有回身，女主播沉默了几秒后才匆匆开口。“以上是现场发回的报道，下面的一条新闻是……”

安辛转头看身旁的千家，千家好像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电视，大大的眼睛里映出屏幕斑斓的色彩。

“千家。”安辛轻轻呼唤，伸手摇晃千家的手臂。

千家慢慢的转头，好像生锈的齿轮，一顿一顿的，“是我。”是她害了柏亦南，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去柏亦南那里胡闹，如果不是她同意和柏千凉验血，如果不是她把事情惹到这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柏亦南不会主动请辞的，是她害的。

是她为了自私的夺回书局，伤害了柏亦南。

——我们都是怪物么？来加入我们吧。因为从这一刻开始，这个世界都是怪物了。

053.陆楚桥的温柔

并不是我伤害你，或者，你伤害我这种等式，而是我们，伤害了彼此。

——百里千家

“怎么会这样？”简锦第一时间敲开陆楚桥的家门。

“你指什么？”陆楚桥转身往客厅走，鼻息间一股淡淡的酒味。

“柏林建设。”事关锦书，简锦绝不玩笑。

“养子很意外么？”陆楚桥挑眉，嘴角带着冷冷笑意，“简书也是养子啊。”

“你喝了多少？”简锦看着陆楚桥嘴角玩世不恭的笑意，忍不住皱眉。

“这种时刻你还能关心我，真是感动。”

“和千家有关？”简锦第一时间找到症结。

“柏家的事，怎么能少得了她？”陆楚桥懒懒的靠在沙发上。

“她又做了什么傻事，让你这么郁闷啊？”

“她去同柏千凉验DNA，就因为柏千凉答应把书局还她。”陆楚桥说着依旧觉得有气，这是要脑子多笨才会相信这种承诺。

“就因为书局？”简锦低下目光，转身站起来。“换我，我也会做的。”

“对的。”陆楚桥立即点头，“你会的。”

简锦听到一怔，眉头轻挑了一下，嘴边扬起笑容，“变成我们这么糟么？至少，我们想要的东西，一定可以得到。”

“为什么我不相信你的话？”陆楚桥淡淡一笑，抬头看简锦，“我们最想要的东西，已经注定失去，无法回头了吧。”

“这是成长的代价，同你我无关。”

“你我都知道这种话只是骗人的安慰，”陆楚桥摇头，伸手端起桌上的酒，仰头灌下。“如果我没有出现，如果我没给她希望，早点让她离开，今天的她不会是这样。”

“她只是做了一个失误的判断，你并没有毁了她的一生。”

“你不了解千家。”陆楚桥摇头，那个胆小如鼠，凡事紧张的女人，估计能一辈子躲进她那个塑料城堡不出来了。

“你不了解女人。”简锦笑着摇动食指。“我们喜欢一个人，才会努力变成他的样子，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对，是的。”陆楚桥烦躁的用手抓了一下头发，“我不希望千家变成我喜欢的样子。”陆楚桥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地情绪，“我希望她变成她自己喜欢的样子。”

简锦坐在沙发上，侧头看陆楚桥，怔了怔，“陆楚桥，你好温柔哦。”

“闭嘴！”陆楚桥恼羞成怒，随手拎起沙发背上的毯子，冲着简锦罩了下去。

“千家知道了你的事。”毯子里的简锦突然开口。

“你说什么？”陆楚桥一怔，一把扯下罩在简锦头上的毯子。

“她知道了。”简锦的目光往陆楚桥的卧室方向扫了一眼，陆楚桥未来得及送出去的戒指，现在就安静的躺在床头的抽屉里。

陆楚桥沉默的看着简锦，眼底布上层层的阴云。

“这个世界，是没有秘密的。”简锦笑着向后窝进沙发里，随手抱起一个抱枕。

“她……”几秒钟后，陆楚桥吐出一个字，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相处多年，简锦完全明白陆楚桥想知道什么，“你想让她问什么，或者说什么？”

陆楚桥猛地抬起眼睛，全身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似乎要发起攻击的野兽。

简锦定睛看着，嘴角的淡淡的笑意，未有任何变化。“陆楚桥，她终于赶来了。”简锦轻轻开口，陆楚桥却浑身一震。

沉默三秒，陆楚桥缓缓呼出一口气，“我一直都希望，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出现，”陆楚桥直视着简锦的目光，浅浅微笑，“她应该是你的模样。”

“原因一定不是因为你爱我入骨，却始终不得，于是要找个替身。”简锦笃定的摇头。

“因为喜欢你比较安全。”陆楚桥坦白承认，“我不用担心自己是否会伤害到你，因为你会喊痛，你会回击。你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人的伤害，包括我，包括简书。”

“你怕伤害千家？”

“我一定会的，”陆楚桥无奈的耸肩，“又或者，我已经做到了。”

054.拿回书局

很多时候，事情的结局是荒诞的，是离奇的，是难以置信的，却又是无法辩驳的。人生同理，缘分亦是。

——百里千家

千家终于认识到，她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逃。从前逃房租逃借债，现在逃陆楚桥逃柏家。不过这次没本事逃那么远，只是蜷缩在了安辛小小的公寓房而已。她从唐凡那里拿回了妈妈所有的网格本，然后就开始一本接一本，没黑没白的看。看完一本又一本，一遍又一遍，可是没有一本书她记住了内容，她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努力填满自己的脑子，不让自己去想其他事情。

……不管你是谁，我现在把我的手放在你的身上，请你成为我的诗……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好像咒语一样，在千家的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念。不管她在看哪本书，不管她在做什么。这句话，一遍一遍的重复。

桌子上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千家坐在沙发上，远远地看着。已经有太多陌生的号码打过这个电话了，无一例外的都是在问柏家，问她到底是谁。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一滴泪毫无预兆的从眼眶里滴落，她并不想哭，她不心痛，也不难过，准确的说，她不觉得自己还有任何感觉，整个人空空落落的，好像只有个壳而已。千家伸手拭去书页上的泪痕。

……我现在把我的手放在你的身上，请你成为我的诗……

安辛房间里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千家走过去接听。这个号码只有安辛会打，其他人还都不知道，包括陆楚桥。

“安辛？”千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

“柏千凉。”对面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好似来自地狱。千家浑身一震，把手里的听筒猛地用力按回座机上。

三秒钟后，铃声又响起。

千家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

“半小时后，我在书局等你。”柏千凉淡淡开口，“你现在下楼会有车接你过来。”

千家挂断电话，回绝明显没有意义，她也很想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被柏千凉利用。

自从书局被毁，千家每次出门都会下意识的避开第十大街这条路，反正那里的繁华从来和她格格不入。第十大街的广场亮起了巨大的电子屏幕，这里的夜更亮了。千家默默的站在路边，巨大的屏幕上，柏亦南的照片和视频极速变换，四周霓虹闪烁的灯光，好像万世巨星闪耀登场。

屏幕下面字母滚动，柏亦南已经正式从柏林建设辞职，原本占柏林建设18%的股份也被缩水为8%。千家皱眉，心被刀剜一样的痛，她从没想到整场战争过后，柏亦南竟然是损失最惨重的人。

书局外的喷绘布已经被撤下，书局原本墨绿色的外墙变成了醒目的天蓝色，橱窗的位置空空如也，书局的门微微的敞开着，门上却挂着“Close”的牌子。千家走过去，手轻轻一推，门开了。书局中央零星摆着几张桌椅，柏千凉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一旁的小桌上静静摆着两杯咖啡。

“请坐。”柏千凉侧头看看身边的空位。

千家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靠近的意思。

“别害怕。”柏千凉摘下脸上的墨镜，抬头看千家，“我不吃人的。”

千家还是沉默的站着，这个女人好恐怖。柏亦南走了，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的辛苦费。”柏千凉拿起一张纸，在手里晃了晃，然后随手扔在身边的桌子上。“拿走吧，书局是你的了。”

什么？千家一怔，挪步过去。赠与书躺在桌子上，柏千凉已经签了字。

“我并没有和你验DNA。”千家转头看柏千凉，她到底想做什么？

“结果是一样的。”柏千凉不以为意的喝着咖啡。

千家小心翼翼的伸手拾起那张赠与书，“陆楚桥呢？”

柏千凉翻翻眼睛，“你用什么立场来操心他？你们还有关系么？”

一句话堵住千家，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她没有任何立场。

柏千凉微仰着头看千家，嘴角忽然扬起一丝笑意，“你，从来没有好奇过。”

“好奇什么？”千家不明所以的看柏千凉。

“好奇那张照片是怎么会出现的。”柏千凉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什么照片？”千家皱眉，柏千凉不过是来炫耀她的胜利的，千家知道，但是却依旧忍不住想要知道她到底都做过些什么。

“你说什么照片？”柏千凉笑出声，等着千家反应。

柏千凉说的是那张引起轩然大波的照片，是她的那张有柏林之签名的百岁照，千家恍悟。“你有话尽管直说，不用拐来拐去的。”千家坐到柏千凉一旁的椅子上，既来之，则安之。

“我只想问你，从来没有想过那张照片怎么会突然出现么？你之前应该很仔细的找过吧？那么重要的证据，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出现过？”

因为夹在妈妈旧书的书皮里，她从未想到过。如果不是因为柏千凉撞了她的书局，书皮变脏了，如果她没想要换下旧书皮，她至今也不会发现的。千家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隐隐的不安在心中慢慢扩大，看着对面柏千凉漫不经心的样子，千家隐约觉得答案似乎远远不是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想不到？”柏千凉挑眉笑了笑，“很简单，因为那张照片，是我放进去的。”

什么！千家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推翻了身后的椅子。柏千凉微仰着头，享受的看着千家的反应。

“准确的说，是我找别人帮我放进去的。”

055.柏千凉

当我们听到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后，便什么都不想了，我们真心的相信他们每天都很快乐，很开心，不会有悲伤，不会落泪。拥着书本，嘴角挂着笑意，那不堪推敲的幸福，让人觉得莫名安慰。

——百里千家

“不可能！”千家摇头，不接受这个说辞，“你怎么会有照片的！”

“收拾爸爸遗物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夹在一本硬皮书的书底里面。”柏千凉乐得解释，“纯属偶然。我本来只是不想把书局给你，所以就没打算把照片拿出来，差点准备撕掉。”柏千凉笑笑，还故意俏皮的吐吐舌头，“还好没有。”

“今天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和那张照片呢。”柏千凉说着举起咖啡向千家致敬。“若没有你，我现在也不过还是董事会里的小成员，想都不敢想会坐上董事长的位置。”

千家紧咬着下唇，双手忍不住紧握成拳。

“当然了，还有那个英雄情结的陆楚桥，和我那个万事都低敛隐忍的柏亦南大哥。”柏千凉笑笑，“不过，还是你功劳大，若不是你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陆楚桥又怎么会变身超人要为你出头呢。验DNA这种事都能想出来，真是厉害。”

千家猛地惊醒，“你早就知道柏亦南是养子！”

“老人家的遗物里总有很多秘密。”柏千凉耸耸肩，微笑回答。

“所以你一直说我不是亲生的，一遍又一遍，就是为了暗示我，让我想到去验DNA。”

“没想到柏亦南竟然真的同意，而且还肯接受陆楚桥的安排，去董院长那里。谁都知道董院长的为人，他们的数据从来不会有假。”

“柏亦南那么做是为了不让陆楚桥追究你！”千家激动的双手握拳，捶在桌子上，“他是为了保护你！”

“你觉得我是需要保护的样子么？”柏千凉的眼里瞬间一冷，“我不是你，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躲在别人的羽翼下，仰人鼻息的。”柏千凉说着嗤笑一声，“说来我爸这人也真怪，有这种情怀，除了自己正室生的有名有姓的女儿不爱之外，别人家什么阿猫阿狗的都爱的要死。捡来的，见不得光的，都喜欢的不行。”

“怎么可能……”千家惊讶的看着柏千凉。

“怎么不可能？”柏千凉轻巧的转着咖啡杯，手腕上精致的CHANEL J12映着夜晚暗灰色的光。

“唐凡！”一个人在千家的脑海中闪过，是唐凡提议她换书皮的，还很好心的马上给她找出牛皮纸。“可是……他，他……”

“他怎么了？他是偶然出现的？”柏千凉看着千家一脸震惊的表情，分外享受。

“唐凡是你的什么人？”千家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什么人都不是，私家侦探，拿钱做事而已。”

私家侦探？！千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柏千凉看着千家的反应，“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他是作家。”千家脱口而出，又觉得这话实在站不住脚。

“难道私家侦探会逢人便说自己是私家侦探的？”柏千凉冷冷嘲笑千家的幼稚。

千家心里一惊！所以柏千凉会有她的血液证明，因为唐凡和她同时在住院。所以，自始至终都是圈套，都是柏千凉的设计，一步一步。“你从来没打算真的和我验DNA，还我书局对吧？”千家终于明了，“你只是想让柏亦南赶到，看到这一切，然后好自己主动承认。”

“当然了。”柏千凉笑着点头，“好不容易没了哥哥，怎么可能又多出个妹妹抢公司。”

“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柏林建设？”

“也不完全。”柏千凉坦白的摇头，目光同千家对视，“重点还是，我讨厌他。”

她永远也无法原谅那个男人，无法忘记母亲为了他流了多少泪。每一次她跑去找妈妈，妈妈都会旁敲侧击着询问那个男人的情况，看着她的时候也总是说她和他有多像，以至于最后，也许因为太像了，妈妈连她都不肯再见。

她可以接受他不爱妈妈，那是爱情，折磨人且没有道理可循，但是为什么也不能爱她呢？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她和百里千家有什么区别？为什么那么深藏着百里千家的一张百岁照，却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就因为他不爱她的母亲，所以，连带着，她的存在也变成了错误么？

既然，他不肯爱她，那么，他爱谁，就活该谁倒霉。

“记得我小时候去商场，那种买瓷器的柜台，都会摆着一个小标牌，上面写着，瓷器易碎，请勿触碰。店员看到我小，也会很紧张的跑过来和我说，小朋友小心，不要碰哦，会摔碎的。”

“每次他们那么说，我总是忍不住想，碰了，碎了会怎样？”

“有一次，我故意碰掉了一只花瓶，花瓶很漂亮的，从高空跌下来，哗啦一声，粉碎。我以为会怎样，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啊，我还是这样，只是这世上少了个花瓶而已。”

“所以当所有人都护着你，挡在你前面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会想，碎了会怎样？”柏千凉看着千家冷笑，眼里没有生机的漠然。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千家冷冷的开口。

“什么感觉？”柏千凉嘴角一抹冰凉的笑意，“用尽了所有力气厮杀拼搏，到了终点，发现你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告诉我你什么感觉？”

千家浑身紧绷，哑然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大脑一片空白。她是故意的，柏千凉是故意的来折磨她，告诉她自己做的这一切是件多荒唐的事，告诉她输的多惨，一败涂地。

“辛苦费，你应得的。”柏千凉说着站起身，将赠与合约拍到桌上离开。“毕竟，你是最没有让我失望的一枚棋子。”

“我到底是不是，”千家喊住柏千凉，“我是不是他的女儿？”

柏千凉猛地停在原地，几秒后缓缓转回身。“他不记得我的生日，却把你的一张百岁照收的那么仔细，你自己说呢？”

“所以，我是柏林之的女儿。”她追了那么久的答案，今天一定要知道。

“你是。”柏千凉耸耸肩，“又如何？是什么好事么？做他的儿女是很不幸的命运，你还没看出来么？”

书局的门咚的一声关上，千家一惊，赠与书静静的躺在咖啡桌上。完全没有真实的感觉，书局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又回来了。

一切真的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