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热爱

书名:
他和星辰吻过你
作者:
未央柒
本章字数:
5917
更新时间:
2021-10-18 15:45:02

北非的六月,骄阳似火。

顾惜朝又回到了北非大地,她这次回来是有翻译任务,她和王毅阳被安排作为此次两国领导人会晤的随行翻译。

这里依旧不是那么安全。

当地的领导人为了表示最崇高的敬意,特意到机场接机。接机的队伍形成长长的车队,车队的前后都有当地的军警开道。

出访的团队也带了自己的武装力量,这次执行护卫任务的便是60132团的特种突击大队。之所以选择60132团的特种突击大队来参加这次护卫任务,是因为他们之前在外国的撤侨任务中表现卓越,且对海外反恐有多次作战经验。

顾惜朝作为翻译和王毅阳同车。她坐在车里,手随意地摆在腿上,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他们重新相遇,又在婚前共同重新回到了这里。

这次工作完成后,顾惜朝和周怀谨就会回到国内举行婚礼。

说来也巧,他们两家商定婚礼的日期时,并不知道这次出访任务,更不知道会选周怀谨他们特种突击大队来承担护卫任务。

好在婚礼的日期是在执行出访这次任务后的一周,并不冲突。只是苦了两家的长辈,要替他们前前后后地张罗。

顾惜朝想着便陷入了沉思。

王毅阳的目光落到她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那里的钻戒晃了他的眼。短短的两个月,顾惜朝就成了别人的未婚妻,而且即将成婚。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没有缘分吧。

突然间,枪声四起,他们所乘坐的车子也是一阵激荡。

王毅阳仰起脑袋,想要打开车窗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他是部长家的公子,专业技能又强,自入部以来,驻外去的都是政局稳定又相对发达的国家,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顾惜朝就不一样了,她在Y国工作了三年,大大小小的枪战,包括最严重的那一次撤侨,都经历过。

她反应过来,一把扯住王毅阳,压着他的脑袋就往车座底下钻。

前面的司机也只是愣了一秒,转而加快了车速。

顾惜朝语气果决:“别看,是枪击!”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她手下王毅阳的脑袋,竟然抖了两抖。

“惜朝,我们会不会死?”王毅阳的声音不稳。

顾惜朝心里闪过一丝烦乱。这种事真的说不准,生生死死都在一瞬间。然而为了让王毅阳镇定下来,她还是坚定地道:“不会,你放心。”

顾惜朝和王毅阳都已经趴下了,他们看不见车的行进路线,却感觉车子在北非大地上飞驰,左一个弯右一个弯将他们绕得几乎要吐了出来。

顾惜朝的指尖突然一阵滚烫,抬眼看去,竟是王毅阳在流泪。他对顾惜朝说:“我还没有女朋友,我不想死在这里。”

顾惜朝被他逗乐了,然而她只是乐了一秒,笑容便僵住了。

砰砰砰砰四道声音传来,他们的车犹如泄了气的气球,停滞了下来,他们能听见由远而近的声音,汽车的轮胎与地面的石子产生巨大摩擦力的声音,以及开关车门的声音。

顾惜朝不敢喘气,也不敢抬头,同时,还要摁着王毅阳。

他们的车窗外,有人用带着非洲口音的法语说:“下车。”

顾惜朝用中文小声对王毅阳交代:“别乱动,见机行事。”

两个人连带着司机,一开车门就被车外的一群人押住了。

来的是一群黑人,都长得十分高大,个个手上都端着枪,兴许还有其他的武器,看起来十分骇人。

顾惜朝定定地站着,听到他们在嘀咕:“是不是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太年轻了吧!”

“不是吧?”

“应该就是吧。”

一群人乱糟糟的讨论声让顾惜朝感到头痛,终于有人向他们开口:“你们是中国的领导人,还是大使、参赞?”

顾惜朝明白过来,这群人为什么对他们的车穷追不舍。

按照惯性思维,他们一定认为,越是官大的越要走在前头。不巧她和王毅阳的车在几位领导人和大使、参赞前头,这些人就觉得他们是这次会晤的主要人员,谁知道只抓到了两个翻译。

顾惜朝不说话,王毅阳也学着她不说话。那司机在部里开了好多年车,也是个老到的,同样不说话。

一群当地的反政府武装人员抓耳挠腮,却拿他们没有办法。

那么一大群人围在他们身边,顾惜朝其实心里也害怕,可是她相信车队那边一旦摆平了混战,发现他们的车不见了,一定会派人来找他们的。

顾惜朝不知道当地的军警靠不靠谱,却百分百地相信周怀谨和他手底下的官兵。

一群黑人和他们磨蹭了好一会儿,眼见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为首的人说了一声:“带走。”管他什么官员不官员的,抓到了就是人质。完了之后对着身边的人吹了个口哨,“这女的长得还不错。”

顾惜朝心里警铃大作,不知道这些人要将他们带去哪儿,更不知道刚才他那句话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她和王毅阳还有司机被反捉住双手,一人各由一个黑人押着就要上车。

正在此时,突然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

反政府武装中有一个人中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为首的黑人用法语问:“谁?”

对方当然不会回答他,他也没有指望对方能答。

黑人举目四望。

周围都是广阔的沙漠,没有任何人的踪影。而且刚才那枪是消音的,他根本就找不到子弹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顾惜朝的嘴角勾了勾,一定是周怀谨来了,她忽然一点都不紧张了。

反政府武装的成员全体高度警戒,将枪全部上膛,其中压着他们的那三个人还直接将枪抵在了他们的后脑勺上。

隐蔽在暗处的周怀谨,眼睛都滋出了火花来,这群浑蛋。

看着被人拿着枪指着脑袋,却还骄傲地扬着头的顾惜朝,周怀谨的心头阵阵地抽痛。他不敢去想,要是顾惜朝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这次任务中的意外,似乎比他以往执行的任何一次任务中的意外都来得更让他措手不及,也更加让他觉着艰难。

他不能让顾惜朝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同时还要救出另外两个人。

他问趴在他身边的狙击手林兆威:“这三个哪个最好解决?”

林兆威毫不犹豫:“嫂子后面那个。”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其实都好解决,嫂子后面那个解决了,其他两个也快。”

周怀谨点了点头:“我和贺义他们几个,从后面包抄过去,在后面把另外几个解决掉。你负责解决押着人质那三个,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林兆威点了点头,那可是他们队长心尖儿上的人呀。

又是一声倒地声响起,顾惜朝感觉身后押着自己的那股力道突然没了。

她转过身去,飞速夺过倒在地上的尸体手中的枪。

反政府武装的首领举起枪就要朝顾惜朝开枪。

砰的一声枪响,倒地的却不是顾惜朝,而是刚才举枪对着顾惜朝那人。站在那人身后的,居然是周怀谨,随着他砰砰几枪,已经接二连三解决了四五个人。

顾惜朝的眼眶里蓄满了泪。

是周怀谨,依旧是他。在她每每陷入危机时,他都能够准时出现,仿若天降。

又一个人在消音枪的子弹下倒地,司机也得以解放。

反政府武装人员没了首领,乱作一团想要撕票,可是他们都来不及冲到顾惜朝和司机身边,就被从后面包抄过来的周怀谨、贺义等人解决了。

只剩下王毅阳依然被一个黑人控制着,周围围了三四个黑人。林兆威远程狙击技术非常好,解决王毅阳后面这个人完全没问题,周怀谨他们也可以在近距离内迅速地把周围的人解决。

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林兆威狙击镜上面的遮盖物掉了,在沙漠里反射出一道极为刺眼的亮光。

反政府武装人员用法语喊:“在那儿,在那儿,他在那儿。”

他们找到了狙击手的准确位置。

顾惜朝大喊一声:“快跑!”

林兆威反应敏捷,知道顾惜朝是在喊他,他不得不拿黑布暂时替代遮盖物把枪包起来,迅速转移。

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所有赶来营救他们的官兵吓出了一身冷汗。

全部人都暴露在反政府武装人员的视线下,和反政府武装形成一种当面对峙的局势。

如今拼的,只有速度和准头,沙漠中传来一阵狂乱的枪响。

顾惜朝和司机在枪响中,被特种大队一个队员连拉带扯地扯到一旁一个岩石后面。子弹嗖嗖地在他们身后飞,最近的一颗差点打到了顾惜朝的脚跟上。

顾惜朝喘着粗气儿,趴在岩石后面,想要抬头看一看前面的情况,却被那个队员一把按住:“嫂子,我可求求你了,给咱周队省点心吧。”

眼看着周队为了这个女朋友,几次三番地,都快要疯了似的,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他这话一出,顾惜朝不动了,乖得跟只猫似的伏在那儿。

王毅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声嘶力竭:“救救我,我不想死!”

枪声渐歇,那个按住顾惜朝的队员从岩石后面伸出头来,确定已经全都摆平了,这才让顾惜朝和司机出来。

顾惜朝看见周怀谨站在那儿,他身上有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在刚才的枪战中,已满身狼狈,可是只要他立在那儿,便给人一种无边的踏实。

顾惜朝向周怀谨奔过去,想要扑到他怀里。

然而她瞳孔骤然紧缩,刚才倒在周怀谨后面的人,不知何时半坐了起来,抬起手中的枪,对上周怀谨的后背。

顾惜朝尖叫着,紧接着是子弹穿过肉体的声音,是沙漠里长风的呼啸。

她大脑里一阵嗡鸣。

发生了什么?

顾惜朝感觉自己像是失忆了。

她竟然在刚刚那一瞬间,迅速地将枪上膛,扣动扳机对准周怀谨身后的人,开枪。

整个过程,她没有丝毫犹豫。

她杀了一个人。

顾惜朝茫然地丢下手中的枪,不知所措。

周怀谨几个大步走过来,狠狠地一把抱住了她:“别怕,七月,别怕。你没有错。如果刚才没有你,或许,我已经不能站在这儿了。”

顾惜朝伏在周怀谨的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因为第一次杀了人的恐惧。

周怀谨将顾惜朝环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七月,我很开心,那些曾经教过你的东西,你还记着,并且能用它来保护自己的安全。甚至,保护我。”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顾惜朝的心里,她彻底不管不顾,抱着他放声大哭了起来。

还好,一切都还好,他们都还平安。

周怀谨他们由于行动的关系没有开车过来,剩下的几辆车都在枪击中坏了,他们只能徒步回去。

走到他们刚才坐的那辆车前,顾惜朝看见一个东西,忽然停止了哭泣。

她蹲下身,在泥沙里拿出一面国旗,那是刚才插在车头上的国旗,不知道怎么落在了沙地里。

拿着国旗,顾惜朝眼里带着融融的笑意问周怀谨:“小谨哥哥,你知道我被绑架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有你,有我们身后的祖国,我什么都不怕。”

周怀谨紧紧地将顾惜朝抱住。

沙漠里的风吹来,那面小红旗随风飘扬。她将它小心翼翼地收起,随身携带。

部里这次没有带其他的翻译,但是从当地使馆也是可以找到能顶上去的人的。胡大使,当年撤侨时的胡参赞已经荣升,征询顾惜朝和王毅阳的意见,问他们需不需要休息,还能不能继续胜任这次的随行翻译工作。

顾惜朝说能,王毅阳也说能。

两人依旧合作得天衣无缝,圆满完成了三天的随行翻译工作。

工作完成后,王毅阳恳求顾惜朝道:“我的事你回去可不能跟同事说啊,不然没法混了。”

顾惜朝抿了抿唇笑:“放心,不说。”

谁不害怕死,不过是因为心中有了牵挂和信仰,才能一次次将生死置之度外。

回国的飞机上,部里的领导都在八卦:“小顾,前几天那个把你救回来的,就是你未婚夫啊?听说上次撤侨的时候也是他。”

顾惜朝点头,骄傲地说:“地震的时候我被埋了,也是他救了我。”

领导啧啧称奇:“你们俩可真是有缘分呢。”

六月的京城,又到了满树繁花、枝叶茂盛的季节。

顾惜朝和周怀谨的婚礼,便在这样的初夏里举行。

他们的婚宴办得很是低调,婚纱照都没来得及拍,宴请的人也只是他俩的朋友和少数同事,以及碍于两家父母关系不得不请的一些人。

顾惜朝的外婆在江南生活了多年,许久不回京城,可这一次也为了顾惜朝的婚礼回来了,还将自己年轻时陪领导人出访缅甸时购得的一双翠玉镯子给了顾惜朝,当年连孟晚出嫁时老人可都没舍得给呢。

顾夕颜在他们结婚的前几天大哭了一场,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开始了新的旅行。

婚礼现场,顾惜朝穿着一条素色的绸缎婚纱缓缓地向周怀谨走去,依一作为小花童,捧着花,跟在新娘顾惜朝的身边。周怀谨着一袭戎装,身姿笔挺,等候着他的新娘。

顾惜朝向周怀谨走去的那一刻,周怀谨像是看到了天上的仙女。

这个他朝思暮想的姑娘,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姑娘,和他一起经历生死的姑娘,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们会白头偕老,永不分开。

一干长辈都乐呵呵的,他们盼这一天,也盼了好久了,谁不希望他们好呢?

孟晚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清浅的许久未见的笑意,他们开心,那便是好的,她不能让她的两个女儿都不幸福。她心中觉得亏欠顾惜朝,却又不知该怎么弥补的那一点缺憾,终于消失了。

婚礼现场的大屏幕上,忽然开始放他们的照片。顾惜朝和周怀谨都惊呆了,他们事先都不知道有这个。

原来是高阳东、沈宴他们几个想的主意,把他们从小到大的照片都搜集到一块儿,是两人之间的回忆,也见证了两人的成长。

照片一张一张,往事历历在目。

从他们还是五六岁的孩童,到他们青涩的豆蔻年华,再到他们成年。

最后一张照片定格在北非大地的无垠沙漠中,也不知道是谁拍的。

照片里,顾惜朝的脸上带着些泪痕,却又挂着笑。她拿着一面国旗,向他挥舞,周怀谨也含笑看着她。

他们要经过多少的磨难,多长的距离,才能走到对方身边呢?

大概要很多很多吧。

可是他热爱她,她也热爱他,那无论再多,他们也依然会找到彼此。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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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其实很公平,有人给你亏欠,就会有人给你善待。终有一天,你会遇见这样一个人,

他看得见你所有的不好,但是包容;他知道你所有的好,并引以为傲。

〔1〕

时念有个小名,叫“小多”,奶奶取的。

奶奶说,姑娘家名字里带个“多”字吉利,好运多多,福气多多,长大了,嫁个夫婿,恩爱多多。

时小多一双杏核眼,有虎牙,笑起来灿烂明媚。她记住了奶奶的话,每次做自我介绍,第一句都是——我叫时念,也叫时小多,“福气多多”的“多”。

她一边说,一边笑,眼睛弯弯的,还有两颗小虎牙,可爱又漂亮。

时小多出身书香门第,爸爸妈妈都是教授,姐姐跳级念书,一家人集体高智商,唯独遗传到时小多时打了个对折。别人家的孩子要么跳舞很棒,要么学习很棒,时妈妈向旁人介绍时小多,只有一句话——我家小女儿吃饭挺棒的。

一颗饭粒儿都不会剩下,特别干净。

亲戚逗时小多玩,问她最喜欢什么颜色,这姑娘一本正经地答:“粉色啊,酸辣粉的那个粉。”

亲戚:这熊熊燃烧的吃货之魂……

时小多她姐叫“时遇”,比时小多大八岁,跳级念书,聪明漂亮,极具个性。时遇瘫在沙发上,嗑着瓜子对妈妈说:“这位女士,请务必看好你女儿,我感觉她离吃人不远了。”

时小多低头对手指,一脸无辜。

时妈妈一巴掌抽在时遇的后脑勺上,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时小多奇人一个,吃货属性无处不在。

时妈妈教她背古文:“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时小多接得顺溜:“二者不可得兼,混在一起炖汤,大补耶!”

时妈妈愣了愣,换了一首:“君问归期未有期——”

时小多眨着眼睛:“红烧茄子油焖鸡!”

时妈妈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找降压药吃。

时小多念幼儿园时,老师给大家讲故事,讲到清末民初,帝国主义侵略者无恶不作,将我们的土地瓜分掉。

时小多举起小肉手,奶声奶气地问:“老师,侵略者为什么要将我们的地瓜分掉?是因为地瓜太好吃了吗?”

教室里一阵哄笑,时小多茫然无措。老师不得不将时爸爸请到办公室,以“关于时念同学的精神文明建设”为主题,促膝长谈,叮嘱家长万不可只关注应试教育,而忽视素质教育。

时爸爸万分汗颜,亲自下场,指导时小多用汉语拼音写了一份检讨书,以示反省。

春天,西府海棠开得热闹,十里锦绣,幼儿园组织春游,一堆皮猴似的孩子凑在一起,上蹿下跳,带队老师忙得满头是汗。

时小多穿着蓝色的校服裙子,戴着顶小圆帽,刘海整整齐齐,像动画片里的小丸子。有个胖胖的小男孩摔了一跤,估计是摔疼了,不肯站起来,坐在地上直蹬腿,边哭边告状:“他推我!”

小胖墩短手一伸,指向某个地方,时小多扭头看过去,只觉眼前一亮。

蝉鸣声撕破天际,阳光金灿耀眼。树荫下的暗影里,藏着一个小男孩。男孩腿很长,是这群孩子里最高的一个,他又站得笔直,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兀感。

小男孩穿着运动裤,外套系在腰上,露出干净的白T恤,脖子上挂着一枚圆形的银色吊坠,亮晶晶的,不晓得是什么材质。小孩爱聚堆,别的孩子都有伴,只有他落单,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

时小多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就跟着时遇一块看偶像剧,算得上资深颜控。她盯着白T恤男孩的侧脸,极慢地眨了下眼睛,头顶飘过三个嵌着金边的大字——帅哥哎!

带队老师将小胖墩扶起来,拍干净他裤子上的土,皱眉道:“小朋友要相亲相爱,友好相处,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白T恤男孩不说话,小胖墩扯着嗓门边哭边告状:“是他把我推倒的!都怪他!”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小胖墩“先声夺人”,号得情真意切,由不得旁人不信。老师再度看向白T恤男孩时,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她正要开口训斥,忽然听见一个满是稚气的声音:“老师,小哥哥没有推人,我看见了,可以做证。”

时小多入园没多久,班上的小朋友她还没认全,叫不出名字。妈妈说过,遇见个子高的男孩要叫哥哥,女孩叫姐姐。她站在白T恤男孩身边,细声细气地解释:“是那个胖同学抢了小哥哥的玩具魔方,逃跑的时候摔了跟头。他自己摔倒的,小哥哥没推人,我看见了。”

风在吹,阳光明亮,时小多的帽子圆圆的,脸颊和眼睛也是圆的。她散在肩膀上的头发飞扬着,似蝴蝶,自男孩的白色T恤上轻轻拂过,掠起一股淡淡的甜香气。

白T恤男孩的睫毛颤了颤。

小胖墩做贼心虚,下意识地捂住口袋,魔方在布料下支起鲜明的棱角。

人赃俱获,带队老师气得够呛,戳着小胖墩的脑袋数落:“恶人先告状,罪加一等!赶紧把东西还回去,向人家道歉!”

小胖墩苦着张脸,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从口袋里掏出魔方,递到白T恤男孩面前。白T恤男孩抬起头,目光穿过额前的碎发,冷冰冰地递出来,有种不合年纪的压抑冷漠。

小胖墩有点儿害怕,手上一哆嗦,魔方掉下去,白T恤男孩抄手接住,动作又快又稳,然后扬臂一扔,魔方飞出去,撞在树干上,“嘭”的一声,碎得七零八落。

周围的小朋友都被吓住,瑟缩着向后退,带队老师气得脸色发白。时小多觉得气氛不妙,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橘子味的,顺着白T恤男孩的指缝往他手心里塞,边塞边劝:“小哥哥别生气,我请你吃糖。”

糖纸边角坚硬,刺得掌心生疼,白T恤男孩皱着眉毛甩了下手。他的动作有点儿凶,时小多被甩得踉跄了一步,水果糖掉在地上。

带队老师看在眼里,怒上加怒,说:“如果对老师有意见,你可以说出来,摆出这副脸色是要给谁看?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白T恤男孩依旧不说话,周围倒是响起一阵议论声,小朋友们咬着耳朵:“他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啊?”

“他看起来好凶,我不要跟他玩。”

“我也是!我也不要!”

……

白T恤男孩像失了听觉,转身朝人少的地方走,背影单薄,又疏离至极。

小胖墩朝时小多做了个鬼脸,跑到别处玩去了。时小多向旁边走了两步,看见那个被摔碎的魔方。

魔方是二阶的,个头很小,拼装款,碎了还可以再组装起来。

有风拂过,小姑娘额发微动,她眨眨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2〕

春游结束时,学校派了校车来接,车子停在马路对面,带队老师让小朋友们站成两排,手牵手过斑马线。

孩子们背着小书包,两人一组,迅速站好,只有摔魔方的白T恤男孩独自坠在队伍尾端,自成一排。

没人愿意和他一块玩,也没有人愿意和他拉手。小胖墩混在孩子堆里起哄“带节奏”,说白T恤男孩是哑巴,是坏孩子,鼓动其他孩子不要和白T恤男孩一块玩,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时小多原本在其他队伍里,她听见动静,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拉住白T恤男孩的衣袖:“小哥哥,你看,魔方我帮你拼好了,一点儿没坏!”

时小多天生一双小肉手,手背上关节连接的地方还有小圆坑,像年画里的总角娃娃。她朝白T恤男孩伸出手,掌心里躺着先前被摔碎的魔方。

白T恤男孩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眼睛弯弯,还有两颗小虎牙,可爱又漂亮。

离得近了,时小多才发现,挂在白T恤男孩脖子上的圆形吊坠竟然是一枚银币。银币造型奇特,上面嵌着淡水珍珠,光泽荧蓝,像神族的宝物。

时小多被银币勾走了注意力:“小哥哥,你的坠子真漂亮……”

不等她把话说完,白T恤男孩突然扣着她的后脑将她按在怀里,细长的手指蒙在她的眼睛上。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出租车摇晃着轧过斑马线,冲向人行道,谁的衣摆卷在车轮下,蔓延出红色的痕迹。

时小多挣扎着:“出什么事了?我要看!”

白T恤男孩的手指骨节分明,覆在皮肤上,带着微微的冷。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别看,你会怕。”

时小多怔了一下,恍惚想着,他会说话啊,声音还挺好听。

风在吹,空气里有陌生的腥咸味,还有隐约的哭声,时小多有点儿不安,微微瑟缩。白T恤男孩将她扣在胸前,拍了拍她的背,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会唱歌吗?唱首歌我听吧。”

时小多很听话,抓着白T恤男孩的衣摆,轻轻开口——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

……

那年时小多六岁,天真懵懂,她躲在白T恤男孩怀里,唱着音乐课上学来的歌。歌声治愈了恐惧,渐渐地,她不再害怕。她闭着眼睛,试探着碰了碰白T恤男孩的手腕,小声问他:“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白T恤男孩又不说话了,时小多丝毫没有被冷落的感觉,主动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时念,也叫时小多,‘福气多多’的‘多’。”

救护车来了,然后是警车,路人绕着事故现场围成一圈,带队老师抱起受伤的孩子,眼眶里蓄满泪水。世界乱成一团,只有时小多被白T恤男孩保护着,站在安全的地方,远离所有危险,甚至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念,”白T恤男孩叫着她的名字,在杂乱的背景音中安静地开口,“你有没有玩过捉迷藏?”

时小多点点头,白T恤男孩继续说:“从现在开始,数两百,不,三百个数,数完了,才能把眼睛睁开,明白吗?”

时小多讨价还价道:“数完了,你就把名字告诉我,好不好?”

白T恤男孩被时小多话音里的稚气逗笑了,表情柔软了一些,连眼尾下的那颗泪痣都透出温和的味道。

他点头,声音清透:“好,数完了,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