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监狱的铁门被“哗”一声打开,刺目的阳光照在乐曦苍白的脸上,她闭了一下眼,待适应了这束强光之后才推着轮椅缓慢前行。
身后,狱警见她走得艰难,伸手想帮忙,却被她婉言拒绝:“我自己来就可以。”
“那你自己多注意。既然已经出狱,以后就好好生活,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女狱警语重心长地和她道别。乐曦转着轮椅的手微顿,回过头朝她笑了一下:“我会的。”
监狱外的景色一如五年前她到来时的模样,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时间流逝,往事却像老旧的胶片电影,一幕幕地在眼前闪过。
朝着回家的方向,乐曦控制着轮椅不知在路上走了多久。久到迎面而来,一辆陌生的车缓缓停在前面。
从车上下来的人长相很陌生。那人面朝她鞠了一躬,开口:“恭喜乐小姐出狱。我是辜先生派来接您的,请小姐上车。”
“你是……辜墨沉的人?”闻言,乐曦鸦羽般的长睫微敛,一时间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辜墨沉与她,现在不过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辜家新一任的家主,风头正盛;而自己不过是家破人亡的落魄千金,失去双腿,被困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但五年前她因过失杀人而入狱时,除了小舅舅,他却是唯一一个来看望自己的人。
当时辜墨沉一身黑色西装,手紧紧捏着听筒,俊脸如冰。他紧紧盯着玻璃另一头的自己,什么话也不说,可眼中的汹涌的情绪却是乐曦从未见过的痛楚。
或许他是恨自己的吧。恨她的愚蠢,恨她害了他的恩人。
想到这,乐曦苦涩的笑了笑,再看向眼前人时拒绝的干脆:“替我谢谢你们家主的好意,不过我不能跟你回去,抱歉。”
说着便想离开。
然而那人听完却突然变了脸,抢先一步抓住她的轮椅:“既然乐小姐不愿意,那我就得罪了。”
男人不顾她的意愿,粗暴的连人带椅子一把抬起便往车里塞。
乐曦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挣扎间,手指甲划破了箍在椅背上的胳膊。
“你不是辜墨沉的人!你们到底是谁?”
“乐小姐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迟了?”那人将她塞进车里,随手指了下后备箱,“来接你的人早就被我们干掉了,乐小姐还是老实点跟我们走吧。”
“放开我!”
自知中了圈套,乐曦后悔不已。她本想出声呼救,却被那人猛地捂住口鼻。
“妈的!这娘们儿想把那些狱警招来!陈三,你他妈的还在磨叽什么,再不走咱们都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车飞快地窜了出去。
乐曦被困在后座上,几近窒息。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外公在向她招手。慈爱的外公,会笑着说“小馋猫”的外公,会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叫“曦曦”的外公。
外公,曦曦好难受……曦曦好疼……
周围呛人的汽油味浓烈,乐曦被腿上的刺痛感惊醒,睁开眼,看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慕青宛妆容精致,穿着一身高定小洋裙。她的一只脚还踩在乐曦的残肢上,鞋跟尖细,仿佛稍一用力便会踩出一个血洞来。
“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我以为你早就死了,没想到你还能出狱!”
眼前女人的眉目间似有愤恨,似有得意。乐曦忍着旧伤被蹂躏的剧痛,冷笑出声:“慕青宛,看我没死,你是不是很生气?可惜就算我死了,乐氏集团也绝不会落到你和江柔的手里。”
“江柔?呵,乐曦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蠢。你那个姐姐早就被我卖去了缅甸,一个没了价值的人,你觉得她有什么资格能跟我共享成果?”
慕青宛脚下用力,声调微微抬高:“当初如果不是你不知死活,缠着沈旸哥不放,我也不会这么折磨你。你以为沈旸哥是真的喜欢你?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你们乐氏的财产,而你,不过是他的一个跳板而已。”
“我当然知道。”乐曦垂下眼,双眸中一片漆黑,“沈旸想成为南川首富,打败一手遮天的辜家。他不惜利用我的信任接近乐家,并在暗地里找人撞伤我舅舅,让他变成植物人后夺取乐氏集团。而你联合江柔,更是将我逼到绝境,让我失手杀人。慕青宛,你们真是好手段!如今我家破人亡,失去一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自然还不够!你不死,沈旸哥就不能和我结婚。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成为沈夫人!”
“说了半天,你和沈旸不过是怕我说出当年真相,想着杀我灭口!慕青宛,你们就不怕来世有报应?”
锋利如冰锄的鞋跟没入血肉,乐曦咬牙撑着,心中满是悔恨。当年是她眼瞎,错把这一个个豺狼引到身边,不仅害死了外公,还害了一直疼爱自己的小舅舅。
如今报应至此,也是她自己活该!
“就算有报应,那也是来世的事。乐曦,好好上路吧。”
慕青宛泄恨般地勾起嘴角,说完便吩咐手下人点火。
沾染了汽油的火势迅速升高,转瞬间便将人和车都包裹在了其中。
“忘了告诉你,五年前你就应该这样去死!若不是辜墨沉救了你,还将你送到监狱里护着,你和你的外公早就在下面团聚了,哪用得着我们费这么多功夫?真不知道辜家这位家主看上了你哪一点,甚至不惜为了你和那帮人作对。但现在他也活不长了,沈旸哥迟早会料理了他……”
四周翻起的热浪将她包围,意识朦胧间,乐曦听见了辜墨沉的名字。
是啊,他不该救的。自己当年对他态度那么差,又那么捉弄他,他应该恨她的。
他好不容易才拥有了辜家的一切,不应该再为了她而葬送掉。
“曦曦!”
远处,乐曦仿佛听见有人唤她,可是她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汽车骤然在一阵轰鸣声中炸开,蹿升的火星像是她十八岁成人礼燃放的烟花般璀璨即逝。
如果……能从头再来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