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生如初

书名:
三生三世倾君心
作者:
女巫的猫
本章字数:
20615
更新时间:
2021-01-29 14:07:50

那个女子站在风雪之中,身形十分消瘦,头发凌乱,苍白的面容看起来没有丝毫血色,甚至可以用极致的虚弱来形容。面容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清秀可人。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像是一面镜子,在对上目光的那一刻,君卿舞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隐隐一痛。.

那种痛,像是心脏被人捏住,连带呼吸都被压在了胸口。

可是……她的面容又是那样的陌生,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然而,明明第一次遇见,可目光,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她身上挪开,好像她身上有一股魔力,要将他吞噬一般。

真是奇怪的女子啊……

不由得,他再度走近,凝望着阿九的眼神,像是极力地要在脑海中寻找一个确切的答案。

“你……”

越是靠近,竟然越想靠近,甚至,不受控制地向她伸出手来:“你……你到底是谁啊?”

手停在空中,君卿舞望着眼前的女子,喃喃地问出声。

到底有没有见过啊?

没有见过,为何有种亲昵的感觉,甚至……想要靠近。

可如果见过,脑海中,为何没有半点印象,甚至,一个模糊的身影都没有。

她的眼睛,像明镜,干净而清澈,像深潭,黝黑而深邃,像是漩涡,能将人卷入。

他向来记性甚好,每年选秀三次,后宫充盈,女子更是繁花奇多。入宫之后,那些女子便不曾再见过,然而,仅仅是选妃大殿上太监的点名,再见时,他都能一一对上。

可……怎么偏偏不记得这个女子。

她眼睛很漂亮,有一种锐利和坚韧,看着他时,有着莫名复杂的情感。

只是,为何,他想不起她来?

“你是谁啊?”

他低下头,靠近阿九,像一个孩子一样,好奇地问。相比起刚才他出现时说的话,完全判若两人。

刚才的声音,冷厉而霸气,声线虽然慵懒,但是却有皇室独有的贵气和高雅。

可现在,他连带问了阿九几声“你是谁啊?”

这声音,竟然不知不觉带着几分呢喃和撒娇之意。

右名来之前曾对她说,这恋人草虽能让人起死回生,然而,醒来之人,却会失去之前全部的记忆。

这一点,阿九记得,因为,在去烟雨山庄的时候,君卿舞曾试图让她失去记忆。

“你不会说话吗?”

他轻轻地问道,凝望着她的眼睛,虽然依旧陌生,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几分温柔。

阿九刚要开口,胸口突然涌出一丝腥甜,直奔喉咙,她只有凝望着他,轻轻地摇头,泪水亦无法在这风雪中滚落出来。

他……他不记得她了!

是的,他醒来后,彻底失去了记忆,不记得她了。

她日日所思念的爱人啊,在醒来之后,找到了她,然而……却对她说,你是谁啊?

他醒了过来,可要面对这样的情景,对她自己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可是……不对,他刚才第一句话是,“朕说,放手”。

他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他是君卿舞,记得他是君国的皇帝。

甚至,他记得苏眉,因为在刚才看苏眉的时候,他眼底有着她熟悉的厌恶和杀意。

可为何,却要问她是谁?

难道……恋人草,恋人草啊,难道独独忘记的是他此生的挚爱吗?

“噗!”再也控不住心里的绝望,她身体颓然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她穿越千年爱上的男子,会抱着她撒娇,会对着她任性,甚至会对着她发脾气闹别扭,已经完完全全忘记她了。

仿佛身体最后坚持的一根轮轴都被人抽走,她绝望地看着他,踉跄着想要挣扎起来。

而眼前,风雪弥漫的世界突然旋转起来,她看到……他在后退,她看到,平安出生的那一刻,她看到她挺着肚子在雪中爬行,看着临行前,她低头轻吻他的眉心……

看到……时光在流转。

“去死吧。”耳边,响起苏眉的狂笑,她身体突然飞起来。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君卿舞一掌击中苏眉的心脏,然后飞奔而来。

身体在飞快地下坠,风从耳边吹过,最后身体停在半空,手臂传来衣服破裂的声音。

君卿舞扑在悬崖处,用力拽着她的袖子,而袖子,正在一点点裂开。

眼前的景象一直在倒退,她看到了北厥,看到了慕容屿苏,看到了金水……

这些片段,就像电影一样,快速地倒带。

“你叫什么名字?”

头顶传来了他痛苦而压抑的声音,女子身体一点点地脱离他手心,可他却拼命想知道她是谁!

我是谁?

她迷糊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那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容,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少年青涩而恼怒的神情,“浑蛋,你到底是谁?你敢再碰朕,朕要诛你九族!”

唇边浮起一丝幸福的笑,她喃喃道:“我叫阿九。”

阿九?

君卿舞凝望着下面的女子,她半眯着眼眸,双目深深地凝望着她,那目光……好似穿越千山万水而来,空蒙而深情。

衣袖再度断裂,他竟然看到,有泪水从她眼眶中滑落,凄美而迷离。

“你哭了吗?”他问,呼吸伴着剧烈的心痛,抓住她衣袖的手渐渐使不上力气。

君国的琉璃宫,那在夜间吐露芬芳的梅花……少年将头抵在门框上,用力拍打着门:“你可曾喜欢过我?”

袖子终于不能承受她下坠的身体,传来最后一声撕裂声之后,她脱离了他的手心,翩然下坠。

“卿舞,我爱你……”

意识越来越模糊,而记忆,越来越遥远……她看到了景一碧靠在轿子里,道:“原来我的人头这般值钱……”

看到,博物馆里那熊熊燃烧的大火,还有十一的容颜。

远处,有婴儿伤心地哭泣,那样凄凉和无助。

君卿舞扑在悬崖边上,手依旧保持着先前那个动作。

那个女子在坠下去的瞬间,连袖子都从他手中滑落。

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滴落,他抬手一摸,竟然是温热的泪水。

怎么了?

他看着那黑暗的深渊,喃喃自问,自己刚才竟然流泪了……是因为刚才那个不认识的女子吗?.

他们到底认识吗?不认识,可为何,那个女子说,卿舞……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凝望着女子坠下的方向,如果他没有记错,她说:“卿舞,我爱你……”

卿舞,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大胆的女子,敢直呼他的名字。

可是,他……没有生气,却在心痛。

手紧握成拳头,狠狠地压在心口,到底怎么回事!

脚下有硌脚的东西,低头一看,他眼神不由一敛,将其拾起来——那是他出生时,所佩戴的玉佩。

几步远处,有个身子不停地蠕动,看到他过去,当即吓得瑟瑟发抖。

紫瞳当即一敛,仔细地打量了苏眉的模样,君卿舞眼底突然掠过一丝恨意,弯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苏眉?”

“是……是……”苏眉吓得哆嗦起来,“皇上……”

“呵呵呵……”君卿舞冷笑一声,“苏眉,你的脸,从哪里偷来的?”

“啊!”

苏眉大惊,惶恐地看着君卿舞,竟然在他眼底看到一种可怕的笑意。

那种笑,却包含着憎恶、仇视,还有鄙夷。

“你也配拥有这张脸吗?”他冷哼一声,“朕做了一个关于你们月离人的梦。传说百年前,月离的王前去九黎时,死在了途中,失去了脸。而现在的你,竟然有了这张脸!”

“我……我是月离的王……”

“你配吗?”君卿舞冷冷一笑,低头突然看到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抵在苏眉脸上,“既然是你的脸偷来的,那就剥下来,还回去!”

“啊……不……皇上,求你……求你……”苏眉跪在地上,求饶,大声哭泣道,“我已经被毁容了,求皇上,放过我……”.

“毁容?”

君卿舞看着这张被毁掉的脸,虽然如此,依稀还能记得苏眉当年的容颜,那样的倾国倾城,曾让他迷恋。

“即便是这张脸被毁掉了,你也没有资格拥有!”匕首狠狠地向她脸上划下,君卿舞起身,将匕首扔在苏眉脸上,“自己动手!既然是你偷的,那就自己还!否则……朕让你生不如死。”他冷声道,眼神有着让人心寒的绝情。

苏眉凝望着这个男子,突然明白了。

没有了那个女人,这个男人,也就和其他帝王毫无区别。

自古帝王多无情,相比起来,君卿舞更加绝情。

“哈哈哈……”苏眉仰起脸,看着白茫茫的天空,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她到底还是赢了,她得不到,那个女人也没有得到。

“君卿舞……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她举起匕首,突然对准自己的心脏,“你知道,刚才死的那个女人是……”

“啪!”

没等她说完,君卿舞一脚踢在她胸口上:“想自杀?!你当真忘记了朕刚才说的话吗?朕要的是你生不如死,而不是让你拿着匕首痛快地去死!”说完,紫色的眼瞳冷冷地看着风口处急忙追来的一群人。

“皇上。”看到君卿舞安然无恙地站在远处,右名大松了口气,转而再看地上女子时,不由大吃一惊。

“苏眉?”

“来得好!”君卿舞绕开了苏眉,再度走到悬崖边,凝望着刚才那个女子掉下去的地方,“将这个女人的脸剥下来!还有……”他顿了片刻,想起刚才苏眉将那个女子推下山崖时狂傲的笑声,不由再度皱起了眉头,“朕不想听到她的声音,将她舌头割下来!”

右名脸上一白,脸上顿时溢出一丝冷汗,看了一眼苏眉,转身对护卫吩咐。

“啊……”

苏眉被压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尖叫,正要张口各种辱骂,护卫匕首切去,她吐出一口血肉。

那舌头竟真被生生切割下来。

随身来的护卫都是自小训练出来的,何种场面没有见过,即便是几个月前,最可怕的凌迟处死,他们都在场。

然而,现在要将一个人的脸,整张切割下来,不免还是有些手抖。

圣上之意,不可违抗,这是他们深知的道理。既然走上这条路,生死都要置之度外,还怕什么剥皮。

沉了片刻,护卫用刚才那把匕首,将苏眉的脸生生剥了下来,鲜血淋漓,模样可怕。

苏眉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全身瑟瑟发抖,但是仍旧看得出她不甘心地在呜咽着什么。

护卫卫将血淋淋的面皮和匕首一道呈上,心中不由道:这是谁人的匕首,竟然如此锋利。

回头看着护卫手上的面皮,君卿舞眼底涌起复杂的思绪,然后将那把匕首拿在了手里,目光再度凝望着悬崖下面。

看得出皇上似乎有心事,右名给护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带着半死不活的苏眉退下。

“皇上,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那悬崖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掉下去,估计灰都看不到,而皇上站得如此之近,右名哪能放心。

“我在看她。”他喃喃道,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女子的面容,清晰而深刻,像是被刻入了脑海里。

“看她?谁?”右名不由好奇。

君卿舞手指刮过匕首,眼底露出片刻的失落:“朕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子。像是在哪儿见过,但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哦?”右名心里突然有钟莫名的不安,“皇上可记得那个女子什么模样?”

“记得,她眼睛很漂亮。”君卿舞上前一步,右名忙将他拖住。

“皇上,小心啊,这里是悬崖。”

“可刚才……”

君卿舞并没有后退,眼底刚才那种冷酷和无情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悲伤和失落,

“可刚才,她就从这里掉下去了。”

“啊……掉下去了?”右名手一哆嗦,惊慌地问,“皇上是说刚才有一个女子掉下去了?皇上……那个女子叫什么?”

“她叫……”

还没有念出那个女子的名字,却突然想到女子最后那个凝望的眼神,和最后一句:卿舞,我爱你……

手里的匕首就像刺穿了心脏一样,疼得他直不起腰。

“皇上,你这是么了?”

右名忙将他拉回来,然后看到有护卫急忙朝这边奔来。

“皇上,右大人……我们找到了,找到了……”

“是夫人吗?”

右名焦急地问道,他们上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阿九。

钟老板说,他下山前,夫人的羊水破了,皇子可能已经生下来了。

来人欢快地点点头:“是的,是夫人,还有小皇子和帝姬。找到她们了……小皇子和帝姬安然无恙。”

“真太好了!”右名双手放在胸口,当即跪下来,“感谢老天保佑夫人和小皇子小帝姬。”然后起身,又朝君卿舞道喜,“皇上,夫人、皇子和帝姬都找到了。”

“夫人?皇子、帝姬?”

君卿舞有些迷茫地听着。

众人爬山而上,右名说夫人为了寻找恋人草而被困在了山顶,所以他也跟着寻来。

他记得他封了一个女子为荣华夫人,并且昭告天下。

可是,自从醒来之后,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女子的模样。

奇怪了,明明是自己封的女人,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为何想不起对方的容貌。

没有耽误片刻,他急忙跟随而去,看到一群人跪在小山坳处。

护卫们都脱下了袍子,高高地举起,将风雪挡住。

而里面,依稀传来了幼儿哭泣的声音,甚为悲凉和无助。

君卿舞和右名加快了脚步,快步冲上去,果然看到两个小家伙躺在干净的被褥里。

“帝姬……皇子……”

“这是朕的孩子?”看着两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君卿舞不由得惊呼。

“皇上,您瞧。”右名将小东西都放在了他怀里,“这是帝姬,这是皇子,你看,多漂亮,和皇上一个模子呢?”.

看着君卿舞小心翼翼地看着孩子,右名转身去看地上的女子。

两个孩子像小猫一样在他怀里闹腾,刚刚还哭得嗓子沙哑,竟然突然停止了哭泣,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头顶的男子。

两个小东西,长得十分的相似,女孩子眉清目秀,双目含黛,刚生下来便可以推断长大了定是倾国倾城,姿容艳绝天下。

而小皇子,眉眼精致得出奇,和他一模一样,看着他时,双瞳转来转去,竟有一丝妖灵之气。

两个孩子的怀里都放着东西,君卿舞好奇地拿起来一看,心中突然莫名一痛。

皇子的怀中是一块玉佩,他记得,这是后宫妃子专有的玉佩,而一年前,他曾册封了一个女子,在大殿上将这块玉佩亲自赠予了她。

而帝姬的怀里则是一个福囊,里面有一个小玩偶,上面刻着:平安。

“平安?”

他记得了,他当日昭告天下,给孩子取名为平安。

不由得,心里对两个孩子爱恋万分,竟也顾不得形象,低下头亲吻着孩子粉嫩的脸颊。

可低头的那一刹那,竟然有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这,到底是怎么了?

“啊!”

突然,旁边传来了右名的惊呼。

君卿舞一看,只看到右名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怎么了?”

“没。”右名低下头,“夫人中毒了。”

“什么?”

君卿舞走近一看,躺在地上的女子,面容虽然清秀,但是皮肤并无完整之处,甚至辨认不清容貌。

这是他的夫人?

抱着孩子,君卿舞疑惑地看着女子,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穿戴之物,那的确是皇宫中才有的衣物,而她身上盖着的那条雪貂披风,还是他赏赐的。

可为何……对她没有丝毫的感觉。

按理说,这个女子生下了两个如此漂亮的孩子,他应该十分爱她,至少,对她宠爱过。

可看着这个面容被毁的女子,他的心底,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也或许……这个女子是因为无意中怀孕,才得以封为夫人的吧。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爱上后宫的女子。

他苦笑一声,道:“照顾好夫人。”说罢,低头看着怀里两个精致得不可思议的小东西。

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子,可到底,她为他生下了如此漂亮的孩子。

“定是苏眉刚才对夫人用了毒……”右名咬牙恨道,万万没有想到苏眉竟然这么心狠手辣,“皇上放心,臣定然保证夫人安全。”

至少……这容貌,恐怕毁了。

说着,拿出银针,掀开女子的左手,打算施针。

可就在那一瞬间,右名整个人仿若雷击地怔在了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女子左手。

“怎么了?”

突然感觉到右名脸色怪异,君卿舞不悦地皱起眉头,这右名跟随他多年,什么事情都见过,如何,此刻竟然如此失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不……”右名对君卿舞的话仿若未闻,盯着女子的手,那里——有一个浅浅月牙痕迹。

这是月离人的标志,而阿九,并不是月离人。

虽然面容毁掉了,她身上的东西都是阿九留下的,甚至披风、衣服,可是……手放在脉搏上,身体里没有一丝寒毒。

这个分明不是阿九啊!

“你到底怎么了?”

看到右名像失魂了一样跪在地上,神态慌张,眼中含泪,君卿舞显然有些恼怒。

“右大人,你怎么了?”

一旁的钟老板也感觉到了不对,忙到右名身边,问。

右名回头看着他,手早就颤抖不已,然后悄然指了指女子左手上的月牙痕迹。

两人对视,钟老板险些跌跪在地上,喃喃道:“秋……”

秋墨的名字并没有喊出来,就被右名挡住,示意他不要说。

“夫人到底怎么了?!”

“夫……夫……夫人她很好,只是,可能需要些比较难以找到的药。”

“那就想尽办法找到。”

“是。”

右名弯下腰,将头埋在雪堆里,泪水滚落。

而钟老板亦紧握着拳头,双目呆滞。

是的,这个不是阿九,这是阿九的贴身侍女秋墨。

如果这样,阿九去了哪里?

突然抬起头,想起刚才君卿舞站在悬崖边的样子,右名忙站起来。

“皇上。”右名强忍住情绪,走到君卿舞身边,“刚……刚……刚才,皇上说,在悬崖边看到一个女子,皇上说……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你声音怎么了?”

“臣有些冷,所以……”

“哦……你认识刚才那个女子。”

君卿舞想到那个女子,心口突然一滞,目光审视着右名。

“她……”右名颤抖着唇,“她……她很可能是,夫人的侍女……”

“侍女?”君卿舞目光看向悬崖边,“她看起来不像侍女啊。”

站在雪里,那样干净的眼神,和一身孤傲之气,哪里像是一个侍女的姿态。

“皇上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她说……她叫。”很难受,还没有念出那个女子的名字,胸口竟然又莫名地疼了起来,半晌,他才吃力地道,“阿九。”

“天啊!”

“天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右名和钟老板同时跪在地上,发出一声哭喊。

“怎么会这样?”

“你……”

显然被两个人的表现惊住,怀里的孩子像是也受到了惊吓,竟然哇哇地哭了起来,声音十分悲凉。

而右名忙从地上爬起来,竟然推开了人群,冒着风雪跌跌撞撞地朝悬崖处奔去,跟随而去的还有刚才失态的钟老板。

“右大人,夫人呢?”

在悬崖处,抓住了右名,钟老板忙问道。

“夫人……”右名跪在悬崖边上,指着悬崖,哭道,“夫人,她掉下去了。”

“什么?”

手里的佩刀掉在地上,钟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皇上,皇上亲眼看到她掉下去的……我的天啊,天啊……”右名一拳击在雪上,哭诉道,“怎么能如此不公平……这样的女子,岂能……”

钟老板看着茫茫的天地,亦随同跪在地上。

“夫人……是钟某一生有幸见过的最传奇的女子,也是钟某一生唯一钦佩的人。”.

那样的女子,甘愿让人臣服在她脚下,甘愿为她尽心竭力。

“天下,再也没有像夫人那样勇敢的女子了。”

看着悬崖边跪着的右名,君卿舞站在原地,抱着平安,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弄丢了。

可是,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右名是医圣后人,个性中有着少有的骄傲,却在悬崖边跪了整整一夜。

下山之后,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求来了那把匕首,亲手一刀捅死了苏眉。

医者不可沾血,而为了一个女子,他认识多年的右名,第一次失去了原则,杀了本就要死去的女子。

站在悬崖处,君卿舞突然回头,看着面色悲伤的右名:“她,一定是一个特别的女子吧。”

右名抬起头:“是的,皇上。阿九,她是一位非常特别的女子。”

君卿舞点点头,微笑道:“朕想也是。她很特别。”

第三年,右名站在楚国皇宫之上,宣读着楚国皇室自愿为臣的投降书。

文武百官跪在地上,周围安静得出奇,唯有龙椅之上,靠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他墨发轻绾,姿态慵懒地靠在龙椅上,面容精致,紫色的眼瞳冷冷地俯瞰着地上的人,薄唇勾起一丝狂妄而妖冶的笑。

“众爱卿平身。”他抬起手,轻轻地说道。

众人孑然一惊,当即吓得一身冷汗。

这个帝王声音清浅,慵而懒,声线低压,却透着强有力的霸气。

好似,众人都看到了,这个用两年时间,血洗各国的阿修罗。

传言,他容颜妖媚,乃神兽的化身,而在战场上,则变成了嗜血的噩梦,所过之处,血洒千里。

早在很多年前,曾有人说,君国将会出现一位年轻的帝王,他将一统天下。

众人皆当这是一个笑话,而如今,这个叫君卿舞的帝王,年仅二十二岁的帝王,果然如预言的那样,统治了六国,从而将君国的版图扩展到最大。

这是一个短暂而可怕的噩梦,众人仿佛还被困境在梦魇之中,久久缓不过神来。

据说,两年前,这个帝王突然昏迷了数日,醒来之后,性格大变。

而那个时候,有一个女子为他生下一对子女,帝姬名为宁平公主,而太子名为安蕤。

曾说,死去的荣华夫人深得这位皇帝的宠爱,怀孕之际,给孩子赐名为平安,可不想,天意弄人,夫人和孩子都薨去。

为此,这位皇帝卧病多日,最后下诏,永不立后。

而现在有人生下了帝姬和皇子,按理应该加封,可是,皇上醒来之后,反倒只是封了那女子为祥贵妃。

自那以后,这位帝王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政事之上,到如今,统一六国,历时两年,这期间,都未曾见这个帝王再纳女子入宫。

甚至于,其他降国送入帝都的公主和帝姬,都被遣回了藩地。

“大人,帝姬和皇子,还有几个月,就五岁生辰,您看这该怎么操办?皇上这会儿正让你去祥贵妃殿。”

小豆子上前来,低声询问道。

“五岁了……?”右名站在楼台上,突然一惊,“时间,这么快,就五岁了吗?”

是啊,时间过去了五年。

一切那么的快。夫人,她也去世了整整五年了。

帝都还是没有变,然而君国却统一了六国,这些年,君卿舞的心思除了两个孩子,全都放在了军政之上,统一三年,国泰民安,百姓升平。

唯一不足的是,这后宫依旧冷清,唯有现在的一个祥贵妃。

可是……皇上却一次都并没有去祥贵殿留宿。

若是去了,也只是为了两个孩子,然后带孩子出去玩一遭,再将孩子送回来。

后宫冷清时,人也容易想起往事,所以,右名常常想起阿九在的日子。

那个时候,整日活得心惊胆战,一旦,夫人又惹了皇上,定然是他吃不完兜着走。

“宁平,别跑太快,小心摔着。”

走到了门口,便听到一个女子熟悉而焦急的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初秋之际,皇宫里钟粉花开得好得出奇,一个女子穿着粉色的宫衣,戴着面纱,正照看着孩子,不时地跟在他们后面,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那个女子,因为面部毁容,一直戴着面纱,也是后宫唯一的一位妃嫔——祥贵妃。

“宁平,你追不着我。”

前面一个穿着黄色小马甲的孩子,面容精致如玉,双瞳犹如黑亮的宝石一般,笑起来时,嘴边有同他父亲一样的漂亮梨涡。

“我才不追你。”

不远处,一个同男孩儿的女孩儿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秋千上,一副不怎么搭理的样子。

“嗯……”安蕤蹙起漂亮的眉,插着腰,怒指姐姐,“你为什么不追我?”

宁平扬起粉嫩的脖子:“我为什么要追你?”

她可是了解这个猴精的弟弟,只要她去追,那他就闹腾得更厉害。

这皇宫里倒没有几个人敢和皇子这般玩,所以,安蕤就想着法子折腾姐姐。

可这姐姐,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安蕤不是碰一鼻子的灰,就是吃一肚子的瘪。

“你不追我,那我就将书扔掉。”

“你扔?”小女孩儿扬起细致的眉:“小心我告诉父皇,你有辱圣贤……”

“宁平,你太坏了。”

小男孩跺了跺脚,不得已踩着小碎步,将书塞回姐姐手里。

“你该叫我姐姐。”

“哼!”小家伙红着脸,指着姐姐,“你就比我早出生一会儿,就这么欺负我。”

这会儿,两人突然瞧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

安蕤一个蹦跳,撒丫子就往外跑,然后像猴子一样扒着来人。

“父皇,宁平她欺负我。”

话音一落,殿内的人看着来人,都慌忙跪下。

“都起来吧。”

说着,君卿舞一手拎着安蕤脖子上的衣服,单手就像拧西瓜一样掂了掂,道,“嗯,不错!又重了些。看样子,是你又去惹你姐姐了。”

说着,微微笑了起来,将安蕤抱在怀里,走过去拉宁平。

安蕤噘起小嘴儿,显然十分不满,瞪着宁平。宁平攀着君卿舞的脖子,回瞪了安蕤一眼,不甘示弱。

安蕤一看不得了,撇嘴要哭……

右名在旁边看得合不拢嘴。

这两个孩子生下来,谁都不粘,就粘着君卿舞。

这个世人传言的嗜血皇帝,成日亦冷着一张脸,也只有在看到两个孩子时,才露出笑容。

那个时候……右名常常会想起,六年前,阿九才入宫中的情景。皇上看着平安时,笑容和当年一模一样,只是眉眼处,总有点悲伤和失落。

“皇上。”

旁边的粉衣女子怯弱地喊了一声,然后尽量退到最远处。

君卿舞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坐在秋千上陪两个孩子玩耍。

对这个女子,他回来时,只封了她为贵妃,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这几年,两人几乎不说话,见面也甚少,只觉得她眉眼看起来十分的忧郁。

他不爱这个女子,但是,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因此他给了她地位,亦尽量给她富足。

而女子,从来没有表达过什么需求,只是尽心竭力地照看孩子。

右名泡了茶,给君卿舞递上,便听到他说,“安蕤和宁平快五周岁了,朕打算,在他们五周岁之日,开启祭坛,为他们祈福保平安。”

话音刚落,右名手里的杯子突然掉在地上,脸色苍白。

“怎么了?”君卿舞抬头看向他。

“皇上,为何……为何今年要祭祀?以往不好吗?”

“祭坛这些年一直未曾开过,我想是时候了,而且两个孩子刚好五周岁,朕看极好。你这就去安排吧。”说着,君卿舞牵着安蕤和宁平走了出去,“父皇带你们去骑马。”

“右大人……怎么了?”

看到右名苍白着脸站在原地,粉衣女子忙上去,将他扶住。

“难道是天意?”

“到底怎么了?”

“秋墨,夫人临终前曾跟我说了一些话,想不到,这些竟然都灵验了。如果这样……这君国该怎么办啊?”说着,右名将秋墨拉进殿内。

“夫人?”说到这个名字,秋墨再度流下泪来,“小姐当年说什么了?”

“夫人说……”右名一顿,已经知道君卿舞这些年只要决定的事情,万万不能改变,“夫人去世前几天,曾告诉我,皇上在二十二岁的时候,会一统六国,将麒麟玉佩改为国玺,并……在二十五岁那年开启祭坛,但是……”

“但是怎么了?”

秋墨瞪大了眼睛,突然心里不安。

“夫人说,皇上二十五岁的时候,会莫名死在祭坛之上,鲜血流尽,但是全都渗入了麒麟玉佩。”

“这……这怎么会?那麒麟怎么会吸血?”

“会,当年皇上昏迷的时候,夫人就试过了,我们的血滴上去,玉佩毫无反应,但是皇上的血就会渗入进去。而且,夫人……夫人就是因为触摸到那块吸了血的玉,才到这个世界来的。”

“右名,你一定在开玩笑,皇上不会死的。小姐拼了命才拿到了恋人草救活了皇上,生下帝姬和小皇子之后,为了引开苏眉,才落下山崖。如果……皇上真又这么去了,那小姐在天之灵……不会的,不会的。”

想到了当年夫人的死,两人忍不住再度落泪。

“可是……”右名起身,“不,得想办法,得想办法阻止皇上。”

说着,转身推门出去,却看到君卿舞,一身白衣站在门口。

“皇上……”

右名和秋墨大惊,忙跪在地上。

君卿舞低头看着右名,双手握拳,眼底掠过一丝寒意:“夫人?右名,告诉朕,到底谁才是夫人!”

右名低下头,不敢吱声。

“行,你不说!来人!”说着,传来了大内侍卫,将右名拖下去,“将祥贵妃拖下去,斩!”

“啊?皇上不要啊。”右名忙阻止,“皇上不要杀贵妃啊。”

“告诉朕一个不杀她的理由?否则……”说着,从腰间拔出宝剑,抵在秋墨的胸口,秋墨粉色的衣衫上,溢出鲜红的血迹。

“说!”声音冷厉几分,而手里的剑亦刺入秋墨心脏一分。

右名知道现在也隐瞒不住:“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皇上伤了秋墨。”

“夫人?”君卿舞愣愣地看着右名,“哪个夫人?”

“荣华夫人……也就是帝姬和皇子的亲生母亲。”再也忍不住,右名想起阿九死去的情景,再度哭了出来。

“安蕤和宁平?”

他见到安蕤和宁平之时,便是两个孩子的出生之日,可当时,只有秋墨在场。

不……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在梦中的那张脸,那张脸看着他说,“卿舞,我爱你”。

手里的剑霍然的抖落:“她叫什么……”

血淋淋的现实就要揭开,秋墨抬起头,含泪道:“皇上,夫人的名字叫阿九。”

这个隐瞒了五年的真相,终究该说出来了,她也不用再这么辛苦地扮演着这个角色。

阿九……君卿舞踉跄倒退一步,扶着桌子,想到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

那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但是他看着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不由自主地放下身份,问她,你是谁?

甚至,明知道他极有危险会掉入悬崖,可他拼命想知道,她到底是谁啊?

“她是朕的夫人?”捂住胸口,他不可置信地质问。那一双看着他,深情而绝望的眼睛。

“是的,那是我们君国唯一的荣华夫人。如今的君国天下,曾经的六国,人人都知道,君国有一位聪敏睿智的夫人,封,荣华。夫人薨后,皇上亲自下诏,永不封后……”

“可为何……朕看到她,却不记得她?”

“皇上病重,夫人身怀六甲前去雪山寻找恋人草。您可知,那恋人草,却又名为饮下前尘。它独独会让人忘记此生的挚爱。”

“她是我的爱人?”

所以,当日醒来之后,他前去雪山山顶时,众人都在四下寻找时,他却凭着直觉第一时间看到了悬崖边上的她。

他想知道她的名字,觉得见过她,想要靠近她,是因为,他们相爱吗?

而他竟然忘记了她。

“你随朕来!”他抓起右名,朝梅隐殿奔去。这里,被封了整整五年,没有人出入,但是十分干净。

“这是?”

“这是夫人入宫时,最初的寝宫。”

推开房间,墙上挂着几幅图,用上好的檀木裱好:“这又是什么?”

“这是当年皇上和夫人闹别扭,皇上独自生闷气,画的夫人。”

“那这个沙漏?”

“皇上命夫人去江南,心中却惦念着夫人的归期,便命卑职做了这沙漏。”

可是为什么他想不起来,然而五年来,又一直无法忘记她的容颜,无法忘记她凝望着他的最后一眼。

“这是什么?”衣柜里有一套黄色的纱裙,缀满了铃铛和宝石,看起来十分漂亮。

“这是夫人当年为了引得慕容三皇子的注意,化装成舞姬在落花楼所穿的衣服……”

整个梅隐殿,是关于他和她的过去,被深深隐藏。

而今日翻开,他却忘记了一切。

漫天雪花,从头顶飘来,落在他俊美的脸上。

五年过去……五年前,在这儿,他抓住了她,却没有救活她。

如果,时光倒流,他会义无反顾同她一起跳下去。

“安蕤、宁平,你们过来。”他命令两个孩子过来,“看到下面了吗?”

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悬崖,迷茫地摇头。

“你们的母妃,她在下面。”

“母妃?”宁平眨着眼睛,“父皇,祥贵妃不是我们的母妃吗?”

“她是你们的姑姑。你们的母妃她在下面,这个雪山,才是你们出生的地方。”

两个小家伙依旧有些茫然,只是看着自己年轻的父亲,安蕤抬手捧着他的脸:“父皇,你哭了。”

“不……我是……”他顿了顿,“是想念你们的母妃了。”

是啊,原来,即便忘记了,这五年来,他都日思夜想地挂念着在悬崖上见了一面的女子。

原来啊,阿九,其实,我并没有忘记你。我只是迫不得已。

六国统一之后,改年号为涎丰,涎丰三年,帝都的祭坛再次开启。

当日风和日丽,文武百官都穿着朝服跪在祭台下面。

祭台上,祭司站成一排,最前方的黄色台子上,供奉着一枚翠绿的玉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是君国的玉玺。

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把玉玺放在祭台之上。

按理说,这是为皇子和帝姬祈福,并不需要拿出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玉玺。然而,没有人敢问。

绵延的红色地毯,从祭台的最高处铺开,直达宫门。

不久之后,皇上一身白衣,竟然独自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而,帝姬和小皇子却并没有出现。

众人一片议论,但是看到君卿舞跨步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埋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阳光细碎地落在他身上,这些年来,他满身是血,横跨了整个六国,然而,那年轻的帝王,面容依旧如当年一样,邪魅而妖冶,眼瞳漆黑,眼神冷酷无情。

即便是祭司,在他走上祭台的那一刻,都纷纷朝他跪下。

多年前,师父曾说,有一位皇帝他乃神兽转世,并一统六国。

而这位帝王,则是眼前绝美的男子。

“时辰还没到?”

他看着祭台上那块玉佩,冷声质问。

“皇上,这檀香燃尽时,便是吉时。”祭司指着快烧完的檀香,恭谨地回答道。

君卿舞唇微微一勾,回头看向城楼上站着的两个孩子,那是她和他的孩子。安蕤和宁平,平安一生。

“皇上,吉时到了。”祭司轻声提醒,随即拿出了准备好的经文,打算朗诵,却看到君卿舞手里突然多出一把匕首,利刃放在自己手腕之处,甚至想都没有想,便一刀切下去。

“皇上!”

周围发出一片惊恐的呼声,甚至有人企图上来阻止。

“都给朕下去,违令者,诛灭九族!”

鲜血从他手腕处如红色珍珠般滴落,那殷红的鲜血在碰触到玉佩的瞬间,化成了血丝渗入玉佩里。

“天啊,皇上……”

“皇上……”祭台下,文武百官一片哭号,但是谁也不敢上前阻止。

“怎么会这样!”右名跪在地上,预言中,君卿舞会莫名其妙地鲜血流尽……然而,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情景。

鲜血从手腕处一点点滴落,君卿舞盯着玉佩。

当第一滴鲜血落入玉佩里的时候,君卿舞竟然看到,一个蒙面女子将他抓起来,将她当成了人质。

他看到,自己走到她身前,抬起她的下巴问:“你会写诗吗?”

“你会唱歌吗?”

她说,你再瞪试试,信不信我吻你?!

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爱的人要,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阿九……”鲜血继续滴落,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那些模糊的,失去的记忆,在这一刻,竟然全都清晰了起来,“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的音容笑貌,她骑在马背上的样子,她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她看着他伤心的样子……

“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是不是,我的鲜血,能换你重新回来?”

祭司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势,所有人都纷纷跪下,捧着经文一刻不敢稍停地诵念。

天空突然一片昏暗,祭台上的麒麟玉佩发出刺目的红光,像是绵延的火焰,迷离了所有人的眼睛,那火海,又像燃烧万里的红霞,片刻之间,周围竟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名店咖啡的味道,一直是这五年来,她唯一喜欢的。.

苦,却感觉不到苦后面的甜。

女子靠在沙发上,透过窗户,看着楼下各种名车,还有来往的人群,好看的薄唇紧紧地抿着。

像是做了一个梦,那梦她竟然做了整整一年。

六年前,亚父让她去做一项任务,盗窃一块玉玺,若是到手,她和十一都能获得自由。

而醒来之后,她在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亚父拿着玉玺消失。

十一出事前,为她买了保险,因此,她在病房昏迷了整整一年。这一年,没有人相信她会醒过来,也因此,亚父懒得再派人来取她性命。

可一年之后,她醒了过来,心却在梦里。

到底是梦吗?她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就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睛。

如果是梦,为何,她想到会心痛,想到平安出生的时候,那切入体肤的痛,怎么会是假的。

如果是梦,为何,这个梦,比现实还真实。

“卿舞……”醒来之后,她去查询了关于那个帝王的历史,然而,并没有像十一说的那样,他于二十五岁便死去。

只是说道,二十五岁,这位帝王突然身体抱恙,之后,就没有了任何记载。

所谓黄粱一梦,到底,谁才是梦?

低下头,抿了一口咖啡,瞬间刺激了她的大脑。

服务员走过来,将一包糖放在她身前:“小姐,若您嫌太苦,可以加一些太妃糖。”

“谢谢。”她抬眼,双眸明亮,衬着清冷的容颜,有着几分冷艳。

服务员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她将太妃糖拿在手里,下面压着一张纸:聚居舍,二楼。五个。

阿九眼底掠过一丝杀气,将纸捏在手中,转身出了咖啡厅。

醒来后,她用了五年的时间,世界各地寻找亚父的下落,因为,十一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

而这些年,那块玉玺竟然一直在他手里,奈何他一直都找不到适合的买家。

这一次,据说有一个日本人看上了这块玉玺,打算买去做研究,双方的交易地点便是聚居舍,一共五个保镖。

五个保镖,不多,但是敢肯定的是,全都是精英。

聚居舍是市郊区比较安静的高级会所,保安措施相当森严,但是,对她来说,来去自如。

毕竟,她可是花了五年心思,要杀一个人。

聚居舍二楼,包间里坐着一个秃头的男子,一手拿着雪茄,一手翻看着手里的古籍,看起来不伦不类。

在来之前,就知道这个日本人不上档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亚父心里默默地冷笑。

“田村先生,你开价多少?”亚父直接开口。

“我还没有验货,自然不知道货是真是假,但是,货一旦我满意,我保证,价格这里,亚先生也满意。”秃头男子将雪茄随手丢在地上,这个动作惹得亚父不悦地皱起眉头。

“好!”

亚父点点头,命人将盒子打开。

古老的檀木盒子里,躺着一块带血的玉佩。

“田村大人,你看如何?”

田村冷哼一声,抬头看向亚父:“亚先生是开玩笑吗?还是觉得本人不识货,竟然用一个假货考验我?”

亚父先是一愣,当即哈哈哈大笑:“田村先生果然非一般人!说实话,这块玉可不是一般的玉,自然要给识货的人,否则,早在五年前,就卖出去了。既然田村先生能辨认真假,那,你这个买家,我觉得值得了。”

这时,他方才拿出一个小盒子,摆在了茶几上。

依旧是一块带血玉佩,但是……

田村身体微微一颤,看着那玉佩的目光怔了怔。

柔光之下,那玉佩里的鲜血,竟然在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卿舞。”不由得田村突然呢喃出口。

“什么?”亚父问道。

“这块玉我要了。”田村,坐直了身子,目光冷冷地看着亚父,“但是,我还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命!”

阿九撕开脸上的面具,手里的匕首犹如闪电一样飞过来。

一瞬间,鲜血从亚父喉咙中喷出,溅落在古色古香的屏风上。

“你……”亚父捂着喉咙,指着阿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阿九拿起那块玉佩,心里突然莫名一酸,冷声道:“我怎么了?”

“你,你是……”

“亚父不认得我了?”勾起唇,她现代的容颜有着让人不可直视的冷艳,“我叫阿九。”

“阿九……”

“阿九……”

阿九刚念完自己的名字,突然感到手心一阵滚烫,那玉佩里的血丝竟然迅速转动起来,几乎是在同时,阿九清晰地听到,那个来自玉佩里的声音:“阿九……阿九,你在哪里?”

那个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时空而来,又像是被沉淀了千年,更像是某个执念化成了咒怨被封印在了玉佩里。

“阿九……”

“阿九……”

“阿九……”那个声音越来越急促,包含了千年的思念和执念,在这一刻,充斥了她整个耳膜。

而这个声音,又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遥远。

“阿九……我在等你啊……”

“阿九……”那呼唤着她名字的声音,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像是在哭泣,像是绝望的咆哮。

就在瞬间,手里滚烫的玉竟然发出一声破裂之声,那些殷红的血丝化成焚烧的红莲,瞬间将她吞噬……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唯有那个声音,一直萦绕:阿九,阿九……

身体像是被车碾过一样疼痛,阿九缓缓睁开眼睛,竟然发现,天空明月高照,大地银辉铺过。

“我……天黑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还穿着田村的那一套衣服,而白色的领口,还沾着亚父临死前的血渍。

“真脏!”阿九丢下了西装,干脆一并把衬衫脱掉,露出小背心。四下看了看,这儿竟然不是郊区,倒像是……森林。

“血!”

刚走几步,阿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有新鲜的血渍。

而且,有大批人朝这边赶来。

阿九转身欲走,才发现,旁边躺着几具尸体,不由走过去一看。.

这些人竟然都穿着夜行衣,还头戴着面纱,将面纱解开一看,阿九不由大吃一惊。

长头发的古代男子?八个人,看样子都是中毒而死,而且他们的颈部都有燕子的文身。

难道……又做梦了?

五年前那个梦,她到如今都分不清真假,现在竟然……

天啊!

她不由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而且,自己身体没有变化啊,上次做梦,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找,格杀勿论!”

不远处传来了追兵的声音,阿九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身白色的小背心,干脆扒掉了那人的衣服,穿上欲走。

管他呢,先走再说。

“这里还有一个活的!”

可刚起身,头顶突然撒下一张大网,阿九下意识地拔匕首,然后网子顿时收紧,将她像粽子一样勒住。

阿九吐了一口水,心想,这到底什么梦啊。

“抓住他!”

就这样,她像猎物一样被人用网子套住,给生生地拖走。

“跪下!”

网子松开,她还没有站起来,背上就被人狠狠一脚,似乎在逼迫她跪下。

阿九干脆就坐在地上,然后回头冷冷看了一眼踢他的人,那人未曾见过这么阴冷的眼神,当即吓得后退了一步。

“快说,是谁指使你来刺杀皇上的?”

“哼!”阿九冷哼一声,“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刺杀皇上了?”

“燕国余孽,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行踪,此行派出八燕子,企图在皇上出巡时,刺杀皇上。”

“哦……”阿九挑眉,“那敢问,这八余孽,大人可都击杀完毕?”

“留你做活口。”

“留我做活口?那意思就是大人已经杀了七燕子?”

“当然。”圣驾当前,男子邀功,自然要说得好。

“大人这么笃定?”

“你什么意思?”

“可是为何我在林子里,发现了八具尸体,而且……好像那几个人的脖子上都有燕子的文身。”说着,将长发往肩上一撩,“大人可曾看到了我的文身?!”

“大人,林子里又发现了八燕的尸体。”果然有侍卫及时报告。

“这……”

那都尉当即脸色一白,惶恐地朝轿子跪下。

这个时候阿九才注意到,前方一顶轿子,不由抬头看去,当即一怔。

那顶轿子挂着层层珠帘,看不到里面的情景,然而阿九却清楚地感觉到,里面的那个人正盯着自己。

“既然不是杀手,那你从哪里来?”

一个清幽的声音传来,因为隔着帘子,竟然有些听不真切,然而这声音,却熟悉而压迫。

甚至,让她不容拒绝。

“我从天上掉下来。”

“噗……”

旁边有侍卫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而,帘子里的人,却顿了半刻,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了你放我走?”阿九冷声反问。

“说不定会。”那人道。

阿九冷笑一声,心里揣测着如何离开。

“阿九!”

话音刚落,轿子里突然有东西掉落,阿九一惊,才看到是一个杯子滚落出来。

“你说,你叫什么?”那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好机会。

“我可以说,但是,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好,你且过来。”

“小心此人有诈。”都尉忙起身,欲抓住阿九,却听到里面一声呵斥,“放手,让她过来。”

阿九冷睨了都尉一眼,靠近帘子。

而几乎就在瞬间,她身形一闪,快如闪电地进入轿子里,将匕首架在了那个人的脖子里,将自己的身体躲在他后面。

“别动,否则,老娘的匕首就削掉了他脑袋!”

“皇上!”

“哟!”阿九笑了笑,手里的匕首往身前男子的脖子上压了压,“还是一条大鱼。”

“都退下。”男子声音冷冷地吩咐道。

这声音,此时如此的近,竟然听得阿九心跳漏了一拍。

“马。”

看见旁边一匹马,阿九将男子往上面一扔,翻身上去,然后一点点地后退。

等远离了射击范围,她双腿一夹,策马狂奔。

而前面的男子真是奇怪,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十分沉默。

两个时辰之后,马也跑得差不多,看着没有追兵,眼前又是一条宽阔的河,阿九想也没想,将男子直接踹了下去,转身就走。

“阿九!”那个声音突然将她喊住,“难道,你还想像六年前一样,把我当了人质,然后甩开又跑吗?”

六年前?

阿九掉转马头,看着被她丢在黑暗处的那个男子。

“五年了。你还是什么都没有变啊。”

那声音浅浅一笑,带着点悲伤,这么片刻,阿九心中突然一抖,甚至不敢再动。怕是……

怕是梦,然后醒了过来,又躺在病床上,一过,又是五年。

“依旧那样的冷静,依旧不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依旧连朕也可以拿来当人质,甚至粗鲁地直接把我丢下来。甚至啊……这么多年,你还是只用刻着你名字的匕首吗?”

阿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是的,她所用的匕首,把柄处都刻着她的名字。

那个男子缓缓地从暗处走出来,手里竟然拿着一把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匕首。

明月当空,刚好落在他头顶,这样,阴影落下,而直接居高临下,反而看不清他的容颜。

“不过,你身手更加好了。在你靠近我的瞬间,我甚至来不及躲避。”他喃喃自语,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躲避。

说完,他缓缓抬起头来,云稀月出,他的容颜完全展露,那是……一双怎样的紫色眼眸啊,犹如烟花绽放的瞬间,映射出潋滟光泽。那姿容,犹如月下的山魈鬼魅,妖邪而美丽,又是那样的熟悉。

“你知道我是谁?”泪水从眼眶中滑过,她握着匕首,忍受那锋利的刀刃切进手心,只有疼痛,才能告诉她,这不是梦。

“如果,我连你都忘记,那九黎山上,我何来的勇气,敢纵身一跳,用永生换与你相遇的三生。”

“境过百年,三生轮回,我期望得到你的眼泪,却不知道,早在很久之前,我便已经得到了。”

在圣殿焚烧的瞬间,他昏迷在了她的长剑之下,却不知道,她抱着他无声地哭泣。.

第二世,拥有了十一的容颜,却未曾得到她的爱,可是,在他被烈火焚烧的刹那,没有注意到,她坠落时,眼角滑过的泪水。

他走上前,握着她的手。

“原来,我一直拥有。”

人生若如初见……

(全文完)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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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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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累计65万字 | 最近更新:第230章 大结局

第1章 教习

书名:
与君欢
作者:
月落
本章字数:
2708

“男人不喜欢女人太主动。”

“要把握分寸。”

教引嬷嬷站在床帐前,教得仔细。

姜禾跪坐在教引嬷嬷身后,微微垂头听着,仪态神情无可指摘。

细密的红纱帐遮挡了里面那两人的面容,却能让外面的人看清楚他们的动作。而他们也并非只沉浸在愉悦中,帐内的一举一动,都要遵循教引嬷嬷的指令。

这是婚嫁前必不可少的教导。

原本这门课应该由公主姜玉衡来学,可姜玉衡却把姜禾差遣到这里听教,以此羞辱她。

虽然姓氏相同,但姜玉衡是齐国璇玑公主,姜禾只是奴婢。

如今姜禾陪伴公主来到千里之外的雍国都城,住在使馆中准备婚礼。

大齐的公主,将要嫁给雍国新君为后。

教引嬷嬷带到这里用身体行教导之事的,都是风尘中人。

她们被蒙着眼睛送进来,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而得了这个便宜的,是公主的护卫队长。

在护卫队长眼里,娼妓只是物件,无需怜悯。

姜禾站起身来。

“我学会了,可以走了吗?”她面色青白,挥手示意内侍离开。

教引嬷嬷有些担心,试探着想要让女子再多演示一些。

让公主未来的夫婿满意,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在大齐宫中时不方便,如今到了雍国,三日后便是婚礼,再容不得耽搁。

“嬷嬷放心,”姜禾点头道,“奴家定会把今日所见,原原本本告诉公主殿下。”

教引嬷嬷仍然有些犹豫道:“听闻大雍国君在成婚之前都是要严格禁欲的,奴婢真怕公主学得不精细,到时候惹国君不高兴。”

眼下齐国的皇子正在雍国为质。齐国朝廷指望着靠这次联姻,让雍国新君放质子归齐。

他们对公主的相貌不太有信心,只能在别的事上下些功夫了。

姜禾摇头道:“既然是婚前禁欲,咱们公主懂得太多似乎也不太好。”

教引嬷嬷心领神会地笑了,这才放姜禾回去。

姜禾垂下阔袖,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垂螓首,缓步前往公主所在的宫殿。两名宫中女婢跟在姜禾身后,穿行过雕栏画栋的亭台楼阁,亦步亦趋。

到这里,就得越发谨慎小心了。

七国混战已有五百多年,大雍如今远交近攻,和齐国联姻是为了攻打夹在齐雍两国之间的国家。

故而想要让齐国公主死的人,有很多。

从齐国到雍国都城的路上,使团已经遭遇过好几次暗杀。

姜禾提醒过公主,如今虽然已到雍国使馆,却更不能让护卫松懈。可今日从护卫队长竟然亲自来演示来看,似乎公主并未把姜禾的担忧放在心上。

还未进殿,便有宫婢出来传话,说公主要吃老鸭粥,吩咐姜禾务必在夜晚亥时三刻把粥送进寝殿。

姜禾有些疑惑。

亥时三刻已经夜深,公主为何偏偏要在此时吃粥呢?而且往日都是姜禾做好后由公主的贴身女婢送进去,今日让她来送,莫非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姜禾点头应声是,便走向小厨房。

公主这些年苛待姜禾时留着些分寸,也是因为姜禾擅长烹饪,宫中无论是谁,始终难以学会她的技巧。

姜禾把老鸭宰杀入沸水,煺毛剖腹去内脏,清水洗净切块入锅。再次净手后把生姜去皮切丝,接下来就是看好火候。

待鸭肉熟而不烂,便放入粳米姜丝,从炉膛里抽出几根柴火,改小火慢熬。差不多两个时辰后,鸭肉几乎融化在粥里,而此时的粥清香黏稠,粥面没有浮油,含一口慢慢咽下,肉和米入口即化,汤汁醇香回甜。

姜禾把鸭肉汤盛入三足鱼纹汤鼎中,抬头见小厨房外已经黑漆漆一片,一个护卫模样的人站在门外催促姜禾道:“公主已经等急了。”

外面静谧得有些诡异。

姜禾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端着汤鼎走进公主寝宫,这里虽然点燃着蜡烛,却看不到一个侍卫女婢。显然公主为了做什么事,屏退了那些人。

护卫在前面引路,敲响最后一道殿门。门从内缓缓打开,姜禾走进去,看到公主正坐在妆奁前细细看着什么书信。

她身上缀满璀璨的珠饰,脸颊微红,一双凤眼瞪大,似乎有些气闷。

引姜禾前来的那名侍卫已经退下,而打开门又关上门的,是不久前才见过的侍卫队长。

原来此前寝殿内只有公主和侍卫队长两人。

姜禾把汤鼎放下,屈膝施礼告退。

公主抬手阻止了她:“姜禾,那些你已经学会了吧?”

“是的。”姜禾低头道。

公主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饶有兴致道:“那就好,本宫已屏退这里的所有人,就让你和侍卫队长一起,给本宫演示一番吧。”

什么?

原来让她特意在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这个!

姜禾还未反驳,公主便自顾自道:“本宫是绝不可能去看那些风尘女子,弄脏一双眼睛的。但看你就不同了,你可是陪着本宫长大的清白女儿家。”

“不行!”姜禾斩钉截铁拒绝,因为愤怒,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奴婢虽然身份卑微,但也知道名节的重要。那些事,奴婢可以讲给公主殿下听,但是若同人演示,是绝不可能的。”

为了活下去,她很少忤逆公主殿下,可今日却不同。

公主闻言大怒,她转身扬手把正在翻看的信件摔向姜禾,讥讽道:“名节?你若爱护名节,怎么会勾搭上魏国公子?这三年来你在宫中,他寄来的信堆满了一整个屋子!”

魏国公子的信?

三年前姜禾的父亲在出使魏国时死去,魏国公子魏忌带姜禾避开敌人的追杀,千里护送,把她送回了故土齐国。父亲死后家中再无长辈,姜禾被安排进宫,成为宫中女官。

可姜禾从来没有收到过魏忌的信。

原来他写了信,那些信却全部被公主拦截。

“你怎么可以……”姜禾俯身去捡拾信件,公主却继续辱骂着,“你既然这么懂得勾引男人,怎么还用去向别人学习?今日正好可以施展一下你学到的手段,就让本宫看看,那一年在路上,你是怎么勾搭魏忌的!”

姜禾猛然站起身想要逃走,刚刚迈出一步,护卫队长已经从身后扑来,把她紧紧箍住,拖拽着她向床上扯去。

而公主就笑着坐在妆奁前,扬唇看着这一幕。

魏忌写来的书信被她踩在脚下。

“今日你乖乖的,本宫饶你性命。”

她对姜禾的性命并不在意,她只是想毁了姜禾的清白。

姜禾的手胡乱扒拉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她想起这些年自己在宫中受过的委屈,想起自己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步步后退之下,竟被逼迫至此。

屏风被带倒,桌案歪斜,帐幔一拽即断,姜禾竭力向食案挣扎着,终于,手指碰到了那个三足汤鼎,从鼎下抽出一物。

那是一柄剔骨尖刀。

在厨房被护卫催促时,心生不安的她,悄悄把尖刀放在鼎下,此时刚好救命。

没有时间思考后果。

姜禾猛然顺着护卫队长的力道跟着他向后退去,步幅大而快,让猝不及防的护卫队长险些摔倒。他紧抓着姜禾腰部的手瞬间松弛,姜禾趁势转身,一刀划破了护卫队长的喉咙。

剔骨尖刀薄而锋利,割破气管和血脉。

护卫队长向后退去,喷溅而出的血液淋了姜禾一身。他瞪大眼睛,想要说什么,可破烂的气管只能发出“嗤嗤”的声音。

护卫队长摔倒在地的那刻,姜禾再一次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公主。

公主脸上的笑僵住,她看着浴血而立的姜禾,这个她一直欺辱的女婢,此时竟像地狱索命阎罗般可怕。

公主惊声尖叫着摔倒在地,接着爬行两步,踉跄着站起身朝门外跑去。

“来人!快来人!姜禾杀人了!”

姜禾手里握着刀,抬步向公主追去。

公主并没有喊几句,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停在长长的走廊里。接着“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人跌在地上。

姜禾脚步不停走出寝殿。

走廊上的情形让她猛然瞪大眼睛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