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书名:
终南山密码
作者:
巫童
本章字数:
16877
更新时间:
2021-01-29 15:33:43

赤面獠牙

来到正北方石壁上的洞口前,乾坤举头看去,只见洞顶石壁上凿痕清晰,刻着七个篆体大字:“上穷碧落下黄泉。”在刻字之上,还雕刻有一朵五片莲叶托起的莲花图案。

乾坤暗自心想:“‘上穷碧落下黄泉’,是在说‘碧落天’和‘九泉狱’吗?想来这里便是终南山秘境的入口了。”扭头环顾四周,并不见有何奇特之处,也不见任何把守之人。

木芷说道:“五叶莲是莲社的标志,想必再往前走,便是开境地了。”

乾坤猛地想起在仙茔园的墓室里,曾在鬼兽的背上看见过同样的五叶莲文身,心里想道:“依木芷所言,五叶莲是莲社的标志,那就是说,重阳真人曾是莲社的人?”但此时不是深究这些疑问的时候,想办法抢夺开境物才是当务之急,于是说道:“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两人当即走入洞口,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笔直的甬道,甬道中每隔十丈,便插有一支火把,火光照出洞壁上的累累凿痕,原来这甬道竟是人工开凿的。甬道极为狭窄,笔直向前,不见尽头,先两人一步走进洞口的黑衣男人,此时已看不见身影了。

两人沿着甬道前行,脚步由慢变快,用了好长时间,终于走完了整条甬道,一个极为开阔的洞厅出现在眼前。洞厅极不规则,嶙峋怪石随处可见,显然是天然形成,而非人工开凿。乾坤不禁暗暗感叹:“莲社果然厉害,两个相隔这么远的天然洞厅,竟让他们凿出一条甬道,连接了起来。”

此时洞厅内光影分明,可以清楚地看见两根巨大的石柱立在洞厅的最里面,柱顶擎着两个大火盆,火光照耀之下,只见石柱下有三道人影。

乾坤和木芷快步走到石柱前,只见三道人影之中,一个是身背鬼面青铜匣的黑衣男人,正闭眼坐在一块怪石上,另两人并肩而立,红衣束身,赤面獠牙,竟是戴着面具,看不见容貌。最先入洞的土为安和那身穿绯红色绸衫的女人已不见踪影,紧随其后入洞的水之湄同样不知去向。

在两根石柱之后,洞厅的地面裂了开来,竟是一道地底深涧。深涧宽约六七丈,深达数十丈,其上横有两根粗藤,粗藤间铺有木板,竟是一座藤桥,两个赤面獠牙的面具人便守在藤桥的桥头。藤桥的彼端连接着深涧对面石壁上一块凸出的石台,石台上立有两人,同样戴着赤面獠牙面具,负责把守藤桥的桥尾。在石台的左侧,一道只容一人通行的栈道贴壁悬空,呈“之”字形向下延伸,一直通往深涧的底部。深涧的底部水声潺潺,乃是一条地底暗河,此时暗河上灯火幽暗,竟停泊着一艘船。

乾坤大吃一惊,暗暗心想:“难道还要坐船沿着暗河走,才能去往终南山秘境?”

两个把守桥头的面具人伸手拦住乾坤和木芷,其中一人说道:“请二位出示开境物。”声音一出,洞厅里、深涧中皆是回音不断。

乾坤说道:“敢问一句,开境物若是被吃进了肚子里,还能算数吗?”

面具人说道:“眼见为实。”言下之意,是只认看得见的实物。

乾坤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后面的话还未讲出,木芷急忙打断了他,对两个面具人说道,“我们没有开境物。”

乾坤头脑聪颖,立即便明白木芷说这话的意思,是担心他情急之下又要自行剖腹取珠,心中不由得大是高兴,冲木芷咧嘴一笑。木芷却蹙着秀眉,白了他一眼。

面具人说道:“有开境物者,请过桥入境,无开境物者,请自行离开。”

乾坤打量着两个面具人,暗暗心想:“这两人把守在此,打扮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出口便说开境物,多半便是莲社的入社贤者。土为安和水之湄不在此处,想必早已拿着开境物过了藤桥,走下深涧坐上了船。”想到此处,不禁暗暗发愁,土为安和水之湄都已过桥,他到哪里去抢夺开境物?他转头瞧了一眼闭眼坐在怪石上的黑衣男人,心想黑衣男人还在此处,自然也是没有开境物无法过桥的缘故。

乾坤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当然不愿意轻易离开,笑道:“我们二人不离开,留在这里看看热闹行吗?”

面具人说道:“请便。”

乾坤和木芷走到黑衣男人所坐的怪石旁。黑衣男人睁开眼睛,看了乾坤和木芷一眼,随即闭上双眼,继续凝坐不动。

乾坤转眼打量藤桥,只见藤桥狭窄,横于深涧之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更何况此时不止一夫当关,而是四夫当关。四个面具人被莲社安排在此把守藤桥,本事定然十分厉害,想要硬闯多半是自寻苦头;黑衣男人的身手那么厉害,却坐在此处不去硬闯,更别说是乾坤了。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抢夺开境物,以开境物换取过桥的资格。乾坤回头盯着那条人工开凿的甬道,暗暗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一定要再有人进来,进来的人一定要有开境物!”

乾坤的愿望没有落空,的确有人进来了。只不过他和木芷是辰时来到藤桥前,等到再有人进来时,已是午时,竟已过去了半天光景。

进来之人身形精瘦,穿着一袭火红色的长袍,腰间斜插两柄赤焰刀,背上负着一个圆鼓鼓的包袱,竟是五行士之一的火行士火不容。

火不容突然现身于此,乾坤和木芷都是颇为吃惊。两人自打昨日来到太乙山起,便一直没见到火不容的踪影,连昨晚抢夺七彩叶猴之时,也不见火不容现身,两人还以为火不容压根儿就没来太乙山,而是留在洞天福地做他的新主人去了,没想到竟会突然在此现身。 乾坤和木芷早已没有粗布衣服遮掩身份,抹花的脸也在落水时被洗得一干二净,因此火不容一眼便认出了乾坤和木芷。他对乾坤冷眼瞪视,对木芷却“嘿嘿”一笑,说道:“木丫头,你好啊。”

木芷说道:“火不容,你怎么来了?”

火不容“嘿嘿”笑道:“他娘娘的,我有手有脚,怎么不能来?你们两个小娃娃来得,我自然也来得。”说了这话,他快步向藤桥走去,不时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口中骂咧道:“他娘娘的,这地方比洞天福地还隐秘,可让我好找。”骂音一落,已走到了桥头。

两个面具人横手一拦,其中一人说道:“请出示开境物!”

火不容“嘿嘿”一笑,将背上的包袱解下,当着两个面具人的面打开来,露出了一团七彩缤纷的物事。那物事抬起头来,竟是一只七彩叶猴,只是被红布绑住了四肢,难以动弹,又被红布缠住了嘴,叫不出声,暗红色的眼睛里眸子转动,透出极为惊恐的神色。

两个面具人当即放下拦阻之手,其中一人高声说道:“七彩叶猴一位,请过桥!”

乾坤和木芷见此情景,自是大吃一惊,只因当日在水穷峪里,火不容曾禀报道藏一叶,说他寻遍金龙峡,也未能捉到七彩叶猴。“火不容,”木芷说道,“你不是没有捉到七彩叶猴吗?”

火不容说道:“他娘娘的,我说些鬼话骗那老不死的,你们居然也信?”说着将七彩叶猴裹回包袱中,大摇大摆地走过藤桥,踏上对面的石台,又顺着石壁上的悬空栈道下行,走入了昏黑的深涧之中。

乾坤没料到火不容的身上竟会有七彩叶猴,等他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动手抢夺,眼睁睁地看着火不容通过藤桥,心中觉得大是可惜。

但乾坤还有机会,因为在火不容过桥后不久,又有人进来了。

而且这次进来的不是一人,而是黑压压的一大群人。

妙计

这一大群人竟有两百人之多,比肩接踵地涌入洞厅之中,原本极为开阔的洞厅顿时显得逼仄了不少。这些人当中,有尹志平和四个无色道士,有乌力罕和十几个蒙古力士,有赵无财和十个金衣大汉,有玉道人和那乞丐模样的男人,昨晚乾坤见过的各路人马几乎都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乾坤未曾谋面之人,想来是今日才赶来太乙山赴开境之约的人。

若是进来三五个人,乾坤自然不会吃惊,但一下子进来了两百多人,他顿时惊讶万分,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多人是如何同时穿过乱流纵横的太乙池来到此处的。

两百多人进来后便左顾右盼议论纷纷,原本寂静的洞厅顿时一阵哄闹。有人走近了藤桥,两个面具人立刻横手拦住,其中一人说道:“请诸位出示开境物,有开境物者,方可过桥入境。”

作为开境物的幽灵草、七彩叶猴和活死人胎珠,全都是极其稀有之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顿时面面相觑。有人问道:“没有开境物又如何?”

面具人说道:“无开境物者,请自行离开。”

有人叫道:“好不容易才进来,你却叫人离开,这不是折腾人吗?”又有人道:“脚长在我自个儿身上,岂是你让我走,我便走的?”更有人道:“老子便没有开境物,大伙儿谁还没有的?一起冲过去!”当即便有八九个人从人群里冲出,欲硬闯过桥。

一个面具人身形一晃,眨眼之间,冲出来的八九个人便横了一地,要么折了手,要么断了脚,全都痛得晕了过去。那面具人出手太快,一出手便断人手脚,众人还没瞧清发生了什么事,便见那面具人已撂倒八九个人,重新岿然不动地守在藤桥前。一个面具人已是如此厉害,更何况是两个?而且藤桥的彼端,还有两个面具人把守,即便侥幸冲上了藤桥,也难以安然无恙地抵达对面的石台。众人心神震慑,那些方才还在张口叫嚣之人,此时不敢再发一言。所有人都在洞厅中耐住性子等待,大概每个人的想法都和乾坤一样,一旦有人拿出开境物,便立即动手抢夺。洞厅中无人说话,刹那间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等了片刻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向两个面具人出示开境物,想来拥有开境物的人并不傻,知道此时人人都窥望在侧,打算伺机抢夺,一旦拿出开境物,轻则开境物被夺,重则身家性命不保。

忽然间人影晃动,十几道人影一起朝乾坤扑来,竟是乌力罕和十几个蒙古力士。乌力罕知道乾坤吞了活死人胎珠,因此一进入洞厅便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乾坤的身上,此时突然发难,是想抢在其他人之前,杀死乾坤,剖腹取珠。乌力罕和十几个蒙古力士一动手,尹志平和四个无色道士也立即向乾坤冲了过来。

乾坤毫无惧色,将阴阳匕举在胸前,正要迎敌,眼前突然闪出三道人影,其中一人是木芷,另外两人却是身背鬼面青铜匣的黑衣男人和那乞丐模样的男人。三个人几乎不分先后,同时挡在了乾坤的身前。乾坤心中大是感激,叫了一声:“木芷。”旋即又道:“谢过二位。”“二位”自然指的是黑衣男人和那乞丐模样的男人。

眼看三拨人即将斗在一处,一个面具人忽然朗声说道:“此处乃莲社地界,请诸位各守规矩,有开境物者,但请出示无妨,谁敢公然抢夺,便是与莲社为敌,杀无赦!”

此言一出,想到莲社势力极为庞大,尹志平不想旁生枝节,招惹麻烦,急忙大手一抬,四个无色道士同时止步。方才已经见识过面具人的手段,慑于面具人的凛凛威势,再加上莲社控制着终南山秘境,万万得罪不得,乌力罕也命令十几个蒙古力士停了下来。其余众人尽皆哗然,想到不能抢夺开境物,那就进不了终南山秘境,当即有的唉声叹气,有的窃声议论,有的抱怨叫骂,原本鸦雀无声的洞厅瞬间变得一片嘈杂。

乾坤微微皱起了眉头,心想面具人这么一说,别人自然不会为了胎珠而来杀他,但他也不能再指望抢夺别人的开境物。他思绪急转,苦思对策,忽然间愁眉一展,低声道:“三位,我有办法进入终南山秘境。”声音极轻,只有挡在他身前的三人才能听见。

三人略微侧头,朝乾坤看了一眼。木芷轻声问道:“乾坤,你有什么办法?”

乾坤凑近木芷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话。木芷一直在为没有开境物而犯愁,这时听了乾坤的耳语,微蹙的秀眉顿时舒展开来,脸上酒窝再现,重新露出了笑容。

就在众人嘈杂不休之际,玉道人忽然嘴角含笑,一脸志得意满地走出人群,来到两个面具人的身前。

“请出示开境物。”一个面具人说道。

玉道人伸手入怀,摸出一个丝绸包裹的木匣子。他将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株根部带土的长叶草。长叶草只有两片细长的叶子,叶子乃是雪白色,呈半透明状,两片叶子的中间开着一朵小小的白花,白花状似人头骷髅,两片叶子便似人头骷髅下方的两只手臂,整株草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有手无脚的幽灵。

“是幽灵草!”人群中顿时有好几人失声叫了起来。不少人立刻红了眼,但慑于面具人的威势,都不敢动手抢夺。

乾坤暗道:“原来玉道人有幽灵草,那他昨晚为何还要抢七彩叶猴?”念头一转便明白过来:“是了,他是故意这么做,好让别人以为他没有开境物,便不会来打他的主意。”

两个面具人确认玉道人出示的是幽灵草,当即放下阻拦之手,高声说道:“幽灵草一位,请过桥!”

玉道人没有立刻走上藤桥,而是转过头来,极为得意地环视众人,目光扫过乾坤时,露出了一脸的轻蔑之色。

乾坤忍不住笑道:“野道姑,干吗来瞧道爷?不过得了一株幽灵草,便以为自己是男人了吗?”

玉道人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狠色,说道:“乾坤眉,你就只会满嘴喷粪,有本事你也弄一株幽灵草来让道爷我瞧瞧。”

乾坤笑道:“野道姑摆弄花花草草的本事,道爷我可学不来。你还是赶紧过桥去吧,否则待会儿我抢了你的幽灵草,你这野道姑又要婆婆妈妈、哭哭啼啼了。”

玉道人怒道:“我便站在此处,有胆你就来抢。”面具人先前已经放话,抢夺开境物者杀无赦,他巴不得乾坤赶紧上前来抢夺幽灵草,立时便被面具人杀了,正好一解心头之恨。

乾坤却手掌一拍,叫道:“来就来!你这野道姑好好站着别动,可别被道爷我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说着当真迈开脚步,向玉道人走去。

两个面具人微微侧过头来,盯着乾坤的一举一动。

玉道人心头怒火狂烧,眼角余光瞥见两个面具人侧头的动作,更加有恃无恐,不仅不躲避,反而将握着幽灵草的手,向走来的乾坤直直地伸出。

乾坤走到玉道人的身前,却并不抢夺幽灵草,反而伸手在玉道人的胸前用力一推,将玉道人推上了藤桥,笑道:“野道姑去里面等着,道爷我姑且饶了你,待会儿再进去找你算账。”说罢便转过身来,走回到木芷的身旁。

“没本事的杂毛小子,便只嘴皮子功夫了得。”玉道人尖声细气地冷笑了两声,迈着极为潇洒的步子,走过了藤桥。

玉道人过桥后不久,又有一人从人群中走出,竟是昨晚被抢了七彩叶猴的赵无财。十个金衣大汉护着赵无财,一起向两个面具人走去。此时赵无财没有半点失去七彩叶猴的懊恼之色,反而一脸春风得意,显然是有开境物在身。

乾坤心中一动,顿时明白过来,暗道:“这姓赵的大胖子原来深藏不露。他带着七彩叶猴招摇上山,竟是故意为之,目的便是引众人来抢。众人亲眼见到他的七彩叶猴被人抢走,谁还会想到他的身上还有别的开境物?这一手,比之玉道人的手段,还要高明几分。”如此一想,对赵无财不由得暗生佩服之意。

赵无财在十个金衣大汉的护卫下走到藤桥前,从怀中取出一个极为华美的锦缎包裹,将包裹拆开来,里面是一个嵌有珠玉宝石的精美盒子,再将盒子打开,里面竟是十一株晒干的幽灵草。他满脸堆笑,说道:“二位高人,这是我派人走遍终南山脚下的所有集镇,花了好大的价钱才买来的。虽然全都晒干了,但株株都是幽灵草,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幽灵草总共十一株,我这里一共是十一人,全都要进去。”

两个面具人看过之后,高声说道:“幽灵草十一位,请过桥!”

赵无财拱手笑道:“谢过二位高人。二位高人红运当头,大吉大利!”说完便由十个金衣大汉前后护着,小心翼翼地走过藤桥,顺着悬空栈道走下了深涧。幽灵草是极为稀有之物,寻到一株已是困难至极,赵无财竟能一下子拿出十一株来,当真把洞厅中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众人惊呆之余,不免暗自艳羡,同时又万般悔恨,既恨自己没有早点瞧出赵无财深藏不露,又恨自己不是这群金衣大汉中的一员。

在赵无财之后,人群中再也没有走出人来,两个面具人等候了近两个时辰,已到了酉时二刻。

“时辰已到,断桥!”两个面具人说完这话,忽然从藤桥上飞奔而过,到了对面的石台上,守在桥尾的两个面具人立即手起刀落,断去两根粗藤。原来酉时二刻不仅是破解暗语的时辰,也是开境日的截止时辰。藤桥猛地断裂开来,朝斜下方急坠而去,轰然撞在洞厅这一边的石壁上,木板散架掉入深涧,只剩下两根粗藤,无力地垂落摆动。

两百来人聚集在洞厅中,眼睁睁地看着四个面具人行过栈道走下深渊,停在深渊底部的船很快起航,顺着暗河的水流驶去,在远处转过一个弯,船上的灯火便再也看不见了。地底暗河向来支流纵横,错综复杂,没有莲社的船引路,自然去不了终南山秘境,不少人顿时唉声叹气,跺脚懊恼,有些人连连摇头,无精打采地走回甬道。

尹志平猛一挥手,四个无色道士立刻围在乾坤的身前。此时莲社的船已经开走,即便抢到胎珠,也去不了终南山秘境,旁人自然不会再来为难乾坤,但尹志平要将胎珠和龙褐夺回,眼下没有面具人阻拦,又没有旁人来插手,正是擒住乾坤的绝好机会。但黑衣男人和那乞丐模样的男人却横跨脚步,又一次挡在乾坤的身前。

尹志平原本以为黑衣男人和那乞丐模样的男人是怕胎珠被他人所夺,这才守护乾坤,没想到此时二人还要横加阻拦,便说道:“乾坤是本派的叛道罪人,本派掌教真人有令,必须抓他回重阳宫服罪领罚。二位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乾坤?”

黑衣男人横眉冷眼,不发一言。那乞丐模样的男人却抓起酒壶灌了一口酒,笑道:“我白玉蟾什么人都不是,只是个不修正业的闲散道士。这位小兄弟身穿龙褐,乃是道圣传人,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为难道圣传人,我好歹还是个道士,怎能袖手旁观?”

尹志平说道:“他并非道圣传人,龙褐是他盗掘本派祖师仙茔所得。”

乾坤正色说道:“盗掘祖师仙茔的不是我,是太一道的玉道人。我得到龙褐也非偷盗,而是名正言顺得来。”

“好一个名正言顺,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尹志平说道,“今天不管是谁护着你,都必须抓你回重阳宫。”

乾坤眼珠子一转,说道:“尹真人,话可不要说得太满。这洞厅里里外外不下两百人,这些人全都护着我,你岂能抓得了我?”

尹志平说道:“又来信口胡诌,危言耸听!”

“我实话实说,你却不信。”乾坤面露笑意,忽然大声叫道,“诸位请留步,在下有一个法子,可让大伙儿都去终南山秘境!”

暗河迷宫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起惊雷,两百多人立刻哗声大作,一些人原本已经走向甬道,这时急忙掉头奔回。众人围拢过来,纷纷说道:“你有什么法子?”“赶紧说来听听。”声音十分急切。

乾坤说道:“我虽有法子,可这位尹志平尹真人一定要抓我回重阳宫,我若被他抓走,诸位可就去不成终南山秘境啦。”

两百多人顿时叫嚷起来:“有我们在,谁敢抓你?”“谁跟你过不去,便是跟大伙儿过不去!”“尹志平在哪?轰他出去便是!”越来越多的人挡在乾坤身前,顷刻间便有数十人之多,更多的人则团团包围了尹志平和四个无色道士,个个怒目相向。

尹志平环视众人,说道:“此人满口胡话,诸位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一部分人当即回过头来盯着乾坤,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

乾坤指着身旁的木芷,大声说道:“这位木芷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赛过了西施,胜过了貂蝉……”木芷忽然听到乾坤没来由地夸自己美貌,所有人又同时向她看来,不少人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点头,仿佛是在同意乾坤所言,脸上顿时一红,正要打断乾坤的话,却听乾坤往下说道:“而且更有一身极为高明的本事。她养有一对小虫子,唤作比翼蛄,这比翼蛄习性古怪,只需认准另一只,便再不更改,无论相隔多远,总是能找到对方。”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先前玉道人过桥之时,我曾在他胸前推了一把,诸位都看见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有的人转念极快,已明白过来,“啊”地叫出了声。

乾坤继续道:“我推他之时,暗中动了一点手脚,将一只比翼蛄,偷偷放进了他的怀里。玉道人乘坐莲社的船去往终南山秘境,他身上带有一只比翼蛄,只需用另一只比翼蛄追踪,不管终南山秘境在何处,必定能够找到。”

人群中顿时欢声雷动,有人说道:“那就由小兄弟和这位姑娘引路,大伙儿一起去终南山秘境!”又有人说道:“这地方黑乌乌的,大伙儿一定要认准了这位长着乾坤眉的小兄弟,就是天塌下来了,也要护他周全!”还有人说道:“若有人胆敢欺负这位乾坤眉小兄弟,或是欺负这位姑娘,老子第一个不许!”不少人转头瞪视尹志平和四个无色道士,高声附和道:“正该如此!”

尹志平见了如此情景,知道乾坤一番言语,已然说动了在场众人,四个无色道士虽然厉害,但只有四人,眼下众怒难犯,两百多人全都护着乾坤,更不乏黑衣男人和白玉蟾那样的厉害人物,若是强行擒拿乾坤,势必要吃大亏。尹志平只能暗暗隐忍,盯着乾坤,心中想道:“这些人不过是想靠你带路去终南山秘境,一旦进了终南山秘境,你便没了用处,自然不会再有人护着你,那时再抓你自是轻而易举。好,我便跟你走一趟终南山秘境,瞧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乾坤看着群情高涨的众人,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打算。他的确想利用众人来对付尹志平和四个无色道士,但更多的考虑,却是此去终南山秘境属于擅自闯入,少不了会和守护终南山秘境的莲社发生冲突,到时候自己这边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他和木芷面对的危险,自然便会少一分。

乾坤面向众人,大声说道:“诸位安静,请听我说!”

两百多人顿时闭口,洞厅里鸦雀无声。

乾坤说道:“眼下藤桥已断,请大伙儿去外面伐些木头,在此就地搭桥,过了这道深涧,再把木筏全都抬进来,我和木芷姑娘为大伙儿引路,一起去终南山秘境!”

众人指望乾坤和木芷引路,听乾坤这么一说,顿时人人欢呼雀跃。一部分人立刻出去砍伐木头和搬抬木筏,另一部分人却怕尹志平和四个无色道士趁机对乾坤动手,因此留了下来守护乾坤,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趁众人忙活之际,乾坤低声与白玉蟾说话,问起众人是如何穿过乱流纵横的太乙池来到了此处,是不是有哪位高人指点迷津。他心中一旦好奇起来,若不弄个清楚明白,便会心痒难受,浑身都不自在。

白玉蟾仰头饮了一口酒,说道:“哪有什么高人?是雾气自个儿散了,水也自个儿平了,大伙儿看见一人进了瀑布没出来,便都跟着进来了。”

乾坤大吃一惊,想过了太多可能,唯独没有想到竟是水雾自散,乱流自平,众人又看到有人进了瀑布没出来,这才找到了进来的路径。至于众人看见的走进瀑布之人,多半便是先众人一步进入洞厅的火不容了。

乾坤心中好奇,问道:“雾气怎会散了?水又怎会平了?”

白玉蟾笑道:“我一个俗里俗气的道士,喝酒睡觉自是懂的,别的事那是半点也不明白。”说着举起酒壶,又往口中灌了一口酒。

乾坤疑惑万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他当然不会想到,太乙池水雾散去,乱流平息,其实是莲社故意所为。莲社常年往太乙池中倾倒石灰,制造水雾和乱流,是为了隐藏终南山秘境的入口,防止外人擅自闯入。但今天是开境日,莲社早就宣称会在这一天开启终南山秘境的入口,因此今早天亮后不久,莲社便停止往太乙池中倾倒石灰,纵横交错的乱流很快得以平息,但水雾一时之间却弥漫不散,等到午时日头高照,阳光才彻底将水雾驱散,原本在太乙池上迷失方向的众人才算看清了四周,又瞧见火不容进入瀑布不回,这才发现了终南山秘境的入口。乾坤等人是在昨晚闯入太乙池,当时还未到开境日,水雾和乱流俱在,天亮后莲社虽然停止倾倒石灰,但与此同时,乾坤已经跟随土为安进入了终南山秘境的入口,刚好错过了乱流平息的时间。只不过这些事都是莲社秘密所为,白玉蟾自然不会知道,乾坤当然也想不明白。

乾坤和白玉蟾说话之际,几十只木筏已被众人抬进了洞厅,十几根新伐的木头也被扛了进来。乾坤安排众人就地用绳索将十几根木头捆扎结实,扎成了七八丈长的木排。十几个蒙古力士力气最大,合力将木排抬起,竖在深涧前。乌力罕不久前还命令十几个蒙古力士对付乾坤,此时为了去终南山秘境,几乎不作任何犹豫,便立马反过来命令十几个蒙古力士听从乾坤的吩咐。十几个蒙古力士用力推倒木排,木排的前端倒在深涧对面凸出的石台上,顿时架起了一座通过深涧的木桥。

乾坤高举火把,当先而行,走过木桥,来到深涧对面的石台上,确认木桥结实牢靠,也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后,这才示意木芷、黑衣男人和白玉蟾通过木桥。四人顺着悬空栈道下行,每走一步,栈道都是吱呀作响,因此不敢走得太快。越往下行,越是阴冷潮湿。乾坤回头问道:“木芷,你冷吗?”心想木芷若是冷,便把龙褐脱给她御寒。但木芷只是温婉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过不多时,四人下到深涧底部,来到了一块狭长的石台上。石台之下,一条并不十分湍急的暗河潺潺流淌,石台便如横在暗河边的码头。

在四人之后,众人有的举火照明,有的搬扛木筏,相继通过木桥和悬空栈道,下到了深涧之中。尹志平和四个无色道士遭众人排挤,走在最后。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乾坤便道:“木芷,请你放出比翼蛄,为大伙儿引路吧。”

木芷点了点头,取出九宫盒里的青绿色竹筒,小心翼翼地将比翼蛄倒在乾坤的掌心。她取下发髻上的玉笛轻轻一吹,比翼蛄振翅飞起,“嘤嘤”作声,尾部亮起荧光,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向暗河的下游慢慢飞去。

乾坤、木芷、黑衣男人和白玉蟾同乘一只木筏,将火把插在筏前,撑划长竿,当先追赶。剩余众人纷纷跳上木筏,高举火把,在后紧随。在这幽深黑暗、人迹罕至的地底深涧中,几十只木筏挑灯竖火,鱼贯而行,其情其景,蔚为壮观。

暗河漆黑阴寒,冷风飕飕;两侧石壁上怪石嶙峋,被火光一照,光影变幻,更是森然可怖。众人身处其间,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感压在心头,不由自主地提心吊胆,沉默不言。四下里只有水流的声响和前方比翼蛄的“嘤嘤”之声。

乾坤双手叉腰,站在最前面的木筏上,眼见暗河前方幽暗深邃,心中免不了担心起来。他知道莲社绝不会让外人轻易进入终南山秘境,如同在终南山秘境周围设下毒雾带和派入社贤者日夜巡逻一样,在这条暗河之上,莲社也一定有所布置,顺着暗河前行,迟早会遭遇危险。只是他担心之余,想到终南山秘境就在前方,却又忍不住暗自兴奋。

木筏转过一道弯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岔口,暗河在此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条水道。莲社的船早已不见踪影,乾坤不知道该走哪边,但比翼蛄没有丝毫犹豫,飞进了左侧的暗河水道。

“走左边!”乾坤大叫一声,好让后方的几十只木筏提前做好准备。乾坤撑划长竿,木筏向左而去,驶入了左侧的暗河水道。众人纷纷撑划长竿,几十只木筏紧随其后,全都驶入了左侧的暗河水道。

这条暗河水道狭窄了许多,水流因此变快了不少。乾坤放缓撑划长竿,使得木筏不至于行驶太快,得以不紧不慢地跟住比翼蛄。他拿起长竿撑入水下时,长竿竟触不到底,足见这条暗河水道比之前那段暗河深了不少。

木筏没行驶多远,前方便迎来了第二个岔口。这一次比翼蛄选择了右侧的水道。乾坤当即叫道:“走右边!”撑划木筏,进入了右侧的暗河水道。后方几十只木筏相继紧随驶入。

一路跟着比翼蛄前行,暗河时宽时窄,水流忽缓忽急,两侧的岩壁以及洞顶凹凸不平,各种奇形怪状的尖石犬牙交错,可谓奇异瑰丽之极。越往前行,暗河水道的分汊越多,密如蛛网一般,有些分汊甚至不是水道,而是直接流入了岩壁上的暗洞之中,激起阵阵轰隆巨响。

暗河水道九曲回转,汊道纵横,竟是一个深藏地底的天然迷宫,若非有比翼蛄在前引路,众人贸然闯入,势必深陷迷宫之中,再难有机会活着出去。想到这里,每个人的内心都禁不住升起了一阵后怕之感。

不知经过了多少个岔口,几十只木筏忽然驶入了一条笔直的水道。

这条水道极为狭窄幽长,一眼望去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尽头。因为水道突然变窄了很多,水流速度骤然加快,木筏的速度也跟着骤然加快,如同飞起来了一般,顷刻间便超过了比翼蛄。乾坤急忙逆向撑划长竿,想让木筏减慢速度,但后面几十只木筏却飞速冲来,为了避免被后面冲来的木筏撞上,乾坤只好放弃逆向撑划,任由木筏快速向前冲去,火把上的火焰顿时向后偏倒,噗噗作响,几近熄灭。水道上有礁石凸起,两侧岩壁更是怪石横生,有些怪石状若人形,一晃而过之时,如同妖魔鬼怪一般森然可怖。乾坤身在颠簸起伏的木筏上,根本不敢分神去看两侧的怪石,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正前方,看准迎面而来的礁石,时而用长竿划水,时而用长竿撑抵怪石和岩壁,以此来改变木筏的方向,好几次差点儿与礁石撞上。木芷乘坐在木筏上,只觉得木筏上下颠簸,急剧起伏,不得不用手紧紧抓住木筏上的系绳,这才不至于跌入水中。

忽听“砰”的一声巨响,侧后方一只木筏撞上了水中礁石,木筏顿时散架,五个人跌入了水中。惨叫声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五个人被湍急的水流卷入了水下,刹那间不见踪影。又听巨响声不断,接连有数只木筏撞上礁石,筏毁人亡。

如此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两侧的岩壁忽然没入了黑暗,水道骤然变宽,湍急的水流平缓下来,木筏漂行的速度骤然放缓,几乎熄灭的火光摆正后重新明亮了起来,剩下的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这条极为狭长凶险的水道。

乾坤抹去满脸的水,回过头去,见木芷、黑衣男人和白玉蟾全都没事,这才放心。

通过这条笔直狭长的水道时,总共有七只木筏倾覆,死了二十多个人。因为方才木筏的速度突然加快,比翼蛄被远远甩在身后,乾坤急忙逆向撑划长竿,抵消水流的速度,木筏几乎是停留在原处。众人全都照做,一时之间,所有木筏都静止在了平缓的暗河水道上。等了好一阵子,方才听见“嘤嘤”之声,比翼蛄从众人的头顶飞过,荧光闪烁,继续在前方引路。

一路向前,暗河水道仍是蜿蜒曲折,分岔无数,险况更是频频出现。如此追踪了一个时辰,不知行经了多少岔口,遇到了多少险况,木筏已然折损半数,只剩下二十几只,却仍然不见比翼蛄停下。

乾坤不禁暗暗担忧起来,生怕走错了水道,深陷于暗河迷宫之中。不仅乾坤如此,木芷同样有此担心,但她深知比翼蛄的习性,只要比翼蛄仍在往前飞行,仍在“嘤嘤”作声,便说明莲社的船还在前方,只要一直跟住比翼蛄,便绝不可能走错方向。

乾坤撑划木筏继续漂行,转过一道急弯后,水声突然变大,听起来像是流水拍打岩壁发出的巨响。水面渐渐出现了倾斜,迎面而来的竟是一段下坡水道。火光映照之下,只见前方水势汹涌,浪花滔天,比之前经过的那条狭长水道还要凶险数倍,乾坤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比翼蛄仍旧向前飞去,一个巨大的水花忽然溅起丈高,飞在空中的比翼蛄躲避不及,顿时被拍落水中,刹那间荧光消失,没了踪影。

乾坤和木芷同时失声叫道:“比翼蛄!”

但此时两人已没工夫去担心比翼蛄了。

一大片惊呼声中,二十几只木筏骤然加速,相继冲入了下坡水道。

木筏飞速前冲,不时与岩壁发生碰撞,“砰砰”作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覆。乾坤试图用长竿撑划来掌控方向,可是木筏速度太快,根本无济于事。因为木筏倾斜,颠簸得太过猛烈,一直站立的乾坤被迫蹲了下来,以此来降低重心,避免跌落入水。乾坤紧紧抓住木筏边缘,只觉得时而被颠起,身体完全腾空,双脚竟离开了木筏,时而又向旁侧偏倒,几乎要被甩飞出去。情势极为凶险,但乾坤、黑衣男人和白玉蟾仍是有意蹲在木筏的外围,将木芷紧紧地护在木筏正中。

忽然间,前方有巨石从水底冒出了一个尖角,正挡在木筏的行进方向上。

乾坤急忙伸出长竿,抵住旁边的岩壁,用力猛推,木筏虽然在大方向上偏离了巨石,但右侧边角仍然撞了上去。

“砰”的巨响声中,木筏一头扎入了水下,火把被水淹没,顿时熄灭。黑暗之中,木筏被巨浪抛起,又重重地摔回水中,筏首磕碰在巨石尖角上,使得整只木筏横了过来,又被急流一冲,顿时倾覆。

木筏倾覆的那一刻,乾坤脑袋里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木芷。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抓向木芷,刚刚揽住木芷的腰,木筏便整个倾覆过来。他猛地一下被水淹没,只觉浑身冰冷刺骨,接连呛了好几口水,但右手始终紧紧抱住木芷不放。他被急流卷入水下,好不容易才冒出脑袋,耳边全是轰鸣的水声,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各种尖叫声和呼救声。他刚刚换了半口气,额头却猛然剧痛,竟撞上了水中尖石,眼前金星直冒,痛得几乎昏厥过去,整个人再次被卷入了水下。

乾坤被湍急无比的水流卷来卷去,与岩壁和礁石多次发生碰撞,全身的骨头几乎快要散架了。即便如此,他的右手一直紧紧地抱住木芷,尽可能地用身子护住木芷全身,不让木芷撞上岩壁和礁石。他的阴阳手神力非凡,越是危难时刻,越是迸发出无穷神力,无论水流如何乱卷,始终没有让木芷和他分离。他长时间被水淹没,无法换气,渐觉头昏脑涨,胸闷难受,几近窒息。他竭尽全力挣扎,左手伸出水面,四处乱抓,希望能抓到什么东西,忽然间手臂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扯出水面,他右手抱着木芷,双双落在了木筏上。

此时所有火把皆已熄灭,但乾坤的眼前并非一片漆黑,而是有淡淡的青色冷光。青色冷光是由一颗碧青色的夜明珠发出的,夜明珠握在白玉蟾的手中。在白玉蟾的身旁,黑衣男人半蹲在木筏上,右手死死地抓着乾坤的左臂,正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乾坤从水中拉了起来。

原来方才木筏倾覆的瞬间,乾坤和木芷双双被卷入水下,黑衣男人和白玉蟾却同时变蹲为趴,十指如刀,几乎嵌进了木头当中,死死地抓住了木筏。木筏在水中连续翻了两个转,黑衣男人和白玉蟾竟然都没被甩出去,仍旧紧紧地贴在木筏上。此后木筏剧烈地起伏颠簸,两人便如壁虎贴住了墙面一般,始终纹丝不动。

当水道坡度渐缓,水流不那么湍急后,黑衣男人和白玉蟾翻身而起,蹲伏在木筏上。白玉蟾掏出夜明珠,用以照明,两人目光如炬,扫过水花翻涌的水面,搜寻落水的乾坤和木芷。黑衣男人看见乾坤的头在附近一闪即没,随即看见一只手臂伸出水面四处乱抓,当即探出半截身子,接连尝试了好几次,终于抓住了乾坤的手臂,将乾坤拉出了水面。乾坤的右手紧紧抱住木芷不放,木芷也被救了上来。

木筏又急剧颠簸了一阵,终于冲过了这段凶险至极的下坡水道,驶入了一条较为平缓的暗河水道。白玉蟾站起身来,高举夜明珠,借助淡淡的冷光,向四周看去。只见暗河变得极为宽阔,水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木头,仅有几只木筏尚未散架,其中一只木筏上,四个无色道士将尹志平护在中心,竟无一人落水。除此之外,尚有十余人抱着木头,漂浮在水面上,侥幸保住了性命,其中便有乌力罕。倘若再次遇上湍急的暗河水道,这十余人只抱着木头,定然有死无生,因此趁着水流平缓,全都向附近尚未散架的木筏游去,手忙脚乱地爬上了木筏。除了这些人,其他的要么被水淹死,要么撞在礁石和岩壁上毙命,此时有的浮尸水面,有的却不见踪影,不知被水流卷去了何处。

乾坤和木芷死里逃生,呛出了几大口水,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

比翼蛄已经被拍落水中,这是乾坤和木芷亲眼所见,但木芷心存侥幸,不断地急吹玉笛,但比翼蛄始终不见飞来,自然是淹死在了水中。这对比翼蛄陪伴了木芷多年,如今一只死去,另一只从此形单影只,木芷心中大恸,悲伤不已,好长时间都难以平复情绪。

没有比翼蛄在前引路,意味着彻底失去了追踪的方向。木筏继续向前漂行,暗河水道很快又出现了分汊,乾坤无法再依据比翼蛄作出选择,心知在如此错综复杂的地底暗河迷宫之中,没有方向上的指引,便不可能找到莲社的船,甚至会就此迷失方向,最终被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深处。他不知该如何选择,索性任由木筏顺着水流驶入了左侧的暗河水道。此时他已筋疲力尽,更有些灰心丧气,瘫坐着默然不语,就这么任由木筏随着水流往前缓慢漂行。

“我若是就此放弃,那便必死无疑,若是不言放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乾坤心中忽然想道,“不错,直面困境,便是修行!”他这么一想,顿时振奋精神,一边观察四周的水道情况,一边思索如何才能从这暗河迷宫中逃出去。

就在这时,木筏转过了一道浅弯,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块尖石,尖石上挂着一道人影,那道人影一动不动,显然是具死尸。

木筏从尖石旁缓慢驶过,借助夜明珠的冷光,乾坤看见了这具死尸,心神顿时大震,竟双腿一直,站了起来。只因这具死尸穿着金色劲衣,竟是跟随赵无财的金衣大汉。

“这人明明已经搭乘莲社的船走了,怎会死在这里?难道莲社的船也倾覆了吗?”乾坤心中大是困惑。因为木筏倾覆时失去了长竿,他急忙以手划水,使木筏靠近死尸。木芷、黑衣男人和白玉蟾都注意到了这具死尸。白玉蟾伸长握着夜明珠的手,使冷光照射在死尸身上。只见死尸的头高高仰起,反向弯折了过来,脖子上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

“是被人杀死的!”乾坤一惊之下,脱口说道。

木芷秀眉蹙起,奇道:“怎么会这样?”

黑衣男人和白玉蟾也都脸色微变。

死尸脖子上的裂口极为平整,绝不可能是水中尖石划割所致,必定是刀剑之伤无疑。既然这金衣大汉是被刀剑所杀,那便意味着莲社的船上极有可能发生了巨大变故,至于是怎样的变故,乾坤等人不得而知。

乾坤原本以为失去了比翼蛄的指引,又行经了一个岔口,不可能再找到莲社的船,但金衣大汉的尸体突然出现在此,意味着莲社的船极有可能曾行经此地,乾坤顿时重燃希望,精神更加振奋。

木筏继续向前漂行,很快水面上又出现了一具因为被尖石挂住衣服而没有被水冲走的死尸,也是护卫赵无财的金衣大汉,同样是死于刀剑之伤,只不过伤口不在脖子上,而是位于胸前,是被人一剑刺穿了胸膛。

接连出现了两具金衣大汉的尸体,莲社的船行经此地的可能性自然更大了,乾坤不禁大为兴奋。

“快看那里!”木芷忽然伸手指向右前方,叫声中带着惊喜。就在木筏的右前方,一团黑影若隐若现,观其轮廓,隐约是一艘船。

乾坤欣喜若狂,当即伸手划水,黑衣男人和白玉蟾也以手划水,木筏向右前方驶去,慢慢地靠近那团黑影,身后尹志平、乌力罕等人的木筏也紧随划来。

冷光映照之下,那团黑影渐渐露出了真容,果真是一艘停靠在暗河边的船,船身绘有五叶莲图案,正是莲社的船。

在暗河迷宫中追踪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到了莲社的船,众人的眼睛里都透露出了兴奋之色。但乾坤暗暗兴奋的同时,因不知船上到底发生了何等变故,又隐隐生出了一丝担忧。

木筏划近后,只见莲社的船停靠在一片浅滩之上。

乾坤低声说道:“木芷,你在木筏上等着,我先上去看看。”说完便当先跳上莲社的船,却发现船上寂无声息,安静得有些可怕。白玉蟾手持夜明珠随后登船,乾坤和他一起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人,只有随处可见的血迹和打斗过的混乱痕迹。船舷和船板上留下了不少刀剑砍斫的深痕,似乎船上曾发生过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

黑衣男人跳上莲社的船,却没有在船上四处查看,而是举目望着远处。在莲社的船停靠的这片浅滩上,有一道倾斜向上的石阶,延伸至一面岩壁前。岩壁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约有房门大小。黑衣男人望着的便是这个洞口。

乾坤确定莲社的船上没有危险后,这才向木芷伸出手去,将木芷拉上了船。

黑衣男人凝望了洞口片刻,忽然转过身来,对乾坤和木芷说道:“在下阴长生,来九泉狱是为了救一位故人,谢过二位引路。”说完之后,不等乾坤和木芷应话,便一跃而下,快步奔上石阶,进入了岩壁上的洞口。

“阴长生。”乾坤望着黑衣男人离去的背影,暗暗道。他数次蒙黑衣男人相救,却一直不知黑衣男人姓甚名谁,是何来路,虽曾多次问起,但黑衣男人始终不肯透露只言片语,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黑衣男人的姓名、来终南山秘境的目的,只是不知他说的这位故人究竟是谁,又怎会身陷九泉狱之中。他满腹疑问,却来不及相询,阴长生便已进入岩壁上的洞口,消失不见了。

莲社的船停靠在此,船上的面具人以及土为安、水之湄、火不容、玉道人、赵无财等人全都不见踪影,而此地除了岩壁上的洞口,再没有其他出口和路径,想来船上的人要么在变故之中被杀死抛入水中,要么便是进入了岩壁上的洞口。乾坤想到这里,便与木芷一起跳下了船,沿着石阶快步而行,向岩壁上的洞口走去。白玉蟾手举夜明珠,紧随在两人之后。

来到洞口前,只见洞顶岩壁之上,雕刻着一朵巨大的五叶莲图案,在五叶莲图案的正下方,刻有两个篆体大字——黄泉。

乾坤和木芷相视一眼,心中同时掠过了一个念头:“这里是九泉狱的第三层——黄泉狱!”只是木芷这样想时,眼中流露出的是惊色,乾坤却是浑身热血上涌,兴奋之感遍及全身,六道乾坤眉竖立起来,抬眼盯着黑漆漆的黄泉狱入口,一对眸子精光熠熠,竟似要燃起火来一般。

(第一部 完)

《终南山密码2》即将上市!

乾坤、木芷、白玉蟾等人终于进入九泉狱的第三层黄泉狱。黄泉狱依照道教传说中的黄泉而建,由孟婆镇守,充满机关与考验。可就在他们即将发现真相时,探险成员内部竟产生了剧烈矛盾,探险一度陷入僵局……

古往今来,世间一直流传着“终南捷径”的传说:要找到终南山秘境,得先通过终南捷径。而找到终南捷径,就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名利和享用不尽的财富。数千年来,无数人趋之若鹜,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终南捷径究竟在哪里?乾坤、木芷能否找到终南捷径?

敬请期待《终南山密码2》!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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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航一:密室杀人小说集(全5册)

禁闭空间以故事竞生死,反转无限以细节博输赢,这次换你来主宰命运!14个小说家,14天,14个恐怖惊悚的故事,一场死亡游戏已经开始。14个悬疑小说作家被“邀请”到一个神秘场所,每个人都必须即兴创作一个悬疑故事说给其他人听,说完后所有人打分,得分最高的人可以决定每个人的生死!然而诡异事件接连发生,人数日趋减少。神秘主办者究竟是谁?谁能逃出生天?一个恐怖的秘密在最后揭晓…… 同名剧本杀已上线。
已完结,累计112万字 | 最近更新:尾声

必须犯规的游戏第一季

书名:
宁航一:密室杀人小说集(全5册)
作者:
宁航一
本章字数:
19679

这个恐怖事件的开始,就像是一个小学生在记一篇流水账作文。

南天是一个单身的自由作家。早晨按自己的生物钟起床,洗漱、吃早餐;接着在电脑前敲字直到中午十二点;出门,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午餐;回家睡午觉;下午三点起来,玩电脑游戏;晚饭是叫的外卖,吃完后写文章直到十一点半;之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节目很乏味,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诡异的状况,就发生在他睡着之后。准确地说,是他睡醒之后。

南天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当他看清周围的时候,愣了足足半分钟。

我还在睡梦中?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不对,触感是真实的。南天捏了自己的手臂一把,疼。

他瞠目结舌地环顾着这个狭小而陌生的房间——总共大概只有7、8平方米,斜前方是一扇关着的木门。房间没有窗户,顶上是一盏日光灯。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一座布艺沙发,角落里有一个抽水马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东西。

南天倏地从那张小床上坐起来,惊愕而紧张地思忖着——这是什么鬼地方?不管怎么看,他都敢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不是自己温暖可爱的家。

我之前不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吗?南天想了起来,那电视节目真难看,让他不自觉地睡着了……可是,现在这是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思绪混乱不堪,喉咙一阵阵发干。他无法判断自己遇到了什么样的状况。

就在这时,南天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女人惶恐的声音:“啊!这是什么地方?”

还有别人在这里!南天激动地跳下床来,两步跨到门前——感谢上帝,门不是锁着的,一拉就开了。

他跨出门,来到走廊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一头棕色卷发、面色惊惶的女人,他们俩短暂地对视了几秒,仿佛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就在这时,南天旁边房间的门也打开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以同样诧异不已的表情出现在他们面前。紧接着,走廊上的房门纷纷打开,不止是这一边,还有隔着好几米远的对面走廊也是——每个小房间里,分别走出来一个人。所有人都张着嘴,瞪着眼睛,一副惊愕莫名的神情。

这个时候,南天将所处的环境彻底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几百平方米的大空间,分上下两层,下面是狭长的大厅,摆放着一圈深棕色皮椅。而自己和其他人现在正处在二楼对称的两排走廊上。南天数了一下,两排走廊上各有七个房间,加起来一共14个。没错,每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一共有14个人。

“我们这是在哪里?”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茫然地向众人发问。

“看格局,这里应该是个监狱。”中年男人眉头紧蹙。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每个人都显得紧张不已。对面的一个短发女人叫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没有人能回答得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同样的问题。

这时,一个戴帽子的小伙子从一侧的楼梯走了下去,来到一楼中间的大厅,仔细观察着这里的每一个布局。楼上的人面面相觑,也跟着走下楼来,大家都聚集在一楼大厅里。

“这里有扇门。”穿白衬衣的男人走到大厅的一道铁门前,用劲拉了拉,摇头道,“锁死了。”

戴帽子的小伙子点着大厅中间那围成一圈的棕色皮椅数了一遍,用手托住下巴,说道:“有意思,刚好14把椅子,和我们的人数一样。”

一个头发是淡茶色的年轻帅哥双手插在裤包里:“这么说,这些都是早就安排布置好了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安排的这些?”有人问。

“会不会是一个电视节目?”一个高个子男人说,“现在有一些真人秀节目,将不知情的嘉宾带到某处,进行秘密拍摄,最后才告诉嘉宾,这其实只是一个电视节目而已。”

“不可能。”一个冷冷的声音,来自一个面容同样冷峻的男人。“没有哪家电视台或者制作单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不经得我允许的情况下,把我弄昏,并带到这里来录制什么节目。”

这男人说话的口气非同一般,似乎来头不小。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南天注视着他的脸,觉得有些面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那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也说道:“没错,这不可能是那种无聊的电视节目。”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4月22号上午9点17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大家和我一样,已经被非法拘禁12个小时以上了——这绝不可能是一个游戏,完全是不折不扣的犯罪。”

看到这中年男人看表,大家才想起时间这个问题。一些没有戴手表的人开始摸自己衣服或裤包里的手机,随即听到他们的惊呼声。“手机不见了!”

“要是谁把我们抓到这里来,还会留下手机给我们报警或求救,那才是怪事呢。”面容冷峻的男人“哼”了一声。

“这么说,我们是被什么人秘密地抓到这里来的?”那个有着一头漂亮卷发的女人捂着嘴骇然道,“那人想把我们怎么样?”

“我看不止是一个‘人’吧,可能是一个什么组织。想想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我们十多个人同时一起抓到这里来?而且,全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男人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说。

“有没有谁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淡茶色头发的年轻帅哥说。“我是意思是,有人有被绑架或者是胁迫的印象吗?”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然后纷纷摇头。

“这么说,我们全是莫名其妙地昏迷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南天开口道:“我是睡着后……然后醒来就在这里的。”

“我也是。”那个戴着闪闪发光的钻石耳坠、短头发的女人望了南天一眼,“我跟他一样,也是睡着后就没有了任何知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不管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把我们秘密囚禁在这里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淡茶色头发的年轻帅哥说。

沉默了片刻,戴帽子的小伙子指着那一圈围成一个大圆的皮椅说:“也许这些椅子就是答案。”

“什么意思?”南天问。

“我刚才就说了,我们现在一共有14个人,而椅子也有14把。这肯定不是巧合吧?”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抓我们到这里来的人希望我们在这里开一个茶话会?”面容冷峻的男人冷笑道。

戴帽子的小伙子并不觉得好笑,他仔细观察着周围:“谁知道呢?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大厅里没有其他更醒目的东西了。而这14张皮椅整齐地摆放成一个圆圈——这种暗示再明显不过了——这个神秘的主人希望我们都坐到这些椅子上来。”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南天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理解的。”

大家现在都靠近这一圈皮椅。短发女人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全坐在椅子上?然后呢,又该干什么?”

“或许坐下来之后,就会出现下一个‘提示’。”穿白衬衣的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提示’,什么意思?”短发女人问。

白衬衣男人耸耸肩膀:“我不知道,随口说的。只是觉得如果是在小说中,就会出现这样的情节。”

“对,我也这么想。”戴帽子的小伙子竟显得有些兴奋,他走到一张皮椅旁,准备坐下来,“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等等,别坐!”漂亮卷发的女人突然叫道,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身材高大的男人问她;“你怎么了?”

众人都注视着她,她的脸一下红了,窘迫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小心点。”

“你好像认为我们坐到这椅子上,会发生什么事?”短发女人犀利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漂亮卷发女人咬着下嘴唇,眉头微蹙。片刻之后,她说道:“因为,我以前的一篇小说中,就出现了这样的剧情——椅子上藏着机关,坐下去的人……会死。”

这句话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南天在内。但卷发女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大家吃惊的是什么。

“你说,你的一篇小说中?这么说,你是个作家?”南天问。

“对。”卷发女人点头道,“我是个推理、悬疑小说作家。”

“真是巧了!”南天忍不住惊呼道,“我也是啊,我也是写悬疑惊悚小说的。”

接下来,更另他们吃惊的是,戴帽子的小伙子也叫道:“什么?你们都是写恐怖悬疑小说的?和我一样?”

“等等,难道我们大家都一样吗?都是悬疑小说作家?”白衬衣男人瞪大了眼睛。

“没错,我也是!”短发女人叫道。

面容冷峻的男人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转动着眼珠,随后低声道:“哼,看来真是这样。”

戴帽子的小伙子望着冷峻男人,忽然叫道:“啊!难怪我刚才觉得您面熟呢,您是大作家荒木舟吧!”

大家都望了过来,带着些许惊讶。他们没想到,堪称悬疑小说界领军人物的著名作家荒木舟竟然也和他们一起经历着这起诡异的事件。

荒木舟淡淡地说:“嗯,那是我的笔名。”

戴帽子的小伙子好像忘了自己处在什么状况中,竟兴奋地感叹道:“14个悬疑小说作家离奇地聚集在一个神秘的场所,面临着未知的危险和谜题——实在是太有戏剧性、太有意思了!我们现在的经历,简直就是一部最好的悬疑小说!”

他说完这番话,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男孩突然盯住了他,嘴唇微微张开,好像是意识到了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荒木舟仍然是那种慢条斯理、冷若冰霜的口吻:“现在不是为这种事情激动的时候吧?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好。”

“对。现在看来,我们这些人会聚集在这里,绝不可能是巧合了。既然大家都是些推理悬疑类的行家,那就一起来分析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穿白衬衣男人说,“另外,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做个自我介绍——我的笔名叫龙马。”

“啊,龙马,我知道!”戴帽子的小伙子指着他说道,“我看过你那本《逃出恶灵岛》,很棒!没想到就是你呀!”他兴奋地直搓手。

龙马浅浅笑了一下,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他转向众人,“大家都分别做个自我介绍,没意见吧?”

淡茶色头发的年轻帅哥正要开口,戴帽子的小伙子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抢在他之前说道:“啊……你——我也想起来了。我看过你的专访——你就是被媒体称为‘偶像作家’的歌特吧?”

年轻帅哥捋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点头道:“对,是我。”

戴帽子的小伙子确实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在这种大家都惶惶不安地时候,他却有心情在众人中收寻着明星人物。“你是白鲸吧!”他指着一个一身休闲打扮的男生说,“新晋的悬疑小天王,我在网上读过你的作品。”

这个笔名叫白鲸的男生,南天也听说过,他是去年才在悬疑小说界崭露头角的,作品并不多,但势头却锐不可挡,蹿红的速度之快令很多前辈都为之咋舌。

白鲸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同时问那戴帽子的小伙子:“那你呢?”

“我就不能跟你们比了。”小伙子不好意思地取下帽子,挠了下头,“我没什么名气,都没出过实体书,只能算是网络写手吧——我的笔名叫北斗。”

高个子男人接着说:“我的笔名叫暗火,也不是什么名作家。”

一头漂亮卷发的女人微皱着眉说:“我叫纱嘉……嗯,是笔名。”

短发女人有着和小女人般的纱嘉截然不同的成熟韵味。“我嘛——笔名叫千秋。”她拖长的声音极具磁性,蕴涵着性感和妩媚。

后面的人挨着介绍自己——三十多岁的削瘦男人笔名叫莱克;穿方格子衬衫的白皮肤男人叫尉迟成;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笔名叫夏侯申;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形象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名字叫徐文,他说那是他的真名,他从不用笔名。

在南天做过自我介绍后,最后就只剩下那个十多岁的男孩了。他看起来是这14个人里面年龄最小的一个,之前一句话也没说过。见大家都望向了自己,他开口说道:“唔……我的笔名叫克里斯。”

“克里斯?”大家都怔住了,连荒木舟都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这个男孩。

北斗惊讶地张大了嘴,几乎是大喊道:“你真的是克里斯?写《冥顽世界》的那个16岁的天才作家?”

男孩淡定地说,“嗯,是我,不过我现在已经18岁了。”他腼腆地笑了一下。

大家面面相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和其他人一样,南天也感到不可思议。之前,他认为在这14个人当中,荒木舟就是最大牌的作家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连克里斯都在他们当中!要知道,天才少年作家克里斯在全世界来说,都是个名人。他16岁写成的长篇小说《冥顽世界》一问世便获得国内外的多项文学大奖,被翻译成十多种文字出版,位居畅销书排行榜多周。之后,克里斯转为写悬疑小说,每本书都有几百上千万册的销售记录。据媒体介绍,克里斯智商高达150以上,但这个天才少年作家却十分低调,基本不接受任何采访和报道,所以对很多人,包括业内人士来说,他都是个谜一般的人物。

而这样一个人物,现在居然也经历到这起诡异的事件中来,别说是性格外露的北斗,就连自认为沉得住气的南天都感觉心潮澎湃。

同时,更深一层的震惊和恐惧也向他笼罩而来——到底是什么神秘的力量,能把这么多不简单的人聚集在一起?目的又是什么呢?

此时,北斗简直已经兴奋地难以自恃了,他面红耳赤、手舞足蹈地说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昨天晚上还跟朋友在街边的烧烤摊喝酒,今天醒过来居然就跟克里斯身处一室,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你还觉得很高兴是怎么着?”荒木舟瞪着他说,“别做这种不知所谓的感慨了,还是想想我们现在的处境吧!我提醒你,我们不是在聚会或度假,而是被非法囚禁了,并且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十有八九都不会是好事!”

北斗吐了吐舌头,埋下头不说话了。

“那么回到之前的话题吧。”夏侯申说,“我们到底要不要坐到这些椅子上试试?”

尉迟成望了一眼纱嘉,说:“我认为这位女士的担忧是不必的。想想看,我们在这里昏迷了十多个小时,如果谁想取我们性命的话,早就可以下手了,还用得着采取‘椅子机关’这么麻烦的杀人方式吗?”

“没错,要杀我们的话,根本没必要把我们弄到这里来杀。”夏侯申说,“可见那家伙想要的不是我们的命。”

说话的时候,北斗蹲下身去仔细检查了一把皮椅。“我看过了,没有什么机关,就是普通的椅子。”

那个叫暗火的男人似乎觉得有些不耐烦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疑神疑鬼的。”说着,他径直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了下去,并自然地翘起二郎腿。

大家见没发生什么事,纷纷走到一把皮椅跟前,挨着坐了下去。

其他人都纷纷落座,唯独纱嘉还站在最后一把椅子跟前,手抚在胸口,似乎还在犹豫着。

南天恰好在她的旁边,看到她一脸忧虑的模样,忽然有一种想保护这小女人的冲动。他拉了一下纱嘉的手,同时站起来说:“别担心,没问题的,要不你坐我这里吧。”

说着,他坐到纱嘉面前的那把椅子上,向她示意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纱嘉微微张着嘴,盯着南天看了几秒,随即露出感激的神情。“谢谢你。”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同时坐到南天让出来的那把椅子上。

此刻,14个人全部落座。与此同时,空旷的房屋内突然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欢迎光临,客人们。”

坐在皮椅上14个人全都惊诧地左顾右盼,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北斗抬起头,最先有所发现,大喊道:“在那里!”

大家抬起头来,望向四周,这才发现原来房子顶端的四个角落都安装着一个小音箱,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抱歉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把14位悬疑惊悚作家‘请’到这里来。不管你们现在处于何种心境——愤怒也好、恐惧也罢,都请暂时冷静下来听我说完以下的话,因为这是关系到你们性命的大事。”

坐在椅子上的14个人屏息静气,偌大的空间里没有一丝杂声。

“我猜,你们刚才已经有过一些交流了。所以各位的名字和来历,就不用我来一一介绍。我相信你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我把你们请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简单地说吧,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一个悬疑小说作家。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怎样,才能写出一本震惊出版界、乃至全世界的伟大的悬疑小说呢?我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答案——你们,就是我的答案。”

围成一圈的14个人面面相觑,神情复杂,难以概括。

“现在在座的各位,不管知名与否,在我看来,是国内最优秀的14个悬疑小说作家。我把你们‘请’到这里来,是想和大家玩一个‘游戏’。”

“我来说明一下游戏规则。现在请你们注意大厅东南方向的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小箱子。”

众人朝他说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他说的那样东西。

“这个箱子里,装着14个乒乓球,每个球上面写着一个数字,分别是1—14。一会儿,我希望你们按照我说的那样去做——每个人到那箱子里随机地摸一个乒乓球出来,上面的数字就代表你的‘号码’。确定之后,游戏就开始了。”

“游戏内容是这样的:从拿到号码‘1’的那个人开始,每天晚上7点钟,每人讲一个自己新构思出来的悬疑恐怖故事。讲完之后,除了讲述者之外的其他人跟那个故事打一个分数,以10分为满分。打完之后,由一个人统计,并算出平均分——最后得出的数字就是这个人所讲故事的总得分。那么,14天之后,得分最高的那个人就是这场游戏的胜者。”

“有人会问,赢得这场比赛有什么好处呢?我想,各位都是行家,肯定能意识得到,你们现在所经历的这件事情,实在是一个绝好的悬疑小说题材,而且最难得的是,它不是编造出来的事情,而是你们亲身经历的真实事件。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对于一个悬疑作家来说,这是一生中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把这件事情改编成小说,绝对会轰动世界、创下书市奇迹。”

南天在心中暗暗惊叹——他说得一点都没错,且不说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就单凭目前的状况——14个悬疑作家(还包括了克里斯、荒木舟、白鲸、歌特等名作家在内)被神秘人绑架到一个封闭场所,并强制他们在这里度过近半个月的时间,每晚讲一个故事——光凭这个就已经够有噱头了。毫无疑问,这本书光凭介绍,就会引起无数人的兴趣和好奇心,简直是一本不用翻开看都能吸引人购买的超级畅销书!

神秘人的声音将南天从遐想拉回现实。“但是有一点,你们肯定都想到了——总不能这么多人去写同一个题材吧?所以,这本未来畅销书的写作权,只属于最后得分最高的那个人,也就是这个游戏的胜者。这个人可以将他所经历的整件事,包括这14天以来听到的所有故事写成一部书。最后谁能成为这个幸运的人,对在座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挑战。”

“当然,也许有人会说——我不同意,我也不想玩这游戏,我现在只想回家。对于有这种想法的人,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但是显然,我也不能就这样让你离开。只有很遗憾地让你‘出局’了。”

“他说的‘出局’是什么意思?”徐文鼓着一对向外凸出的眼球问坐在他身边的白鲸。白鲸摇了摇头,做了个叫他暂时不要说话的手势。

“现在,游戏内容大家都了解了吧。那么接下来,我来说一下这个游戏的规则,这是最重要的部分,请你们听好。”

“首先,是关于你们每天晚上要讲的那个故事。除了必须是一个精彩的悬疑恐怖故事之外,更关键的一点是——后面的故事绝不能和前面的故事有任何构思上的相似或剧情上的雷同。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犯规的那个人就会‘出局’。这一点希望你们引起重视。”

声音暂停了几秒,好像是有意留时间给众人思索。接着,那含混沙哑的声音继续道:

“另外,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个活动的主办人,也就是我,现在就跟你们坐在一起。没错,我就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愕地倒吸了口凉气(显然有一个人是在演戏),目瞪口呆地望着身边的人,一瞬间,好像所有人都成了嫌疑犯。

那声音像是算准了众人的反应一般:“你们还是以后再花时间慢慢猜测我是谁吧。我现在要你们知道的是,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向你们余下的13个人做一个公平的挑战。自然,我到时也会讲一个故事,然后等待着你们评分。但是,我要你们听清楚,如果最后胜出的那个人恰好是我的话——”

那声音骤然停下了,大厅里静得可怕。而那恐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后背发冷。

“假如结果是这样,那你们剩下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两个女士都惊恐地捂住了嘴,事实上,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音箱里的声音继续道:“所以,唯一能活着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按我的规则讲好你们的故事,并公正地为每个人打分。最后获胜的那个人,不但会获得这个故事的写作权,还能获得所有活着的人的生存权——打开这扇铁门的钥匙,只有获胜的那个人才能得到。当然,如果你们评选出来的那个获胜的人是我,你们就只能到地狱里去后悔了。”

“好了,该交代的我都说了,最后提醒你们几点。第一,你们应该看出来了吧,这里是一所旧监狱改造成的,除了打开大门能出去之外,别无他法。你们不用枉费心机地做各种逃生尝试了;第二,在大厅西北方向的那个柜子里,有供你们半个月生存的食物和水,只要你们不浪费,捱过半个月完全没问题;最后一点,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里,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既然能把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请到这里来,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你们的性命。游戏从今天晚上就开始了,各位好自为之吧。”

等了好一阵,音箱没有再发出声音。

“呼……”荒木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毫无疑问,这是个疯子所为。”

“可怕的是,这疯子现在就在我们中间。”莱克说。

“对了,我们刚一坐下来。那音箱就响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房子里还有人,在暗处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徐文紧张地环顾周围。

白鲸缓缓摇着头说:“那声音多半是事先录好的,用遥控的方式控制音箱。我们全都坐下来后,当中的某人就悄悄按动了隐藏在某处的遥控器。”

“这么说,我们现在只要搜出谁的身上有遥控器,就能将‘那个人’找出来?”尉迟成瞪着双眼说。

“如果是微型遥控器的话,可以藏在身上的很多小地方,根本搜不出来。”白鲸无奈地说,“况且怎么搜?由谁来搜?现在的关键就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

听了这话,大家都感觉到一阵寒意,彼此警觉地互望着。

这样可不行。在这种困境中,如果大家不团结的话,那情况会更糟。南天呼了口气,说:“我觉得,我们不要互相猜测、疑神疑鬼。毕竟我们14个人当中,有13个都是无辜的。”

“这小伙子说得对。”夏侯申说,“也许那疯子告诉我们这一点,就是为了达到让我们互相怀疑的结果,我们别中了他的计。”

低头沉思的北斗,忽然咧嘴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千秋凝视着他。

北斗抬起头来,发现大家都望着他,“唔”了一声:“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我居然能跟克里斯、荒木舟老师他们一起被当作‘最优秀的14个悬疑小说作家’之一。”

千秋翻了下眼睛,讥讽地说:“真荣幸啊。”

南天望着夏侯申说:“现在几点了?”

夏侯申看了下手表:“上午10点36分。”

南天点了下头,将头扭到一边,凝望着墙边的那个小木箱。

徐文说:“难道我们真要按照那人说的那样去做吗?”

“要不然呢?你觉得我们还能怎样?”龙马说。

“我们这么多人,就没办法对付那疯子一个人?”暗火说。

“问题是,你能分辨出我们当中谁是那疯子?”龙马问他。

“他的声音……我们当中,有没有谁的声音跟那人相似?”徐文说。

荒木舟冷笑一声:“别犯傻了,你觉得能策划这种计划出来的人,会蠢到用他(她)真实的声音跟我们说话吗?那显然是使用变声器之后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了。”

克里斯转了下眼睛,望着荒木舟问道:“叔叔,您用过变声器吗?”

荒木舟一怔:“……没有用过。”

“那您怎么知道使用变声器后的声音该是什么样的?”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荒木舟的身上,荒木舟露出不自然的神情,解释道:“我以前在电影里看过……应该就跟刚才发出的声音差不多。”

克里斯“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龙马说:“看起来,我们真的只有按照那个人说的那样去做了,否则的话,我们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正如他所说,现在我们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里,没有选择的余地。”

“主要是他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只要找不出这个人来,就意味着我们要一直处于被动。”白鲸补充道。

“那我们就如他所愿,来玩这个游戏吧——最后赢了的那个人就能获得钥匙,救大家出去。我不相信,我们13个人的智慧还比不过那一个人。”南天说。

“可是别忘了,他早就在策划这件事,是有准备的。”歌特提醒道。

南天托着下巴想了几秒,居然和克里斯一起异口同声地说道:“不,他不可能事先准备好故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徐文问道。

“按照他说的那种规矩,我们抽签决定顺序是随机的。而后面故事的内容又不能和前面的雷同。那么,如果他的号码排在后面,而之前又恰好有人讲了个跟他差不多的故事,那么,他想好的故事就不能用了。”

纱嘉“啊”地低呼了一声:“这么说,我们谁都无法提前把故事想好?只有轮到自己那天才可以开始想?”

“就是这样。”南天望着她说,“所以正如他所说,这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公平的比赛,那个人想用自己的真正实力来挑战我们13个人。”

“不,有一点是不公平的,对后面的人来说。”克里斯说。

大家都望向他。

“规则是——前面的人讲过的内容和题材,后面的人就不能再用了。这意味着,越到后面,故事的题材就会越狭窄,显然对后面的人是不利的。”

“你说得对。”白鲸微微点头。

“也许,他认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南天若有所思地说。

夏侯申再次看了一眼手表:“我提醒大家一点,那人说游戏从今天晚上7点开始,也就是说,我们当中抽到‘1’的那个人,只有不到9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了。”

大家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一起,用眼神做出了决定。

“我去拿那个木箱。”北斗朝大厅的角落走去。不一会,他捧着那小木箱回来了。这是一个类似商场抽奖那样的箱子,顶端开了一个圆洞,刚好能让人把手伸进去。

“谁先来?”北斗问。

“我先来吧。”龙马走上前去,手伸进木箱里,摸出一个乒乓球,上面写着数字“6”。他转过身,把号码展示给众人看了一下。

南天跟着走过去,从木箱里摸出一个小球,他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心中颤抖了一下。

什么?这么巧?

小球上的数字是14。

我是最后一个?这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在他发怔的时候,其他人都挨着走上前来,分别从木箱中摸出小球。

所有人都拿完之后,北斗说:“里面剩下的那一个就是我的了。”他伸手进去拿出那最后一个乒乓球,看了一眼——9。

现在,每个人的号码都确定了,这将是未来14天晚上讲故事的顺序。

尉迟成转动着手中那个写着“1”的小球,有些紧张不安地说:“我居然是第一个。”

“那还不好吗?第一个讲的人,可以任意选择题材和构思,不用担心会和别人的重复和雷同。”歌特扬起自己手中那个写着“12”的小球给尉迟成看了一眼,“我就没这么幸运了。”

“可不是吗?越到后面,故事的题材和情节就会越受限制。”白鲸说。

尉迟成听他们这样说,似乎放松了许多,他微微点头道:“这倒也是。”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么,我到房间里去构思我的故事了。”

“等等。”克里斯忽然开口道,“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众人都愣了一下。千秋问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反正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我想,也许我们能通过各人被带到这里来的不同时间和方式,发现其中的一些端倪。”克里斯沉静地说。

南天一怔:“你是说,也许能推测出谁是那个神秘的‘主办人’?”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觉得可以试试。”

“我赞成。”夏侯申望着众人,“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分别说一下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以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千秋说。

“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回忆一下出现在这里之前,自己在做些什么。”夏侯申说。

“好吧,就这样。”荒木舟说,“我们现在就按照这个顺序来依次说吧。”他举起自己手中的小球。

从尉迟成开始。“嗯……我记得,我昨天下午是从一个朋友家出来,然后开车回家。开车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很疲倦,就把车停到路边,想稍微休息一两分钟。结果居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的一个房间里了。”

“你睡着之前有没有看时间,那时是几点?”克里斯问。

尉迟成思索着说:“我从朋友家出来是下午三点半左右,之后开了最多十分钟的车……。”

“就是下午三点四十左右?”

“差不多。”

尉迟成说完后,拿着号码“2”的徐文皱着眉头说道:“我昨天下午在自己公司的办公室里看文件,看累了就闭上眼睛想养会儿神,结果——后面不用说了吧?”

“具体时间你记得吗?”克里斯问。

徐文想了想:“应该是下午四点过一点儿。”

号码“3”的主人是夏侯申,他说:“我昨天下午在公园的长椅上冥思,寻找创作灵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反正睁开眼睛就已经在这里了。”

“时间?”

夏侯申耸了下肩膀:“我不知道,当时我没看时间。”

“大概是什么时候你能判断吗?”克里斯问。

夏侯申眯着眼睛想了片刻,说:“我记得当时公园里打拳的老人们准备回家了,大概就是快五点了吧。”

“嗯。”克里斯应了一声。

后面的人挨着说了下去。

莱克(号码“4”):“我在家里上网,莫名其妙地就失去知觉了。时间……大概是五点半左右。”

暗火(号码“5”):“我和朋友在一家餐馆吃饭,喝了些酒……我去上卫生间,后来就不知道了。具体时间我没看,但吃晚饭的时间,应该就是六点过吧。”

龙马(号码“6”):“我昨天七点在外面吃完晚饭,坐地铁回家,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之后就跟你们差不多了。”

千秋(号码“7”):“我昨天晚上到一家美容中心做全身保健按摩,那个按摩师的手法相当到位,我非常舒服,很自然地就睡着了。”她摊了下手,表示后面的不用讲了。

“时间呢?”克里斯提醒道。

“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按摩前我看了一下手机,刚好七点半。”

“喂!等一下,这……这是怎么回事?”一直在旁边认真倾听着的南天突然惊呼一声,露出惊愕的神色。

“怎么了?”徐文诧异地望着南天。

“难道你没发现吗?从号码‘1’的尉迟成开始,每个人失去知觉的时间顺序,跟我们随机抽的号码顺序一样!”南天大声喊道。

几乎每个人都惊诧地张开了嘴,感到匪夷所思。

“难道后面的人也是这样吗?”夏侯申愕然地望着余下的几个人。

“听他们说完吧。”克里斯说。

白鲸(号码“8”):“我昨晚和一个朋友在咖啡厅里喝咖啡、聊天。后来她出去接电话,我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知觉的。时间是八点左右。”

北斗(号码“9”):“我昨晚和一群高中同学在外面喝酒,一家普通的烧烤摊。我们大多数人都喝醉了,几乎记不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我发现自己躺在这里的一张床上。我清醒时看的最后一次时间是晚上九点十五分。”

荒木舟(号码“10”):“我昨晚哪儿都没去,就在自己家中。我妻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在卧室看书。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去知觉的,时间也不敢肯定,只能估计是十点以前。”

纱嘉(号码“11”):“昨晚,有个朋友来我家找我聊天,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她走之后,我躺在床上听音乐,不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朋友是接近十点时走的,嗯……那我失去意识的时间应该就在二十分钟以内(十点二十左右)。”

歌特(号码“12”):“昨天晚上,我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看到中途不知怎么觉得很疲倦,之后就渐渐没意识了。我记得电影是九点四十分开始的,我看了大概一半,那时应该是十点五十左右吧。”

歌特说完之后,没有人说话了。南天(号码“14”)以为自己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他说道:“我昨天晚上在家里写小说,写到十一点半,然后在客厅看电视,没看多久就睡着了。”

南天刚一说完,北斗就叫了起来:“天哪,真的是这样!我们随机选出的顺序,就是每个人失去知觉的先后顺序!”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诡异的状况?”夏侯申眉头紧锁,“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难道我们每个人的‘顺序’,是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尉迟成惊愕地猜测道。

“我们被带到这里来的先后顺序,是可以控制的。但我们刚才每个人挨着在那小木箱中抽出号码,是完全随机的,这怎么能控制?”白鲸也感到不可思议。

就在大家惶恐地谈论、猜测着的时候,荒木舟说道:“先别忙,我们当中还有一个人没说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呢。”

大家扭过头去,见荒木舟的眼睛盯着克里斯,这才想起一开始提出这个问题的克里斯自己还没有说。

但此时,所有人都盯着克里斯,他却缄默不语了。

“怎么了,天才少年,你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们都说了,你却不愿意说?”荒木舟用审视的眼光注视着克里斯,“难不成,你来这里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

克里斯沉默许久,目光迎向荒木舟,说道:“对。”

荒木舟眯起眼睛:“那你是怎么来的?”

“我不是昏迷后出现在这里的。”克里斯说。

众人全都张开了嘴,白鲸说:“难道你……”

“对,我是在清醒的时候走进这个地方来的。”克里斯平静地说。

“什么!”众人惊呼起来。

面对一片怀疑的目光,克里斯沉着地说:“你们别误会,我不是那个神秘的‘主办人’,如果我是的话,就会编一个谎话,而不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们了。”

“很难说。”荒木舟凝视着他,“你也许就是利用我们的这种思维,才故意这么做呢?”

克里斯没有说话。

南天伸出手比了一下,望着克里斯说:“那请你告诉我们,你具体是这么来这里的?”

克里斯说:“昨天晚上,我按约定来到指定地点,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那里等着我。我上车之后,被黑色布条蒙住了眼睛。车子开了大约半小时,停了下来,我被一个人带着进到一个室内场所,当然,就是这里。我取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带我进来的那个人不知道哪儿去了,就好像消失了一样,而门已经锁上了。”

所有人都屏声敛息地盯着克里斯,像在听一个奇幻故事。纱嘉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从大厅来到二楼,发现14个房间有13个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只有一个房间的门开着。我走了进去,将门关上,躺在床上睡觉。直到早上听到你们的声音,我才起来——就是这样。”

克里斯说完后,众人凝视他足足有一分钟。

“你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所以才会如此从容地面对此种状况,是吗?”夏侯申问道。

“对,我知道。”克里斯低头沉思,“但是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这可能是个圈套。”

荒木舟说:“你不妨把话说清楚吧。究竟是什么吸引你到这里来到?你来干什么?和你约定的人是谁?”

“对不起,这些我暂时不能说出来。”

荒木舟瞪着眼睛问:“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对不起。”

大厅里短暂地沉默了一阵,南天说:“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们,你昨天晚上到这里的时间吧?”

克里斯点了下头:“那个人没把我的手表收走,我进门后看了时间,刚好十一点十分。”

“你的号码是?”

克里斯展示手中那个写着“13”的小球。

南天深吸一口气:“没错,你在时间上的顺序也刚好是第十三个人,在歌特(十点五十)和我(十一点半)之间。”

“真他妈见鬼了。”暗火低声骂道。

龙马这时想起了什么,问克里斯:“对了,你之前是怎么想到这个的——我是说,你怎么会想到从我们每个人到这里来的时间顺序中看出端倪?”

“因为和我约定的那个人非常强调时间,他在车上跟开车的人说了一句‘我们必须在十一点十分之前到达那里’——所以我觉得时间顺序对这个神秘的‘主办人’来说,可能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

“那么,通过我们刚才所有人的叙述,你有没有推测出……谁可能是‘那个人’?”千秋紧张地问道。

克里斯摇头道:“不可能,那个人隐藏得很深,不会这么容易暴露的。我现在只能肯定一件事——”他顿了一下,凝视着众人,“这件事情绝不是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

南天躺在“牢房”的床上,思索着这一起诡异莫名的事件。

这件事情绝不是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克里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内情?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

现在看来,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他了。但是,这可能只是表象。

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呆了一下午,南天已经感到心烦意乱了——各种猜忌、推想困扰着他,担忧和焦虑也让他难以平伏。他想象自己远在他乡的父母拿起电话,拨通儿子的电话号码,却发现无法联系到的时候,他们会着急成什么样。不用说,他们会立刻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来,这时发现儿子失踪了……南天用手按住额头,他不愿再想下去了,这种想象令他心中绞痛。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南天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是谁?”

“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

南天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纱嘉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盒午餐肉罐头和一瓶矿泉水。

“都六点过了,你不饿吗?”纱嘉把手中的食物递给南天。

“谢谢。”南天接过水和罐头,冲纱嘉笑了一下。他见纱嘉还没走,就问了句,“嗯……要进来坐会儿吗?”

“好啊。”纱嘉走进来,坐到布艺沙发上。

南天提着拉环将罐头启开,却发现没有餐具。正在窘迫的时候,纱嘉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把不锈钢小勺,递给南天,“喏。”

南天接过勺子,笑道:“你想得真周到。”

纱嘉淡淡笑了笑。

南天舀了几口午餐肉到嘴里,又喝了些水,对纱嘉说:“这个‘主办者’跟我们准备的食物还蛮不错的,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纱嘉点了点头:“柜子里的食物种类还挺多的,看来那人还考虑到让我们换换口味。”

“大概是他自己也在我们当中的原因吧。”南天若有所思地说。

吃完了罐头,南天用手背抹了抹嘴,对纱嘉说:“我觉得你挺坚强的,一个女孩,遇到这种情况,很快就能恢复从容。”

“你叫我女孩?”纱嘉笑道,“我都27岁了。”

“反正没结婚就能叫女孩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结婚?”纱嘉睁大眼睛问。

“我觉得,如果你结了婚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从容了。”

纱嘉微微点头道:“是啊,我无牵无挂的,确实没太多值得忧心的地方。”

“你父母呢?你失踪的话,他们肯定会担心吧。”

纱嘉低下头,轻声道:“我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南天微微张开嘴,抱歉地说:“真对不起。”

“没关系。”纱嘉抬起头来,将话题岔开。“我觉得,咱们虽然碰到这种事情,但是也要乐观一点。彼此之间应该多沟通、多交谈。否则的话,还没到14天,我们恐怕就会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日子,精神崩溃了。”

“嗯,你说的很对。”南天赞许道。

“那个叫徐文的就有些这种倾向了。刚才我给他拿吃的东西去,他连门都不敢开,就像是把我们每个人都想成是要害他的坏人一样。”纱嘉叹了口气,“唉,人如果一直处于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是会出问题的。”

“是啊。”南天也跟着叹息一声。

纱嘉看了下手表:“快7点了,我们下去吧。今天晚上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好的。”南天和纱嘉一起离开房间,从楼梯走到大厅,这时,14个人都聚集在一起了,每个人还是坐在上午的那个位子上,围成一圈。

南天的旁边一边是纱嘉,一边是龙马。他看到龙马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短杆儿的圆珠笔,问道:“你准备把他讲的故事记下来?”

“嗯。”龙马点头道,“也许可以当成某种资料保存。”

南天望向尉迟成。作为第一个“选手”,他显得有几分紧张,特别是当时间接近7点,大家都望向他的时候。尉迟成清了清嗓子,说道:“也许大家觉得我作为第一个讲故事的人,占了某些便宜。但是,我的构思时间却是你们当中最短的——也许这就扯平了吧。所以,我希望,在我讲完后,各位能客观公正地为我的故事打分。”

说完这番话,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赢得这场“比赛”,获得故事的写作权。南天暗暗想道。那主办者说的话看来对每个人都有影响。

荒木舟说:“我们当然会客观公正地跟你打分,这跟你是不是第一个没关系,所以你不用担心。”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尉迟成似乎安心了许多,他舒了口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说实话吧,这个故事虽然是我仅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想出来的,但也许是受这特殊的境遇所启发——我觉得,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构思出来的最好的一个悬疑恐怖故事。”

七点钟到了,他开始讲。

*每个人所讲的故事与后面发生的事均有重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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