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ial Episode 番外 时光渐逝

书名:
那么认真喜欢你
作者:
无处可逃
本章字数:
5804
更新时间:
2021-01-29 15:33:50

很久之前,我就明白,爸爸和妈妈之间有什么事瞒着我。

因为很奇怪,以我这样出众的记忆力,竟然想不起在四岁之前,爸爸是什么样的。

每每我问起这个,妈妈总是笑着转开目光,并不回答;而爸爸,亦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我的目光却愈发柔和。

直到有一次,我忍不住猜测:“爸爸,我是你亲生的吗?”

那时我才九岁,爸爸抱起我,一点都不生气:“如果不是的话,津津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爸爸吗?”

我转转眼珠:“那就要看妈妈的魅力了。”

忽然想起这些,是因为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只有爸爸一个人赶过来了,妈妈是很想来的,只是身体不大好,爸爸一定不让她坐长途飞机。

在我的印象里,自从四岁那年,爸爸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们从没有分开过。

今天穿的衣服是爸爸帮我决定的,尽管平时他从不插手我的生活以及各种决定,可是对我来说这样重要的日子,我希望他也能有参与感。

爸爸老远带了他最信任的裁缝来,帮我量体裁衣。最后选定的是浅蓝色的布料,那种颜色,令我想起地中海上空的颜色,宁静柔和,却又光彩夺目。试衣的时候,爸爸赞许地看着我:“真像你妈妈年轻的时候。”

“爸爸,那是我漂亮,还是妈妈年轻的时候漂亮呢?”我笑嘻嘻地问。

爸爸摸摸我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你漂亮。”

其实我知道,爸爸是口是心非。他每次那样专注地看着妈妈,我就知道,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妈妈一个人,连我也不例外。

“爸爸,你到了吗?”我在后台等着发言,从帷幕间能看到草坪上坐满了人,爸爸应该也在其中吧。

爸爸的声音让我觉得安心:“到了。上台记得往左首边看。”

我“哦”了一声,挂上电话,接引的学生匆匆跑来:“Jill,到你了。”

我整理了衣服,跟着他走出后台,蓦然间见到蓝天和草地,以及一顶顶如同百合花般的帐篷,令我觉得这个世界这样美好。

目光小心地挪移到左首边,爸爸果然坐在那边,今天他亦是正装,一丝不苟的西装、马甲、衬衣,甚至胸口微微露出的那方手帕,无不得体妥帖。时光大约只是在爸爸的鬓角上稍稍染上了白色,可是他却还是那样从容,那样清贵。

有句话叫作,世上最好的那个男人,已经娶了你的妈妈了。

我深以为然。

假若我以他为摹本找男朋友,这个世界应该会让我失望吧……

站在演讲台上,我深呼吸,微笑着将第一眼望向爸爸。他安然坐着,同样回望我,而他的身后,似乎还有好几台摄像机。

“……很小的时候,我有过一次很特别的、被拐卖的经历。是父亲救回了我。那个时候,我缩在黑暗的小房间里,一直想起母亲教我的那句话,害怕的时候不要哭,不要回头看……他们所教育我的一切,令我能作为优秀毕业生站在这里……我的一切,都是来自我的父亲和母亲,我最迫切地想要感谢的,也是他们……”

台下如雷的掌声,我又一次微笑着望向爸爸那里,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

哎?爸爸和谁坐在一起呢?

那是……校长?

那是贵宾席?

爸爸他是不是坐错了地方啊?

等到典礼结束,我从人群中钻过去,爸爸还在和人说话。校长已经不在了,那一堆西装笔挺的人物中,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可在我能认出来的那几个人中间,居然有数位学校巨头,爸爸在他们中间,风度难以言说。

等了一会儿,他们总算是散了。爸爸朝我走过来:“怎么站在这里发呆?看到自己的老师也不过来打个招呼。”

“我虽然是优秀毕业生,可是老爸,平时我也接触不到这些巨头啊!”我老老实实地说,“你……怎么认识的?”

爸爸却不答,只是表扬我:“刚才讲得很好,我已经让人全部录下来了,回去给你妈妈看,她一定很高兴。”

我看着那群正在收拾器材的摄影师,带整整一组人马来,觉得他未免也太夸张了。

“陈先生,这就是您的女儿?”有一个人又匆匆折回来,看到我,诧异地说,“她不是刚才发言的毕业生吗?”

爸爸点点头,简单地介绍:“是,我的女儿。她也是这里的学生。”

那人恍然大悟:“难怪这次您会愿意接受邀请,其实是为了女儿。”他转而对我说,“您的父亲十分慷慨,他为学校捐献了数间实验室。原来您是陈先生的女儿,又是优秀校友,真是太好了。”

我目瞪口呆,那个人还在噼里啪啦地说下去,我转而用中文对爸爸说:“真的吗?”

爸爸不否认。

我大怒:“你知道我当初为了申请这个学校费了多少工夫吗?”

早知道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在,当初我还费什么劲哪!

爸爸却拍拍我的肩膀:“可你成功了,而且是优秀毕业生,爸爸觉得很骄傲!”

我无语,爸爸却温柔地看着我:“津津,成为一个独立而自由的人,这是你妈妈对你的期许。你明白我们的用心吗?”

那阵迷乱与惶惑渐渐散去,我点了点头:“爸爸,我没有怪你……只是看到今天这一切,有些接受不了。”

爸爸开玩笑:“会不会有一天,你看到我们留给你的遗嘱,你更加接受不了?”

“呸,你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然而那一天来得很快。

毫无征兆地,我的妈妈,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妈妈,离开了我,也离开了爸爸。

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假期我回国,一直在家中陪着她。似乎是前天下午,我还陪她在花园里晒太阳、聊天,可是现在,她却微微笑着躺在那里,再也无法和我说话了。

我哭得翻天覆地,直到家中的阿姨提醒我:“去看看你爸爸吧,他整整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我才猛然惊醒,我还有爸爸——爸爸那样地在意妈妈,他一定比我还要伤心。

房间里静悄悄的,爸爸正坐在皮椅里,背对着我,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我手里拿着一条绒毯,想去给他盖上。走到他跟前,刚俯下身,他却醒了。

我吓了一跳,爸爸蓦然间苍老了。

我曾以为,我无所不能的爸爸,我英俊帅气的爸爸,是永远不会老的。

可他现在静静坐着,那样疲倦,那样悲伤,真的老了。

“爸爸……你别伤心了,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我像小时候那样,在他膝边坐下,将头靠在他的膝上。

爸爸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地说:“津津,一转眼,你这么大了。”

我二十一岁,是该长大了。

“你在四岁的时候才叫我爸爸,你妈妈才愿意回到我身边……我真的觉得,我爱她的时间,太少、太短了。”他闭起眼睛,喃喃地说,“太短了……”

“爸爸……”我抬头看他,“为什么我到了四岁,你才和我们在一起?”

他却陷入了回忆中,低低地说:“津津,爸爸以前做过很错的事,错到……我本以为没有机会再让你妈妈原谅我了。”

“津津,你本该有个哥哥,或者姐姐。是爸爸不好……那时爸爸做了很多对不起你妈妈的事……如果我不那么做,或许她会更开心一些……”

他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我,有些慌乱地问:“津津,你说,你妈妈她真的原谅我了吗?”

我想爸爸是太难过了,以至于神志有些混乱,我擦干眼泪,握住他的手:“爸爸、妈妈一直很爱你,你知道的。”

“是吗……”他低声笑,“是吗……小囡她已经原谅我了。”

我看着他慢慢地睡着,忽然想起那天我陪妈妈在花园晒太阳。

她的肩上披着驼绒的披肩,专注地看着午后的夕阳,侧脸那样柔和秀丽,美得让我移不开眼睛。

那时,我几乎以为她的病要好了。

“津津,你爸爸呢?”她忽然开口问我。

“爸爸在看报纸,我去叫他。”

“不用。”她看着我,温和地说,“津津,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爸爸。”

我不许她那样说,她却摸摸我的脸:“傻孩子,爸爸妈妈总会比你先走的。”

我沉默。

“我只是担心你爸爸,我怕他接受不了……”

我强颜欢笑:“妈妈,我真羡慕你,爸爸他那么爱你啊!”

妈妈勾起唇角,目光灵动,仿佛还是少女一般:“傻孩子,你也会遇到一个人……你有时恨他,有时却想他,可到了最后才会发现,那些都是爱。”

“你恨过爸爸吗?”我好奇。

妈妈抿起了唇角,像是追忆起很久远的往事……良久,却答非所问:“津津,妈妈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遇到了你爸爸。”

妈妈下葬的那天,我穿上了黑色斜纹软呢外套和及膝裙——这是从妈妈的衣橱里挑选出的,我想,这是对妈妈最好的怀念。

妈妈年轻时的身材几乎和我一模一样,这套衣服也仿佛是为我订制的,我穿上它走到客厅,爸爸看到我的时候,微微一怔:“你穿妈妈的衣服了?”

我点点头。

他就这样看着我,贪恋、惊喜、失落……似乎有片刻的迷惘。

我想,爸爸一定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妈妈的样子……

我真不忍心唤醒他,而他最终微笑起来,哀伤中又带着欣慰:“真像你妈妈。”

放置着母亲骨灰的棺木下葬的时候,我看到爸爸不为人知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要阻止,最后却还是克制住了。

墓碑上的照片是妈妈在少女时代拍的吧?裙角飞扬,灿烂如花,眉眼间满是青春,或许就是那个时候……那个笑容,才让爸爸深深地迷恋上吧……

爸爸将白玫瑰放在妈妈的墓碑前,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说:“小囡,对不起……我还不能陪着你……我会代替你,看着津津长大的……”

寒风一吹,我慌忙侧过头,不让爸爸看见我满面的泪光。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其中有我熟识的,也有我完全不认识的。

譬如那个十分有名的女电影导演,我曾经看过她的一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深沉睿智的男人,如何一步步到达权力的顶峰,却又在最后抛弃一切,归隐田园。我还隐约记得,她在成为导演之前,有一个很有名的艺名“安琪”,彼时美貌倾倒众生。

她过来与我握手时,我说:“我看过您的电影。”

她定定地看着我,低叹:“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大家都这么说。”走得这么近,我可以看到这个女人脸上的皱纹,她不再年轻了,气质却极好,是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类型。

她重新戴上墨镜,几不可闻地叹气:“陈小姐,你知道电影的原型是谁吗?”

我怔然。

她却微微一笑:“你的父亲,改变了我的一生。”

还有柏林叔叔。

柏林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当初我出国读书,他还曾指导我写自荐信。可我一直不知道,爸爸和他也很熟。他走到爸爸面前,叫他“老大”。

老大?他们以前是混帮派的吗?

爸爸与他握手,又拍拍他的肩膀,我听到叔叔低声说:“以前的事……对不起。”

爸爸却笑了,丝毫没有芥蒂地笑了:“其实那个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

我看到柏林叔叔惊讶地抬起了头。

“那时她一个人,如果你没有帮她……我想她撑不下来。”爸爸顿了顿,“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再见你,也一直欠你一声谢谢。”

另一个气场强大的女人,舒凌。媒体上总说她是聪敏、坚强、近乎传奇的学者,她竟然也来了。

爸爸和她站在不远的地方,低声说着什么。

我回头望向妈妈静静躺着的地方,想起过往的一切,哭的时候妈妈抱我哄我,笑的时候妈妈给我拍照……她给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小很细微,可我一步步成长到今天,都是因为她那么爱我。

我红了眼圈,忽然身边有人递给我手帕。

我仓皇间接过来,闷声说:“谢谢。”

他的手帕上有着像是大地一样的味道,坚实、沉着,这也是爸爸最爱用的一款古龙水。

我泪眼迷蒙地看着他。

是个年轻人。

身材消瘦而修长,五官秀拔出群,眼神凌厉而锋锐,似乎与生俱来带着骄傲。

“节哀顺变。”他对我伸出手:“周立言。”

我与他握手:“你好,我是陈愈。”然后想起来,“你是舒阿姨的儿子?”

他微笑着点点头。

周惟毅和舒凌的儿子,周氏下一任掌门人,在年轻商界领袖TOP10中名列榜首。

难怪这么面熟。

他叫立言,却不是一个多言的人,就这样与我并肩站着,沉默着,等着他的母亲,一如我在等父亲。

“听说陈小姐是很优秀的地理学家?”他忽然开口问我。

我微微赧然:“我的专业是这个,说是地理学家就太夸张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右腿膝盖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即便有黑色丝袜遮掩,也很明显。

我并无意遮掩:“这是在野外考察的时候受伤的,我当时以为要截肢。”

“陈叔叔竟然放心你去?”他皱眉问。

我淡淡一笑:“爸爸妈妈对我很宽松,从不干涉我的事。”

那时妈妈看到我的伤,尽管心疼得落泪,却问我:“津津,你会放弃吗?”

我安慰她:“妈妈,我不会放弃。你不是教过我吗?害怕的时候不要往后看。我要做的事还很多,怎么能因为这点伤口放弃?”

妈妈抱着我,温柔却坚定地说:“津津,妈妈觉得很骄傲。”

妈妈……虽然她看上去那样柔弱,可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坚强。

爸爸和舒阿姨谈完了,我陪他坐上车,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却叫住司机:“等等,我再看她一眼。”

他就这样看着那个地方,目光深沉而眷恋。

我不去打搅他,静静地看着窗外,周立言正陪着他母亲上车,却又回过头,朝我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蓦然间,我想起刚才,我与他最后的对话——

“陈愈……你的名字很简单,很好听。”

“妈妈给我起的,来自泰戈尔的一句诗——

当时光渐逝,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全文完)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90%的人强烈推荐

先婚厚爱-林笛儿言情小说全集

甜到心坎儿,撩到腿软,林笛儿都市畅销言情小说经典!
已完结,累计663万字 | 最近更新:番外:俏王子(三十三)

纸玫瑰(上) 1,婚礼上的不速之客

书名:
先婚厚爱-林笛儿言情小说全集
作者:
林笛儿
本章字数:
6296

白雁觉得自已称得上是“淑女版”的女孩。论身高,一米六六稍冒点,在南方应该算是高挑的;论体重,一百斤还是旺秤,有那么一点儿骨感美人的架势。轻盈的身材,配上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和白白净净的皮肤,还有抿着嘴儿一笑现出的特有韵味的两个小酒窝,活脱脱一副现代版淑女形象。

不过,这淑女一扔进滨江第一人民医院里,那就成了天使眼中的大多数。

不知咋的,人民医院招护士时,好像选的不是专业人才,而是选美似的,一个比一个靓。

但今天,白雁这个大多数却是最最漂亮的。

谁敢和新娘子抢风头呀?

白雁站在镜子前摸摸脸,摆摆腰,夸张地耸耸肩,不经意地捋捋盘好的头发,撩撩头上披着的婚纱,忍不住嫣然一笑。

读护校的时候,白雁曾经和同学柳晶在操场上一圈圈地逛,不知怎么说起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人。柳晶说不管嫁什么样的,宁嫁老,不嫁小。比自已小的男生,可以失身,但却不能厮守。太英俊的,不可靠。也不要嫁太有钱的,那样不知得和多少女人共享!

白雁笑着说那能不能嫁个有权的?

柳晶瞪了她一眼,有权的都娶门当户对的,就是你打破头挤进去,最多也就是一使唤丫头。

当时只是说笑,白雁认为那是和自已永远扯不上边的事。

殷实的家业和优裕的工作是一幅厚锦,所谓的爱情不过是锦上的花。对于医院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护士,一个父不详的姑娘家,她看重的不是锦上的花,而是花下的锦,能嫁个国家机关公务员就该偷笑了,其他的都太遥远,不切实际。

白雁是个务实的人。

没想到,她没要打破头,却真的嫁了一个“青年权贵”。

滨江是个地级市,她的新郎是这个市的市长助理,上个月刚满三十岁。从省城下来镀金的,现在分管城建,风华正茂,前程无量。

“好了啦,别再摧残我们这颗受伤的心了,知道你嫁得好,麻雀蜕变成凤凰,未来的省长夫人。”一帮小护士把个化妆间挤得满满的,对着白雁夸张地直翻白眼。

白雁怕弄化了妆,不敢有太多表情,扯了扯嘴角,坐下。

白雁家在几百里外的一个小县城,康剑的家在省城。两个人都在滨江工作,于是就把婚宴放在滨江举办,女方那边的亲戚等婚后再过去补办,男方这边的至亲好友特意赶了过来。按照滨江旧的风俗,婚礼前一天,新朗和新娘是不可以见面的,所以白雁从前天开始,就跟她妈妈住进了婚宴所在的酒店。

一会儿,新郎要过来接新娘,两个人一同牵手走进婚宴现场。音乐、鲜花之类的,婚仪公司都做好准备了。

一帮小护士正笑闹着,有耳尖的护士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一探头,见是新郎和一帮人正往这边走来,突然跳起,“啪”地一下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康剑来了?”柳晶兴奋地问道。

关门的护士点点头。

柳晶和几个护士相互交换了下眼神,纷纷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砰,砰!”有人敲门。

白雁看着这一切,只笑不语。她原先和柳晶几个都呆在妇产科,后来她被调到了手术室,但几个人一直处得很好。

妇产科的护士和医生最是生猛辛辣,什么都见过,什么都敢说。柳晶早就说过了,康剑那一帮年轻权贵,整天坐在台上指手划脚,正经八百的,今天要给他一个实实在在的下马威,不过个五关六将,休想把新娘接走。

“白雁?”康剑皱着眉头在外面喊道。

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此房是我住,此门是我关,要想进此门,听从我安排。”柳晶高声说道。

康剑扭头询问地看向后面跟着的几位。

做伴郎的秘书简单一挑眉,他做过几次伴郎,有点经验了,娶亲总有一些小小磨难。“康助,这个简单,我来。”他从包里掏出几个红包从下面的门缝里塞进去。

“哈哈,不错,还算识趣。不过这只是小意思,接下来猜几个谜语,猜不中,就面壁思过去。”柳晶说道,“没登记就同居,打一体育项目。”

外面一帮男人面面相觑。幸好市委接待办主任是个老江湖,对着简单挤眉弄眼,俯耳说了一句。

简单挽起袖子,“早操。”

“男人没有,女人有,打一物理名词。”

这个简单知道,“波动。”汗,这帮女人真够猛的。

“阳萎,打一成语。”

一帮男人黑了脸,接待办主任嗡声回道,“举不胜举。”

里面哄笑声一片,接着又出了几道,都被接待办主任和简单迎刃而解。

柳晶和几个护士觉得这难不倒他们,换了另一个法子,“新郎唱首情歌,能打动我们新娘芳心,我们可以把门打开一小条缝。”

康剑抿着嘴,已经按捺不住想发火了,哪里还肯唱歌。简单一见,忙打圆场,自告奋勇地说道:“我来唱。”

他使坏,唱了首《把根留住》。

刚一唱完,里面突然传出一首高亢激昂的《一剪梅》,一剪没?直把外面几个男人听得冷汗涔涔。

“不行,不行,这次一定要新郎出来,讲个带色的笑话,不然就不开门。”柳晶几个闹腾得也差不多了,使出最后一枪。

简单爱莫能助地看看康剑。

康剑冷着个脸,就是不开口。

“康助,说一个吧,这帮小护士可不是来假的,一餐厅的客人在等着咱们呢。上次我们到林区检查,那个守林员说的《扫盲》,不伤大雅的,就说那个。”简单悄声说道。

康剑从鼻子里哼了两声,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有一个老师到农村去扫盲,教给农妇一个词‘被子’,第二天他想考考农妇学得怎么样,就写了这个词让农妇认,农妇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只好提醒道,就是你每晚睡觉时压在你身上那个。农妇问是哪天的?老师随口说了昨天的,农妇说昨天是村长,老师一愣,那前天呢?农妇很老实地回答,前天是村里的刘会计。”

门里门外都笑得接上气来。

里面的是因为这个笑话好玩,外面的是看到康剑这幅冷面冰容的表情讲着一个带色的笑话,忍俊不禁。

康剑射过去一记冻死人的目光,俊脸都扭曲到变形。

不过,那道房门到是开了。

柳晶几个小护士嬉笑着跑了出来,康剑这才走了进去。

白雁抬起头,朝他露齿一笑,脸上有几道泪水的痕迹,是刚才笑得太狠了。

康剑,不是康建、康健,是康剑,白雁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站在一群“布尔什维克”中间,无疑他是出众的,卓尔不群的。人如其名,目光清冽如剑,身材挺拨如剑。陪同着他来的几个男人,虽然年岁和他相当,太多的应酬和习惯的阿谀奉承,不知不觉腆起了肚子,佝着腰,举止间市侩气十足。与之一比,更显康剑的俊眉朗目、气宇不凡。

这个男人在千金小姐、知性美女们眼中,都是极品。这样的极品,怎么会给她一个小护士给网住了呢?

白雁想不通,只能用一句俗语来解释:缘份呀!

“都准备好了吗?”康剑平静地直视着她。

他直视时,眸光一般人不敢迎视,像是一道强光陡地照进人的内心,让人无所遁形。

“我好像需要......补下妆。”白雁脸红红地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心口急喘。

康剑的手机恰巧响起,他看了下,眼角的肌肉一抽搐,“那好,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再进来。”说完,他转身出去。

在门口,他回过头看了看白雁,神情微微紧绷。

门外的那一帮男男女女不知嘻嘻哈哈跑哪去闹了,房间里只留下白雁一人,她给化妆师打了个电话。

化妆师也是婚仪公司的,在前面餐厅里凑热闹,接到她的电话,让她稍等会,化妆箱放在外面车子里呢!

白雁吁了口气,缓缓坐下,对着镜子里绯红的面容出神。

“我可以进来吗?”突然,房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长发及腰的娇柔女子,清脆的嗓音犹如大伏天里冻过的西瓜汁。

白雁看着眼生,以为是康剑那边的亲戚,忙礼貌地站起,“当然,你请坐。”

女子默默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温婉地一笑,“你就是白雁?”

“是的,你是?”

女子松开一直紧握的手,“我是来还这个的。”她把一枚白金的男戒放在桌上,“早晨康剑离开时有点匆忙,忘了戴上。”

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暂时让自已与这个世界隔绝一小会,白雁不自觉地曲起了手指。

但很快,她就睁开了眼睛,笑靥如花。

那一会的闭眼,只是让人以为是卷卷长长的像扇子般的假睫毛眨了一下,时间稍长。

她拿起桌上的男戒,细细端详着,“嗯,是康剑的,我代康剑谢谢你了。若不是你送得即时,一会当着宾客的面,他一伸手,还挺尴尬的。”她怕是联想到那场面,笑得更欢了。

女子本来挂着一幅等待火山爆发的迎战神情,现在听了她这话,一愣,一时慌了阵脚,嘴张了张,脱口问道:“你......不好奇康剑为什么早晨会在我那里?”

白雁配合地露出一脸感兴趣的表情。

“昨天晚上,他在我那里呆了整整一夜,我们彻夜做爱,一共来了四次。”女子心一横,豁出去了,嘴角扯出一丝狠毒的笑纹。

白雁愕然地瞪大眼,缓缓伸出手,捂住嘴,“四......次?康剑有那么厉害?”

女子张口结舌,彻底傻眼。

这个女人思维正常吗?

白雁脸羞得通红,低下了头,自言自语:“那以后我应该很有性福了,哇-”

她不好意思地捂着脸。

“你是不是傻了?”女子气急攻心,指着白雁的鼻子,毫无长发美女的飘逸形象,“你懂不懂做爱是什么意思?做爱是和你爱的人做的事,康剑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我......我们都一起二年了。”

女子说着说着,哭了。

白雁从指缝间看向她,无辜地撅起小嘴,“小姐,你表错对象了,我不是康剑呀!”

“我看你叫白痴好了,”女子狠狠地拭着泪,“若不是你,今天和康剑结婚的那个人是我。”

白雁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放下手,“这是康剑的选择,好像和我没有关系。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二年,七百多天呢,再忙总能抽个时间求婚吧!”

女子脸刷地白了,她死死地看着白雁,牙咬得紧紧的,一字一句说道:“只有你......不可能有别人的。不过,白雁,这并不代表从此以后康剑就属于你,你拥有的不过只是一张婚书罢了。我和他情投意合,爱得刻骨铭心,我会等他,一直等到你们离婚。我相信这个时间不会久的。”

“你估计是多久,我们一起来倒计时?”一张婚书罢了?就是那张婚书是根导火苗,让美女面色狰狞如同女鬼,真让人同情。

女子哼了一声,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丢下一记不甘心的白眼,噙着泪拉开门走了。

白雁自嘲地弯起眼角。医院结过婚的猛女们总结了一条婚姻之道:男人,你不能指望他样样好,又会当官,又会赚钱,又会做家务,又会寸步不离地疼老婆,又英俊,床上功夫又了得......就算世上真有这种男人,那他也看不上你,有个一两项就够你幸福一辈子了。

康剑会几项,她不清楚,但看得出他会当官,就这一项就够让别人忌妒了。妒忌的人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自已一定要沉得住气,千万不要当真。

白雁,你一没家世,二没才华,三没美貌,和康剑从认识到决定结婚,不过六个月,不是爱情这样的魔力,谁会轻易许下一生呢?白雁在心里对自已说道。

所谓婚礼,都已是结婚的后续。在一个月前,他们就注册登记,法律上早已是夫妻,今晚只不过是向亲戚朋友证实一下彼此的新身份,某某人的夫,某某人的妻。

这样的夜晚,就是天掉下来,也没人敢像电视剧里常演绎的那样,结婚进行曲响起,一对新人站在神父面前,突然新娘or新郎突然扭过头,对对方说:对不起,我爱的人不是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跑去。

几百道视线看着你,不是爱与不爱的事,而是面子和里子的事。

康剑丢不起这个脸,她也不想犯傻。

鲜花铺就的地毯,洁白的婚纱,皎美的妆容,女人如花,那么,今晚就是花朵盛开最娇艳的一刻。以后,哪怕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宾客,同一个主题,可是再也没有这份心绪了。

为了自已,她也不能毁了这个夜晚。

冲动是魔鬼。婚姻,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种智慧。至于那个女人,暂时不要去考虑。

可是,白雁坐回椅子中时,指尖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手上的男戒滚落在地上。

不得不承认,心情多少有点坏了,虽然脸上根本没有流露半点。

脚步声是化妆师的。一进门,忙不迭地道歉,说电梯卡了几分钟。白雁笑着说没事,乖乖地坐好,让化妆师补妆。

补好妆,康剑回来了,额前散着几绺头发,粘着,像是出了许多汗。一向镇定自若的表情,微微慌乱。

“过来。”白雁向他招手,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用湿纸巾细心地替他拭去额头的汗,然后扑了点粉。一会要摄像,没有上过妆的面容会很难看。

康剑僵硬地看着她,那两道假睫毛太碍事了,他怎么也看不到她的眼里。

化妆师抿着嘴站在一边轻笑,递递粉拍,提提建议。新娘子真是小心眼,对新郎守护得真紧,这些小事一般都是化妆师做的。

白雁替康剑又理了理领带,指尖擦到他的胸膛,感到他的心跳得很快。

“好了!哦,还有这个。”她抬起他左手,微笑地把男戒缓缓戴上无名指,“好象指环有点大,刚才掉了你也没发现,幸好我看到了。”

康剑挑了挑眉梢,掩饰住眼中掠过的惊愕。

说这话时,白雁仍然没有抬眼。

“大就大,就今晚戴一下,以后上班了就要除下来了。”康剑说道。按照规定,政府官员上班是不允许戴任何首饰的。

白雁娇嗔地捧着他的左手,“今晚可不比别的夜晚,你可要小心哦,再掉了就不一定是我捡到了。虽说是枚普通男戒,可意义对于我们不同,是不是?”

她终于抬起头,小酒窝可爱地嵌在白皙的脸颊上,眸子象湖水般清澈。

康剑一下跌进那抹湖光里,但他很快就别开了脸,“不会再掉了。”

“那就好。”白雁短促地笑了一声。

做伴郎的简单和做伴娘的柳晶不知从哪块冒出来了,斗着嘴走进房间,你瞪我一下,我瞪你一下。

“康助,康书记说宾客都到,让你和新娘现在进场。”简单瞪着瞪着,想起正事来。

康剑点点头,站起身,向白雁伸出手。

白雁深呼吸,没有接他的手,而是抬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康剑身子一僵,显然不习惯这样的亲昵。

新郎、新娘在前,伴郎、伴娘在后,四个人向酒店最大的餐厅走去。

餐厅的门是掩着的,婚礼主持人高亢的语声从门缝里透了出来,“现在,让我们静静地、以无比挚诚的心,欢迎一对新人进场。”

礼仪小姐慢慢打开大门,餐厅内的灯光熄去,通向主婚台的走道两旁点满了蜡烛,结婚进行曲飘荡在大厅内,走道的红毯上撒满了花瓣。

“走呀!”康剑低低地催道。

白雁没有抬脚,她突然扭过身,抱了抱康剑。“谢谢。”嗓音颤抖。

谢什么,她没有说。

康剑脸上的肌肉不自在地痉挛了下,他生硬地把她的手塞回臂弯里,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大厅。

白雁闭上眼,笑意恬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