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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姨的遗言告诉我,我必须先铲除大隋的十个杀将,才有机会接近隋帝,一举刺杀成功。杀了他,老仆会召集旧部反隋。
我尚须去见见楠芷,那个奇怪的女人,至少我还有几个问题弄不明白。
木屋内,楠芷仍在折纸鸢,于我踏入木门的一步,她抬头看看我,一双秀目似可洞察一切,她笑了,有着欣然之喜。
我举步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合格了吗?
楠芷笑的更开心了,她放下手中未完的纸鸢,说道:很好,很合格。
我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楠芷含笑点头。我问道:云姨命我来取的是什么?
楠芷道:是一串白玉珠。
我问道:这是怎样的一串白玉珠?
你可知葛洪其人?
我点头道:可是那东晋道家、学究天人的先贤?
楠芷道:正是,葛师一生博学渊广,道法精深,有通天之术。他所著之《抱朴子》,讲神仙方药,鬼怪变幻,为世人之多奇。葛师尚有一秘录,所载乃毕生道法精要,名唤《天通鉴》,传言得此书者,可反转天下之势。
我动容道:是什么仙法如此神通广大?
楠芷微一歉礼,道:恕我难以得知,不过却信其中必有偷天换日,撒豆成兵之法。你可知隋帝昔日有一谋士,因为偶然获得六大法器中的一件,从而悟出强大的兵法布阵。
我说道:我知道,那人已经死在我手里。
现在明白了,隋军势强,纵我除去隋杀将抑或是隋帝,以老仆旧部军力,仍不能成复国大业。倘有这本神乎其神的《天通鉴》在手,区区隋军又算得什么。
楠芷目光灼灼,正视我道:少主聪明过人,只是玄虚道术,世间信者不多,何以少主直断其存在?
我迎上她的目光,缓缓道:云姨命我来取的东西,我自是深信不疑。
楠芷问道:仅此而已?
我指着纸鸢道:想必这便是玄虚道术了。
楠芷笑了笑:如今非是少主独知悉《天通鉴》之事,另有一路人手也在搜寻。
我问道:谁?
楠芷道:正是隋帝座下十杀将。这么大的威胁,如果不捷足先登,隋帝岂非寝食难安?
我接着说:那白玉珠又起什么作用?
楠芷道:白玉珠是取书最大关键,就像开锁之钥匙。
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楠芷一字一字道:我便是那串白玉珠。
我努力使自己镇静,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并不似出言逗乐,这是怎样的异谈。
我对她说:你是那串白玉珠?
楠芷笑道:我是葛师集天地精气练成的十粒白玉珠,得葛师点化成人,侍他左右。
我更为吃惊了,我忽又想到楠正,问道:那楠正呢?
楠芷笑道:楠正的秘密,我不能说。
楠正真的是天下第一?我讶然无语。
楠芷道:楠正原系江湖大派水月阁的宿老,只是修道极深,驻颜有术,他天资卓绝,纵横九州,“天下第一”的名号,却没有半点虚假。楠正于多年前,痴恋陈朝云妃,脱离原本门派,甘心做了南陈朝廷的内卫。后隋军南下,楠正于战乱之中,救出殿下和云妃等人。
我问道:这么说楠正是友非敌?
楠芷道:以前是友非敌,以后难说得很,莫忘记,云妃是你亲手杀的。
我闻言心中一痛。
楠芷道:殿下,先找齐葛洪生前所用的六样法器,然后才可找出《天通鉴》。
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去江都。
当楠芷告诉我她感应到有一样法器在江都时,我兴奋不已。江都有杀将组织中的重要人物,我可以一举两得。
在楠芷住所留宿一晚,发现楠正未归。
山中夜寒,夜鸟啼鸣,阵阵鸦鸣平添悲戚。只是露气清新,尚幸。
山林悲鸟鸣啾啾,不日停,无虞忧。鸣者本非断肠意,何事一语泪先流?
江都是南方几个大都城之一,江都是座很美的城市。
杨花是很美的,可惜跟错了姓。
杨花是个人。
殇上没有他的名字,可他绝对是个狠角色。云姨说过,杨花舞起剑来,你千万要闭上眼睛,他的剑美的让人迷幻。于是我闭上双目。
他一剑翩然而起,直刺过来。我辨得来路,反手拍出,正拍在剑身无锋处,将他剑势荡开。杨花身法轻灵,向左虚翻,长剑向左右上下各刺十剑,似池中粉莲绽放。
杨花手腕一抖,先前四十道剑影凝聚为一,正待我仰身后退,气息未换之时疾刺而来,快疾无比。
在他把剑逼进我喉咙前一瞬,我用右手折断了他的剑,把断剑射入他的喉咙。
我睁开眼,看见他充满恐惧的眼神,不住发抖的右手死死握着剑柄,乌黑的血,他挣扎着咬出几个字:断魂楼,云雪姬。
我笑了,这是排名第九的美人剑,姓杨,跟隋姓。
击杀杨花之后,进城留宿在一间名叫仙客来的小客栈。杨花到江都绝对不是无事所为的,而他到江都来必为了葛洪的法器。
只要组织里数日没有杨花的讯息,必会有更强的杀将到江都来追查原因,留住江都,以逸待劳,优秀的猎人一定要对猎物有足够的耐心。
夜,微寒。
江都拥有当世最豪华的赌坊,名叫淮居。淮居亦是江湖大派,只是无恶不作,臭名昭著。
此处夜夜歌舞升平,火树银花。歌妓的乐声从远处传来,飘乎至半空,缠绵徘徊一阵,蓦然中止,余音悠悠。
客栈房间顶部的瓦片被人轻轻掀开,不待殇示警,我已从床上跃起,冲顶而出。
待我跃上屋顶,那人已在五丈外,我不由得对他的身法大为讶异。举步疾追,在屋顶展开身法,电一般地向那人追去。
那人并不示弱,脚行换步加快一倍,此等身法倒跟我颇为相似。民家乌黑的顶檐,未尽的余灯昏黄,从脚下飞驰而过,不断循环重复,那人却始终领先。
奔走。我忽然泛起的感觉,好似跟着前面那人穿越了轮回,经历这世间无定的情缘流转,不断追赶,那生之乐曲。从前世到今生,甚至来世亦已注定。
殇是邪刀,但凡近身之敌,都会嗡鸣示警。今日殇却没有反应,使我更感兴趣要截下他。右足起,抄起一片屋瓦,劲随意动,屋瓦疾射而出,直指那人背心。
那人飞快转身,衣袖拂出,正击中瓦片,只听一声脆响,瓦砾唏啦飞散。
在他转身正对我时,我才看清这张世间最为温柔的脸。他身着蓝色宽袍,腰间悬一鱼状玉佩,脚着谢公履,头发用一根寻常的绸缎系起,发带与发随风飘动,宽袍翩翩,温文尔雅,直似欲随风而去,出脱尘俗。
安静的人。
我立定脚步,问道:你是谁?
他对我说:我叫乐灵。
所为何事?
乐灵竟毫不掩饰,直视我腰间的殇,说道:为刀而来。
我奇道:你知这是套什么刀?
乐灵悠然道:知道,甚至我能感应它的存在。它叫殇,对吗?
我目光直视他,一字一字道:你还知晓什么?
乐灵仰视天空,俊目蒙上凄婉之色,对我说:你能使用它,你已成了恨的奴隶。
我对他说道:那又如何,不仅我的刀,就连我的生,也是为了恨。
乐灵道:只有恨,才可发出最快的飞刀。你能使用殇,你的刀一定很快很可怕。
眼前这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所说的与云姨一样。我察觉不到他的敌意,甚至殇亦一直处于平和状态。
他接着说:江湖上这阵子有个传说。
我问:什么传说。
乐灵道:你杀了返道老人。
我咧嘴笑:我还未踏足江湖,江湖就有我的名声。
乐灵道:你现在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我一字字道:江湖每天都有人相斗,对吗?
乐灵道:这世上的纷争确实不少。
我说道:那这有什么稀奇?只要有争斗,不是被人杀,就是杀别人。那么我是否杀了返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反正只杀人。
乐灵道:你如此自信。
我看着他:对。
他对我笑了笑,说:跟我来。
我问道:你肯定我会跟你走?
他说:凭这个。语毕,忽的刀光一闪,不知他从何处拿出的飞刀,疾射而来。
我没有躲闪,因我看清了刀势,这柄刀从我右耳旁飞过,破风之声使耳鼓嗡鸣。
他又笑了,说道:我不信你不来。说罢转身跃下屋顶。
我确实必须跟去,他的刀法和我一样!
疾步出城的途中,一队隋兵匆匆而来,领头都尉神色嚣张。我猜测是为勘察杨花之死而来。隋是我的敌人,我连想都没想一下,飞身上前,将其杀得一干二净。
乐灵停下脚步,回首观望,眼中全是哀伤:这些兵士,不过谋一个活计,何其无辜。
长歌门。
一个绝丽唯美的门派,世间美的极致如此偏袒的在此聚集,不遗余迹。
乐灵站定下来,转头冲我笑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带你来。
我仰头看了看玉匾雕的“长歌”二字,翩然如风,潇洒随意,字迹刻的很深,隐然有股庄严之力。
你没有听说过长歌门?
我直接道:没有。
乐灵谦虚的笑了:当然,长歌门中人很少到江湖走动。
我问道:所以你奇怪我为何有与你一样的身法与刀招,对么?
乐灵道:正如你也奇怪我为何有与你一样的身法与刀招。
乐灵露出思虑神色,说道:在击杀杨花时你用的手法很高明,可是……破绽太多。
我双目精光暴起,决定用最简洁的方式来证明我的猜想,消除我的疑惑。
我问乐灵说:你还有飞刀吗?
乐灵从宽袍下取出一柄普遍的铁铸小刀,交到我手上,向我微微一笑。
我忽的一掌拍出,使的正是掌中之刀,乐灵向后疾退半步,左手探出欲擒我手腕,这一退妙到巅毫,恰在丝毫不差之距中,又能在我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时反击。
我左足飞起震开乐灵左手,而后翩然转身,一掌直朝乐灵肩颈削去,这一掌似快而慢,无定无势。
乐灵轻声道:小乘风。
这一掌正是云姨所授,名叫小乘风。
他即可喝破名称,必知破解之法。我中途变招,连出三掌,一掌快于一掌,至第三掌拍出,似三掌同出一般。
乐灵又道:浪淘沙。
我又是一惊,左手虚探,劲力疾射,乐灵翩然闪过。待他身形未定,我右手一挥,刀光一寒,掌中刀疾飞而出。
乐灵避无可避,却又叫道:雁回峰落。
只见他微微后仰三寸有余,立定身形,全不将来刀放在心上。飞刀在他身前三寸处回旋飞转,我右手轻挥将刀收回,他既知此招的回旋之势,竟又能从我发劲手势,推知飞刀将于何处回飞,此般眼力非我能及。
该你了。
我将飞刀交还乐灵,乐灵充满深意的一笑,轻喝一声,掌中刀漫天席地的飞散开来,只见掌影飞翻,刀光寒闪,似雪地里绽开一朵莲,又似潮生上的怒。
我感到乐灵的出手并不似我这般绝强之快,却招式圆满无缺,这一套刀法使将下来,自有一番月华照地,银辉万丈之态。
我展开身法极致,左右轮踏,每踏出一步,均立于乐灵掌法破绽之处,无缺月须待出手极快,方能以刀补缺,以快打快,我总抢先一步挤开乐灵出刀之手,令其有力难施。
乐灵又说道:好个长歌诀!
我心里一震,云姨所授身法没有告之名字,今日得听推知果然与长歌门有莫大联系。
身形甫缓,乐灵一掌正朝天灵盖劈来,隐介于掌间的飞刀寒凛逼人。
在乐灵击中我之前,我右手如电,已紧锁其喉咙。
我一字字道:我要见你的门主。
乐灵笑了,说道:你可知为什么我的出手不如你快?
我说道:因为我心中有恨。
乐灵又问道:那你可知为何你的长歌诀破绽颇多?
我无以对答。
乐灵笑道:因为你心中有恨。
说毕,不知如何身形一晃,已从我手上挣脱,跃至两丈外。
只见他袖袍起伏,身形舞动,脚步轻盈,若掠湖之燕,若招风之柳。忽的一个转身,作举樽邀月之态,旋又化作花间无忧之蝶。
他的身法清灵而出俗,无半分杀气,就像是在起舞自娱。他的身法果与云姨不同,他的身法没有妖魅可惧之态,活脱脱一个出尘的仙家灵子。此刻,我才真正感到他的名字,乐灵。
他步法愈来愈快,快至难以分辨,竟至令人误作他已化蝶化雀,又或化作天上星宿,众星拱月。但听他吟唱道:
独上楼台望归路,月如钩,钩人愁。望尽江际舟迷渡,何日复回头?
他反复唱了几遍:何日复回头。似在挽劝某个已迷途的灵魂。他渐吟渐止,魂断神伤,拈起一朵孤独的花,一弹指,飞花飘零。
我似也看得痴了,原来长歌诀一强如斯!
乐灵正自舞动,听得玉匾后一个女声说道:乐师兄好身手!
乐灵长笑一声,说道:有客来访,还不现身。
但见石阶上走下一少女,一身淡黄素服,头上扎了个乖巧髻,一双大眼睛水汪汪,极是顽皮可爱。
乐灵对我说道:这位是长歌门最让人头痛的小妍。
那少女一脸不服,大嚷道:敢说我让人头痛,上个月为了乐师兄的事门主气得吐血啊。
乐灵苦涩一笑,依然儒雅自若。冲小妍道:门主现在何处?
小妍道:现在听雨阁,从昨日江都淮居的掌舵来过之后,门主便入阁未出。
乐灵笑道:想必你知道淮居老板和门主说过什么。
小妍嘤咛一笑,道:我怎会知道?
乐灵摊开双手作个无奈状,道:小妍偷听的本领在长歌门可是人人皆知。
小妍不再搭理乐灵,转身对我说道:你是乐师哥的朋友?
朋友?我没有朋友。
乐灵笑道:你是不是想问,如何才能弥补你功夫里的破绽?
是。
那你就随我来。
举步至山门玉匾下,乐灵道:你可知匾上长歌二字是何人所为?
我答道:我瞧出必是以指力所写,却不知是何人有此高深修为。
乐灵道:等你有了这等修为,那才真是睥睨众生,何愁心事不酬?
乐灵凑进我耳朵,小声道:那人叫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