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 书名:
- 霍律师,我愿意
- 作者:
- 青耳
- 本章字数:
- 10797
- 更新时间:
- 2020-10-12 14:57:39
【林羡余喝得醉醺醺的,被江寒汀带了回去,但她一路上都不安分,闹腾了许久,捏了捏江寒汀的脸,软着嗓音嘟囔:“胖胖,是你吗?胖胖……”
江寒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失笑,喉结滚动,低声道:“嗯,是我。”
林羡余露出傻笑:“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变瘦了怎么也不告诉我?浑蛋!”
江寒汀专注地看着她。是啊,他终于被找到了。
下一秒,他的唇就被人吻住了,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唇上的触感是柔软的,带着灼热的温度。
这一晚,林羡余又梦到了江寒汀,断断续续的,这么多年,他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梦里。
江寒汀是初二那年转学插班到林羡余班上的。
初中时的林羡余被林家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她的暗恋对象跟别人的也不太一样,江寒汀既不是眉目清秀的白衣少年,也不是智商一百八十的超级学霸,更不是优雅矜贵的富少爷。他是一个大胖子,成绩不好,性格也不好。
初二那年全班体检的时候,林羡余借着班长的职位便利,光明正大地看了江寒汀的体检单。
年少的她愁得要死。
江寒汀比她爸爸还要重,一百千克!两百斤!
不过这样的体重在她眼里,除了不健康,也就没有别的了,就算是三百斤,江寒汀还是帅得不要不要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谁让她喜欢他这个类型的人呢。
更让林羡余发愁的是,班上的同学都排挤江寒汀,因为他学习差又不爱说话。用一句话形容他就是没本事还爱装,所以他的书经常莫名其妙就丢了,他的作业本也经常被撕坏,座位上偶尔还会被人写上骂人的话。
作为班长,林羡余不仅让同学们不要欺负他,还义正词严地表明了自己的少女心,态度真诚地说她很喜欢他。
结果,全班哄然大笑。
“班长,你这是高级黑啊!”
“就是啊,江寒汀都快两百斤了,你也说得出口喜欢啊?”
“那你还不如喜欢我。”
“你这么说,你的傅谨学长要哭了。”
妈呀,林羡余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
她是真的喜欢胖子这个物种啊,白白胖胖的,像一只大白熊,看起来又单纯又无害的。而且,江寒汀还是不一样的胖子,他救过她呢。
结果,因为这件事,江寒汀对林羡余比旁人更冷漠,林羡余每次想和他一起回家,都只看到他吭哧吭哧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胖影。
林羡余可真讨厌他的自行车啊。
她脑子一热,想着如果她扎破他的自行车轮胎,那他不就只能和她一起回家了?
于是那天下午第三节自习课,林羡余逃课了,她偷偷摸摸地跑下楼,左看右看,然后一狠心,扎破了江寒汀的自行车轮胎。
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跳得很快,眼皮更是跳得厉害,心也悬在了嗓子眼。
直到看着轮胎的气慢慢地漏光,轮胎慢慢地瘪下去,她才松了一口气。
结果,她转过身就看到一个人,差点让她倒吸一口气吓死,脸上的笑容都来不及收回去。
江寒汀表情冷淡地站立着,他明明是一个长相敦厚的胖子,看她的眼神却带着冰冷意味,一双黑眸浮冰沉沉。
他略带讥讽地看着蹲在他的自行车前傻笑的林羡余。
林羡余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解释:“不是……我这个……”她说不出口了,因为轮胎真的是她扎破的。
她眨了眨眼睛,顶着江寒汀冰冷的眼神,脸有些红,心想要不表白算了,顺便载男神回家。
她咬着下唇,有些不自在,眼神乱瞟,深吸一口气,就想要表白。她支支吾吾地说:“那个……那个……江寒汀,你听我说啊,我……我喜……”
只可惜,她还没表白,自行车棚里突然多了很多人,有人在跟林羡余打招呼,有人在嘲笑江寒汀。
“班长,你和胖子在这里做什么?”
“哇!班长扎破了胖子的自行车轮胎啊!”
“干得好,我就说班长很讨厌胖子吧!”
梦中的林羡余拼命摇头,欲哭无泪,她想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为什么同学来得越来越多,还都挤在她和江寒汀之间?
江寒汀的脸色越发黑了。
而林羡余的气势也越发弱了,她总觉得江寒汀已经气得要动手打她。她嗫嚅了几下嘴唇,没有解释,反倒补充了一句:“江寒汀,咱们是同学,老师说了,不能打同学的,所以你不能打我。”
几个同学听到这句话,纷纷皱起了眉头,一把冲过来拉走林羡余,还瞪了江寒汀一眼:“胖子脾气还这么大啊!”然后他们转头就对林羡余好声好气道,“羡余,不用理他,我们去打排球吧,老师把今天这节课改成了自由活动课。”
等等,男神,你听我解释,我是想载你回家,不是想要欺负你啊!
林羡余还梦到了初中时,她要跟江寒汀告白的场景,梦境是真是假,她已经分不清了。
那是初二下学期,学校组织去春游,去的是郊区的一个农家乐庄园。
夜晚,还有一个简单的联欢晚会。
林羡余多才多艺,虽然学艺不精,但也在老师的邀请下,上台给同学们跳了一支舞蹈。
江寒汀坐在班级队伍的最后,只懒散地抬了一下眼皮,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江寒汀的耳畔是青春期男生闹哄哄的声音,他们哇哇地叫着什么“女神”,什么“美女”。
江寒汀勾了勾唇,完全无法把“女神”和“美女”这两个词汇安在林羡余的头上。
结果,林羡余跳完舞,就兴冲冲地从舞台上跑到了他身边。
“江寒汀,你刚刚看到我跳舞了吗?”
“没有。”
“我跳得好看吗?”
“没看。”
“我觉得你肯定觉得我跳得好看。”
“我没看。”
“你肯定和他们一样,觉得我跳得最好!”
江寒汀终于稍稍抬起了眼皮,抿唇,清俊的眉宇间有了一些不耐烦。他冷淡地反问:“他们是谁?我说了没看,也不想看,你怎么这么烦?”
空气安静了几秒。
林羡余不说话了,漆黑的眼眸盯了江寒汀好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一般:“江寒汀,你是不是害羞了啊?我妈妈说,青春期的男孩子对喜欢的女孩子就会恶语相向。”
江寒汀侧过头,继续看手里的书,冷声嗤笑:“你真会想。”
然后林羡余真的安静了好久。
江寒汀下意识地抬头看,他胖子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心,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将手放在口袋里,捏着一包糖,是林羡余上次说她喜欢的那种口味,正好他在家里看到了,就带来了。
他还在犹豫,下一秒,他就听到有人在叫林羡余的名字。
林羡余立马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蹦了起来,声音清脆,像泉水一般很是动听:“傅谨!哇,你来看我了,我好爱你啊!你带什么东西来了吗?我刚刚饿得都没力气说话了。”
傅谨是林羡余的竹马。
江寒汀回头,看到林羡余眉眼弯弯地从傅谨的手里接过了糖果、饼干和牛奶。
傅谨眼睫微垂,唇畔有笑意,笑容很浅,清瘦挺拔。少年站在暖黄的灯光下,揉了揉林羡余的脑袋。
不知道林羡余说了一句什么,他忽然低头吸了一口她手里的牛奶,她一怔,因为被抢了吃的,反应过来后,立马追着他跑了出去。
少男和少女的身影交叠着。
江寒汀冷冷一笑,抿着薄唇,面无表情地把糖果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旁边的同学看到后急了:“胖子,你不吃糖给我啊!别扔啊!”
直到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林羡余才回来。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坐在江寒汀旁边,还在哼着歌,细细小小的声音很好听,但一下就惹恼了心情本来就不好的胖子。
他懒得理林羡余,站起来,直接走了出去。
林羡余时时刻刻注意着江寒汀,立马就跟了上去,在他的身后叽叽喳喳:“江寒汀同学,你去哪里啊?”
江寒汀不耐烦道:“我没去哪儿,你别跟着。”
“哦。”她随口应着,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还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的手背在身后,轻轻地晃啊晃的。
郊区的夜色很美,星辰很亮,天空如同洒满碎钻的黑绒布。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林羡余似乎有些激动,眨着眼睛问:“江寒汀,你说跟人告白,是直接告白好,还是委婉告白好呢?”
江寒汀皱起眉心,脸色冰冷。
她要跟傅谨告白?
他冷笑,然后讥讽地扬起嘴角:“有什么区别?”
“有啊。”她玩着自己的手指,语气羞涩,“有人喜欢直接告白,有人喜欢委婉告白,说不定我就成功了呢。”
“呵呵,是你的话,两种都不会成功。”
她气鼓鼓的,不高兴:“你也会拒绝我?”
江寒汀停下脚步,冷声道:“也?不是也,是肯定会。”
林羡余不高兴了,推了一下面前的胖子,说:“我不相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江胖子底盘稳,不动如山,只是胸口被她推搡得有些疼。
他语气恶劣,故意大声重复了一遍:“不愿意。”
林羡余又推了他一把,大吼:“你乱讲!”她恼羞成怒,“你现在不愿意,不代表你以后不愿意!”
“以后我也不愿意。”
“那你还有下辈子!”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多少辈子我都不愿意。”
江寒汀回答得太无情了,林羡余又生气又委屈。她虽然力气大,但内心还是很少女的,她委屈的时候,眼圈就泛红了。
偏偏江寒汀面无表情。
林羡余气得不行,心一横,用了自己天生的神力,毫不留情地推倒了江寒汀。她放下狠话:“那你给我小心点!咱们走着瞧!”
摔得惨烈的江寒汀还没哭,她就“呜呜”地哭泣起来,眼圈很红,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掉。
她似乎很委屈,看到江寒汀冷漠地爬起来要走,干脆蹲着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用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看他,就像一个孩子,就是专门哭给他看的。
江寒汀倔强地站着,冷冷地俯视着她,心却有些软了,因为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委屈。
只可惜,他这样的心软只维持到老师闻声跑来的时候。
老师看到林羡余蹲着大哭的模样就心疼,不分青红皂白地冲着江寒汀大吼:“江寒汀,你怎么把班长欺负哭了,你把她推倒了?你不能仗着体形大,就推人家小姑娘啊。”
江寒汀:“……”
林羡余像是陷入了记忆的长河中,皱了皱眉,似乎要挣扎着醒来,下一秒,却又进入下一个梦中。
初二第一学期的期中考刚刚结束,她就感冒发烧了。因为她想见到江寒汀,所以还是坚强地跟爸爸表明自己很喜欢学习。她在她哥哥看傻瓜一样的眼神中,兴高采烈地去上学了。
中午,教室里几乎空荡荡的,同学们都去吃饭了。
江寒汀一般自己带饭,就在教室里用餐。他瞥了一眼趴在桌子上不去吃饭的林羡余,然后收回了视线,专心吃饭。
过了一会儿,他就听到林羡余虚弱的声音,还有不停的咳嗽声。
她说:“江寒汀,我好像不舒服,你能送我去医务室吗?”她咳得撕心裂肺。
江寒汀皱眉,林羡余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他吃不下去饭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冷着声音说:“走吧。”
林羡余得寸进尺,想起了前几天看的小说:“江大哥,我头晕,走不动,你能背我去吗?”
江寒汀眼里平静无波,想也不想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理她,开始吃饭。
林羡余很识相:“好吧,那你陪我去吧,我自己走。”
结果,下楼梯的时候,她真的昏昏沉沉的,全身发烫,腿一软,差点摔倒。
江寒汀不得已背着她去了医务室。
她分明已经有些迷糊了,却还是不安分地在他背上勾勒着什么,他想起她的手,又想起了那个无法言说的羞耻的梦。
他后背一麻,起了鸡皮疙瘩,被自己羞耻到,想也不想就扔下了林羡余。
幸好已经到了医务室,护士姐姐帮忙扶住了林羡余。
林羡余是真的病得挺重,烧到了三十九度,全身软软的,没有力气,皮肤滚烫得吓人,但她的精神还是很好的。
江寒汀听完护士的话,就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让班主任通知林羡余的家里人。
他打完电话,走进了医务室。正在打点滴的林羡余看到他眼睛很亮,笑嘻嘻的。
护士姐姐正在写病历:“林羡余?上一次你不是还跟你的小男友一起来的,今天是你的同学送你来的啊?小男友去哪里了?”
林羡余的红唇微微动着,似乎要说什么,结果在看到江寒汀后,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羞涩:“哎呀,不是啦。”
护士说的小男友应该是比他们大一届的一个学长,傅谨,林羡余的小竹马。
江寒汀漆黑的眼里浮冰沉沉。
他面色冷淡,语气更淡:“哦,我走了,老师已经通知你爸妈了。”
林羡余有些急,嘴唇因为发烧显得格外嫣红,她求着他:“哎,你别走啊。”
江寒汀的背影显得异常绝情,林羡余一着急,针头就动了,透明的输液管里有些回血,扎针的地方也肿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眼睛就起了雾气。她鼓着脸,语气里有生气、有委屈,也有害怕。她咳得厉害,默默地就流泪了。
江寒汀转过身,就看到她泪眼蒙眬。
护士也有点生气,说:“这个男同学,人家女孩子叫你别走呢,你就等一会儿吧。”她给林羡余整理好了针头,叮嘱她,“这下你可别乱动了。”
江寒汀坐在了林羡余的旁边。
江寒汀心情差了,林羡余心情好了,她一高兴就想哼歌,歌声伴着咳嗽声,他听得心烦。
江寒汀侧过头,拧眉道:“你别唱了,这样容易咳嗽。”
林羡余眨眨眼睛,说道:“可是,你不觉得一边咳嗽一边唱歌,这样的歌声很好听吗?”
“不觉得。”江寒汀无情地说。
林羡余脸皮厚,毫不在意:“哦,那我多唱几句,你就会觉得好听了。”
江寒汀危险地眯了一下眼睛,突然靠近林羡余。
林羡余被他小小地吓了一下。
他怎么用这张胖脸做霸道总裁的样子啊?
江寒汀没在意林羡余在想什么,幽深漆黑的眼睛里有着细碎的光,清晰地映出林羡余小小的身影。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林羡余的心跳有些快,脸有点红,耳朵也泛起漂亮的红色。
按照小说的剧情,这样的氛围就要告白或者亲亲了。
江寒汀笑得很温柔,语气很轻,离林羡余很近,带了一点神秘的口吻。
“你知道吗,我以前也认识一个人,她就是像你这么咳……唉,她以为自己只是普通感冒,还特别开心地唱歌。”
林羡余眨眨眼,耳朵有些痒。
“后来她……唉,不说了。”
“啊?”林羡余的心悬了起来,又克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她怎么了?是不是死了?难道我也得了肺炎?肺癌?”林羡余因为紧张,一张小脸有些泛白。
江寒汀不说话了。
林羡余说:“你快告诉我结局,不然我会做噩梦的。”
江寒汀:“……”
说真的,江寒汀还没见过像林羡余这么蠢的人。
林羡余把屁股往他那边挪了挪,可怜兮兮地求着他:“你就告诉我呗,告诉我呗,告诉我呗,告诉我呗!”
“好不好?”
“好不好?”
……
她真是一个烦人精,跟复读机一样。
江寒汀却笑了,在简陋的、四周都是白色的医护室里笑出声,他很久没有这样笑了,如暮色中潮水涌动,如夜色里繁星闪现。
自从他出了事,在重症监护室躺了那么久,再变成现在的体形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轻松地笑了。
窗外的阳光从镂空的薄纱窗帘里洒落进来,他脸上的光影或明或暗。
梦境快速变换着,她记不清她为什么和江胖子吵架了,只记得他们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说话。以前她每次上学都会故意骑车路过江寒汀家楼下,后来也改了路线。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晚,她的亲生父亲又来家里闹了。
她的哥哥故意装出恶狠狠的模样,警告她必须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
但客厅里的吵闹声还是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她心惊胆战地听着外面的打砸声,她得承认,她是一个懦夫,很害怕她会被送还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渐渐没了,爸爸、妈妈、哥哥还有那个人都不在客厅里了。
客厅里明明开着刺眼的灯,她感受到的却是无尽的黑暗。她有些害怕,打开了门,却也不知道她能去哪里。她骑着自行车,穿梭在B城的大街小巷,不知不觉就到了江寒汀家楼下。
她拿出手机,给江寒汀打了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是江寒汀的妈妈接的,林羡余立马就挂断了。她想,她就打最后一遍。
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江寒汀淡淡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喂,你是?”
林羡余的眼眶有些红,她只想找一个人说话。
她说:“是我,林羡余。”
电话那头的人又不说话了。
一瞬间,电话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江胖子,你来找我,好不好?”
江寒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在哪里?”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慌乱,迟疑地问,“你是不是在哭?”
林羡余突然又不想说了,她挂断电话,抹了一下控制不住流出来的眼泪,重新踩着自行车溜达。
风吹来,她哭红的眼睛干涩得发疼。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家楼下。她锁上了自行车,控制不住地蹲在自行车旁抽泣。
他不知道哭泣了多久,然后一双踩着拖鞋的脚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双脚的主人是一个胖子,他用力地喘着粗气,气喘吁吁的,那双黑眸里全是不耐烦的火气,像是随时要骂人。
林羡余却一下站了起来,扑进来人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任他怎么挣扎都不肯放开。
她一边哭一边笑,如同得了癔症般,只会叫他的名字:“江寒汀……呜呜,江寒汀……”
她哭了好久,江寒汀最后也放弃了挣扎,默默地陪了她好久。
等她哭够了,两人骑车跑去了麦当劳。她点了一堆东西,却发现自己没带钱,江寒汀也没钱,但他豪气地拿出了一张卡。
林羡余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缠着他把卡借她看看,她羡慕地说:“你竟然有卡啊!你这么小就有卡啊,好厉害。”
她不想说自己为什么哭,江寒汀也没问。
回去的路上,温度越来越低,江寒汀似乎是匆匆跑出来的,衣服穿得比较少,她却穿得严严实实。
她侧头问他:“江寒汀,你冷吗?”
江寒汀踩着自行车直直地往前行驶,装酷道:“不冷。”
车子又骑了一会儿,林羡余又问:“你冷吗?”
“不冷。”
“你真的不冷啊?”
“不冷。”
自行车在她家楼下停下,林羡余把自己的红围巾摘了下来,又问了一次:“江寒汀,你冷吗?”
“不冷。”
她生气:“你就不能冷一次吗?”然后,她不由分说地使用暴力,把红围巾裹在他的脖子上,“不冷也要围。”
江寒汀拧着眉头,紧抿薄唇,即便满脸不高兴,也没有摘下这条围巾,反倒不自觉地围紧了几分。
林羡余的心情又好起来了,她得寸进尺:“江寒汀,以后我要是再哭,可不可以还去找你?哎,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啊?你刚刚气喘吁吁,是不是找我找了好久啊?胖子,你对我真好……呜呜呜,我太感动了!我以后会更爱你的!”她絮絮叨叨了很久,江寒汀都没说话。
直到她要上楼了,他才说:“可以。”
这一句回答莫名其妙,林羡余却一瞬间明白过来,年少的她,听到自己心脏迅速跳动的声音,她才哭过的眼睛又红了。
——以后我要是再哭,可不可以还去找你?
——可以。
没有一个女孩可以抵抗少年这样的温柔。
有时候,梦很神奇,当一个人入梦之后,与梦境相关的另一个人也会入梦。
江寒汀一直知道林羡余是谁,毕竟他又不像她,她从初中到现在,样子就没有多大变化。他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点点奇怪的心思,不想主动告诉她,他就是当年的胖子。他内心却不自觉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希望她能够认出他,甚至前一段时间,他还主动要求他妈妈就算认出她,也要装作不认识。
只可惜,不管是大学的相遇,还是去年的相亲,林羡余还是没认出他是谁,或许,她早就忘记当年的胖子了。
江寒汀梦到的是初二那年,他转学到了林羡余所在的班级。
初二那年,其实他生了病,吃药又吃成了那样的体形,他有点自暴自弃,经常一生病就不去学校。
那天他身体不舒服,陪他来休养的妈妈也同意他不去学校。
他却没有想到,放学的时候,作为班长的林羡余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家里。
他妈妈跟他说有同学来看他了。
江寒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林羡余脸红红的,有些气喘吁吁地背着书包,怀里还抱了一个圆圆的大西瓜。
她的动作很蠢,却一点都不影响少女亭亭玉立、婀娜青春的体态。
她看到他,眼睛一亮,格外真诚却又磕磕绊绊地说:“江……江同学,我代表班级来看你了。”
江寒汀面无表情。
老师知道他的情况,家里也打过招呼了,老师不会来看他,同学们更是恨不得他永远不用去上学吧。
他不知道林羡余又要玩什么把戏。
他妈妈怕他没朋友,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学习成绩好、看起来很乖又漂亮的林羡余,当即热情得很,亲切地问东问西。
最后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林羡余一张脸越来越红,连看江寒汀的眼神都在闪躲。
江寒汀心里不耐烦,皱眉:“妈,好了,让她回去吧。”
他妈妈笑着对林羡余说:“寒汀性格不好,你不要跟他计较,你不是带了西瓜来吗?我们一起吃掉好不好?”
他妈妈正要去拿刀,林羡余兴致勃勃地说:“阿姨,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徒手劈开西瓜啊?”
他的妈妈眨了眨眼睛。
江寒汀也抬起了眼。
然后,两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林羡余立起手掌,一掌下去,西瓜就应声开了。
他妈妈的脑回路也不是正常的,她回过神,还开心地给林羡余鼓起了掌:“哇,羡余,你真棒,你小时候是不是都没被欺负过啊?”
“对啊,阿姨,你知道吗?以前小学有男生和我打架,他们最后都被我打哭了。”林羡余还看了一眼江寒汀,立马保证,“不过阿姨,我现在上初中了,不打人了,我不会打哭江寒汀的,他虽然看起来弱弱的,但我相信他很有力气啦。”她说着,用手掌拍了一下正在一旁无辜地吃着西瓜的他。
江寒汀被她一掌拍得呛了好几口口水。
虚弱的少年胖子江寒汀膝盖中了好几枪,脸色黑得仿佛能滴下墨来。他连西瓜也不吃了,“啪”的一声,冷冷地放下了西瓜。
梦中的瓜“啪”的一下,又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画面一转。
又是一节自由活动课,这种课对于江寒汀来说,几乎都和林羡余有关,而且对他造成的伤害都是噩梦级别的。
那天,他的自行车被林羡余恶意地放了气。快要下课的时候,林羡余提前从大部队里溜了出来,推着她的粉粉自行车,咬着下唇,一双漂亮的眼眸湿漉漉地看着他,一副满脸委屈的模样。
“江寒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寒汀扯了扯嘴角,他要是信她,那他就是脑子有病。他想离开,她却堵在了他的面前。
她站了许久,也不说话,一张脸粉嫩粉嫩的,眼神仿佛能勾人,带着羞涩,她叫他:“寒汀。”
江寒汀被她亲切的称呼弄得浑身不自在,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平静地道:“叫我全名。”
“哦。”她很听话,“江寒汀,我……我载你回家好不好?”
江寒汀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忘记了林羡余有多么恶劣,一时脑热就答应了。
林羡余的自行车质量还是不错的,他这么大的体形坐在她的后座上,轮胎瘪了瘪,最终还是没有爆胎。
林羡余力气很大倒是真的,她吭哧吭哧就带动了体重一百八十斤的他。
她带着江寒汀在洒满阳光的林荫小道间穿梭,声音清脆得像林间的小鸟:“江寒汀,我骑车很厉害的,以前我载过我爸爸呢!他和你一样胖呢。”
胖,江寒汀觉得胸口被箭插得有些疼。
穿过林荫小道,就是操场,班上的同学们纷纷往自行车棚走来,看到这两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林羡余倒是很开心,挥挥手,朝着大家笑得眼睛弯弯,漂亮的眼睛就像迷人的小月牙。
结果她刚松开一只手,自行车就失衡了,她左摇右摆,江寒汀又太重,自行车有些头重脚轻了。
结果,他们俩连人带车摔进了林荫小道的绿化带里。
鼻青脸肿的只有江寒汀。
他的体形肿大,不好控制身体,摔下去,“啪”的一声,惊起了林中飞鸟,声音之大,连自己都不忍听。
林羡余身手矫健,在绿化带里滚了一下,就爬起来了。
他都还没哭,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林羡余却哭了,她的眼睛红得像一只小兔子,卷翘的长睫毛上挂了晶莹的泪珠,鼻头也有些红。
“江……江寒汀,你……你流血了。”
江寒汀这才感觉到额头上有什么缓缓地流下来,他冷静地拧眉,拿出手机拨打了医院的电话。
林羡余却忽然当着全班人的面,背起了他:“我带你去校医院。”
他胖,她又不会背人,他的挣扎全被无视了。
一路上,她很累,他更是疼。
江寒汀从那时候就决定了,以后再理林羡余,他就不姓江了。
大约是梦中摔得太疼了,江寒汀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才意识到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少年的梦,一个少年瑰丽的美梦。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别过脸,垂下眼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孩,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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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容轻笑一声,“你?你作为一个高危行业的预备役,连养自己都够勉强吧?我还指望得上你?我当年在这里读过一段时间研究生,你不记得了?”
钟祯转头看了丛容一眼,总觉得她好像从踏上这座城市就有点不一样,试探着问了一句:“表姐啊,说真的,当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读研究生啊?”
“我?”丛容歪了歪头,很认真地想了想,“咱们家的人都是学法律的,这你知道的吧?我对学法律呢,倒没什么抵触,可我受不了的是……从我学专业课开始就满眼的熟人。大二那年专业课老师是小姑姑,也就是你妈。大三那年更了不得了,一头栽进了小叔叔和小姨妈的手里。好不容易逃离了他俩的魔爪,大四那年又掉进了我亲妈的坑里,毕业论文上的指导老师写着你妈的名字,你不觉得别扭吗?学校里偶尔请了前辈来办讲座,就会看到我爸或者你爸,要么就是某个叔叔伯伯,连教科书都是我爷爷你外公编的。我不想以后做了律师开庭的时候,是这种场景:爸爸,您看我跟我二大爷辩了半天,快点宣判吧?还有啊,连我的头发都不能自己做主剪成短发,我觉得我再不跳出这个圈去,这辈子都会被困在里面了。”
“哈哈哈哈,”钟祯听完笑完之后忽然皱起眉,仔细琢磨了半天,又踌躇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当初你怂恿我偷偷报医学院,这根本就是你的探路石吧?”
丛容鄙视了他一下,“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晚了?”
钟祯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表姐,你太黑了!”
丛容弯起食指敲了敲面前的中控面板,“你这种既得利益者,好意思说这话吗?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根本就是你,好吗?当初是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跟我说,宁愿去死也不要学法律?你夙愿达成,难道不应该谢谢我吗?”
钟祯自知和律师吵架不是明智之举,立刻举白旗投降,开始碎碎念:“我早就谢过了……再说了,当年东窗事发,我也没有供出你是帮凶。怪不得呢,当年我报医学院的事情才平息,你就打包行李来这里读研究生了!你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丛容点头承认,“是啊,我早有预谋,那个时候我偷偷参加了研究生考试,偷偷复试,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却不敢说,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里,对革命没有成功的把握,恰好你又来烦我。于是我就……牺牲了你一下,就算革命失败,你顶多就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学法律,又没什么损失。”
钟祯被她忽悠得晕头转向,索性不再提,又问起:“那你在这里读书读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跑到国外去了?”
丛容的气焰一下子低了下去,摸摸鼻尖,瓮声瓮气地开口:“哦,因为这里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那现在为什么又回来?”
丛容又摸摸鼻尖,“因为我发现了比那件事更更可怕的事。”
钟祯听得一头雾水,丛容却惆怅了。
那一年她处心积虑地背着家里考到这里读研究生,继而认识了同系的师兄林辰。林辰这个人有颜有度有才有品,是个天生自带光环的人,对她这个师妹更是照顾有加。
其实她和林辰算不得师兄妹,按理说她和林辰是差着辈分的。林辰的导师是业界泰斗,林辰是他的关门弟子,而她的导师是该泰斗的学生,按理说她该叫林辰一声小师叔,只不过这么叫实在是太别扭,所以他们都胡乱叫林辰一声师兄。
那个时候正在风靡一个多人对战游戏,很少有女生喜欢,而她偏偏感兴趣,很快就被林辰拉进了一个游戏群,除了系里认识的男生,还有一个,据说是林辰的朋友,叫温少卿,人在国外,打得很好。
进了游戏加了好友,丛容这才知道温少卿是谁,或者该说,原来那个人叫温少卿。
丛容第一次知道温少卿这个人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叫温少卿。那个时候她在读本科,这个游戏刚刚开始流行,她带着自己的小表弟钟祯花了大把的时间在上面,玩儿的时间久了,总会遇到有意思的人或事,在丛容看来,那个人“亦敌亦友”。
丛容自恃在游戏方面颇有天赋,遇上温少卿的那段时间,她状态极佳,正处在口是心非的独孤求败阶段,于是真的出现了那么个人让她“心想事成”。
和温少卿的那场团战是她那段时间第一次输,却输得心服口服。
游戏里的人那么多,多半都是“露水姻缘”,今天和你组队,明天和他组队,能不能再遇上完全看缘分。
可事实证明,两个人孽缘颇深。
丛容本没放在心上,可每当她觉得再也不会遇到他时,他就会和她出现在一个房间里,时不时地再遇上就让她心底产生了一抹微妙的情愫。
那个人是真的打得很好,技术和策略都高人一筹,团战时和什么人都能配合得很好,走位又是少见的“风骚”。这个游戏是队友还是对手全看系统自由匹配,他们做对手的时间多,做对手的时候让人恨得牙痒痒,做队友的时候又有一种安心的可靠感。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他竟然在游戏论坛里发了几个视频解说的帖子,声音很谨慎地经过了变声处理,大多是实时视频,一边打游戏一边解说,颇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她没事的时候便会翻出来看看,看得多了连钟祯这个粗神经生物都察觉到了异常,顺便帮她注意起那个人。
“表姐,表姐,那个人又出解说视频了!你看没看到?”
“地址发给我。还有,你要高考了,再被我发现上线玩游戏,我就把你的号删掉。”
“不要!表姐,我高考之前不会再登了,你千万别删号!”
钟祯参加高考那年,她正处心积虑地背着家里考研究生,于是那一年,她也基本没怎么碰那个游戏,对于游戏里那个“亦敌亦友”的人也渐渐淡忘了。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逢,她还知道了他的名字。
那局他们依旧是对手,眼熟的ID,熟悉的套路,丛容觉得心里那抹随着时间渐渐淡忘的微妙情愫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那局游戏结束的时候,温少卿忽然问她:“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在游戏里?”
丛容没想到他会那么敏感,很快回复:“没有。”
确实没有,他们第一次团战她恰好用的是钟祯的账号,盯上了他之后,为防止暴露,她更是每次都用钟祯的号,只看ID他不该认出自己,除非……他也曾注意过她?所以记得她的操作?
有了共同战斗的革命友谊,很快便熟络起来,大家在群里混熟之后,便对只见其名不闻其声的温少卿越发感兴趣,偏偏温少卿时不时冒出来的几句话又让他们愕然。
有人约他晚上一起玩,他会回答:“今晚答应了老板去看场子,玩不了了。”
玩到一半忽然下线,回复一句:“紧急情况,老板喊我去给人开瓢。”
别人问他在干什么,他过了一会儿回复:“在洗衣服,今天干活的时候溅上血了。”
别人夸他技术好,他会告诉别人:“可能跟职业有关系吧,手指比较灵活,平时拿刀的时候练出来的。”
温少卿不在的时候,众人纷纷缠着林辰问:“这个高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偏偏林辰又笑而不语,众人的脑洞更是大到女娲石都补不了了。
久而久之,丛容也生了疑虑,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也免不了试探着去问林辰:“那个温少卿,不会真的像他们说的,是国外黑社会的吧?”
其实她倒不会歧视,律师这个职业,本来就是游走在正邪之间,认识的人复杂一些也没什么。
林辰的回答却很暧昧,“你觉得呢?”
丛容觉得无趣,索性就不再问了。
直到那年她见到了真人。
丛容是学法律的,学法律的人大多冷静理智,所以在她心中,游戏就是游戏,和现实是隔着次元壁的,可她没想过会见到温少卿的真身,这件事还是要感谢林辰。
丛容没有问过林辰,如果当时的他能预见后来发生的事情,还会不会介绍她和温少卿认识。
她第一次见到温少卿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花开满城,阳光和风都温柔相待,白云懒懒地浮在头顶,那个人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林辰叫了大家去他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里聚餐,恰好那天她有课,她是下了课后急急忙忙赶过去的。
在林辰家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旁边站了个男生,清清爽爽的白衣灰裤,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里拎了几袋和他不怎么搭的食材,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整个人悠闲恣意。
学法律时间久了,丛容为了训练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对周围的事物保持敏感度,久而久之便沾上了职业病,细节控。
她假装无聊地来回走了几步,最后不动声色地停在男生的斜后方,然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他微微垂眸盯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那个数字许久没有动,他也不见焦躁,拎着袋子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圆润饱满。手机铃响,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接起来。
“买好了,在楼下等电梯,马上上去。”
声线低沉有磁性,又微微带了点温柔细腻。丛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那张侧脸和声音倒是蛮配的。皮肤白皙,五官深邃大气,轮廓却又是难得柔和,看不到眉眼,只能看到光线从他细密的睫毛间穿过,留下淡淡的阴影。
电梯门很快打开,他率先往前迈了一步,然后伸手虚拦在电梯门上,微微侧身转头向丛容看过来。
丛容这才看到他的正脸,眉眼生得极好,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很少有男人长成这样,干干净净的模样,却意外地……勾人。
丛容半晌没动,他便示意她先进电梯。丛容愣了一下很快迈进电梯,按下了楼层。
那个男生跟进来后,看了一眼,却没去按楼层。丛容忍不住看他一眼,又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同一层吗?
丛容从电梯里走出来便知道身后一直跟着个人,她停在某户门前,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怎么买个菜那么久啊?”林辰一打开门便开始抱怨,看到丛容后又顿住,笑着解释,“……我不是说你。”
丛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男生,不是说她,那便是说他喽?
等两人进了屋,林辰当着众人的面笑嘻嘻地搭着那人的肩膀介绍道:“温少卿,我多年的兄弟。”
众人唏嘘。
他就是温少卿啊……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温少卿啊,认识那么久终于见到活的了……
一直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原来温少卿长这样啊,在游戏里那么凶残彪悍的温少卿啊,这视觉冲击也太大了!
丛容也忍不住细细地打量着他,这个男人清俊儒雅,怎么看都不像是黑社会啊?
林辰看到众人精彩的表情后又憋着笑补充了一句:“学医的,本科也是在咱们学校读的,现在在国外念书。不过你们别说,他们那行和黑社会还真挺像的,都是高风险行业。”
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医学生。这样一切都对得上了,看场子大概是去医院吧,开瓢大概是脑科手术吧,沾到血也对得上了,拿刀对医学生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温少卿面对众人的唏嘘,和林辰对视一眼后挑着唇角笑了一下,丛容却敏锐地读出了他眼底的那抹腹黑。
后来一群人在客厅聊天,温少卿在厨房准备午餐。
丛容作为全场唯一的女性,象征性地站在厨房门口打下手,顺带继续观察温少卿。
在国外待过的人都是厨艺高手,他动作娴熟,尤其刀法特别好。
丛容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不愧是职业屠夫啊……
只是围在“职业屠夫”身前的那条粉蓝色的围裙……当真是和他……相得益彰啊……
很快几道菜便上桌了,很简单的几个菜,没有那些花哨的噱头,却好吃到让众人哄抢一空。
众人在客厅继续哄抢饭后水果,丛容却悄悄站到厨房外,看着和她隔了一层玻璃门的男人。白衬衫的袖子干净整洁地挽起,露出精壮的手臂,洗好碗筷之后,又开始擦拭灶台上的油点。
整个过程认真到心无旁骛,丛容不知道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为什么可以静下心来做这么不起眼的小事。
微风从厨房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微微掀起了她和他的衣角。
他擦了多久,丛容就看了多久,后来他洗了手,摘了围裙,整齐地叠好放到一旁,一边放下衣袖,一边抬头向她看过来,然后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
“丛容,我们见过,在游戏里。”
他说得笃定。
丛容立刻心里一紧,她觉得温少卿一定在刚才的菜里下了蛊,不然相识不过数月,第一次见面的人,怎会让她生出欢喜?
他眼里有笑,笑里有暖,暖里有春风,她在风里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那一天在丛容的记忆深处就定格在那个笑容上,那个笑容太动人,以至于不久之后林辰很委婉地跟她表白时,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说她不喜欢律师。
“那你喜欢什么?”林辰问得直白。
她记得她的答案是,她喜欢医生。
这世上的医生何其多,可林辰一下子就明白了。
可笑的是,当时温少卿早就回了国外继续求学,她和温少卿只见过那么一面,除了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连句正经的交流都没有,就算是在游戏里,也多半是对立方,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说出……喜欢?
兄弟和女人自古以来就是一盆狗血,于是温少卿同学就这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表白,继而无辜地和林辰生了嫌隙。
丛容自知罪孽深重,研究生还没念完便争取了交流生的名额逃去了国外,唯恐知道真相的温少卿回国兴师问罪。
她只知道,他跟林辰关系很好,游戏里亲密无间的默契配合不是一般的朋友会有的,还有林辰那句“我多年的好兄弟”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好在并没有人找她兴师问罪,这些年她甚至不敢和林辰联系,她也不敢去了解那件事的后续发展。
可她在国外这几年,脑子里依旧时不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温少卿的情景,那个带着书卷气又微微腹黑的男人,想起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天,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那天阳光的味道。
春林花多媚,春阳意多暖,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丛容知道,那一天的春风吹开的不只是她的衣角,还有她的心。
暖日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钟祯等了半天丛容都没再开口,他在等绿灯的空隙转头看过去,“表姐?”
丛容猛然回神,状似很认真地打量着这辆车,“这车不错,问谁借的?”
钟祯立刻眉开眼笑,“不错吧?我也喜欢,我老板的!”
钟祯在读医学院的研究生,丛容想着能带研究生的怎么着也不年轻了吧?
“怎么现在的老年人喜欢这种风格的车?”
钟祯一听就急了,“不是老年人!是很年轻的教授哟!比你大不了几岁吧,又年轻又帅,专业功底又厉害,刀法特别棒!最最关键的是有人格魅力!他是在北美念的医学院。表姐,你知道吗,北美的医学院是最难考的!”
丛容听了又是一愣,恰好她也认识一个人,也曾考进过北美某所最好的高校那个号称最难考的专业。
钟祯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表姐?表姐!你在想什么?”
丛容回神,“哦,我在想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愿意收你做学生?”
钟祯立刻跳脚,“表姐!”
“哈哈,开玩笑的。”丛容立刻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其实我在想……你到底何德何能,可以考得上这种人的研究生?”
“……”钟祯决定这一路上都不要和这个表姐说话了。
丛容笑着看了看气鼓鼓的钟祯,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才转头去看窗外。
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子终于安静了,她绝对不是故意伤害他的,只是想让他安静下来,因为她忽然觉得心慌。
那一瞬间,钟祯说起那个教授的瞬间,她居然想到了温少卿。如果温少卿努力一点,这个年纪做教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丛容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醒一醒头脑,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这话果然有道理啊!
只是那个时候的丛容不知道,温少卿身上的书卷气都是小时候调皮捣蛋被罚用毛笔抄写《本草纲目》《千金方》,又在一堆中药里泡出来的,还有什么雅人深致啊、温润谦和啊、温柔细腻啊,全部都是用来唬人的。
接下来的岁月里,她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