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情债、情人债
- 书名:
- 剑陨之劫
- 作者:
- 夜猫子先生
- 本章字数:
- 4101
- 更新时间:
- 2024-05-07 14:00:08
云霄之上白玉桥,不见尽头,横贯天涯海角。
廊桥之下清水河,飞流直下,勾连幽冥九霄。
姜不寒于桥上睁开双眸,凭栏远望,万里之外有云鹤齐飞,吓得他蹲在了地上。
“这是哪里,我难道是死了不成?孟丹枫呢?崔二叔呢?还有那陈瞎子爷孙二人。”
他挣扎起身,强忍着不要看向桥下,不知该向前还是向后。
左右为难之际,只觉得冷风袭来,紧接着便看见一道乌云伴随雷鼓阵阵盖顶而来,随着而来的,还有那铺天盖地,如遮天大网般细密的无数天雷,无数飞剑,显然是有备而来。
“向前还是向后?快想想办法!”
“快跳下去。”
一道伶俐嗓音自云中响起,姜不寒望了眼湍急的天河之水,又看了看无边无际的廊桥。
不知为何,他本能想要越过廊桥一路向前,可又无法对那道声音坐视不理。
眼见千百飞剑,万道雷霆奔至眼前,姜不寒心一横,直接翻身越过栏杆,直接涌入河水当中。
他回头看去,飞剑天雷将整座廊桥摧毁成残垣断壁,若是自己对那道声音有半分怀疑,自己早已被轰杀得魂飞魄散。
等他正要寻找那道声音之时,只觉得胸口一闷,沉入河水当中。
“胸。。胸口好闷。水。。水。”
“孙女哦,你要压死恩公了!”
陈瞎子那饱经沧桑的嗓音正焦急催促。
姜不寒缓缓睁开双眼,破瓦寒窑乃是自己再为熟悉不过的寒舍,只是身上盖着的却是一件极为厚实的狐裘大氅,以往寒冬腊月,冯吉就曾穿过。
他顺着大氅向下看去,便知道自己胸口发闷,做出那般奇怪的梦是何原因了。
陈瑶缓缓起身,一头碎发胡乱地披在脑后,睡眼惺忪,嘴角还有三分睡意未曾消散。
她看向姜不寒,先是一阵发愣,双耳发烫,霞飞双颊,捂着脸向外面跑去,边跑边嚷道
“丢死了人!丢死人了!”
陈瞎子走到姜不寒身边,二话没说,直接跪倒在他的面前,老泪纵横。
“我就这么一个孙女,若不是恩公冒死相救,老朽无言面对她那已然往生的父母啊。”
姜不寒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之词,可奈何实在是嘴笨,在脑子里想了半天,到最后也只蹦出来一句
“没事就好。”
比起这爷孙,他倒是更惦记那位少年剑神,皮肉之伤终究是小事,只是孟丹枫昏倒前的那道眼神,倒是让姜不寒颇为在意。
“哀莫大于心死,人活一世靠的就是这口心气,心气要是没了,人活着便和行尸走肉无异。”
他挣扎着站起身,却脚下一软,再次跪在地上,惹来门外之人的放声大笑。
“我还想着你小子皮糙肉厚,怎么打都打不死呢,原来也是血肉之躯啊。”
姜不寒不必抬头便知道来者何人,这石磨村能如此百无禁忌,口无遮拦的,也只有那位冯家大公子了。
冯吉穿着厚实衣物,轻摇羽扇,数九寒天,也就只有这位公子还能做到风度翩,他走上前,用扇子挑起姜不寒的下巴,略带玩笑道
“还是那股子愣头青劲,崔嵬三令五申要你别多管闲事,你非要趟这趟浑水,这下知道外面那群妖魔鬼怪都是什么路子了吧。”
冯吉一番挖苦,得来的却是姜不寒一句
“谢了,冯公子。”
他神色一愣,握紧了羽扇,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
“姜傻子,这次就这么算了,日后你可千万别再做蠢事了,你要是死了,本公子欺负谁去。”
冯吉大踏步离去,走了没几步便又折返回来,朝着姜不寒一伸手。
“把衣服还我!”
姜不寒将那件御寒效果甚佳的狐裘递还过去,就听见冯吉坏笑道
“门外那个小娘子长得颇为俊俏,你要是嘴笨不会说话,本公子可以代为传达。”
姜不寒嘴笨心不傻,他递过衣服,稍加力道,将冯吉推了个趔趄,回了两个字。
“不必!”
院门外,雪后初晴,常年忙于生计而奔波忙碌的姜不寒从不曾驻足欣赏这山间雪景,他走到陈瑶身旁,想要轻拍那姑娘肩膀,又觉得二人有些生分。
可眼见那姑娘正在啜泣,自己又急得抓耳挠腮。
“今天天气挺好的。”
那女子仍是哭泣
“你和你爷爷身体挺好的。”
那女子仍是哭泣
“这趟出行是准备去哪啊?”
那女子一听这话哭得更为凶悍,急得姜不寒更是少见的话多。
“陈瑶姑娘你不要再哭了,被街坊看到了,还不误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不轨之事,辱了你的清白,又毁了我的名声。我本身人就傻,再被冠上个登徒子的名号,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呆。”
此话一出,陈瑶反倒是被气笑了,姜不寒这才来得及看清这姑娘的样貌。
质朴的粗布麻衣下,面容甚是姣好,尤其是那双伶俐的眼眸,笑起来甚是可爱,长发由几根彩绳盘起,显得极为干练。
若不是这乱世之下,早早没了双亲,这姑娘也未尝不是个大家闺秀的美人坯子。
许是被姜不寒盯得有些久了,陈瑶的脸已然红到了耳根,她竭力不去看这位恩公,俯下身子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小女子陈瑶谢过恩公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为恩公当牛做马。”
姜不寒连忙摆手
“不碍事,不碍事,再者,救你的人还有位我的同村,他才是真正的侠肝义胆,要谢,你也应当谢他才是。”
说到这,陈瑶神色暗淡
“那位孟剑神自回村之后,便谢绝了一切造访,我倒是有心去致谢,奈何没有机会。”
姜不寒心思一沉,暗叫一声
“坏了”
孟丹枫修的是死门剑道,本身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此次和陈颂交战,孟丹枫绝招尽出未曾伤其分毫,对他剑心修行乃是大大的不利。
更何况,孟丹枫还是姜不寒叫过去帮忙的,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想到这,姜不寒有些焦急
“那个,陈姑娘若是伤情无碍,便可自行决定是去是留,我这边还有些急事要办,就不留姑娘了。”
姜不寒起身就要奔着那片紫竹林而去,若说寻孟丹枫,那里应是最好的去处。
陈瑶却拦住意欲离去的姜不寒,她一把抽下绑在发丝之上的三根彩绳,连带着彩绳上的那颗墨玉珠子一同缠在了他的小臂之上。
“恩公有事,我不便叨扰,我与爷爷江南寻亲,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与恩公再相见,这颗黑珠乃是母亲遗物,是我视若生命之物,交由恩公代为保管,日后有缘,凭彩绳玉珠相认,陈瑶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说完这一切,陈瑶起身返回屋子,姜不寒望其背影,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心弦某处被轻轻拨弄一下,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曲,不过很快便被门外传来的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杀气所掩盖。
他敏锐地扭过头去,只见急忙赶来的暮云霞正端着药箱,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手足无措。
“不。不寒哥。听说你出门遇险,我便连忙去讨了些药材过来。
不过,看来,你好像也没什么大碍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
暮云霞丢下药箱,转头就走,只留下左右为难的姜不寒如身处廊桥般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在寒风中独自凌乱。
去往紫竹林的路上,姜不寒虽伤口未愈,可仍是加快了脚步,一呼一吸之间,似有天地灵气涌入躯壳,这种感觉说不出的舒爽,只是当下,他还学不会如何熟练掌握。
“难道说,和修士一战后,我也有所收获?”
姜不寒再次举目远望,只觉得眼前诸景,相较之前有了些许不同,山仍是山,水仍是水,只是先前好似被轻纱遮蔽的眼眸愈发明亮起来。
村井旁边围了一群孩童,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急得直跳脚。
姜不寒凑了过去,这才发现正当中的孩子怀里抱着一只小牛犊,已是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四肢打战,看起来命不久矣。
小孩子急得嚎啕大哭,余下村童七嘴八舌,姑且讲清楚事由。
原是这小牛误吞了什么赃物,来到村井饮水时,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姜不寒见状想要帮这些孩童做些什么,可自己毕竟不是什么医官,家中也从未养过什么牛马牲畜,只能是跟着干着急。
他环顾四周,想找个懂点药理之人,可只找到了一个摆着四方桌,签筒内有三枚卦签,躲在避风角的糊涂道人。
姚禄?他能信得过么?
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姜不寒走到姚禄的卦摊,见到那位用破烂扇子挡住日头的卦师,还不等姜不寒开口,姚禄便先他一步伸出手指,比了个一。
姜不寒心领神会,他甚是心疼地掏出一枚铜钱,丢到破碗当中。
那只姚禄又伸出另一只手,又比了个一。
“过分了吧,姚道长。”
姚禄头不抬,眼不睁,只说了句
“还我葫芦。”
姜不寒这才想到,自打上次,二人月下对饮,这酒葫芦好像一直在自己身边,被自己霸占的时间有些久了,便连忙扯下递还回去。
“不太对啊?”
他晃了晃酒葫芦,感觉手感有些不对,怎么好像比之前还要沉上三分。
可正要进一步探查,却被姚禄直接一把抢了回去,痛饮一番后,这才老神在在地问道
“找道爷我,做什么事啊?”
姜不寒朝村井方向一指,姚禄只看了一眼,便给出了法子。
“好说,三斤凉水下肚,包它药到病除。”
说完这句话,姚禄便又是鼾声四起,醉死过去。
姜不寒将信将疑走到小牛边上,借来商贩水瓢一个,他一手按住肚子,一手舀起一瓢井水灌了下去。
井水顺流而下,姜不寒却有些意外,自己不但能听见流水奔涌,甚至还能看见那小牛筋骨脏器运转,万事万物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在那黄牛腹腔当中,有一团看不清形状的杂物,纠结在一起抱成个球,随着水流不断摇摆,应该就是这团东西惹到小牛止不住翻滚。
“时候差不多了。”
姜不寒见状,直接抓起小牛两条后腿,将其倒立起来,上下颠簸。
小牛发出凄惨叫声,嘴里止不住地吐出污秽之物,皆是些草料杂食,突然,那小牛不再叫喊,喉咙当中卡住一团杂物,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就要憋死。
姜不寒灵机一动,一拳锤在小牛腹部,借着这股力道,终于将那草球给打了出来。
小牛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喘粗气,好一会儿,这才恢复了神智,它缓缓站起身来,看向姜不寒,竟是主动垂下了头颅,向他鞠躬致谢。
万物皆有灵。
救下小牛,惹来孩童们一阵欢呼雀跃,姜不寒正要将牲畜放下离开。
却又嗅到了一丝臭味,那味道不是寻常腌臜之物传来,他寻着味道而去,才发现竟是由那团草球散发而来。
姜不寒俯身看向草球,惊讶发现草球当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不等他有所行动,草球当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速度之快,即便是有所长进的姜不寒也不曾看清。
只见到那张大嘴中不断吐露的獠牙,还有来不及看清长相的半张人脸,还有人面之后的半条尾巴。
“来不及了!”
姜不寒想要躲闪,可奈何自己伤病未愈,脚下无根。
眼见那怪物即将咬向自己面门,刹那间,两道金光同时涌现,先一道金光自其周身泛起,挡住那邪物的血盆大口,又一道金光奔至眼前,直插入那怪物面门后,一头扎进了远方后便不知所踪。
姜不寒转身看去,本应早已梦入九霄的姚禄,此刻正站在四方桌上,他瞪大双目,额角渗汗,上下喘着粗气,那件破烂道袍无风而起,猎猎作响,一同作响的还有桌上止不住摇晃的签筒,也只剩下两枚卦签。
姚禄回过神来,见姜不寒一脸凝重地看向自己。
“酒。酒喝多了,做噩梦了。”
他不等姜不寒前来质问,便大袖一挥,如同变戏法般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姜不寒,盯着先前那道金光飞去的方向,愣愣出神,不曾察觉小臂之上的那颗墨玉珠子好似亮了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