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望母石上的木头人

书名:
神木森林
作者:
吾乃鸦王
本章字数:
8172
更新时间:
2024-04-30 11:57:56

从尖刺大草原南部边缘地带的那面斜坡下去之后,阿碧斯、帕兰诺和波鲁克找到一间旅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起身去往印第安大陆南部海岸的港口。由于时间比较充裕,一路上他们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以一种相对轻松的心态走过一个个城镇和乡村,最终于二月十七日的中午时分抵达位于印第安大陆最南端的石湾镇。这个小镇得名于它南边海岸的许多铺满碎石的湾角,享誉东方世界的那块望母石便位于石湾镇东南边某处海岸的一个湾角上面。一路走来,阿碧斯他们多次听说石湾镇的建筑工匠拥有无比精湛的砌石和砌砖工艺,正是通过他们的巧手妙造,石湾镇才会以奇形怪状的石砖建筑闻名于世。

“哇,这里好多人啊!”阿碧斯站在石湾镇的中心街道上,看到周围一派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不禁感叹道。

“是啊,有好多吃的。”波鲁克看到街道两旁罗列一排排的小吃摊,满脸红光地说道。

“这里的人穿的衣服五颜六色的,看起来真是奇怪。”帕兰诺说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个小镇临近港口,汇聚了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他们所穿戴的服饰当然非常多样啦!”阿碧斯说道。

“咦,这是什么?看起来好有趣啊!”波鲁克在一个地摊前面站住说道。

“这些石湾公仔是我们石湾镇最有名的一种陶艺品,平时一个我都卖两个古铜刀币。小老哥,如果你买十个的话,我一个卖一个古铜刀币给你。”头上盘着一条青色头巾的小贩笑着说道。

“这个我喜欢。”阿碧斯拿起一个鬼怪模样的石湾公仔说道。

“我要那个大肚仙人,还有那个五头海怪……”波鲁克蹲下身子开始挑选那些石湾公仔。与此同时,帕兰诺则走了开去,来到几个小吃摊的前面。

“来咯喂,铁板鱿鱼铁板豆腐铁板土豆铁板炒饭,石湾镇最有特色的小吃,大家快来尝尝!”一个头上盘着一条黑色头巾的小吃摊主手拿一把锅铲对着路上的行人大声叫唤道。

“老板,我要一份鱿鱼。”帕兰诺说道。

“老板,鱿鱼、豆腐、土豆和炒饭都给我来一份。”波鲁克突然挤过来说道。

“好咧,鱿鱼一份两个古铜刀币,其他三样各一个古铜刀币。”

“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啊!”阿碧斯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吃摊前面问道。

“这是五香炒花甲,一份三个古铜刀币。”嘴角长着一颗大黑痣的小吃摊主答道。

“三个古铜刀币,太贵了,我不买。”阿碧斯说完,立即转身走开。那个小吃摊主气得直盯着他的背后,露出十分怨恨的眼神。

这个时候,街道上充满各处小吃摊贩的叫卖声,有些听起来实在是十分有趣。

“一条老猫咸鱼,配上一大碗米饭,包你吃个饱。”

“海盐烧腊最好吃,不来品尝是白痴。”

“香辣小龙虾,味道顶呱呱,谁人不吃谁眼瞎。”

就这样,他们三个人在喧闹的人群中四处游逛、边吃边看,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石湾镇的中心广场。只见这里竖立着两座十几米高的雕像,左边是大探险家格列佛,右边是马可·波罗大帝。

“你们看,格列佛和马可·波罗大帝的雕像,真是太雄伟了!”阿碧斯一脸兴奋地说道。

“我们镇上东边的广场也有格列佛和马可·波罗大帝的雕像,不过只有几米高,跟这两座雕像相比,真是有些寒酸。”帕兰诺冷语说道。

阿碧斯定睛看着这两座雕像,大探险家格列佛和马可·波罗大帝的事迹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他的心中对英雄和伟人的向往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强烈。

“七十一年前,乌鲁克王国有一个刚刚年满五十岁的商人格列佛,他少小贫穷,奋斗半生才积攒下一笔资财。然而他不甘心儿时的探险梦就此泯灭,遂孤掷一切出海闯荡。他从东唐大陆最南端的牛角湾出发,穿越神木森林,漫游南冰大陆,奔走黑土大陆,历经十年探险,晚年返回乌鲁克王国写作《格列佛游记》,出版之后在东唐大陆的十二王国引发一股西方探险热和淘金热。”

“五十六年前,玛雅王国的王子马可·波罗深受《格列佛游记》的影响,在二十五岁的时候,不顾父亲十车王的阻拦,从皇宫偷跑出来,在乌鲁克王国的牛角湾出海,自此环游世界十九年,第一次实现环球旅行,成为一代探险王。不仅如此,三十七年前他登基成为玛雅王国的皇帝,是为马可·波罗大帝,同年即颁布了著名的《马可·波罗法典》,鼓励国民出海探险和追求财富,由此开启一个崇尚探险的伟大时代。”

由格列佛和马可·波罗大帝共同开启的大探险时代,激发了许多探险家出海探险和寻找财富。阿碧斯虽然不是一个热衷探险的人,但是他对这两个出生在东唐大陆的近代英雄人物一直都十分钦佩和仰慕。他在这两个伟大人物的高大雕像前默立许久,直到帕兰诺和波鲁克叫他推他,才猛然惊觉,转身跟他们两个一起去找旅馆休息。

第二天早上,他们三人一致同意要去亲眼看看那个在东方世界远近闻名的木头人阿多尼斯,于是在店家的帮忙下,一个叫做宾戈的当地人收了他们两个银剑币,便答应当他们的向导。

简单吃过午饭,他们三人便在当地人宾戈的带领下走出镇区。出了小镇之后,他们一路在狂风中行走,将近黄昏的时候,终于来到了某处湾角的一间小木屋旁边。

“好大的海风啊!”波鲁克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按住自己飘扬的衣角。

“这不是海风,是东北季风。”当地人宾戈说道。

“波鲁克,你连风向都不会辨别,真是猪啊!”阿碧斯大声说道。

“你刚才说木头人阿多尼斯就住在这间小木屋里面,那现在我们怎么进去?”帕兰诺看到小木屋的木门紧闭,于是开口问道。

“平时木头人阿多尼斯是住在这间小木屋里面,不过现在他应该在望母石那边。他每天都生活得非常规律,早上和黄昏去望母石顶上守候,中午和晚上就回到小木屋里面休息。现在差不多是黄昏时分,他肯定在望母石那边。”当地人宾戈答道。

“木头人阿多尼斯真的全身都是木头做的吗?”波鲁克问道。

“当然啦!不然怎么会叫做木头人。”当地人宾戈看到阿碧斯、帕兰诺和波鲁克都流露出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于是接着说道:“木头人阿多尼斯是由他的主人维达尔,一个一生默默无闻、但却身怀惊世绝技的木匠制作出来的。他虽然是一个木头人,但却拥有与动物一样能够自由行走的生命。”

“这听起来未免太过神奇了吧!木头也能变成活人?”阿碧斯一脸惊奇地说道。

“确实非常神奇。虽然很多人都想弄清楚其中的玄机,但是考虑到将木头人阿多尼斯拿来研究,可能会破坏他的身体结构,使他丧失生命;而且当地人普遍怀疑木头人阿多尼斯身上带有某种神秘的古老魔咒,一旦有人伤害它,必然会遭受厄运。因此,至今为止尚未有人弄清楚木匠维达尔是如何赋予木头人阿多尼斯生命的。不仅如此,你们看那边,还有那边,几乎每个稍微大点的湾角都有一个灯塔,上面的瞭望员每天白天都会时不时地观看木头人阿多尼斯的动静,一旦有人想要对木头人阿多尼斯做出任何不轨行为,他们就会立即通过扩音筒大声制止,必要时还会通知镇长组织一支武装队伍前来抓捕嫌疑人员。等到了晚上,固定会有两个民兵来这间小木屋守护这个在某种意义上象征石湾镇的木头人阿多尼斯。”

“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关于木头人阿多尼斯的一点介绍,里面说木头人阿多尼斯每天都要去那块望母石顶上守望木匠维达尔的母亲的灵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帕兰诺问道。

“这是一个故事,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当地人宾戈说完这句话,便轻叹一声,才接着说道:“一百多年以前,木匠维达尔出生在这间小木屋里面,他年幼丧父,是他的母亲将他养大成人。据说,他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人,为了养活年幼的维达尔,经常独自驾驶一条小木船出海捕鱼。但在维达尔十五岁那年,他的母亲在一次出海捕鱼的过程中不幸遇难,尸体沉没于茫茫的大海之中。维达尔长大以后成为一个技艺十分高超的木匠和雕刻工匠,为了纪念他的母亲,便使用自己高超的雕刻技术将海边的一块巨石雕刻成他母亲的样子,并为之取名‘望母石’,意思是日夜盼望他的母亲的灵魂从茫茫的大海中归来安息。后来,木匠维达尔由于死前没有生育子女,便制作出木头人阿多尼斯来代替他永远地守护那块望母石。正是因为他的这份执着的孝心,才感动了无数人,使得那块望母石如此出名。”

“原来是这样,实在是太感人了!”波鲁克说道。

“那按照你的说法,木头人阿多尼斯得有将近一百岁了吧?”帕兰诺问道。

“大概七八十岁,我也不太清楚。”当地人宾戈说完,看到阿碧斯、帕兰诺和波鲁克并没有提出其他问题,便大声说道:“走吧!我们去望母石那边看看。”阿碧斯、帕兰诺和波鲁克听到他说的话,便都跟在他的身后向着湾角的海滩走去。

石湾镇南边的海岸有许多海湾和湾角,那些湾角上面都铺满碎石。他们一行人在碎石堆上艰难地行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来到望母石所在的那片海滩。

“你们看,他在那里!”阿碧斯大声喊道。这时,只见木头人阿多尼斯坐在那块望母石的顶上,正一动不动地眺望着南方的大海。

“那块望母石看起来就像一个身姿婀娜的仙女一样,好美啊!”波鲁克看到橘黄色的余晖洒落在那块望母石上面,不禁感叹道。

“是啊,就像穿上了一件美丽的纱衣。”帕兰诺接声说道。

“那块望母石经过近百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只剩下粗略的人形轮廓了,有人在它背后凿刻了一小段阶梯方便走上去坐观海景。”当地人宾戈说完,便带着其他人缓步走到那块望母石的旁边。

“喂,阿多尼斯,你好呀!”阿碧斯对着坐在望母石顶上的木头人阿多尼斯大声喊道。然而,木头人阿多尼斯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还是一动不动地眺望着南方的大海。

“没用的。木头人阿多尼斯虽然拥有生命,但他并没有真正的五官。换句话说,他身上的一切都是雕刻出来的,除了能和正常人一样自由行走之外,他并没有其他人类的特征。至于说他有没有思想,这一点还很难得到证实。”

“什么,那他岂不是跟行尸走肉一样?”阿碧斯大声说道。

“可以这么说。但是能够制作出这样一个具有生命、自由行走的木头人,木匠维达尔已经算是完成了一件只有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那木头人阿多尼斯每天就这样一个人过着闭塞而孤独的日子吗?”阿碧斯接着问道。

“这个嘛,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人类,我们是很难体会他的心境的。”

听到当地人宾戈说的话,其他人都呆呆地看着坐在那块望母石顶上一动不动的木头人阿多尼斯。在一种深沉的静谧之中,海上的霞光渐渐暗淡,夜幕降临了。

此后的几天,他们都住在石湾镇三号大街的一个旅店里。每天午后,阿碧斯、帕兰诺和波鲁克都会去街上和港口四处探听关于那个神秘人和狄波拉的消息。直到二月二十三日的中午时分,一个邮差突然来到他们下榻的那个旅店将一封信和一个蛋糕交给他们。阿碧斯接到这两样东西,心中已然明了,他简单询问那个邮差几个问题,见他一问三不知,便没有再纠缠他,而是和帕兰诺、波鲁克一起回到房间里面拆开那封信来看,只见信中笔迹果然就是狄波拉的。

“哥哥,还有波鲁克和帕兰诺,好久不见。我和沙曼特大叔是前天才到这里的,现在一切都好,你们不用担心。沙曼特大叔——你们或许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他总是一副神秘兮兮又冷冷冰冰的样子,刚开始我被他劫走的时候真的挺害怕他的,但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他绝不是一个坏人。对了,前几年在镇上发生的那几件奇怪事,我甚至怀疑就是他在暗中帮助我的,但我问他他却总不肯承认。不过我始终相信,他对我和对你们都是没有恶意的。我跟他谈过几次话,恳求他让我跟你们见面,但他总是不肯。他说要带我到西方一个叫‘哲人岛’的十分遥远的地方帮我治好我的怪病,还说只有到了那里才准许我跟你们见面。我对此感到十分难过,但是我又不禁感到高兴,真的,因为他告诉我,我的怪病竟然还有得医治。之前我一直想自己要是真的好不了了,不如早点死掉才好,这样就不会一直成为哥哥你的一个沉重的负担。我知道我的哥哥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我一直都相信你。你经历过很多次失败,我都看在眼里,我是知道的,但我却一点儿都帮不上忙,还常常害你为我担心。

说起来只怕哥哥你们三个要笑话我,我从来没给人写过信,这封信改了好几遍,但读起来还是觉得怪怪的,不太通顺。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们千万不要怀疑。这次被沙曼特大叔从家里带走,我一直很担心家里的事情,不知道麦丘大叔一家会怎样为我担心呢?但看到你和波鲁克,还有帕兰诺,居然为了我而出海一路来到这么远的一个地方,我真的很感动,被人在乎和珍惜的感觉真的很好。

以前的我,除了家里和米其林饭馆,很少去其他地方,沙里纳斯小镇对于我来说几乎意味着整个世界,但我心里一点儿都不想那样活着,像一棵植物一般。这次一下子走了这么远的路,我见识到很多奇妙有趣的东西,也遇到了一些危险,但是沙曼特大叔一直都很好地保护着我。他似乎有很强的武功,难怪连哥哥也会败在他的手下。对了,他还让我一定要告诉你,说那一次打斗他用尽了全力,我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他说你听了就会明白,还说你既然能够追到这里,就足以证明你的能力。我听他对你说出这句话,真的很为哥哥你感到高兴。因为能得到他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的赞许,我想哥哥你一定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我心里是很想见你们的,但是既然沙曼特大叔不允许,那我也没办法,他说这样对你们三个反而有好处。半年多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哥哥,请你们继续前行吧!我们哲人岛再见,那时候你们看到的将是一个完全健康的我,而我看见的,一定是那个哥哥希望成就的最好的自己。还有波鲁克和帕兰诺,你们也会来的吧!不知道再见的时候,你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最后,今天是哥哥的生日,那块蛋糕是我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祝哥哥生日快乐!”

阿碧斯、帕兰诺和波鲁克看完这封信,三人都沉默了许久。

“这么说,石湾镇不是我们此行的终点。”帕兰诺开口说道,嘴角随即露出一丝笑意。

“波鲁克,你打算怎么办?”阿碧斯问道。

“我肯定跟你们一起走啊!等下我就去镇上的国际信联公馆寄封信回家跟我爸妈和妹妹说清楚。”波鲁克答道。

“等多几天,我们再做决定。现在我们先去吃饭。”阿碧斯说完,看到帕兰诺和波鲁克并没有其他话要说,于是三人便一起去街上吃饭了。

这天晚上,阿碧斯、帕兰诺和波鲁克都没有睡好,三个人都翻来覆去、思绪万千,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才相继起床洗漱。简单吃过午饭之后,波鲁克进房间写家信,帕兰诺到街上四处游逛,阿碧斯则一个人走出镇区去那块望母石找木头人阿多尼斯。

一路快走,时而奔跑,阿碧斯看起来似乎十分的焦躁烦乱。同样是将近黄昏的时候,他第二次来到那块望母石的旁边。这个时候,木头人阿多尼斯果然还是照常坐在那块望母石的顶上眺望南方的大海。阿碧斯见此情形,却不从望母石背后的阶梯走上去,而是脚下用力,一下便跳到那块五米高的望母石顶上,盘腿坐在木头人阿多尼斯的身边。紧接着,阿碧斯便开始认真查看木头人阿多尼斯的身体。只见木头人阿多尼斯全身都是用飞天木为材料做成的,雕刻、削磨、拼接等工艺看得出来确实十分精细。令人惊奇的是,木头人阿多尼斯的身上竟然连一颗钉子都没有。至于身体内部,阿碧斯从木头人阿多尼斯微张的嘴缝看进去,见到里面只是一个浅浅的小洞,由此推断阿多尼斯的身体内部应该是没有进行任何钻营的。

“之前听到关于你的种种传闻,还以为你只是一个长相滑稽的玩物,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一个孤独和寂寞的怪物。”阿碧斯说完这句话,看了木头人阿多尼斯的下身一眼,不禁微露笑意接着说道:“阿多尼斯,你的主人维达尔真是奇怪,把你雕刻成一个美男子,却又偏偏不把男人最该有的东西给你雕刻出来。”阿碧斯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在石湾镇上新买的海狗牌香烟,抽出一根自己叼着点燃,又抽出一根塞进木头人阿多尼斯的嘴里帮他点燃。

然后,便是沉默与香烟。阿碧斯与木头人阿多尼斯并排而坐,静静地眺望南方浪潮翻涌的大海。然而阿碧斯此时的脑海里,却也是思潮翻涌。

他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昨晚在睡床上经历的那些痛苦回忆和思想斗争。他想起了拉克美,心里还是禁不住有些心痛。“在自己最窘迫难堪的岁月里,遇见任何一个喜欢的人绝不是真实的幸运,而只是虚妄的折磨。”阿碧斯猛地喷出一大口烟,烟气立即熏红了他的双眼,他的牙齿随之越咬越紧。“可恶啊,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纵览历史,有多少人在此世间,生似蝼蚁,死如草芥。难不成我的人生也是如此的吗?不是的,不会的,我宁愿少活五十年,也不愿苟活一瞬间。我坚持活到此时此刻,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只有可能继续前行。”一想至此,阿碧斯深吸了一口烟,直至烟火烫到自己的嘴唇。“但是你要明白啊!阿碧斯。人生中总有些时刻、时段、时期,你除了默默忍受,别无他法。现在的你,仍需忍受,必须忍受,永远都不能抛弃忍受的精神。什么时候当你沉迷于享乐之中不思进取,那个时候你是半个身子在棺材里面的了。懂得忍受,敢于忍受,这是成就自我的必由之路。”

这时,阿碧斯突然站起身来,扔掉烟头,直视前方大海,喷出一口浓烟。随着烟气消散,他脑中的回忆如潮袭来。“回想这一路走来,自己在龟船上打过水鬼,在卡拉雅斯大矿坑帮黑脚族人引开蒙托克怪兽营救工友,初入神木森林被人面兽洞穿身体差点送命,幸好得到独角灵犀的救治,接着在龙脊丘陵逗留大半个月见识了许多奇趣搞笑的事物,然后参加绿精灵族的宴会,离开时又在鱼尾湖遇险差点葬身湖底,直至被卷尾老白猿用尾巴卷着腰部攀登大峭壁、乘坐食人族驱驾的骨碌虫横穿千里尖刺大草原,最终来到石湾镇南边海岸某处湾角的这块望母石与木头人阿多尼斯并肩看海,这么丰富的人生经历是他以前在沙里纳斯小镇一直幻想却从未体验过的,现在居然都变成了现实。虽然路途上充满了艰辛和危险,但是他真的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是他想要的,即使某一天倒霉横死在某条路上,他也绝对不会后悔。”阿碧斯想到这里,不禁握紧了两边拳头。然而过了一会儿,他的两边拳头又渐渐松开了。“当然咯,细数起来,最开心的日子还是在龙脊丘陵度过的那段美好时光,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十分怀念,但是我也庆幸自己没在那里停留太久,不然的话只怕会消磨掉许多志气。永远不要忘记,最美的风景在前方,阿碧斯,你绝对不能止步不前。”

就这样,阿碧斯站在那块望母石上面对南方的大海,任凭脑中思潮奔涌。此时的他虽然仍旧觉得前途一片迷茫,自己还无法把握人生的方向,但是他在此刻下定决心:不管以后何去何从,自己都要无所畏惧,走心中想走的路,哪怕前方艰险重重。正视每一段人生经历,在苦难挫折中学习进步,把这一身刻苦修炼出来的好本领拿来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恰在这时,木头人阿多尼斯突然站起身来,沿着阶梯缓步走下望母石,接着朝小木屋的方向一路走去。在小木屋那里,阿碧斯隐约望见几个人聚集在门口处,好似在等待木头人阿多尼斯。他没有再多想,一下从那块望母石上跳下来,快步追上了步履轻盈的木头人阿多尼斯。

正当阿碧斯在那块望母石上与木头人阿多尼斯并肩而坐的时候,在石湾镇南边最大的一个临海港口,蛇妖沙曼特与狄波拉并肩站在一艘名叫“雪女”号的破冰船的船尾。回望石湾镇,蛇妖沙曼特的脸上依旧冷如冰霜,狄波拉的脸上却写满伤感。

“我们就这样离开吗?”狄波拉开口问道。

“你哥哥一定会跟来的。”蛇妖沙曼特似乎有些答非所问。然而狄波拉听到他说的话,便没有再开口问他。

此时此刻,蛇妖沙曼特的心里却对去往南冰大陆十分忧虑,虽然南冰大陆周围的浮冰环流带中那些奇怪的缺口处海面上涌现的巨大漩涡已经于一个多月前离奇地彻底消失,但相比较而言,他更加担心安纳斯,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兽化成功,他究竟在南冰大陆营造了何等强大的势力。然而南冰大陆是一定要去的,不然他就无法带狄波拉去哲人岛治好怪病。一想至此,他的心志坚定下来,即使南冰大陆是龙潭虎穴,他也绝对不会让狄波拉受到半点伤害。

只听见码头上有人用牛角号接连吹出三声长响,这艘“雪女”号破冰船随即起锚离港了。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安纳斯、麦基、阿布多、布拉西四人也在这个港口登上一艘名叫“蛟龙”号的破冰船,踏上返回南冰大陆的归途。

等到了三月一日,阿碧斯、帕兰诺和波鲁克也在这个港口登上一艘名叫“雪龙”号的破冰船前往南冰大陆。阿碧斯如今一心只想奋发前进;帕兰诺则对星相学和天文学十分发达的南冰大陆颇感兴趣;波鲁克已经写信告知父母和妹妹自己将继续前往南冰大陆,心中少了对家庭的牵绊,却多了对狄波拉的思念。他们三人各怀心事,却都对前途充满了期待。南冰大陆,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一个多月后,他们三人将第一次踏足那里,迎接他们的将是怎样一番风景呢?

蛇妖沙曼特和狄波拉,安纳斯、麦基、阿布多、布拉西,阿碧斯、帕兰诺和波鲁克,他们就这样分成三批先后离开了石湾镇,去往充满未知危险与神秘气息的南冰大陆。

在那块望母石的顶上,每到黄昏时分,木头人阿多尼斯依旧孤独地静坐着遥望南方的大海,任何人的到来和离开都与他无关。然而就在阿碧斯他们搭船离开石湾镇的那个傍晚,一群渡鸦突然从空中飞下来,落脚在那块望母石的顶上……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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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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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序

书名:
上古
作者:
星零
本章字数:
2504

六万年前混沌之劫降临,真神上古以身殉世,为救三界烟消云散。

那时便有人问,凡间百姓若遇天灾劫难能求漫天诸神庇佑,可若是神被逼至绝境,除了毁灭,又能如何?

人能求神,神能求谁?

对着九州苍生,这一问,再回首时沧海桑田物非轮转,便又是几万年光景。

不过漫漫仙途,三界枯燥无穷的岁月里,倒也出了一点小插曲。

六万三千年前,昆仑山,天帝大婚。

这一日九州八荒喜气扬天,漫天诸神相约而庆,只可惜如此浩大威盛的婚礼美中不足地袭上了几分沉默不安的气息。

无他尔,全因天后芜浣上神在这之前还有个特殊的身份。

天地混沌初开时,上古众神永生,祖神擎天破碎虚空创上古界于三界众生之上。彼时祖神统驭麾下四大真神,开天辟地,花万年光景,才有了日后的三界九州。

三界成形之日,祖神功德圆满,化为虚无与三界同生。自此以后,祖神麾下——上古、炙阳、天启、白玦四位真神便成了上古神界的主宰,其中上古真神虽为女神,但因得祖神衣钵相传,是以最为尊贵。

四大真神神力深厚,统驭神兽治理三界,数千年时间便使得九荒八合初具雏形,不料人、妖二族现于世间千年后,混沌之劫降临,四大真神并一众上神应劫而逝……四位真神为护三界,神形俱灭,和祖神一同化为虚无,唯留下随身兵器遗落人间,而应劫的众多上古神祗中,便只余得三位。

自此,上古众神消失,上古神界封印于三界之上,永不开启,上古时代由此终结,三界九州进入后古时期。

逃过一劫的三位上神,便是九天之上的天帝、芜浣上神和祁连山清池宫的古君上神,天帝本体为五爪金龙,芜浣上神传承于凤凰一脉,古君上神乃上古蛟龙,三人皆是上古神兽而化。

如此古老又悠久的神祗,又是传自远古时期,自是被三界众生奉若神明顶礼膜拜。

古君上神和芜浣上神原是一对神侣,两人不问世事,在祁连山脉建清池宫隐迹世间,逍遥而行,曾惹众神羡慕。

千年前两位上神孕育了后代,这本是三界中一件极大的喜事,却不想那还未出壳的孩子生来便没什么神息,上千年时间过去,连破壳而出的力量都没有,并且越来越弱,几近死亡,世间最尊贵的神君孕育而出的孩子居然如此孱弱,不免让人大为意外,未免触了两位上神的霉头,众仙都不敢轻易提起这位小神君的事。

自从这位小神君降世后,古君上神一心想着如何提高小神君的神力,抱着圆滚滚的蛋四处寻古籍、访遗迹,数年不在清池宫是常有的事。芜浣上神不知是因为孩子弱得太过离谱还是不相信她能活下来,对这颗蛋极为冷淡,甚至不愿和古君上神一齐出去寻访,单独留在了清池宫。

古君上神未免芜浣上神在宫中无聊,便拜托好友天帝闲暇时多拜访清池宫,这一来便又过了数千年之久,待古君上神捧着还未破开的蛋忧心忡忡回到祁连山时,看到的却是荒废已久败落冷清的清池宫,芜浣上神早已不知去向。

而这时,天帝即将大婚的喜讯却传遍了三界九州。

他迎娶之人,正是芜浣上神。

若做下这种事的是其他上仙,怕连在三界立足都难,毕竟夺友之妻,再理直气壮也总是有些失德,奈何天帝是三界主宰,是以众仙虽觉不妥,但却都失了傲骨,不敢吱声。

几位上神的恩怨情仇,并不是他们这些小仙能说是道非的……

是以现在,一众上仙坐于昆仑云台上,心底的忐忑伴着七彩祥云出现在昆仑山顶时达到了顶峰。

古君上神一身青袍,立于天际,比之天帝的威严,多了几分温文尔雅,俊逸飘然。

芜浣上神眼光倒是有些飘忽,不少女仙君看得怔怔,纷纷嘀咕。

心里虽想法各异,但众仙仍是忙不迭地跪拜在地,迎接古君上神之尊。

也迎接着昆仑山上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

哪知古君上神竟是理也未理严阵以待的天帝天后,落云后直接走向了司职仙君命格的灵涓上君处,从怀里掏出个蛋巴巴的递上前让其测命格。

古君上神稀罕这颗蛋三界皆知,但没想到如此重大的日子里他盛威直压昆仑山居然也只是为了替这小神君算一算命格,测一测未来吉凶。

这无异于当场打了天帝天后一记响亮的耳光,却偏生还让人发作不得。

芜浣上神脸色一变,当即便要拂袖离去,也亏得天帝善忍,安抚下她才没让这场婚礼落空。

在众仙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抖擞着一副老身骨的灵涓上君担着三位上神的威压,亦是惶恐至极,他好歹也知这颗蛋的来历渊源,不敢推辞,只得颤巍巍的接过古君上神手中的蛋细细钦测。

岂料这一测就是好几个时辰,虽说对仙人而言百年亦不过一瞬,但在那种境况下,这时间就显得相当难熬了。

昆仑山的婚礼就这样诡异的因为一颗蛋僵在了半途,众仙的目光更是死死的放在那颗圆滚滚的蛋上,都希望灵涓上君能聪明点,说几句好话出来,兴许古君上神一欣慰,场面就不至于这么难堪了,毕竟昆仑乃九天福地,谁都不想自上古时传下来的灵山就这么毁在几位上神狗血复杂的纠葛中。

在天帝都忍不住连连咳嗽了几声后,灵涓上君才挪开放在那颗金贵蛋上的手,略一迟疑,在众仙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哆哆嗦嗦的说出了一句改变三界命格的话。

“这小神君……恐怕……是上神命格。”

满座皆惊,众仙傻眼……出生了几千年连破壳的力量都没有,比一般的仙童都有所不及,这样的灵力居然会是上神命格?

就算是古君上神威压再大,这灵涓上君也太敢扯了!

当然,没有一位仙君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就连天帝也聪明地选择了装聋作哑。

众仙认为古君上神再有闲气,也应当知道灵涓上君这不过是句客套场面话罢了。上神之尊,何等重要,这话听听还成,真要作数……那是万万不行的。

哪知,长笑声在众仙惊愕之际突然响起,古君上神登上七彩祥云朝东方而去,竟是半点不给灵涓上君再说话的机会。

“有劳众位仙友为证,自此以后,吾儿后池位居上神之位,天地为鉴。”

由始至终,古君上神对坐于高位上的天帝天后连个正眼都没瞧一下。

众仙面面相觑,如此轻巧的一句话便让一个还未出壳的小蛟龙从此位于三界众生之上,位属上神,实乃荒谬。可是偏偏是在这么个场合,说出这句话又是古君上神,谁都无法说出反对之词来。

这么一耽误,古君上神消失无踪,那小神君的上神之位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坐实下来。

若论后古界来最不可思议之戏闻,非此事莫属。

云海深处,昆仑顶空,一白衣男子端着一方木头缓缓雕刻,俯览众仙犹若蝼蚁,直到听见古君定下那颗蛋的上神位份后,才施施然离开。

由始至终,连同天帝在内的几位上神,都未曾发现曾有这么个人出现过。

自然,此后几万年,三界里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么一句。

那清池宫的小上神后池,当真是走了狗屎运,投了个好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