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青春祭 9.2
作者: 王克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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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至 第六章 回到额尔古纳河河东 2024-05-06 11:5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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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十七岁的毛头小子田海当兵了,从江南水乡逛荡了七天七夜,来到了西部边陲。青山秀水变成了冰河铁马,麦海稻浪变成了大漠狂沙。其实,真正的故事开始于他的二十岁。那是一个秋日,他遇到了他青春期乃至一生都纠缠在一起的女兵秦罗敷。故事的主要发生地在内蒙古的额济纳河和额尔古纳河。额济纳河发源于祁连山,是边境河,在内蒙古的最西南边;另一条叫额尔古纳河,则发源于大兴安岭,是边界河,在内蒙古的最东北边。本来这两条河毫不相干,离着一万多公里,却因着这两个人牵扯在了一起。当然,还牵扯出了一些其他人物,如蒙族少女、赤脚医生乌云琪琪格,海拉尔的东北姑娘鲁晓娟,还有额尔古纳河畔的华俄少女小金娜。还有一个蒙族兄弟,实际却是汉族孤儿宝音格日,被一对蒙族老人所收养。所谓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以及边陲风光、民族风情,该有的都有了。几多曲折,几度断肠,一掬青春泪,谁敢言荒唐? 仅以此篇祭奠我们曾经的青春,并献给当代的青年们!

引 言

20世纪60、70年代,大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也有小部分当了兵。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作品很多,但知识青年当兵的却没有,或者说很少,是这部分人不值得关注?或是这部分的人和事写出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不精彩?其实不然,这部分的人和事同样精彩,所谓爱恨情仇、悲欢离合,还有边陲风光、民族风情,该有的都有了。

当然,也会带有那个年代特定的历史氛围。

这样说,是不是在贴标签呀?那我们就不贴标签,直截了当说故事。

故事从1969年说起,那时田海才17岁,正上着高中,按说不符合征兵条件。

但那是一个破旧立新的年代,也就是有规则也没有规则的年代。

带兵的刘干事恰巧路过一个篮球场,田海正哼哼着杨子荣打虎上山前奏,突破了几个同学的围追堵截上篮成功,刘干事不禁叫了声好,并兴奋地鼓了掌,思忖着这小子不当兵可惜了,下面就算是郎有情、妾有意了,一番鼓弄,田海就悄悄穿上了军装,并悄悄登上了运兵车,那时珍宝岛之战刚刚过去不久。

一列闷罐运兵车,载着田海咣当咣当了七天七夜,青山渐远,童山渐近,从风景秀丽的江南水乡,来到了苍莽雄浑的西部边陲。

从运兵车上下来后,新兵们才知道他们是被拉到了中蒙边境,反修防修最前线,顿时就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就有了想喝酒的感觉,但没有酒,也不让喝酒,那就以水代酒,用茶缸子灌一肚子水了事!俗话说,绑得起,就挨得住打!青山秀水,变成了冰河铁马;麦海稻浪,变成了大漠狂沙!当然,大规模的战争,并没有打响,但毕竟是备战氛围下的部队生活,严肃、紧张、艰难艰困也是必然的。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所谓野蛮了体魄,文明了精神,田海这个少年学子渐渐蜕变成了一个精壮老兵,技术能手,还当了班副。

个头也长高了,从一米六窜到了一米八,脸也有些方了,有了一点刀削斧剁的英气,嘴边的茸毛儿也有些发青了,拢上了二十岁的边。

这部故事主要写他二十岁以后的事,之所以先从他的17岁说起,是因为识得来时路,方能得长远。

说到来时路,那就索性说得再详细一点:前面说到运兵车把他们拉到了西部边陲,中蒙边境,就是到了内蒙古最西南边的一个旗:额济纳旗。

虽说只是一个旗,也就是一个县,但面积却比江苏省还大,有十一万平方公里之巨,旗内能见的就是大片大片灰黑色或灰褐色的硬戈壁,草地极少,有的地方甚至寸草不生,长一点骆驼刺沙棘刺什么的,一蓬一蓬的。

它的南缘靠着甘肃的河西走廊,西南部则是丘陵地带,接续着宁夏的贺兰山地和新疆的罗布泊。

这部分丘陵地带在旗的西南部走着走着,突然间高大起来,像一头烈马扬鬃,咆哮嘶鸣着落在了我国和蒙古国之间,故人们称之为马鬃山。

山那边,自然就是蒙古国了,这样,马鬃山也就成了横亘在我国西部边境的一座边界山。

而沿着马鬃山的北缘再向北,接续的则是阿拉善右旗,而由马鬃山向东,差不多一两百公里,就到了额济纳旗中部,这里纵向的流着一条河,也就是由南向北流着的一条额济纳河,跨过额济纳河,向东,再向东,走出去差不多也是一两百公里,则是著名的巴丹吉林大沙漠。

我们之所以反复地说到额济纳河,是因为这部故事的发生地大都与额济纳河有关,当然与马鬃山也有关,这里还要提到另外一条河,不过,这条河离得有些远,这条河叫额尔古纳河,在内蒙古的最东北边,从内蒙古的最西南边跑去了内蒙古的最东北边,跑了一万多公里,真的是跑得好远好远呐!这还是留待以后慢慢再说。

还是先说回额济纳河。

额济纳河,是我国第二长的内流河黑河的尾闾,也就是黑河流到额济纳旗境内才被称为额济纳河。

黑河、额济纳河,古时统称为弱水,就是红楼梦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弱水,据说其源自佛经,喻取其水来之不易、之难、之遥远,能得一瓢饮足矣!足见弱水自古就在世人心目中淙淙流过,而且流得不同凡响!也确实不同凡响,远古时的祁连雪水是十分丰沛的,清澈、甘冽、汩汩而下,先是祁连山下的山丹,一路向西,注意,是一路向西,经张掖,再高台、滔滔而行,到金塔遇阻后转而北折,漫漶而下,一股脑儿全部倾泻进了额济纳这片大洼地里,形成了汪洋浩瀚的居延泽。

居延泽滩涂千里,水草丰美,一派鱼水交欢、走兽飞禽的极乐世界!然而沧海桑田,随着祁连雪水的减少,和人类活动的增加,居延泽渐渐干涸、硬化,魏文帝有诗云“弱水潺潺,落叶翩翩”,当时民歌则唱曰“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应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情景。

到了唐代,诗人王维则吟为“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虽已见大漠,然而还是白草连天。

到了今天,不见白草,居延城也早已颓屺、坍塌,只能见着大片大片的硬戈壁,所幸的是额济纳河还在,还在潺湲而流,历千百年而不竭。

还有一个历经千百年而不竭的遗物:胡杨林。

这里指的不是那些年轻的胡杨林,而是指的那些一千年不朽,再一千年朽而不倒的胡杨林,现在人们称之为的“怪树林”。

一棵一棵千百棵,不知站了百千年,却仍然顽强地黑乎乎地奇形怪状地站着,宣示着它们也曾“落叶翩翩”过,也许是在宣示它们的生命并没有终结,只是在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着。

额济纳河在额济纳旗境内流了二百多公里后,最终注入了最低洼处居延海,这应是额济纳河最好的归属了,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一两年后,这流了万千年的额济纳河也断流了,居延海也跟着萎缩、干涸,成了一汪水塘,打住!这太过悲伤,还是留到该说的时候再说吧。

额济纳河是南北流向的河,自然地把额济纳旗分成了河东河西两个部分,同长江把江苏分成江南江北一样,但也不一样,除了地域面积差不多外,其他都无法相比。

江苏有十三个市,额济纳旗总共只有两个镇子,河东一个镇子,河西也有一个镇子。

河西的镇子名达来呼布镇,额济纳旗拢共只有三万多人口,达来呼布镇就住了近两万人,可见这个镇子在额济纳旗的繁荣程度,可谓人气衍盛,商旅云集。

由于该镇距边境线只有五十多公里,距马鬃山也只有三十多公里,自然也就成了一座边境重镇,额济纳旗的旗政府就设在这里。

人们说到额济纳旗,往往指的就是达来呼布镇,时间长了,达来呼布的本名反而不显。

其实,达来呼布这个名字还是大有来头的,十三世达赖西来曾在此歇息,在这极度缺水的戈壁大漠上,僧侣信众,人畜杂沓,都在此取水汲水,但怎么样也取用不竭,达赖佛心大悦,故为此地赐名为“达来呼布”,即“大海般深渊”之意。

其实,河东的那个镇子更为著名,而且愈来愈著名,河东的那个镇子叫东风镇,即是后来名震世界的东风卫星发射基地,也就是酒泉卫星发射基地。

整个额济纳河的河东地区,很早就被划为了军事区,老百姓陆续都迁去了河西,河东从此就神秘起来,河西的百姓们也不再去,河东的地名都用上了代号。

比如十号,就是东风镇的代号。

还有一号二号到十四号等等,田海所在部队的驻地叫八号,八号的原名叫绿园,是额济纳旗最早的旗政府所在地。

好,既说到八号了,我们就把八号说得更透一点,这里在信封上的地址是兰州52号信箱,又叫跃进村,其实与兰州风马牛不相及,更不是什么农舍村庄,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应该是出于保密的需要吧。

田海们是半夜时分到达的,周遭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有些星星点点的灯光,什么也看不清。

第二天早起看清了,哟,天高地广,好开阔,茫茫大漠吔!看不到什么建筑物,看到的就是躺在眼面前的几排地窝子,说地窝子有点过了,比地窝子要略高一点点,干打垒,可以想见,因是就地取土,没有黏土,只有沙土,无论怎样的挤、砸、碾、压,墙角放着几盘石磨,四个洞眼里系着四根绳,应是四个人拽着四根绳,石磨被高高抛起,又重重砸下,想着怎样砸得紧致、密实一点,但看上去还是粗粗的、一碰,土沙沙掉。

屋顶是平的,略有一点倾斜,不用说是因雨、雪的稀少,不用担心屋顶积水、积雪什么的,用油毛毡一苫,弄点草泥一糊成事。

也有窗,就是在墙上留个洞,用木条夹上油毛毡一档,撑开就是窗子了。

当然,也有好一点的房子,那是首长用房,也有一部分是医院用房,这以后会说到。

就是这样的地窝子,他们刚开始也没能住上,住山洞。

驻地的北边就是山,阴山山脉的余脉-大青山、小青山。

这大青小青的,可看上去一点也不青,黑不溜秋、灰不拉几的,没一点生命的迹象,叫大灰山、大黑山似乎更形象些。

到得晚上要休息了,却接到命令说,出发!打好背包,背上,背包不仅是被子,还有褥子、毡垫,也就是发下来的铺的盖的全部都包括了,还有一个小提包,里面装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再还有穿的皮大衣,也要叠好、捆好,摞在背包上,全部加起来得有三十斤吧,都背好,最后还有一支步枪,平放在背包上,有时也背在肩头。

身上穿的棉衣棉裤,脚下大头鞋,头上戴着皮帽子,那时是冬天,冷啊!野外零下三十度,北风割着脸,有时还裹着沙粒,打着脸,就这样又割又打的,得走上两个小时,白天看山就在鼻子跟前,可真跑起来,怎么这么远呐,望山跑死马呀!中间还要翻过一座小山包!刚开始时,是冷,穿了那么多,还好像没穿似的,步子都冻得有些迈不开,嘴一张,灌一肚子寒风。

初时心里面还嘀咕,皮大衣背在身上干嘛呀,该穿呀!皮大衣领子竖起来,脖子、嘴、鼻子,全舒服了!可当爬过小山包后,全身热起来了,这时候才知道皮大衣为什么不能穿了,身上已穿了的自然也不能脱,也不让脱!走到山根,走进山洞,棉衣已被汗濡湿了,从里湿到了外,这时皮帽子让脱了,一脱,头上开了锅似的,汗气蒸腾。

山洞显然是刚开凿的,没有被覆,佶屈聱牙的,地面更是凹凸不平,一长溜每张60公分宽的床板扔在地上,田海这些新兵们高一脚低一脚挨个儿地刚在床板前站好,哨子响了:用最快的速度,休息!于是卸背包,放被褥,衣不解带,将腿脚塞进皮大衣的袖筒里,大衣一裹,枕着枪,躺下了,累得死狗似的,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和晚上一样,又背上背包,大衣、枪,一阵急行军,回到营地,一夜焐干了的棉衣棉裤,再度汗湿。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将近四个月。

说了睡的,再说吃的。

那时的部队,不管好,但管饱!刚开始怎么也吃不惯,早餐是玉米面蒸的发糕,不是什么新鲜的玉米面,陈的,发酵后齁苦齁苦的,为了减少苦味,那时还没有能力为基层部队配白糖,配的是糖精,就是现在说的甜味剂,化学品,便宜,放一点,就特别的甜,但不是那种正常的甜,吃起来苦甜苦甜的,味道很怪。

还有一碗稀饭,但你喝两碗也行,说是稀饭,其实就是糜子汤,不是小米,是糜子,蒸发糕的水里放一勺,发糕好了,糜子汤也好了,是再煮也不会稠的那种,镜子似的,可以照得见人。

刚开始还行,吃了几天就觉得难以下咽了,一拿起发糕,就干打哕,可这也得吃呀!要上操,要训练,肚子没食脚下打飘,晕乎乎要倒,再苦也要吃!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这么一想,就没得比啦!何况中午、晚上,还有馒头、面条可以期待,大米很少,一周只有一次,虽说也是陈的,备战备荒为人民,同玉米面一样,新的下来了,得备着,随时准备着战事爆发!陈米,米香没了,但也还是米呀!田海这些江南兵,见着了米饭,盛上满满一大碗还不够,还要再偷偷盛上一大碗,留着晚上吃。

那些山东兵,陕西兵就觉着奇怪,这米饭好吃吗?木渣木渣的,哪有白面馒头好吃呀?白面馒头也是陈面的,那还是香啊,香得不要不要的!没办法,家乡的味道,不香也觉着香,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那时的生活,可以用几个字概括:苦、累、忙,紧张,两眼一睁,忙到熄灯。

每个月只有两个半天可以休息,也不能叫休息,就是可以洗洗衣服、写写家信什么的,备战背景下的部队生活,大体上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说到这儿,引言部分似乎也该结束了,来时路和大背景基本都说了,但也有一些了而未了的味道,也就是这部故事为什么说到这里了还不算正式开始呢?是因为我们在等着一个人,一个和田海整个青春甚至一生都纠缠在一起的人物。

几多曲折,几度断肠,一阕青春祭,谁敢言荒唐?

好,下面就开始我们的正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