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二 谢谢你赠我,春日长河与灯火

书名:
记得要忘记
作者:
余言
本章字数:
12905
更新时间:
2024-04-22 13:29:55

文/鹿辛

夏悠茗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看着电梯数字不断跳跃。

电梯门前的镜子映出了夏悠茗高挑清丽的身姿,一件黑色的皮夹克里面穿了一件印字母的白T恤,下面穿着一条黑色的破洞牛仔裤,裤脚挽起露出了脚踝。

她就懒洋洋地站在电梯门口间,旁边站着的助理给她提了一大堆包。

不多时电梯就来了,夏悠茗走进去,电梯门正要关闭,一个身影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闪进来,夏悠茗抬头扫了眼,只见这人高高瘦瘦,穿着宽大的白T恤,头戴了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

夏悠茗素来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视他人为草芥,八年前她还年少,周围的人都说她是一只高傲的火鸡。

但这一次,夏悠茗多看了他几眼。

观光电梯外面满是霓漫的灯火,光影在电梯间匆匆流过,很快电梯就下去了。

男生率先一步从电梯间走出来。

江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低道了声:“刚才好像是Ryan。”

夏悠茗刚走进地下车库,立即被一群记者围住,相机闪光灯与咔嚓声不断地响起。

“夏小姐,您作为亚洲最红的女星,请问您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夏小姐,前段日子,您拿到了青鹿杯,请问您现在心情如何呢?”

“夏小姐,您在好莱坞的事业如日中天,突然回亚洲发展是为了什么?有传言称您是为了X集团公子舒漫歌,请问这是真的吗?”

……

提问像是潮水一样纷至沓来,记者说话快速而犀利,夏悠茗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助理非常客气地用手臂把人群隔离开,紧接着,两个人快速地离开了。

直到坐上车,夏悠茗才取下那副宽大的墨镜,旁边开车的李立见了,露出一丝讨好的笑,腾出一只手给夏悠茗拿了一罐红茶。

夏悠茗接过去,但是没有喝。

她眉目精致,眸色里有几分冷清,眼眸在昏黄的车厢内呈现出一种琥珀色,她的嘴唇小巧,上唇微微往上翘,以前见过她的人都说,夏悠茗像个美丽的洋娃娃。美丽这么庸俗的词汇,放在她身上,终于变得合适又脱俗。

助理江美说:“茗姐,新房子找好了,东西我和小李都已经找人帮你搬过去了,今天是回哪里?”

夏悠茗淡淡道:“回公寓。”

夏悠茗如今是亚洲正当红的女星,也是X集团的签约艺人,X集团给她租了一套别墅以供居住。可是这两天夏悠茗却和助理提出要在市中心再购买一套公寓。

车很快就停在了公寓楼的地下车库,夏悠茗走上电梯。

次日助理江美来的时候,夏悠茗已经在吃早餐了,她的早餐通常都很简单,一般都是一碗燕麦片或者两片夹了水果的面包,这样简朴的行事习惯与外界传闻的夏悠茗喜极尽奢华生活全然不是一回事。

助理一边拿着备忘录通报今日的行程:“上午七点接受云一网络的采访,九点要录制《新采飞扬》的节目,下午三点去会展大厦开会讨论真人综艺节目《生存游戏》的录制事宜。”

夏悠茗面无表情地点头,很快就结束了这顿早餐。

助理见她吃完了,拿上化妆包和外套打开门同她一起下来。助理江美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染着浅棕色的卷发,她慢吞吞说:“茗姐,你知不知X集团新签了一位男艺人,十七岁开始拍电视剧,据说人气很高,集团打算重捧。”

夏悠茗听了神色没有太多波动,淡淡一笑:“叫什么名字?让我看一下人气到底有多高。”

“舒梁,英文名叫Ryan。”

到了云一网络节目的录制现场,周围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和夏悠茗打招呼,夏悠茗脸上挂着疏离的笑意,走进节目录制棚。

节目才录制到一半,摄影机突然出现了故障,主持人连忙向夏悠茗道歉,抱歉地笑:“悠悠真不好意思啊,下面要换一台摄影机,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夏悠茗从容地站起身,走到录制棚外面,助理守候多时,赶紧从包里翻出水和气垫粉霜,夏悠茗接过水喝了一口,说:“我去一下洗手间,妆就不补了。”

于是江美把气垫粉霜放回去.

夏悠茗踩着细高跟鞋往洗手间走去,这是专门给嘉宾使用的洗手间,所以寂静的长廊空无一人。

此时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Lana.”一道非常简短的男声。

夏悠茗屏住了呼吸,慢慢一点儿一点儿回头看过去,在看清这个人的时候,她的脸一下子血色全无。

“舒漫歌。”她艰难地勾起唇角,平静地叫出他的名字。

舒漫歌走过来,唇角照旧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就像从前一样。

从前。

想到从前二字,夏悠茗觉得全身的血液从血管的细枝末梢顷刻间都涌到了胸膛,她盯着他慢慢走近,一个字都说不出。

“好久不见。”舒漫歌说得甚是轻松。

八年前发生的所有事历历在目,几秒之后,夏悠茗才冷静下来,她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一闪而过。

她笑起来,那张精致冷漠的脸生生造出几分刻意的甜美:“舒漫歌,这里是女士洗手间,你是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吗?”

说完这句话,她如愿地看到舒漫歌脸色暗了下来。

此时,外面传来江美的声音:“茗姐你好了吗?摄影机换好了,要继续采访了。”

于是她轻轻一笑,不顾他的反应,径自绕开舒漫歌,踩着高跟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江美注意到她脸色有异,赶紧问:“茗姐你没事吧?”

夏悠茗摇摇头,柔声道:“没事。”

在录制棚里,夏悠茗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台下人头攒动里,她注意到昨天在电梯里的那个男孩子在角落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清澈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八年前的满腔天真如今早就被时间消磨殆尽,热血凉成灰烬,只剩下一具躯壳。

所谓美人相轻,好看的女孩子多少都生性骄傲,夏悠茗那时候还年轻,灿烂热烈又洒脱,爱恨都认真,想要的去拿,想说的就说出口。

她以为爱一个人,只要爱就可以了。

八年前,她十六岁,她爱着舒漫歌。

可殊不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爱却不是。

江美一边把一罐红茶递给夏悠茗,一边用手机翻看备忘录:“茗姐,《新采飞扬》的节目录制完了,你先休息一会儿,下午两点我们出发去会展大厦。”

见夏悠茗没有接红茶,江美只好将红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她把空调调到低风,把毯子拿过来放到沙发上,做好这一切之后,江美走出了休息室。

那是八年前的大雪天,那个叫谢迟迟的女孩子,因为失忆选择移民,所有人都去接她出院。夏悠茗其实不太懂,谢迟迟没有她漂亮,性格也平平无奇,身上没有太多闪光的地方,可为什么舒酿歌、舒漫歌、苏俊安他们都纷纷把目光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就连脾气火爆的莎娜都死命护着她。

年少时夏悠茗喜欢舒漫歌,可是舒漫歌喜欢谢迟迟,心底暗生的嫉妒像是一株靠墙生长的藤蔓,细细密密地爬满了心窗。

大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运气”这回事。

谢迟迟就是那种天生幸运的女孩子。

“舒漫歌,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是骗苏俊安的对不对?我知道你爱的人是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并不爱你。”

“你明明和我在一起啊。”

“可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是因为谢迟迟希望我和你在一起啊,为了避免你对她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所以我才和你在一起。”

疼痛和伤害,嫉妒与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所以那一天她才会开着家里的车狠狠地朝刚出院的谢迟迟撞了过去。

随着一声激烈的巨响,红色的血液喷薄而出,染红了雪地,她终于松开了方向盘,可是双手还在颤抖,她的目光没有焦点,脸上毫无半分血色。

谢迟迟仍旧好端端地站在雪地上,夏悠茗撞倒的是苏俊安。

她撞死了苏俊安。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本来是要和谢迟迟同归于尽的,可是现在一脸迷茫的谢迟迟还无辜地站在发白的雪地上。

那一年,夏悠茗十六岁,未成年。

苏俊安抢救无效,夏家的父母对苏俊安的父母进行了最大的补偿,大抵是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不放心,于是将夏悠茗送往法国。

夏悠茗,你万万不可继续这样。

她还记得临行前,父亲失望的眼神和嘱咐。

初到巴黎的那段时光,语言不通,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每天上完课之后回来只能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孤零零的家具和墙壁让她的心脏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

那是一段艰难又黑暗的岁月,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况且夏悠茗的手上还沾着一条人命。

她夜夜难安。

江美叫醒了夏悠茗,手里握着一杯温热的肯尼亚。

夏悠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疲惫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了?”她掀开身上的毯子,穿上鞋站起来,理了理发丝,接过这杯咖啡。

李立已经在车里了,看见夏悠茗过来,赶紧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夏悠茗坐上车,拿出镜子开始补妆。

这个时候李立说,“茗姐,你在录节目的时候,X集团的公子舒漫歌突然问我你的行程安排,我就给了他一份。”李立兴致很高,“舒公子说不定是看上你了。”

江美此时立马道:“茗姐是亚洲最红的女星,出演过那么多电影,年轻又漂亮,舒漫歌喜欢茗姐很正常。”

夏悠茗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综艺节目《生存游戏》是一款户外真人秀,制片方请国内一线当红流量明星脱去偶像光环,在只有一定装备的前提下组队在野外求生,并且设定关卡,一边利用野外的资源生存,一边过关,实行积分制,每过一关积一分,积分最多的一组胜出。

这次在会展大厦开会,讨论的就是这次综艺真人秀的具体流程。

《生存游戏》背后是强大的资方以及大陆最好的平台,资方对这个综艺很有自信,制片方为了这个综艺焦头烂额地不知道开过了多少次会议,这一次连夏悠茗都亲自来了,想必这人手一份的计划书不会有太多改变。

负责这次会议的制片方赵小姐继续往下说:“生存游戏,是主打明星户外求生的真人秀,现在国内还没有这种类型的……”

夏悠茗听得百无聊赖,用手托着腮,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就在赵小姐滔滔不绝的时候,一个男孩子打了一个哈欠,赵小姐顿了顿,颇觉得有些尴尬:“这次真人秀的台本,请各位好好看一看,这一次会议就到这里了。”

这个哈欠打得如及时雨一般,夏悠茗抬头向这个男孩子看过去,竟然颇觉眼熟,他面前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Ryan。

众人开始收拾自己面前的东西。

休息室里,夏悠茗脸色呈现一种透明的苍白,江美关心地问:“茗姐,你没事吧?”说着,把手上提着的外卖盒给她,“这是我刚买的乌鸡枸杞汤,茗姐你先喝着。”说完,离开了休息室。

过了一会,休息室的门突然开了,夏悠茗抬头看过去,舒梁一只手撑着门,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右耳上的耳钉在一闪一闪发着光。

他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她一时间僵住,拿着勺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舒梁眯起眼睛。

夏悠茗放下勺子,用纸巾擦嘴,微笑道:“Ryan,有什么事吗?”

他随意地走过来,非常自然地拿起旁边的一只碗,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他在她身边坐下,自顾自地大口喝汤,夏悠茗第一次遇见比她更加自以为是的人,一时之间有些错愕。

一碗汤很快见底,舒梁满意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道:“还不错,哪家餐厅订的?”

夏悠茗:“……”

“为什么回来?”他改了先前嬉皮笑脸的神色,目光直逼她的眼睛,“你十六岁的时候离开群星学院,之后在巴黎学习艺术表演,五年之后去好莱坞发展,现在已经是全球万众瞩目的华人女星,这个地方让你产生过那么多不愉快的,痛苦的记忆,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他死死地盯着她,语气强硬,像是一定要等到答案。

良久,舒梁才看到夏悠茗抬起头来,她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愧疚。”

舒梁静静地望着她,瞳仁深沉得像是一片汪洋。

这还是曾经那个骄傲莽撞的,不可一世的夏悠茗吗?

他动了动手指,一时之间有些心痛。

此时此刻,灯突然暗下来了,整个休息室顿时陷入了黑暗,舒梁很快就反应过来:“先前我听到工作人员说要维修什么机子,大概是电路被切断了。”他温热的声音传进夏悠茗的耳朵,“不要慌,有我。”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应急灯。

休息室亮了,虽然只是一圈微弱的光亮,但对于她而言,已经足够。

夏悠茗道:“其实我并不怕黑,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舒梁笑起来,眼睛弯起,里面浮着碎碎的星光,他温柔地望着她,“你不怕黑,你只是怕黑夜的时候一个人。”

夏悠茗猛然抬头。

童年时夏悠茗有一次在父亲的生日晚宴上,她怀着恶作剧一样闯入一个个的房间,就在这个时候,整个酒店突然停电了。

空荡荡的楼梯和长廊,怪骨嶙峋的拐角,青面獠牙的壁画……失去了光的润色,一切都显得那么可怖。夏悠茗赶紧往楼梯下跑,木质地板因为踩踏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在黑暗里格外惊心。

她莽撞地往楼下跑,突然撞到一个人的怀里,她“呀”了一声,抬头看过去,黑暗里看不清人脸,只知道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男孩子轻笑:“你没事吧?你还怕黑啊。”

大概是因为这笑声,夏悠茗脸上不屑:“怎么可能怕黑。”话虽如此,她偷偷抬眼观察着这男孩子的表情。

男生的笑容一直温暖又安静。

他轻松地弯腰牵着夏悠茗的手,语气无奈:“还是和我一块下来吧,你是不怕黑,可是我知道你害怕黑夜里一个人。”

后来夏悠茗知道这个男孩子叫舒漫歌。

为了备战《生存游戏》,夏悠茗这段时间不再接通告和节目。这款户外真人秀主打的就是真实,当明星褪去偶像光环在荒野求生,你会看到什么?制片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所有参加这次综艺的明星发了邮件,为了节目效果,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养精蓄锐。

自从上一回在会展大厦休息室里碰见舒梁以后,夏悠茗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一晚,江美握着手机,慌慌张张地推开门:“茗姐……”当她推开门才发现Ryan和茗姐在一块,江美有些错愕,又生恐被他人瞧见,连忙退出去带上了门。

舒梁身体站直,对夏悠茗无声地一笑,拉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此时门铃响起来,电子监控屏幕中出现的是舒漫歌的脸。

舒漫歌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印花棒球服,白色的休闲裤,衬得他的腿更加修长。舒漫歌背靠着墙,时不时抬头盯着夏悠茗家紧锁的门。

夏悠茗站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屋内,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睛紧紧注视着舒漫歌,他黑色的短发,他硬朗的身线,他清朗的眉目……夏悠茗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的出现曾经给她带来过那么大的快乐,夏悠茗曾经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一般放下所有自尊和骄傲去爱着他,可是舒漫歌轻视她。

她的爱变成一种偏执,这种偏执让她不能接受这样正常又寡味的剧情。

毕竟,那时候夏悠茗是一只骄傲的……火鸡。

那段黑暗无光的日子,舒漫歌给过的伤害历历在目,她绝不可能原谅他,同样,也不会原谅自己。

那段痛苦的岁月,皆源于她最爱的人。

这样想着,她离开了客厅。

夜幕降临时分,夏悠茗走到客厅去喝水,路过玄关的时候,还是去看了一眼。

舒漫歌还没有走。

她端着杯子霎时间动弹不得。

半晌,她走过去,将脑袋靠在门上,不久,她听到了舒漫歌低低的说话声。

“夏悠茗,我知道你一定听得到,八年前我对你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只怪当时我太年少,不懂怎样去爱一个人,我以为我爱谢迟迟,便轻视你对我的爱,夏悠茗,不是那样的,这八年,我夜夜难安。”

可是,嚣张狂妄的舒漫歌怎么会懂得什么是“夜夜难安”?

她没有开门。

《生存游戏》拍摄第一天,节目组按照原本剧本的设定,给这群明星分了组,其中夏悠茗和舒梁分在了一组。

节目开拍得非常顺利,明星们各自根据着自己的人设表演发挥,舒梁一路都在照顾清瘦的夏悠茗,基本上奠基了“暖男”这个荧屏形象。

江美扶着夏悠茗正要回酒店休息,舒梁叫住了她。

“夏悠茗,一块儿吃晚饭吧。”他穿着干净的白T恤,隐隐约约显露出好看的肩胛骨,清清爽爽的身上没有挂任何鸡零狗碎。

夏悠茗瞬间就想到了“干净美好”这个词。

不等她回答,舒梁就大步走了过来,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在夏悠茗的错愕之下,毫不犹豫地牵住了她的手。

剧组工作人员对这一幕目瞪口呆。

舒梁一路拉着夏悠茗快速离开,夏悠茗庆幸自己还没换高跟鞋。

她喘了一口气:“Ryan,我们这是在干什么?万一被记者拍到了怎么办”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舒梁蓦地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望着夏悠茗眼睛,目光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柔,他认真地俯下身子对她说:“被拍到了话那就传绯闻呗,反正我不想绯闻暧昧别人,只想绯闻你。”

夏悠茗半晌才从嘴里挤出:“舒梁,你想借我上位,想红想疯了吧?”

舒梁:“……”

后来江美这样告诉夏悠茗:“凭良心而言,虽然茗姐你是华人一流女星,可是在国内,论影响力和知名度,是真的不及人家Ryan,当然茗姐我不是说你在国内没人喜欢,只是Ryan十七岁就开始接拍电视剧,观众年龄段从小学生一直到广场舞大妈,国内大妈称其为‘国民女婿’。”

夏悠茗:“……”

国民女婿每天在节目组里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无形放电,最为致命,这给《生存游戏》又增加了一个卖点,制片方和节目组十分高兴。

可是这就苦了夏悠茗,原本她和舒梁的剧本路线应该是两个人整天都在互怼,可现在为了塑造出“在艰苦的野外环境下,两个人仍旧散发出天天的虐狗气息”的节目效果,剧本不得不把夏悠茗生生塑造成一个傻白甜,连洗个锅都不会,什么大事小事都要劳烦舒梁。

一开始夏悠茗是拒绝的,但是导演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肩:“Ryan多好呀,实力派小鲜肉,你们互怼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虐狗来得爽快,第一集播出去了,Lana你绝对更红。”

果不其然,第一集播出去了之后,新闻和各种社交平台上都纷纷刷出“在一起”的言论。与此同时,各个电视剧剧组同时给夏悠茗和舒梁发去了邀请函,只要他们共同参演男一女一,即付千万片酬。

夏悠茗收到邮件,联想到这段时间舒梁看她的眼神,一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参演电视剧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夏悠茗以前没有拍过电视剧,利用这次机会进军国内电视剧界,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她决定等综艺《生存游戏》拍摄结束以后,再去看看这部电视剧的剧本。

却不想,等到次周《生存游戏》第二集拍摄,舒漫歌竟然来了现场,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惊呆了,家产横跨教育,演艺,房产的舒家公子舒漫歌时间比谁都金贵,他怎么会来这里?

工作人员热络地给舒漫歌搬了一张躺椅,请他坐下,舒漫歌勾唇一笑,取下墨镜躺了上去。

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夏悠茗。

夏悠茗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浅蓝色水洗牛仔背带裙,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看起来甚是清新可爱。她和舒梁一起去打水寻找野菜,舒梁做菜的时候时不时叫夏悠茗递上几根柴火,这互动程度看起来确实是甜心满满。

副导演正在舒漫歌旁边大肆讨论着这个节目的卖点和潜力:“Ryan和Lana简直天作之合啊,我敢说这综艺会大火……”试图吸引舒公子的投资,却见舒漫歌死死地注视着片场里甜蜜互动的二人。

他脸都黑了。

拍摄中途告一段落,夏悠茗走出片场就看到了舒漫歌。

其实还在拍摄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他。像是很多年以前,她总是一眼就能在熙攘人海里找到他。

可是现在,早已不同。

夏悠茗内心平静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工作人员推开休息室的门,端来了快餐和红茶,却在路过夏悠茗的时候,手一抖不小心将红茶撒到了夏悠茗的裙子上,工作人员吓得赶紧道歉,若换是曾经的夏悠茗,此时一定会大怒,得理不饶人,而此刻她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身上早已不见昔日骄傲跋扈的影子。

她接过江美递给她的衣服,独自去更衣室换。换好出来之后,舒漫歌正等在门外。夏悠茗看见他,想到方才那杯失手洒在她裙子上的红茶,心里升起一股无端的疲惫。

不等舒漫歌开口,她便说:“舒漫歌,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有一件事我希望你搞清楚,八年前我并没有伤害谢迟迟,是你为了保护谢迟迟而伤害了我。你如今这副样子是做什么?你忘记了当初你对我做的事?可是只有受害者才配‘忘记’,作为施害者的你不配忘记。”

夏悠茗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舒漫歌看着她,眼前面色苍白瘦削的女孩子,实在无法和当初那个明艳骄傲的夏悠茗重叠起来,他一时之间突然喘不过气。

夏悠茗悲凉地笑了笑:“而我,对不起的人,只有一个苏俊安。舒漫歌我现在一看到你,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舒漫歌一下子面如死灰。

“为什么你还要刻意地出现在我面前?”夏悠茗疲惫地问,语气里是浓浓的不耐和失望。

在寂静的更衣室走廊,隔着多年龃龉,末了,舒漫歌说:“夏悠茗,对不起,我这些年……真的很想你。我这一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就是伤害你。”

舒漫歌慢慢地凑近夏悠茗,试图仗着身高强吻她,但他的想法很快就被夏悠茗所察觉,她想避开,此时却被舒漫歌捉住了手腕。

他朝她逼近,眼看着吻就要落下来,突然“轰”地一声,更衣室的门被撞开,舒梁脸色铁青地从外面大步走进,二话不说挥着拳头往舒漫歌脸上揍去。

舒漫歌闪避不及,鼻梁青肿了一块,舒梁哑声道:“这一拳,我是替她揍的。”

鲜血从舒漫歌鼻孔里流下,可是他满不在乎地曲起手指一拭,轻蔑地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替她揍?当年她哭着喊着求我不要离开她的时候,你还是个念初中的毛小子吧?”

“不要再说了。”夏悠茗痛苦地蹲下身,“舒漫歌,过去的事情你就让它过去吧……”舒梁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

舒漫歌低低道:“你过得去,我过不去。”

他低着头,没人看得见他眼中有一丝诡异的表情一闪而过。

而他们也同样没能注意到,走廊天花板上闪着光的摄像头。

夏悠茗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出现在公共视线当中了,这段时间江美接到了无数电话,她费力地解释,茗姐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工作上要放一放。

每当挂完了电话,江美就愈发发愁起来。

两个月之前,所有的娱乐媒体都在竞相报道一件事,所有的娱乐网站报纸头条都是:一线女星夏悠茗八年前竟然为舒家公子舒漫歌堕胎?

夏悠茗刚回国不久,事业却如日中天,自然会引人遐想,这个新闻一上头条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到底夏悠茗和舒漫歌是什么关系?有好事者翻八年前的众多新闻,甚至去群星学院采访,找到当年的一些当事人,终于弄清楚了真相。

事实确实如头条新闻所述。

夏悠茗整个偶像人设崩坏,众多粉丝纷纷粉转黑,网络上关于夏悠茗的言论基本上是一片骂声。

“她是杀人凶手!曾经撞死了人,凭什么不受到惩罚?”

“她十六岁小小年纪就堕了胎,果然贵圈真乱。呵,呵,呵。”

“这样的女人,不靠男人上位,怎么可能这么红,在好莱坞一定是被人睡烂了吧。”

……

恶毒的言论攻击着年轻的夏悠茗。

她好不容易快要从过去那段尘封的岁月中逃出来,辗转历经一段很长的生满荆棘的路,她以为前面就是光明的出口,却不想踏进去了以后仍旧是一片荒芜。

可是分明她才是受害者。

为什么舒漫歌却还能这样优哉游哉,若无其事地说声“对不起”出现在她面前?

她从前不懂为什么舒漫歌可以轻易对她如此残忍,直到年岁渐长,在巴黎与好莱坞陌生的街头漂泊历经世事,方才懂得,无非就是因为不喜欢罢了。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珍视。

她活了二十四年,到现在还没有遇见一个值得爱的人,到底是她爱错了人,还是她根本就不值得被爱?

夏悠茗不明白。

她现在每天吃饭就靠江美从楼下买上来,即便江美买上来了,夏悠茗也不一定能吃上几口,抑郁,狂躁,厌食,厌世……这些负能量无时无刻地都在折磨着她。

白天与夜晚在她眼里没有了区别,她忘了自己多少天没洗澡了,上一次给手机充电还是什么时候?

江美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神经时时刻刻都在紧绷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让夏悠茗情绪失控——前些天,她已经失控过很多回了,就差到自残的地步。

此时此刻,门铃响了起来,江美无奈地走过去。

电子监控屏幕显示外面站着的是舒梁。

江美有些奇怪,舒梁是怎么知道茗姐的住址的,她有些顾虑,不敢开门,生怕给茗姐造成更大的影响。

此时她的手机叮了一声,一条短信跳进了江美的手机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信上写着:江美你好,我是舒梁,我非常担心她,如果是你在照顾她的话,请开一下门好吗?

江美有些犹豫,她知道茗姐和Ryan确实玩儿得很好,可是这样的夏悠茗真的可以被他所知晓吗?

良久,她把门打开了。

舒梁就站在门外。

当舒梁看到夏悠茗的瞬间,夏悠茗正穿着睡衣斜斜靠在飘窗上,舒梁在心里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瘦骨嶙峋”,他皱起眉走过去,想着她怎么就瘦成这副模样了。

夏悠茗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视线的落点被虚无淡化,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夏悠茗。”舒梁低低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她偏过头,迷茫地看着他。

寂静的客厅里,两个人就这样以一方站着一方坐在飘窗上的姿势遥遥相望。

夏悠茗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扯了扯嘴角,很快就把头又转了过去。

还好,还能对外界的事物有反应,舒梁这样想,他走过去,坐在了夏悠茗对面。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面巨大的广告牌正在不停地轮播,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两个月以前,对面一直都在放夏悠茗代言的手表广告。

他试图和她说话,可是她如同一座雕塑。他终于放弃这个打算,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江美以为他终于受不了要放弃,却不想舒梁走之前郑重嘱咐道:“你先看着她一会,我下去买一点东西。”

江美不作多想:“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看好茗姐的。”

舒梁下去了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江美过去开门,见舒梁两只手提满了大袋小袋,忍不住惊讶:“咦,Ryan你这是做什么……”

舒梁看了看自己提的东西,道:“刚才我下去买了一些水果食物香薰鲜花之类的……我说,你们这里也实在太不像人住的地方了,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他语气里皆是嫌弃。

江美:“……”

厨房从来没有用过,舒梁问江美:“有燃气吗?”

江美连连点头:“有的。”说着,打开了这好几个塑料袋,手忙脚乱地洗起菜来,舒梁摆摆手:“厨房就我来吧,你拿块抹布去把客厅和餐厅收拾好。”

江美照做了。

江美心事重重地擦着餐桌,换上崭新的桌布,摆上鲜花,接着再去收拾沙发和地毯。她回头看了眼坐在飘窗上的夏悠茗,她不知道在那坐了有多久了。

厨房里传来舒梁的声音:“江美过来端菜。”

江美过去就傻了眼,油焖龙虾、清炒芥兰、剁椒鱼头……完全看不出Ryan还会这一手,于是笑嘻嘻地道:“如果茗姐以后嫁给了你,说不定抑郁症都好了。”

“那是一定的。”他微笑着回答,他迅速抓住了这句话中的某个字眼,警觉地反问:“抑郁症?”

江美立即闭了口,借着把菜端出去的工夫逃离了厨房。

夏悠茗还坐在那里,脑子里面浑浑噩噩的,只看见江美和舒梁两个人不停地进进出出,进进出出……实在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餐厅飘来菜的香味,这菜难道是江美做的吗?舒梁一来,她就做起饭了,从前都是给我在外面订餐,这个吃里扒外的……她的脑子浑浊不清,瞬间划过很多念头和想法。

她以为江美和舒梁至少会喊她吃饭,可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光顾着自己,互相招呼吃饭,好像把她给忘了。

“Ryan,想不到你还会做菜啊,真的超级好吃。”

“来,这个你多吃点。”

“来,那个你多吃点。”

“哇,谢谢Ryan。”

……

夏悠茗:“……”

餐厅里传来两个人絮絮的说话声,似乎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夏悠茗静悄悄地走过去,只见餐厅俨然换了一副模样,窗明几净,沙发上干干净净,餐桌也换了崭新的桌布,茶几上的玻璃高脚瓶插满了鲜花,空气里飘着食物的香味。

她看了看他们,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卧室。

从那一天起,舒梁每天都会来看望她一次,傍晚七点时分,江美总会听到门铃准时响起,舒梁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提着从超市买回来的菜站在夏悠茗家门口。

江美往往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毕竟Ryan是谁,这可是国民女婿啊,国民女婿竟然天天过来给茗姐做饭?

真的是天天啊,江美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崩溃了。

夏悠茗终于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了舒梁对面。

舒梁见她坐下来,非常自然地夹了一块鸡翅放进她碗里。夏悠茗看着那块鸡翅看了半晌,最后终于动了动筷子。

刚放进口中,她就惊呆了,不敢置信舒梁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食物。

她伸出筷子动了动其他的菜。

末了,夏悠茗终于说出了三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食物治愈我。”

舒梁沉默三秒,说:“不,治愈你的不是食物,”他顿了顿,自信道,“是我。”

夏悠茗愣了一下,此时舒梁继续说:“夏悠茗,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他握住了夏悠茗的左手,一字一句认真地告诉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越光鲜,人们就越想找到你身上的黑点,嫉妒使大多数人不能容纳完美。”

“你只有站出来,至少装出无坚不摧的样子,嫉妒使大多数人不能容纳完美,但骄傲可以抵挡大多数人的嫉妒。”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泪眼朦胧地望着舒梁:“可是……万一,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呢?”

他想说的下一句话立刻就堵在了喉咙,沉默地望着她,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也没有关系。夏悠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有些踟蹰,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她,“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夏悠茗疯狂地摇头:“我有着这么糟糕的过去和历史,在巴黎的那几年我过得很痛苦,我做错了事,伤害过别人,也被别人伤害过,你当初问过我为什么要回来,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也期待幸福!”

她泪流满面,眼神里充满了一股哀恸:“没有可能了。”

娱乐新闻媒体都在疯狂报道着一件事,曾经的一线女星夏悠茗精神趋于崩溃,竟连续三个月闭门不出。

民众对这则新闻还没有消化,关于夏悠茗就又有一则重磅新闻出炉!

“三日前,一线知名华人女星夏悠茗欲从家中22楼窗台中跳下,幸得知名小鲜肉男星舒梁及时拉住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至于舒梁为何会在夏悠茗家中,原因还尚未知晓。目前夏悠茗已被送进市二医院进行救治,舒梁受了轻伤……”

江美看着手机里铺天盖地的新闻推送,站在监护室外面一筹莫展。众人都看夏悠茗活得亮丽光鲜,可只有江美知道夏悠茗每一天的真实状况,她每一天几乎都如履薄冰。

脆弱,敏感,孤独又无助。

那一天,夏悠茗精神失控,不由分说将面前的餐布一扯,只听得见噼里啪啦的碗碟刀叉碎裂之声,那些无辜的食物倾泻了一地。

舒梁无奈地对她说:“夏悠茗,你为什么对于爱永远都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

空气冷得几乎冰冻三尺,呵气成霜。

她看见舒梁眼中浓浓的失望。

突然,夏悠茗以一种极为疲惫的语调道:“算了,你真的不明白。这段时间谢谢你,舒梁。”她顿了顿,“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走吧。”

舒梁点头,道:“嗯,我明天再来看你。”

夏悠茗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她踩上飘窗,费力地推开上面的窗户,伸出手够了上去,就在她踌躇不定的时候,身后传来舒梁暴怒的大喝:“夏悠茗!”

他大步冲上前去,拽住了她的手腕,用手臂砸破玻璃窗,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抱了下来。

夏悠茗注意到舒梁不知何时眼角有了泪珠,他嗓音沙哑道:“夏悠茗,我都没有放弃你,你哪来的自信自我放弃?”

舒梁眼睛通红:“夏悠茗,你有什么资格,说跳就跳?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闲了给你做饭照顾你是在瞎操心?”他将夏悠茗紧紧地抱在怀里,触碰到了她瘦削的骨骼,哽咽道:“夏悠茗,我爱你。”

“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停电的夜晚开始,我就爱着你。”

夏悠茗还躺在监护室内,舒漫歌捧着一束百合花来到了门外,此时,视线一直落在玻璃窗内夏悠茗脸上的舒梁终于转移了视线。

舒漫歌冷笑:“看不出Ryan你倒是有几把搅娱乐圈水池的刷子啊。”

舒梁将目光落在舒漫歌脸上,静静道:“是啊,你好不容易搅起来的浑水,往她身上泼的脏水,都被我洗白了。”

“脏水?”舒漫歌不可置信地挑眉,笑了,“这都是事实,脏水二字究竟从何说起?”

“你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自私,夏悠茗年少不懂事确实喜欢过你,可是你糟践了她的感情,现在她不喜欢你了,你却因为得不到所以要毁了她,现在,我很庆幸陪她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你。”说这话的时候,舒梁将目光又重新转移到了夏悠茗脸上,他看着她,眼神里尽是温柔,“从今往后,余生我陪她慢慢洗白,洗不白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能养得起她。”

相形之下,舒漫歌第一次觉得自己所谓的爱是多么的丑陋和可鄙。

舒梁说的没错,他看着她愈发美好,早已不是当年的夏悠茗,他刻意三番两次再出现在她劫后余生的生命里,既然得不到,他就想毁去。那杯失手洒在夏悠茗裙子上的红茶,暗装在更衣室走廊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他刻意的强吻……皆是他的精心设计。

隔着玻璃窗,舒漫歌望着躺在床上的夏悠茗,一股重重的疲倦感袭上心头。

他决定就此放手。

监护室内,夏悠茗醒过来,旁边等待着她的是眼圈乌青的舒梁,一直都是以小鲜肉出现的舒梁下巴密密集集地长出了许多新生的青色胡子渣,手臂上还缠了一圈绷带,所以目前这形象她感到颇为新鲜。

夏悠茗的目光扫过去,发现舒漫歌也在一旁等候,她不露痕迹地偏头移开了视线。舒漫歌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监护室。

舒梁对她笑起来:“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生存游戏》第二季还等着我们去拍,你还要接电视剧,我们会在一起,所以那些言论都无关紧要了,你知道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娱乐新闻,你现在要好好养好身体。”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

“你可以不相信爱情,反正我会证明给你看,而你绝对不可以认为自己不值得被爱,曾经的那段岁月已经过去了。一年四季,夏天已经来了,白昼黑夜,白天时有太阳,黑夜时有烟火。而这一切,只要你相信我。”

躺在病床上的夏悠茗年少时喜欢舒漫歌,源于多年前的那个停电的黑夜。

年少的夏悠茗站在楼梯的拐角处,面对着笑的坦荡温柔的男生。男生带着她走出黑暗的酒店,来到热闹璀璨的花园。

第二天,夏悠茗到处问别人,这个男孩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谢迟迟的女孩子想了想,告诉她:“听说是姓舒来着,应该是叫舒漫歌。”

夏悠茗从此奋不顾身地爱上了暗夜里给予她寂静灯火的舒漫歌,从来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如果当初遇见的那个男生,不是舒漫歌。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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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我是时小甜 楔子

书名:
少年,我是时小甜
作者:
苏幸安
本章字数:
4770

这个世界其实很公平,有人给你亏欠,就会有人给你善待。终有一天,你会遇见这样一个人,

他看得见你所有的不好,但是包容;他知道你所有的好,并引以为傲。

〔1〕

时念有个小名,叫“小多”,奶奶取的。

奶奶说,姑娘家名字里带个“多”字吉利,好运多多,福气多多,长大了,嫁个夫婿,恩爱多多。

时小多一双杏核眼,有虎牙,笑起来灿烂明媚。她记住了奶奶的话,每次做自我介绍,第一句都是——我叫时念,也叫时小多,“福气多多”的“多”。

她一边说,一边笑,眼睛弯弯的,还有两颗小虎牙,可爱又漂亮。

时小多出身书香门第,爸爸妈妈都是教授,姐姐跳级念书,一家人集体高智商,唯独遗传到时小多时打了个对折。别人家的孩子要么跳舞很棒,要么学习很棒,时妈妈向旁人介绍时小多,只有一句话——我家小女儿吃饭挺棒的。

一颗饭粒儿都不会剩下,特别干净。

亲戚逗时小多玩,问她最喜欢什么颜色,这姑娘一本正经地答:“粉色啊,酸辣粉的那个粉。”

亲戚:这熊熊燃烧的吃货之魂……

时小多她姐叫“时遇”,比时小多大八岁,跳级念书,聪明漂亮,极具个性。时遇瘫在沙发上,嗑着瓜子对妈妈说:“这位女士,请务必看好你女儿,我感觉她离吃人不远了。”

时小多低头对手指,一脸无辜。

时妈妈一巴掌抽在时遇的后脑勺上,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时小多奇人一个,吃货属性无处不在。

时妈妈教她背古文:“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时小多接得顺溜:“二者不可得兼,混在一起炖汤,大补耶!”

时妈妈愣了愣,换了一首:“君问归期未有期——”

时小多眨着眼睛:“红烧茄子油焖鸡!”

时妈妈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找降压药吃。

时小多念幼儿园时,老师给大家讲故事,讲到清末民初,帝国主义侵略者无恶不作,将我们的土地瓜分掉。

时小多举起小肉手,奶声奶气地问:“老师,侵略者为什么要将我们的地瓜分掉?是因为地瓜太好吃了吗?”

教室里一阵哄笑,时小多茫然无措。老师不得不将时爸爸请到办公室,以“关于时念同学的精神文明建设”为主题,促膝长谈,叮嘱家长万不可只关注应试教育,而忽视素质教育。

时爸爸万分汗颜,亲自下场,指导时小多用汉语拼音写了一份检讨书,以示反省。

春天,西府海棠开得热闹,十里锦绣,幼儿园组织春游,一堆皮猴似的孩子凑在一起,上蹿下跳,带队老师忙得满头是汗。

时小多穿着蓝色的校服裙子,戴着顶小圆帽,刘海整整齐齐,像动画片里的小丸子。有个胖胖的小男孩摔了一跤,估计是摔疼了,不肯站起来,坐在地上直蹬腿,边哭边告状:“他推我!”

小胖墩短手一伸,指向某个地方,时小多扭头看过去,只觉眼前一亮。

蝉鸣声撕破天际,阳光金灿耀眼。树荫下的暗影里,藏着一个小男孩。男孩腿很长,是这群孩子里最高的一个,他又站得笔直,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兀感。

小男孩穿着运动裤,外套系在腰上,露出干净的白T恤,脖子上挂着一枚圆形的银色吊坠,亮晶晶的,不晓得是什么材质。小孩爱聚堆,别的孩子都有伴,只有他落单,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

时小多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就跟着时遇一块看偶像剧,算得上资深颜控。她盯着白T恤男孩的侧脸,极慢地眨了下眼睛,头顶飘过三个嵌着金边的大字——帅哥哎!

带队老师将小胖墩扶起来,拍干净他裤子上的土,皱眉道:“小朋友要相亲相爱,友好相处,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白T恤男孩不说话,小胖墩扯着嗓门边哭边告状:“是他把我推倒的!都怪他!”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小胖墩“先声夺人”,号得情真意切,由不得旁人不信。老师再度看向白T恤男孩时,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她正要开口训斥,忽然听见一个满是稚气的声音:“老师,小哥哥没有推人,我看见了,可以做证。”

时小多入园没多久,班上的小朋友她还没认全,叫不出名字。妈妈说过,遇见个子高的男孩要叫哥哥,女孩叫姐姐。她站在白T恤男孩身边,细声细气地解释:“是那个胖同学抢了小哥哥的玩具魔方,逃跑的时候摔了跟头。他自己摔倒的,小哥哥没推人,我看见了。”

风在吹,阳光明亮,时小多的帽子圆圆的,脸颊和眼睛也是圆的。她散在肩膀上的头发飞扬着,似蝴蝶,自男孩的白色T恤上轻轻拂过,掠起一股淡淡的甜香气。

白T恤男孩的睫毛颤了颤。

小胖墩做贼心虚,下意识地捂住口袋,魔方在布料下支起鲜明的棱角。

人赃俱获,带队老师气得够呛,戳着小胖墩的脑袋数落:“恶人先告状,罪加一等!赶紧把东西还回去,向人家道歉!”

小胖墩苦着张脸,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从口袋里掏出魔方,递到白T恤男孩面前。白T恤男孩抬起头,目光穿过额前的碎发,冷冰冰地递出来,有种不合年纪的压抑冷漠。

小胖墩有点儿害怕,手上一哆嗦,魔方掉下去,白T恤男孩抄手接住,动作又快又稳,然后扬臂一扔,魔方飞出去,撞在树干上,“嘭”的一声,碎得七零八落。

周围的小朋友都被吓住,瑟缩着向后退,带队老师气得脸色发白。时小多觉得气氛不妙,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橘子味的,顺着白T恤男孩的指缝往他手心里塞,边塞边劝:“小哥哥别生气,我请你吃糖。”

糖纸边角坚硬,刺得掌心生疼,白T恤男孩皱着眉毛甩了下手。他的动作有点儿凶,时小多被甩得踉跄了一步,水果糖掉在地上。

带队老师看在眼里,怒上加怒,说:“如果对老师有意见,你可以说出来,摆出这副脸色是要给谁看?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白T恤男孩依旧不说话,周围倒是响起一阵议论声,小朋友们咬着耳朵:“他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啊?”

“他看起来好凶,我不要跟他玩。”

“我也是!我也不要!”

……

白T恤男孩像失了听觉,转身朝人少的地方走,背影单薄,又疏离至极。

小胖墩朝时小多做了个鬼脸,跑到别处玩去了。时小多向旁边走了两步,看见那个被摔碎的魔方。

魔方是二阶的,个头很小,拼装款,碎了还可以再组装起来。

有风拂过,小姑娘额发微动,她眨眨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2〕

春游结束时,学校派了校车来接,车子停在马路对面,带队老师让小朋友们站成两排,手牵手过斑马线。

孩子们背着小书包,两人一组,迅速站好,只有摔魔方的白T恤男孩独自坠在队伍尾端,自成一排。

没人愿意和他一块玩,也没有人愿意和他拉手。小胖墩混在孩子堆里起哄“带节奏”,说白T恤男孩是哑巴,是坏孩子,鼓动其他孩子不要和白T恤男孩一块玩,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时小多原本在其他队伍里,她听见动静,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拉住白T恤男孩的衣袖:“小哥哥,你看,魔方我帮你拼好了,一点儿没坏!”

时小多天生一双小肉手,手背上关节连接的地方还有小圆坑,像年画里的总角娃娃。她朝白T恤男孩伸出手,掌心里躺着先前被摔碎的魔方。

白T恤男孩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眼睛弯弯,还有两颗小虎牙,可爱又漂亮。

离得近了,时小多才发现,挂在白T恤男孩脖子上的圆形吊坠竟然是一枚银币。银币造型奇特,上面嵌着淡水珍珠,光泽荧蓝,像神族的宝物。

时小多被银币勾走了注意力:“小哥哥,你的坠子真漂亮……”

不等她把话说完,白T恤男孩突然扣着她的后脑将她按在怀里,细长的手指蒙在她的眼睛上。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出租车摇晃着轧过斑马线,冲向人行道,谁的衣摆卷在车轮下,蔓延出红色的痕迹。

时小多挣扎着:“出什么事了?我要看!”

白T恤男孩的手指骨节分明,覆在皮肤上,带着微微的冷。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别看,你会怕。”

时小多怔了一下,恍惚想着,他会说话啊,声音还挺好听。

风在吹,空气里有陌生的腥咸味,还有隐约的哭声,时小多有点儿不安,微微瑟缩。白T恤男孩将她扣在胸前,拍了拍她的背,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会唱歌吗?唱首歌我听吧。”

时小多很听话,抓着白T恤男孩的衣摆,轻轻开口——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

……

那年时小多六岁,天真懵懂,她躲在白T恤男孩怀里,唱着音乐课上学来的歌。歌声治愈了恐惧,渐渐地,她不再害怕。她闭着眼睛,试探着碰了碰白T恤男孩的手腕,小声问他:“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白T恤男孩又不说话了,时小多丝毫没有被冷落的感觉,主动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时念,也叫时小多,‘福气多多’的‘多’。”

救护车来了,然后是警车,路人绕着事故现场围成一圈,带队老师抱起受伤的孩子,眼眶里蓄满泪水。世界乱成一团,只有时小多被白T恤男孩保护着,站在安全的地方,远离所有危险,甚至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念,”白T恤男孩叫着她的名字,在杂乱的背景音中安静地开口,“你有没有玩过捉迷藏?”

时小多点点头,白T恤男孩继续说:“从现在开始,数两百,不,三百个数,数完了,才能把眼睛睁开,明白吗?”

时小多讨价还价道:“数完了,你就把名字告诉我,好不好?”

白T恤男孩被时小多话音里的稚气逗笑了,表情柔软了一些,连眼尾下的那颗泪痣都透出温和的味道。

他点头,声音清透:“好,数完了,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