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忙上前去拉季玥，自从知道季婧不是季家的女儿，他突然一下理解了当初邱令敏为何带走季婧留下季玥，原来爱与不爱，如此明显。

季玥却任是不起来，垂着脑袋道：“对不起季辞，我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对你下这样的狠手，是我鬼迷心窍了，我吃季家的用季家的，不懂感恩也就罢了，还费劲心思搞事情，我去牢里走了一遭，明白了很多事，求你原谅我，还有赵阿姨，求你原谅我，我真得很对不起你们，还有爸爸，我从小就不听话，让您给我操过很多心，是女儿没用。”

季玥突然伸手，狠狠抽了一巴掌，那力道可不小，一下子肿起半张脸。

赵雅亦惊得捂住脸，她跟季玥也算相处过很久了，也没见过她这样，更别说“赵阿姨”这个词了，她对她从来跟敌人一样，只会用下巴看她。

季辞忙伸手拦住她下一巴掌的动作，季铭德听了这几句话，饱经风霜的眼有了些泪花，语气仍就不减半分威严道：“玥玥，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和小辞都是爸爸的好孩子，谁年轻时没犯过错啊，别做傻事，赶紧站起来，我相信你赵阿姨和弟弟都不会怪你的。”

赵雅亦左看看季玥，右看看她，看她情真意切不像演的，心中对她得恨一下子消减了很多。

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个孩子，即使她做了很多错事，但现在大家也都整整齐齐站在这里。

唯独一件事她伤了季辞的手，说难听点，季辞算是有残疾了。

可是她若一意孤行，不肯放下这个心结，这个家定是不会有片刻的安宁。

“站起来吧。”赵雅亦重新坐回那张椅子上，颇有些当家主母的味道。

季玥听到了，上半身直了直，她抬起头，那头海藻般的长卷发早就剪成了干净利索的齐耳短发，红肿的脸满是泪痕，看得赵雅亦心中不忍，竟微微侧过头去。

她那心软的儿子终究是跟了她。

“我求您原谅！”季玥双手伏地，竟对赵雅亦磕了一个头，脑袋碰到地板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蹙起眉头。

季铭德总算挣扎地坐了起来，季辞上前给他在后背垫了枕头，他却有些不情愿。

季玥是他的女儿，他第一个孩子，在她刚出生的时候，他也经历了初为人父的喜悦，现在他的孩子因为犯了这么点错居然给昔日不对盘的女人磕头认错，那个狠心的女人居然还无动于衷。

他脑袋又隐隐作疼起来，他一手拂开季辞的手，指着地上的季玥道：“快叫你姐姐起来！”

季辞本是很诧异季玥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心存怀疑，毕竟这可能是苦肉计，但季铭德的态度却印证了无论这是不是苦肉计，这个表演都很成功。

他的父亲，刚才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父亲，还是偏心偏得不愿掩饰。

“你这是干什么？想通过磕头打自己巴掌就想让我原谅你嘛？那我家小辞的手怎么办？你把他的手毁了，把他的十几年来的寒窗苦读毁了，把他梦想毁了，就希望这样一个巴掌一个磕头就想抚平一切。”赵雅亦闭上眼，不愿去看季玥那可怜兮兮的模样。

尽管她心中犹豫，但她还是要学她姐姐教她的，千万别中了这苦肉计的圈套。

跪在地上的季玥面色一愣，她奇怪赵雅亦神情变化的匆忙，她眼底有些无措。

邱令敏和季婧将她捞了出来，她许久未见的亲生母亲，见到她不是嘘寒问暖，而是拼命得往她脑袋里灌输自己的计划。

她一向高傲却在这世上唯独爱她的妹妹，此时居然一言不发，冷眼看着邱令敏对她的勒令。

原来妹妹跟她是同母异父，她突然一下就明白了妈妈为什么要带走妹妹而留下她。

她才是季家的孩子，只有她惹得季铭德偏爱，她们一家三口才能在法国过上富裕幸福无忧的生活。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她孤军奋战的无奈，根本不会想到她面临困境的绝望，甚至不会想到她要是真惹怒了陆家赵家小命不保的局面。

但她还是来了，尝试这重新在这个她住了十多年的家中继续苟活。

她无处可去。

“你在乱说些什么？季辞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不是已经将大半个季家给他打理了吗？你难道真要季玥死给你看你才安心！”季铭德猛烈咳嗽起来，他不明白一向温柔体贴从不计较一些小事的妻子为何会对已经服软的季玥如此狠心，定是她姐教她的。

赵雅亦听闻，猛得睁开眼，她怨恨地瞪着苍白着脸色的季铭德，“我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你到现在还在偏心！这季家不是当年的季家了！我赵家又帮了你多少！我姐姐家帮了你多少？季辞不是唯一继承人谁才是唯一继承人？难道这是你给季辞的恩赐嘛？这是他应得的！而这几个你爸爸都不承认的两个女儿，你想把季家给她们吗？你要拉上季家所有人我和季辞来弥补你对你前妻还有你们失败婚姻产物的愧疚吗？凭什么！你早知道这样的局面就不要离婚！更不要跟我结婚！”

季铭德被呛得只咳嗽，变了，一切都变了！

这个家乱糟糟的！每天都不得安宁！到底是哪里的错？哪里的错！

赵雅亦收回目光，狠狠睨了一眼跪在地上有些错愕的季玥，站了起来，扬长而去。

季辞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母亲，刚想追上去，病床的父亲咳嗽得更猛烈了，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季辞没有上前，而是俯视着一言不发的季玥道：“这下你满意了？”

季玥垂眸，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不顾跪太久膝盖上的酸痛，跨步走到病床旁，忙给季铭德倒了杯水，一只手伸到他后背，给他轻轻拍着。

季铭德抬眼看着消瘦了不少的女儿，想着她在牢里一定受过很多苦吧，她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季家大小姐，如今屈膝跪下却换不来原谅。

难掩的心疼蔓延至他全身，这比孱弱的身子和病痛给他带来的窒息感更加强烈。

他猛得伸手，攥紧了季玥拿着水杯的手的手腕，他眼含泪水，无比感慨道：“玥玥，爸爸会永远保护你的。”

季玥吸了一口气，一股酸涩感从她鼻尖蔓延开来，她把水递到季铭德嘴边，忍了半天，才张开嘴突出一个“好”字。

从今天起，她只是季玥，她不再奢望从来没有过的母爱，她只有父亲，永远的父亲，为了她固执己见的父亲，为了她将家闹得不太平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