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一章

书名:
她的事
作者:
少尹
本章字数:
8569
更新时间:
2023-12-19 09:30:13

小说看多了,看谁都像是重生的。

当季琳坐在吧台对面,认真严肃说出这段话时,我还以为是最近流行的新式冷笑话。

“你是说,他的白月光两个月后会回来,所以你准备离婚?”

我相当震惊,冲给她一杯牛奶:“两个月后的事情,那还不一定什么样子。”

“不。”季琳打断我的话,“一定。”

她说得十分坚决,抓起那杯温牛奶,叹口气,又叹口气:“……伊伊,我要是无家可归了怎么办?”

像极了委屈的小猫咪。

“怎么办,能怎么办?”我忍不住笑了,“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来找我,包吃住。”

当时我是真不相信,就当是她大病初愈,心情不好,开出来的小玩笑。

上城里谁不知道季琳爱惨了顾京辰。

她单恋六年才暖热那颗石头心,好不容易走到结婚,如今不过三年出头。

谁离婚我都信,恋爱脑的季琳离婚,我真一点不信。

可没想到一个月后,深秋之时,我隔着店里巨大的落地窗又见到她了。

翩然而落的银杏叶,铺满店外步道。

她倚靠在半人高的行李箱旁,低头摘下墨镜,将粟色大波浪的长发拨到肩后,璀璨笑起。

我诧异放下空杯子,手在围裙上胡乱蹭了几下。

阳光落在季琳的肩头上,她咧嘴笑得很开:“我离婚了,求收留。”

我手扶着店门,站在原地,如遭雷劈,半晌才挤出来一个字:“啊?”

——导语

01

上城老城区有很大一片住宅楼,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留下的老楼。

我继承的膳食饮品店,就在这一片承载着大部分城市历史的街区里。

店门口以前是一条单行道小路,后来划成了步行街的边角。

时值深秋,路两侧的银杏树黄了,落地窗外常常能见到三三两两来拍照打卡的学生和情侣。

我是伊伊,她是季琳,是我闺蜜。

上辈子不知道我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这辈子里有二十三四年都与她孽缘深重。

同一个医院出生,同一个大院长大,同一所幼儿园、初中、高中、乃至大学……

我把她半人高的行李箱推到吧台旁的角落,为客人冲好咖啡后,这才抓着她一五一十问个清楚。

“结果顾京辰这几年根本没放下他心里的那个白月光,娶你纯粹是因为你听话老实,他又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声音都扭曲了,“他怎么不死一死啊?!”

季琳噗一下笑了。

“可太不是个东西了,怎么能这样对你呢?!”我忍不住,“这几年看你气色不错,我一直以为你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一直以为顾京辰对你很好很上心……”

“他对我确实很好。”她忽然打断我。

“就算他对你很好……”话说了一半,我卡住了,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很好?”

“很好。”她点头,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

我一时怔住,空前迷茫:“很好你离什么婚?”

“他的白月光下月就回国了。”

哦,原来如此。

我揉着额角拼命整理了一下思绪:“你的意思是,你们感情很好,但是你觉得他没放下白月光,并且你知道那个女人下月回国,所以你先下手为强,这个月就把婚离了?”

季琳点头:“嗯,从我说我要离婚开始,他还以为我疯了。”

我扶额叹息:“听到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起码说明他还没疯。”

“你也觉得我疯啦?”她凑上前,笑眯眯问。

我很难昧着良心说不是,抿嘴道:“疯了就疯了呗,不就是离婚,没了他你还不能活了么?”

季琳咧嘴笑了:“我就知道,不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你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上一次?这一次?

我没细想,只觉头疼,连连摇头:“这种事,一次就够了。还有下一次的话,我要举着扫把把你打出去的!”

她咯咯笑起:“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恰好此时店里来了客人,玻璃木门后的铜铃铛清脆响起,吸引了我们两人的注意力。

我冲季琳做个鬼脸,站起身走到吧台后,等着客人点单。

季琳手撑着下颚,那开心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个刚刚离婚的人。

在我印象里,离婚的夫妻会闹得鸡飞狗跳,会吵得面红耳赤,会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会大伤元气,会惹人哭泣,会需要用很多时间很多年来疗愈心灵上的创伤。

可是如她这般没心没肺,一天比一天开心快乐的,确实不多见。

我一度担心她会消沉,可几天过去,季琳沉浸在她的创业计划中,每日忙碌充实,脸上的笑容始终耀眼夺目。

不愧是她。

这几天,顾京辰匆匆来过两次。

天之骄子的上城顾总,脸上透出少见的疲惫。

我瞧着他胡子拉碴的样子,还是招待了他一杯温牛奶:“你都找不到她,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说真的,面对一个心里装着白月光,还要演深情男人的家伙,我能给他一个服务行业的标准笑容,已经仁至义尽。

顾京辰低着头看着那杯牛奶,半晌才说:“你告诉我,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她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肯定知道。”

我眉头紧了,擦着玻璃杯的手慢慢停了:“顾总,她是你枕边人,你的妻子,你发誓要照顾一生矢志不渝的女人,你居然问我她遇到了什么事儿?我还想问你,你是怎么当丈夫的,怎么就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弄丢了?”

我们家不是上城本地人,父母辞世之后,和我孽缘满级的季琳,成了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是闺蜜,也是姐妹。

我的话好似戳到了顾京辰的痛处,他愣愣注视着那杯奶茶,深吸一口气。

高高在上的顾总,纵横商场、有着光辉履历的上城四少之一,原来也有这般落魄的样子。

我冷笑一声:“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现在想起来找她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我!”顾京辰抬起头看着我,似乎被伤到自尊。

片刻后,他留下一张名片,起身拎走西装外套:“不管我以前做了什么,我对她的心是真的。你如果见到她,跟我联系。”

说完,他推开店门,大步走出去。

那时,上城的天已经有些冷了。

这座城临海,冬天的寒风吹的人面颊通红。

顾京辰站在门口迟疑了很久,在落地窗前转过头,欲言又止,直到他接了一通电话,眉头骤然收紧。

他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电话上的号码,表情异常惊讶。

我一边打量着,一边将水壶重新放在保温器上,转身取下身后的饮品菜单,换上冬日热饮的新目录。

再回头,顾京辰已经不在窗前了。

反倒是季琳,一身优雅旗袍,披肩长发拢在右肩上,珍珠耳环上闪耀着温润的光。

她没回头:“伊伊,那个女孩,就是今天回国。”

我“哦”了一声,瞄一眼顾京辰留在桌上的名片,一手扯过,扔进垃圾箱里。

渣男!

02

我继承的这家膳食店不大,百多平方。

一楼是临街商铺,从铺子旁的小道里转过去,有向上的楼梯,往上五层都是住宅。

而店铺正上的两套,是我爸妈留给我足以不计盈亏,休闲度日的本钱。

季琳住在我屋里,短短一个半月,她就设计出了大师级的珠宝。

我看着她签回来的合同,倒抽一口凉气:“这是几个零?让我数数!”

我真不知道她还会设计珠宝。

从小一起长大,她居然还藏了这么一手。

“厉害啊!”我瞧着那项链图纸,曲线优美,珀金的色泽与蓝宝石辉映着,相得益彰。

季琳慵懒地窝在懒人沙发里,披着一条针织毯子,笑呵呵道:“以前还开过几年店,也是你这样的膳食店。”

我有些惊奇:“哦?你还懂这个?”

季琳摇头:“我哪里懂这个。”她望着我,微微笑了,“……因为有个很重要的人,后来她去世了,我特别想喝她以前做给我的人参牛奶,却怎么也复原不出来。”

她说这些时,脸上笑容十分和蔼,和蔼到像是饱经沧桑的老太太。

我放下那设计图,对她口中的牛奶起了兴趣:“什么味道的啊?你说说,我说不定能做。”

她看着我,“噗”一下笑了,继而十分肯定地点头:“你肯定做得出来。”

当时也只是随口一说。

家里祖辈口口相传,说我们家很多年前是宫里的尚食官,后来时代变迁,定居在上城。

再加我自己开了几年的膳食店,对还原季琳想要的口味,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我高估了她的描述能力。

“柔滑的,有淡淡的参味,还有一丝丝甜?”我写在本上,琢磨半晌,没有头绪。

“确实是太多年之前了。”她凑过来,笑眯眯看着我,故意用一口老学究讲故事的冗长音调,大手一挥,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关系很好很好的闺蜜,她们当中有个很厉害很厉害的膳食店店主,为她那个被恋爱脑耗尽心神的傻瓜朋友,亲手做出的一杯补气养血的牛奶。那牛奶非常非常好喝,温暖又充满了力量……”

她说到这,哈哈笑了。

我斜眼看着她,十分嫌弃:“那你继续找她喝啊!”

季琳笑意淡了些,她望着我点头:“我这不是找来了么。”

她果然又是逗我玩。

我“嘁”一声,起身推开屋门,寒冬的冷风灌进屋内,吹得我瑟缩一下。

“伊伊。”她忽然喊我。

我转过身,季琳仍旧窝在那个灰色的懒人沙发里。

她温柔地望着我,笑着说:“你这楼的电线太差劲了,找人修修吧。”

我瞧着她,思考片刻,推开门抬起头,看着楼道里的电表。

这楼有些年头,又是老城区,没有物业管理,都是社区在负责。

电表附近一坨黑线,如缠绕拧巴的头发一样,看起来确实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冬天了,你买的暖手宝电暖气还有电热毯……”季琳站在我身后,手指指着那一坨电线,“你指望这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家伙每年都能撑得住,不现实。”

我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点完头我又觉得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买了这些东西?我昨天晚上才下单,东西还没到呢。”

季琳仍旧微笑着,她伸手将绣花小毯子披在我身上,温声道:“我怎么可能会忘呢。”

她抬头望着那一坨线,又强调了一次:“今年还能过去,但明年一定撑不住,你听我的,冬天过了,一定要重新整一下。”

我没理解她的话,我甚至觉得她的话跟我问的问题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可她不再细说,将我推回自己的房间里,喊我快快睡觉。

之后房门一关,再也没声音了。

03

季琳拿到第一笔设计费,跟着时尚界的大佬去参加酒会,名震上城的时候,正好下起了第一场雪。

她酒会上不可避免地遇到了顾京辰,第二日起来得很晚,看起来十分疲惫地坐在我店里的豆豆沙发里。

自从她常住在这,我专门多买了一组,做她的专用沙发。

她比往常看起来更累一些,抬手撩起长发,叹息道:“他居然没带她,这和上次不一样啊。”

我研究了大半个月的牛奶,正好刚刚有一杯试验品冲出来,趁机递给她尝尝:“不管是不是你记忆里那个味道,这里面我加了红参,补气养血,对你现在这副疲惫的样子最是有效。”

季琳坐起身,捧着杯子,吹了口气。

我这才有空问她:“你老说上一次,哪个上一次啊?”

她愣了下,“嘿嘿”笑起:“就是上一次啊,顾京辰带着他的白月光,这大八卦甚至还上了报纸占了大半版面。”

我心头一惊。

“什么?他个有妇之夫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这不行,季琳配得上更好的男人。

我拍了下她的肩膀,中肯道:“渣男要不得,你就安心住在我这……”

其实我还想多问一句是哪个上一次,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虽然我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成为上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却安静得像是一场梦,竟然一点都没听说。

只是我没找到机会问,店里来了客人。

他最近常来。

戴一副金丝眼镜,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用笔记本电脑办公。喜好上也和季琳一样,会点一杯牛奶,再加点小点心。

今天上城飘雪,他进来的时候西装肩头湿润一片。

我想了想,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推着油酊,想让他将西装脱下来烤一下。

眼瞅走到他面前,季琳不知看到了什么,从我身旁飞快地跑过。

我端着牛奶的托盘一阵摇晃,最终还是咣当一声,牛奶撒了客人一身。

他惊讶地抬起头看过来,神情无比诧异。

头发丝上挂着牛奶珠,沿着眼镜框滴落在白衬衣上,外套和裤子都染了大片,十分狼狈。

我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赶忙扯出纸巾,连连道歉。

他扯了两张纸,低着头将眼镜框擦了一遍。

“有毛巾么?我得整理一下,马上要开会。”那声音温柔无比,让我更愧疚了。

我这才发觉,他电脑上已经视频联机完毕,八个窗口里的人都在注视我七手八脚擦牛奶的模样。

啊,我的天!

我又急急忙忙去拿毛巾,过程中不忘瞪了两眼站在一旁笑盈盈的季琳。

这个始作俑者、万事之源,此时此刻拿着一副嫁女儿的表情望着我。

我顾不上她,撇嘴赶紧又是擦桌子擦地,又是低头找插口,帮客人烘干西装。

直到一个小时后,他会议结束扣上电脑,我才找到道歉的机会:“实在是对不起,那个,我们加个微信吧,之后干洗衣服的钱我会赔偿给您,再赠送您一张VIP卡,您看可以么?”

他推了下眼镜,微笑道:“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离开店里的时候,似乎向季琳点了下头。

但我问季琳他们两人是不是认识,她却神神秘秘摇头,还问我:“要能找一个这样温柔体贴的男人照顾你,多好啊!”

“认都不认识,还温柔体贴。”我拔下油酊收好,眼角余光看到落地窗外。

他站在皑皑白雪中,正搓一个脑袋大的雪球。

我有些好奇。

“你们……”季琳走到我身旁,也看着落地窗外,片刻后又自顾自的笑了,“算了,这次有我在,一定没事的。”

我已经对她这种像是中邪了一样的自言自语免疫了,甚至还能开玩笑般地打趣:“嗯,没错,这次一定会比上次好!”

谈笑间,再看向窗外,他抱着那个圆圆的雪球,轻轻放在已经融化大半的雪人头顶上。

似乎又觉得差点什么,捡起根树枝插在雪人身上。

我有些想笑。

没想到,会一身西装坐在膳食店里对网络另一侧发号施令的人,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猜猜他身上那件西装干洗要多少钱?”季琳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

“两百块。”我擦好桌子,准备离开。

“那你可给不出去了。”季琳哈哈笑了,“估计你一辈子都给不出这两百块。”

“为什么啊?”我不解。

她想了想说:“有些人吧,就喜欢让人欠他点什么东西,这样他就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可以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那不就是犯贱么?”

估计她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时间笑得前仰后合。

可我不得不承认,季琳是懂得起的。

那西装的干洗费,确实不那么容易给出去。

这段时间顾京辰一直堵在我店门口等季琳,他们两人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顾京辰就像是条丧家小狗,日日抱着各种各样的鲜花,想尽办法要送到季琳手里。

大雪时他在,雪停了寒风里他仍然在,太阳出来化雪化得我落地窗结了冰花,一抬头,他不在了。

“病了。”号称担心我会不支付两百块干洗费跑路的欠款主人傅源深,坐在落地窗后,视野最佳的位置上。

他常来,这半个月里日日都见得到,又经常和我聊天,常客就变成了熟人兼价值两百块的债主。

似乎是看出我的好奇,他微笑着说,“上城冬季又不暖和,大雪里站三天,顾总又不是神仙,做不到安然无恙。”

我冷言:“这叫什么,这叫自作孽!他早干什么去了,非到这追妻火葬场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傅源深一脸了然模样点了下头,他饶有深意地望着我:“我虽然不理解他太太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又坚决要离婚。但是……我觉得他还不如在你店里等,又暖和又舒服。”

“那是因为我店里只有这个位置,才能看到季琳出入。”

我在他对面坐下,指着他的位置。

只有傅源深坐着的地方,正好能看到单元楼楼梯口,也能瞧见店门口,能看到季琳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哦,那就是老天都不帮他了。”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渣男。”

我顿时觉得这个男人可以,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力挺季琳的人。尤其在补了“渣男”两个字之后,那得亲切地称呼一声“同志”!

就是这个同志总有借口让我欠债。

今天忙,明天没空,后天来不及……反正那件西装就是洗不了。

仗着这个借口,整个冬季,落地窗后风景极佳的位置,都成了他的专座。

“你总不会是没有办公桌吧?什么企业啊,周扒皮也没有这么狠毒啊。”我实在忍不住问他。

他不仅在这开会,钉钉还各种批示,火了的时候也会打电话毫不留情地训斥某个人。

到开春时,我光是听都听出组织架构,甚至还能帮他提出意见了。

“你这又不是一线人员,怎么混到连个工位都没有了的地步啊?”

傅源深眨了眨眼,缓慢地“啊”了一声:“效益不好,太穷了,我又没什么工作经验,找不到肯用我的企业。”他叹口气,“上城房租又贵,开销也大,我要是不这么坚持下去,就只能睡天桥下面了。”

也是,来上城追梦的人太多了,像他一样奋斗在路上的人有千千万万。

我感慨他的不容易,心里觉得这个人踏实肯干,便脱口而出:“也别睡天桥下面了,你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来我店里,我可以多收一个服务生,包吃住。”

他神色微顿,有些诧异,既而微微皱起眉头:“……你对谁都这样么?”

我仰头想了想:“没有啊,我就只对你和季琳说过这样的话。”

他好似松了口气,神色和缓不少,两手支着下颚道:“这个位置你得给我留着,千万别再告诉别人了,我连个工位都没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工作了,到时候只能来找你。”

“我一向遵守约定。”我将牛奶推到他面前,“快尝尝,和上次那个有没有什么不一样,味道里有没有多一点点甜味?”

傅源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他细细品了下,摇摇头:“区别不大。”

我咂嘴,从小本子上将蔗糖划掉:“看来也不是它。”

傅源深摇着杯子,忽然说:“要不要试试枸杞?”

我愣了下。

对啊,枸杞!

04

开春之后,季琳特别执着于我那栋单元楼的电路改造。

她自掏腰包找来工程队,敲敲打打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傅源深和顾京辰,因为那一个落地窗前的位置,在我店里吵了一架。

顾京辰一掷百万要买那个坐椅,傅源深开口就是两百万和他争。

最后两个人被我和季琳一起轰出了店,那个位置被我贴上了季琳专用的字样。

“莫名其妙!”我哼一声。

事已至此,我实在是忍不住问季琳:“你和顾京辰到底怎么了啊,我听说你只是离家出走,生这么大气,肯定有理由的么。”

季琳坐在吧台边,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回来了,明明想尽办法粘着顾京辰,我给了他们时间和空间,我也给了他们体面的在一起的理由,可是他却不一样了。”

她看着我:“伊伊,假若你失去了全部,被最爱的人背叛,没有容身之处,没有亲人朋友,落魄至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凭着多强大的毅力支撑下来,哪怕日子慢慢好起来,也因为恐惧而不能安心入睡。如果这时候,你有了第二次机会,可以回到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可以从头再来的机会,你会不会选择原谅?”

“呸!”我抄起手边的搅拌棒,轻轻敲了下季琳的脑袋,“疯了吧!老天爷给第二次机会,分明是希望我能走得更高更远去。明知一条路上只有黑,我傻了才会继续走到底啊!”

真是恨铁不成钢。

我瞧着她惊讶的面庞连连摇头:“想什么呢?难道因为有第二次机会,所以第一次里遭受的伤害就可以一笔勾销?那些伤害可都是实打实的啊!”

她愣愣地看着我,忽然笑了:“真不愧是你!”

季琳踩着吧台椅的横杆站起来,隔着吧台张开手臂,非要给我一个拥抱。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想不清楚这么简单的到底啊!”

她脑袋埋在我肩头上,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啊,本来就这么优秀,又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设计师,怎么偏偏就长了个恋爱脑呢!”

说归这么说,但那天之后,我的闺蜜恋爱脑痊愈了。

她真的放下了顾京辰。

她那一天与他面对面聊了一个下午,最终以顾京辰单方面的不肯放手收场。

我看得出来,季琳已经下定决心要往前走了。

05

可我还困在原地。

她要的牛奶我始终还原不出来,总是差点味道。

用了长白山五年的红参,加了枸杞,却仍旧不对。

不是她觉得不对,而是我喝起来,也觉得欠缺一些什么。

傅源深帮我实验了最少一百杯,也已经给不出什么建议。

那天打烊后,我一直在琢磨欠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天的上城炎热,这几日温度直冲四十度。

我每个房间都开着空调,又额外在电暖炉上温着牛奶。

正巧此时,季琳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决定出国深造,下个月就走。

我和她聊了很久,从小时候聊到长大后,从她遇到顾京辰像是中邪一样一路追他这么多年,再到她毅然决然的放下一切,面向未来。

直到“嘭”的一声响,我诧异回头,看着厨房里吞吐而出的火苗,那一瞬愣住了。

“起火了。”我喃喃道。

季琳赶到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楼前,惊恐地望着二楼发呆。

她嘴里一个劲在重复“为什么”“怎么会”,连我站在她身旁都没有发现。

直到傅源深狂奔而来,我眼看着他扔下手提包就往楼里冲,连忙喊他:“傅源深!”

此时,两个人才如梦初醒,转过头看着我。

不等我开口,傅源深一把将我塞进他的怀里。

他头埋在我的肩头,喃喃地念叨:“太好了,太好了……”

我还是平生第一次被个男人拥抱,原来傅源深的怀抱是这样的,平坦,温暖,让我鼻尖有点酸。

身旁,季琳像是松了口气,整个人站不稳,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06

不怨顾京辰火大。

事情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季琳因为傅源深选了我没选她,愤而出国深造。

这误会堪比九曲十八弯,甚至不知要从何解释,让顾京辰将傅源深堵在我店里,一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的模样。

傅源深没办法,只能叹口气:“顾总,我两岁那年母亲赌气离家出走过一次,她那时怀着身孕,所以傅琳出生的时候,跟了我母亲的姓,叫季琳。”

顾京辰愣住。

我也愣住。

我是听说季琳有个亲哥哥,但是他哥哥一直在京城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从没见过。

我瞧着傅源深,忽然觉得他和季琳长得是真的像啊!

不等我开口,顾京辰大梦初醒一样,仿佛丢了魂,晃晃悠悠往外走去。

店里只剩下我和傅源深。

我挑眉看着他:“你是季琳的哥哥?”

他点头:“我来上城,只是因为听说她要离婚,准备给她撑腰,顺便带她回家。”

傅源深笑着走来,将我鬓角碎发理到耳后,探身前倾,小声说:“没想到发现季琳藏着个更耀眼的宝物。”

我脸上发烫,将他推开:“京城傅家我还是知道的,居然骗我说要睡天桥。”

傅源深一脸无辜:“我没骗你啊。”他手指着店外对面的一条街,“我买了隔壁的商铺,准备把分公司开过来,现在确实身无分文需要收留。”

我撇嘴:“我才不信。”

07

夏末,季琳离开上城之前,我把牛奶推到她面前:“尝尝。”

她有些惊讶,放下手上行李,一如去年深秋时那般,郑重其事的坐在吧台旁,与我面对面。

傅源深最近闲了就兼职店员打下手,此时正围着条围裙,倚靠在吧台边,期待的看着季琳。

她端起那杯温牛奶,喝了一小口。

我望着她。

她神色一怔,忽然就红了眼眶。

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我知道,我成功了。

原来她记忆中的味道,和我预想之间始终欠缺的,是桂圆啊。

是一如现在,一如当下,我们都聚在一起,我们都还好好的,象征着平安团聚的桂圆啊!

在星河璀璨,夜风温柔的夏夜里,在我的一方小店中。

我笑着看着她,柔声道。

“季琳,往前走,我们始终都在你身旁。”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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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妄想症?”男人的语气是在责怪女人不可理喻,“我就是随便改的。”

“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语速就会变得特别快吗?”女人的声线微微颤动,言辞之间顿了顿,不打算继续追问,声调逐渐变得平和,“你最近为什么都不回我消息,也不接电话?”

“忙。”男人的语气愈加烦躁,“跟你说了我很忙,你还过来干什么。”

女人静了一会儿,走到男人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男人在她平静的注视下,蓦地心生慌乱,心虚无处可藏。

这出闹剧的结局显而易见。

温霓不想再看下去,于是迈开脚步,决定远离纷争。

却不想下一刻,一个大浪打来,渡轮随着波涛剧烈起伏。

“嘭”的一声,温霓的后背受到重击,瞬间被撞到了甲板的栏杆上,上半身险些就要翻出去。

面前就是汪洋大海,若不是围栏坚固,她此时早已下海喂鱼了。

可她脸上的墨镜就没这么好运了,直接飞了出去,转瞬淹没在海中。

温霓压抑着怒意,回过身子,怒扫了男人一眼,扶起脚边被男人甩到地上的女人。

她的目光冰冷刺骨,盯得男人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我……不小心的……”男人小声地辩解。

“你想分手是不是?”温霓的声音不轻不重,飘在海风中却未有丝毫消弭。

没了墨镜的遮挡,她难以适应刺眼的阳光,不禁微微眯了眼,这令她那张素净的脸庞显得更加疏离冷漠。

“我没有……”

“你当谁是傻子?”温霓不屑地撇了嘴角。

“你既然已经决定要结束这段感情,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甲板上的人不多,温霓无需刻意替人遮掩,于是话语中的嘲讽也愈加明显,“先分手很难吗?非要劈腿?非要冷暴力让对方说分手,这样你就觉得自己没有错了吗?”

无形的压制感扑面而来,男人哑口无言。

女人红着眼眶,轻声地说:“谢谢你。”

当女人再次抬起头看向男人的时候,眼睛泛着红,可眸中的感情却褪去了热烈,“我早就感觉到了,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当面和你告别。”

男人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温霓冷漠地看着男人纠结犹豫的表情,心下明白他一直在等女人主动提出分手,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又觉得不舍得了。

渣男。

冷哼一声,她收回了视线,径自往船舱走去。

渡轮发出一声即将靠岸的鸣声。

温霓懒得回到座位上,在经过楼梯时,随手搭着扶手,直接下了楼。

驼棕色的复古行李箱就在楼梯下的存放处,她上船晚,箱子就在最外侧,拎出来十分方便。

楼上的包厢里才有位置坐,但是只能容纳十余人,所以下楼的人没几个,多数人早已站在船舱的大门前等待渡轮靠岸。

温霓拉高箱子的拉杆,在船身的摇晃中漫步前行。

一个小小的码头逐渐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不知是不是今天的浪大,船靠岸时又是一个颠簸。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温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便再无路可退。

沙丁鱼罐头似的船舱里,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舱门前,前方的人因为惯性向后倒去,温霓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下一秒,她倒入了一个宽厚坚实的胸膛中。

而她的行李箱,也被这位好心人轻而易举地拦截。

清冷如月的气息,忽地萦绕在温霓的周身。

区别于任何一种香水,这是一种干净到自然纯粹的清新味道,能让她想要爆发的内心慢慢安静下来。

须臾,她的后背感受到了透过薄衫传来的不属于她的温热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