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鹏山品水浒 9.3
作者: 鲍鹏山
39.44万字 0.1万次阅读 1.1万累计人气值
更新至 出版后记 2023-12-05 09:42:33
开始阅读 加入书架
手机免费阅读
七猫免费小说app
举报
  • 1
    作品总数
  • 39.44
    累计字数
  • 作品介绍
  • 作品目录 64章
简介

鲍鹏山学养深厚、思维缜密而又激情澎湃。他从文化、制度、人性等角度解读《水浒》,少讲情节,多讲细节;少说是什么,多讲为什么。他从林冲、武松、李逵、鲁智深、宋江等人入手,突破了对《水浒》故事情节的简单复述,读出了藏于故事背后无比丰富的人性内涵、文化内涵和思想内涵。本书是对金圣叹、李贽等人品评《水浒》的重大突破。

奇文水浒 安能不读

毛泽东说,《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谁不看完这三部小说,不算中国人。①那么,《水浒》(《水浒》同《水浒传》,为方便行文,二者均有用)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书呢?“水浒”二字,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

《水浒传》——落草传

要解开这个谜团,可能还要到中国的另一部伟大作品中去寻找,这部作品就是《诗经》。“水浒”这个词,最早就出现在《诗经》中。

非常有趣的是,《水浒》一百零八将中第一个出场的人物是史进。关于史进这个名字,包括金圣叹在内的诸多评论家都试图揭示其含义。我想,“史进”

就是“诗经”的谐音,暗示读者该到《诗经》中去寻找“水浒”的真正含义。

那么,“水浒”这个词出现在《诗经》的什么地方,又有着什么含义呢?《诗经·大雅·绵》:“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意思是,古公亶父大清早骑着马,沿着西方的水滨,一直来到岐山下。

他带着妻子姜氏,来寻找安居的地方。这几句诗不仅清晰地出现了“水浒”这个词,而且还暗含着另一个重要的词——梁山。

孟子对此历史有比较明确的说明。《孟子·梁惠王下》:“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

这段文字的意思是,过去太王住在邠地,狄人常来侵犯。太王用兽皮和丝绸来侍奉他们,但是不能免受侵犯;太王只好又用好狗、名马来侍奉他们,但也不能免受侵犯;于是,太王又用珠宝、玉石来侍奉他们,但还是不能免受侵犯。于是,太王召集邠地的长老,告诉他们: “狄人所要的,是我们的土地。

我听说,君子不会让那些原本养活人的东西成为祸害人的东西。你们何必担①陈晋著:《毛泽东与文艺传统》,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年版,第107—108 页。

忧没有君主呢?我不能连累你们,我将要离开这儿。”他离开了邠地,越过梁山,在岐山脚下建筑城邑定居下来。邠地的人说: “这是一位仁人呀,不可以失去他。”于是,追随他的人成群结队像赶集一样。

我国古代研究《诗经》的著作《毛诗故训传》所记,与《孟子》一书的记载相差无几。我们注意到,这里提到了“梁山”。在中国,叫“梁山”的山,至少有六座,其中就有孟子提到的陕西乾县的梁山和《水浒》中提到的山东梁山。虽然这两个地方的梁山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作者借周太王被逼迁徙来提醒读者,“水浒”这个名称隐含的意思,就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人的安身之所。可以说,水浒,就是野草水洼之地,就是落草者的渊薮。

史进在大闹史家村后,避难少华山山寨,朱武劝他在山寨中落草,他说:“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提。”什么叫“落草”呢?为什么梁山好汉中,很多人一开始都不愿意“落草”

呢?清代程穆衡《水浒传注略·第二卷》: “落草,取弃掷之意。”落草就是落到野草上去了,有明珠暗投的意思。人们常说,落草为寇;又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所以,落草是失败者的下场,是失败者的去处。难怪《水浒》好汉中,一开始不愿意落草的,都是一些有地位有财力的人,像史进这样的地方财主,又涉世未深,对这个世界、世道还抱着淳朴的信任的年轻人,都不愿意落草。

而李逵、时迁等出身低贱者,却绝无此担忧,因为他们本来就已经落在野草上了。

《诗经·小雅·北山》又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是说,天下的土地,都是王的土地;天下的人,也是王的人。但是,这个天下的范围,也就到“率土之滨”,就是到土地消失、大水苍茫之处为止;水的那一边,就是被王抛弃的了,是不受王的恩惠保护的地方。所以,金圣叹认为:水浒,就是水的那一边。他解释说“:若夫耐庵所云水浒也者,王土之滨则有水,又在水外则曰浒,远之也。远之也者,天下之凶物,天下之所共击也,天下之恶物,天下之所共弃也。”

金圣叹此话的意思是,宋江之流,罪大恶极,为天下人共弃,所以,不能让他们住在王土,不能让他们住在我们身边,只能把他们抛弃到水浒边荒之处。

如果我们抛开金圣叹的主观倾向,单就这段文字来说,他的说法确有合理之处:天下之大,往往还真没有英雄们的安身立命之处。《水浒》英雄中,从史进到鲁达,到林冲,到杨志,到武松,人人都在寻找安身立命之所。但他们每个人最终都是一败涂地,不得不落草为寇。这难道不是王土之内,无立足之地吗?所以,他们都到这个边远荒芜之地来,寻求安身立命之所,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尊严与体面。这里固然不受王的恩惠与保护,但也不受王的约束和迫害。

这又要提到《诗经》中的一首诗。《魏风·硕鼠》“: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梁山,水浒,岂不就是落草人的乐土?汉语有一个词,叫“王道乐土”,其实,乐土往往不在王道所在的地方,恰恰在那王道不及的遥远的水浒。

因此,《水浒传》可以说是“落草传”。

《水浒传》——侠义传

林冲被逼上梁山的过程,一直被看作“官逼民反”的典型。它告诉我们,天下最凶险之地,乃是官场。体制之内,几乎是死门;而生门所在,恰是体制之外的江湖。水浒者,水滨也,王化之外也。即人之生门也。

我们看到,在梁山泊的水浒之内,只有亲热相称的“兄弟”,只有泛泛而称的“头领”,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级别不同的官职。这不仅有别于大宋官场制度,也和模仿大宋政治制度的真正的造反者田虎、王庆、方腊不同。田虎自称“晋王”,王庆自称“楚王”,方腊自为“国王”,他们是要再建一个体制,再建一个王国,而梁山好汉们,要的是这个王化之外的“水浒”。

当然,这个世界的凶险,又岂止官场?《水浒》作者在刚刚写完林冲的可怜后,马上接着写杨志的故事。这第十一回(金圣叹本)的题目《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就很有意思:这边刚落草,那边又卖刀,一样写英雄可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杨志的故事里,压迫者不仅有高俅这样的政治流氓及其所代表的体制,甚至泼皮牛二也不给他活路。看杨志在东京闹市里被一个泼皮纠缠,最后不得不性起杀了他,从而身陷囹圄,被发配充军,给人莫名悲哀的感觉,哀叹这世界已无道到如此地步了。

被李贽称赞为文字“断有鬼神之助”的第二十回《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中,作者写虔婆、阎婆惜“不惟能画眼前,且画心上;不惟能画心上,且并画意外”,这是对生活中人物真正深入了解之后才能写出的文字。中国古代的士大夫,从小就读圣贤书,皆是高头讲章,然后科举为官,更是官腔官调,其赋诗言志,亦是士大夫情怀,其作文载道,更是代圣贤之言。

事实上,要了解元明时代的中国,读士大夫的诗词、散文,远不如读小说。只有在小说里,才可以看到当时社会的真情况、风俗的真状态、道德人伦的真情形。像这一回写虔婆、写阎婆惜,不仅如金圣叹所说“写淫妇便写尽淫妇,写虔婆便写尽虔婆”,而且,还写尽市井人情世故,写尽口舌中的陷阱、言辞间的刀锋。金圣叹评此回阎婆惜的形象是“刁时便刁杀人,淫时便淫杀人,狠时便狠杀人”,有“狰狰食人之状”。原来,我们身边的人,我们依赖的人,也都是磨刀霍霍的谋杀者。

堂堂大宋,皇皇华夏,简直是杀人放火的所在!

落根在大宋,就是误落死地:

皇帝欺压人。

贪官污吏欺压人。

流氓地痞欺压人。

甚至,身边的人、枕边人,都欺人太甚!

如此,不逃往水浒,又能去哪里?

如果《水浒》照此写下去,会成为一部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但显然,后来成书的《水浒》比这更好。

《水浒》的字里行间布满了作者的情思:在苦难中,有浪漫;在泪光中,有笑容;在现实中,有理想。《水浒》不仅写了英雄的可怜,更写了英雄的可敬;不仅写出了人世的寒凉,也写出了这寒凉中的一丝暖意。

一百零八人,其社会身份,不过是强盗。其可贵者,其为人所首肯、心仪者,正是他们洒向人间的那一丝温暖。

金翠莲父女流落渭州街头,恶霸屠夫镇关西强占民女金翠莲,玩够了,又赶出门去,还诈称金翠莲欠他三千贯钱,逼金翠莲每日上街卖唱,为他挣钱。鲁达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怒火冲天,打死了镇关西,为百姓除了一害,并且出手相救,救金翠莲父女逃出了茫茫苦海。

这样的故事,是《水浒》中最动人的情节。《水浒》中有邪恶,亦有正义,且正义之遇邪恶,虽有冤抑或曲折,而终于获胜,所以报大仇,雪大耻,申大冤,令读者读之血脉偾张、攘臂欲斗。《水浒》中有镇关西,即有鲁提辖;有镇关西的欺男霸女,即有鲁提辖的三拳出手;有西门庆与潘金莲之杀武大郎,即有武二郎之屠潘金莲与西门庆;有高俅父子的斩尽杀绝,即有柴大官人的接济救助;有殷天锡,即有李逵;有牛二,即有杨志;有毛太公父子,即有顾大嫂夫妻。说白了,有朝廷,即有水浒;有官场,即有江湖;有凤城春色,即有山东烟水寨。

《水浒》告诉我们,这世界虽然被封建统治者霸占着,但仍有出路,供无路可走之人奔逸,这就是水泊梁山。而梁山,就是这样一个平等理想的世界。

所以,《水浒传》,更是一部《理想国》、“侠义传”。

《水浒传》——兄弟传

林冲被陷害,刺配沧州,高俅随即安排董超、薛霸在路上结果林冲。在野猪林,林冲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无法动弹,薛霸的水火棍往林冲脑袋劈将下来,林冲求饶不获允,自知必死,泪如雨下。就在这时,一条铁禅杖飞将来,把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接着跳出一胖大和尚,谁呢?鲁智深。面对受尽折磨的林冲,鲁智深开口俩字,便是“兄弟……”这时,谁的眼泪在飞?

除了林冲,还有鲁达;除了鲁达,还有几百年来的读者。当我们被人遗忘,被人蹂践时,有谁能出手相救,并满含温情,叫我们一声“兄弟”?

是的,“兄弟”是《水浒》中最动情的两个字。武大对武松一口一声这么叫,直叫得人心惶惶,凄凄惨惨。武大被害,武松杀掉大嫂潘金莲、西门庆祭奠时,洒泪道: “哥哥灵魂不远,早生天界!兄弟与你报仇,杀了奸夫和淫妇,今日就行烧化。”又是哥哥,又是兄弟,且一场兄弟情就此了结,读得人阁泪汪汪。

最让人热血与热泪一起飞迸的是顾大嫂的一声“兄弟”。登州城外,山中出了伤人的老虎,官府拘集当地猎户,限期三天捕捉。过期不获,猎户将会受到严厉责罚。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解珍与解宝兄弟,在山上埋伏了三天三夜,终于用窝弓药箭射中了一只老虎,可是老虎却在药性发作之时,滚下山坡,滚到同乡里正毛太公的后园去了。毛太公让儿子毛仲义连夜将老虎抬到官府领赏,又与儿子毛仲义、女婿王正勾结节级包吉陷害二解兄弟,押在死牢,要取他两人性命。在读者绝望、哀叹之际,却绝地逢生牵扯出一个顾大嫂来。

作为二解的表姐,这顾大嫂一得乐和的报信,得知二位表弟羁押大牢,早晚要被结果了性命,她“一片声叫起苦来”,可怜兄弟二人,可曾得到过什么人的怜惜与牵挂?什么人会因为他们的遭际而叫苦?

顾大嫂的一片叫苦声,是这死亡世界的一线生机!读者也就在心中叫一声“有救了”。

顾大嫂当即要连夜和丈夫孙新去劫牢。孙新却为了保险,提出要拉他的哥哥——登州兵马提辖孙立——下水。为了诈来大伯孙立一同劫狱救人,顾大嫂假说病重,骗得孙立来探视。孙立来到家里,见弟媳妇顾大嫂好好的,便问顾大嫂害的什么病,顾大嫂道“:害些救兄弟的病。”

试问天下有几人还能生这样高尚的病?生这样感人的病?见孙立糊涂,顾大嫂道: “伯伯,你不要推聋妆哑,你在城中岂不知道他两个是我兄弟,偏不是你的兄弟!”

“他两个”,何等亲热。他两个是我们的兄弟,他两个被人陷害,他两个身陷绝境,我们心中如何不痛?

大家商议已定,顾大嫂假作送饭,走到狱中。节级包吉呵斥她,她慢慢地向包吉靠近,待到近前,猛然掣出两把明晃晃的尖刀来,大叫一声: “我的兄弟在那里?”

读《水浒》,读到这一句,谁能不热泪横飞?这是千古兄弟!千古顾大嫂!

是的,王法没了,清官没了,但是,只要兄弟还在,就还有活路。

解珍、解宝兄弟越狱了,获救了,而劣绅毛太公父子,贪官王正、包吉,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兄弟”一词,在《水浒传》里熠熠生辉!这个词的分量,从没有像在《水浒》中那么重,那么引人唏嘘。赛珍珠的英文版《水浒传》,题目就叫“All Men Are Brothers”(四海之内皆兄弟)。

是的,“兄弟”是《水浒》中最动情的两个字。

可以说,《水浒传》,还是“兄弟传”。

《水浒传》——英雄传

这些讲义气、爱兄弟、怜弱小、护善良的人们,他们原先生活在这个社会的各个不同的角落,有不同的身份、地位、教养、社会关系,但或遭际变故,或因缘际会,最终都聚集在梁山泊。

他们各有各的不幸,各有各的痛苦,各有各的仇恨,各有各的无奈。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落草人。

这个社会正常、合法的生活,他们已经无法分享;这个社会的正常体制,他们已无法进入;这个社会的体面的餐桌边,已经没有了他们的位子和餐具,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人、被迫害的人,但是最终他们没有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他们没有被逼成侏儒,没有被逼成奴才,没有被逼成废物。恰恰相反,他们被逼成了英雄。

明代以来,《水浒传》就与《三国演义》《西游记》《金瓶梅》并称“四大奇书”,它们代表了中国古代小说的最高成就。到清代乾隆年间,《红楼梦》盛行,超过以上四本,尤其被文人称道。但是“惟细民所嗜,则仍在《三国》《水浒》”。(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第二十七篇)为什么普通百姓最喜欢《三国》《水浒》呢?很简单,这两部书体现了老百姓的心情,表达了老百姓的愿望。《三国》写的是老百姓心目中的明君贤臣;《水浒》写的是老百姓心目中的侠客义士。

中国古代的老百姓,命运不在自己手里。掌握他们命运的,是皇帝以及各级衙门官吏。所以,他们特别向往明君贤臣、清官廉吏。

但是,这个愿望往往不能实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常常是昏君奸臣和贪官污吏。《水浒》所写的时代,就正是这样的时代。一个昏君,宋徽宗;四个贼臣:高俅、蔡京、童贯、杨戬,他们“变乱天下,坏国,坏家,坏民”。

在他们下面,各级官府衙门里,满目皆是贪官污吏。

于是,老百姓就只能寄希望于侠客义士。

官府不能保障的,只好靠民间;公权不能维护的,只好靠私力。

他们希望能有侠客横空出世,从天而降,解救他们。

甚至,他们也希望自己拥有一份抗暴的力量,既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自己的亲人,保护一切他们看到的受到欺压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很多善良的中国普通百姓的善良愿望。

所以,我们看到,《水浒》中的侠客义士,不是从天而降的,他们原来就是细民,就是芸芸众生,就是被人欺压而无处诉说的苦人。他们在黑暗势力的压迫欺凌下,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最后无处可退,无路可走,于是上演绝地反击——“撞破天罗归水浒,掀开地网上梁山”,由任人宰割的细民,变成横行江湖的英雄。他们不但掌握了自己的命运,还能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他人的命运,甚至国家的命运。

根据马斯洛的五个需求理论,人有五个层次的需求: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

而梁山,全部满足了这些草莽英雄、江湖盲流的人生需求,不仅最低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得到了保障,他们“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一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阮小五语)而且,这些英雄还实现了归属需求和尊重需求,有了自己的群体、自己的组织,并在这个自己的群体中得到了尊重。在梁山泊内,大家互称兄弟。试想一想,当李逵、时迁、白胜、王定六、郁保四等原先社会闲杂人员、无业流民,能够和关胜、秦明这样的较高级军官,卢俊义、李应这样的大财主,柴进这样的金枝玉叶,宋江、吴用、公孙胜这样的人中豪杰互称兄弟,平等相处,他们获得的是多么大的心理满足!

当梁山好汉们最后接受朝廷招安时,甚至最高的成就感——自我实现——也得到了满足。所以,那个本来最有反抗性的李逵,在骗自己老娘时,也说:“ 铁牛如今做了官。”招安后从征田虎,梦见老娘,对老娘哭着说: “铁牛今日受了招安,真个做了官。”阮小二在征方腊时战死,小五、小七反过来安慰宋江: “为国家大事,折了性命,也强似死在梁山泊,埋没了名目。”这更是一种精神的升华,与他们当初只求改变自身处境,博个丰衣足食相比,境界已经大不相同。

所以,《水浒传》,从根本上说,就是“英雄传”。

《水浒》中那些真英雄,体现了我们民族的阳刚气质,体现了我们民族的英雄精神。他们的行为和性格,展现了我们民族的血性与生气。

说英雄,叹英雄,我们就来说说《水浒》中那些顶天立地的好汉。

说说他们的性格,他们的命运,他们的心理,他们的人性。

说他们,也就是说时代,说文化,说社会,说人生。

从他们那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他们,也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