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宋代御前女医官，直播中医养颜。
对家张氏外科圣手第二十八代传人、当代名老中医，找来新生代流量小白花拆我台。
我隔空诊脉：「肠穿肚烂，容颜尽毁，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小白花拍出pet-ct诊断书：「阿姨，你进棺材，我还能活一百年。」
隔天。
名老中医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求老祖宗救我孙女一命。」
1
我叫温且，北宋后宫内的一名女医官。
景祐三年春正月，京师大荒瘟疫盛行，仁宗命太医进方全力救治百姓。
我请命出宫寻找通天犀，不幸殒命山崖深潭。
没想那天正值七星连珠，天地异象，我穿越千年来到现代，成为一名中医药大学教授。
今天是我开播悬壶的第三百天。
连线刚一接通，直播间人数瞬间飙升，尤其是男性注册名。
「这不是内娱新一代玉女掌门人张芷颜吗？」
「我去，颜颜好美，肌肤白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她也需要调理养颜？」
端坐在镜头前的我，轻掀眼皮扫了眼手机屏幕里的女孩。
桃李年华，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难得的美人胚子。
作为一个芯子是古代的人，我对现代娱乐圈的事不甚关心，更不知道她是谁。
仁宗赵祯后宫佳丽三千，美女如云。
司空见惯的我，来人只分病与不病，无关美丑老幼。
我公事公办：「拍链接，关美颜。」
屏幕里张芷颜一副傲娇小公主的模样，单手托腮鼻孔朝天，朝我发难。
「你就是周阿姨嘴里的女神医啊！年纪那么轻，有二十岁吗？说自己是大学教授？你以为我们和她一样眼瞎。」
2
她话一出，直播间里瞬间沸腾。
看过我前几期直播的粉丝，立马联想到张芷颜嘴里的周阿姨是谁。
「她说的是影后周小俞吧。」
「那期我看过，周影后连线温教授隔空诊脉，吃了几副药内外调理，颜值重返巅峰。把同剧组小她二十岁的张芷颜都比下去，还抢了张芷颜的百花奖影后之位。」
「这张芷颜最近貌似搞了什么医美，那颜值不知道提升了多少个level。今天估计是来砸场子的。」
对于她的质疑，我扔出一张教师证。
基础医学与中药学院特聘教授。
张芷颜还没开口，她的水军就来替她作马前卒。
「假的吧！十年前就聘上教授，看她样子那时候应该还在读小学。造假也造的专业点行不行？」
「我刚搜了海城中医药大学的主页，教职工里没有她。」
「现在这些女主播为了营销自己，下限都没有了。」
直播间进入打假环节。
但真的假不了。
不用我动口，每期观摩我直播的徒弟们就跳了出来。
杏林界和梨园界一样，讲究师承传授。
拜师需三跪九叩端茶递水，怎么可能任人随意诋毁自己的师父。
「中医养颜懂不懂？我师父长得年轻，那是她驻颜有术。」
「你是她的托吧！」
弹幕跳出一张图片。
「这是我老师上课的照片。」
「摆拍。」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几百人的大礼堂，你说她从哪找那么多群演来？」
有人跳出来：「中医大学教师墙上可没有她，连个姓温的也没有。」
「你有认真看吗？」
「你有抬头看吗？」
「你有看清楚校长旁边的人是谁吗？」
我徒弟一连三问，怼的对方哑口无言。
直播间里吵得沸沸扬扬，两边互不相让。
素来喜静的我，被炸的头疼。
「小姑娘，你信我，就拍链接。不信，我就切下一位。」
就在我伸手要点手机屏幕，对面张芷颜眼疾手快地拍下链接。
「三百一次，我倒要看你值不值这个价。别是周阿姨的连裆模子，为她动鼻子动刀作掩护。」
3
在现代生活多年，我对这个世界的思维模式有所了解。
娱乐圈里对容貌的最高评价——纯天然。
女明星最忌讳让人知道自己通过整容改变五官脸型，用医美改善皮肤状态。
除了高丽。
而以我的本事，哪需要借助人工机器化学激素，早在一千年前，我已经是北宋皇帝御封的“驻颜女医圣”。
自我入宫后，宫中女眷经我养颜秘方调理，各个变得貌美如花肤如凝脂，甚至连半百的太后都返老还童。
可惜自我为找通天犀“身殒”后，正版的《容颜不老方》便与我消失千年。
收完钱，我拿起手机，定睛看她的脸。
关了美颜，张芷颜的素颜还是很能打的。
花信少女，肌肤娇而紧致，状若羊脂膏毫无瑕疵，红晕中透着光泽。
用中医术话讲，脾经肝经肾经三经通达气血充足，身强体健。
可我却微微皱眉。
绝对的好才是问题。
现代人蓝光屏空气水源食物污染，加上长期的熬夜，尤其像张芷颜这种常年日夜颠倒拍戏化妆当饭吃的女艺人。
不说和周小俞的岁数相比，她该有的问题不应该一个没有。
「张嘴伸舌。」
我扫了一眼，淡声道：「舌尖偏红两侧略有鼓胀，肝气微有郁结。」
中医普通术话，直播间里开始有人嘀嘀咕咕。
「这用她讲，周小俞抢了我们颜颜的百花奖，能不上火？」
我没有理会弹幕，继续问：「最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张芷颜收回舌头，冷笑一声：「你不是神医吗？我要是都讲出来了，你还看什么病呀！」
「就是就是。」
她一开口，立即有人出来捧场。
但我徒弟也不是吃素的。
「望闻问切，听过没？」
「问比切在前面，我老师又不是搞玄学的，不问怎么知道症结在哪？」
他说的颇有道理，弹幕安静了几秒。
有人突然问道：「温教授，你不是给周影后隔空诊脉？给我们颜颜也整一个。」
「悬丝诊脉我听过，隔着网络还能诊脉？这也有人信？」
「周小俞肯定和她串通一气，对着娱媒说自己中医调理膳食养生，死不承认自己是人工打造。真恶心。」
气氛烘托到这，我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怕是要对不起那位传授我医术的云游郎中了。
我拿出一只半个西瓜大小的赤金盆。
「真金子？」
「我去，现在骗子这么花血本的？」
我没管弹幕说什么，对张芷颜道：「你去拿个脸盆装点水，一定要能没过手腕。」
4
应该是想看我出糗，张芷颜难得没有反驳，即刻照做。
我与她的手同时入盆，除此之外还有我手腕上的良渚玉镯。
这是我先夫送我的定情信物，也是我穿越千年得以生还的机缘。
玉镯以水为媒介，能让我定向感知对方的一切生理变化，就像我与她面对面亲自诊脉一样。
科学无法解释，用现代人的说法，我这玉镯或许是外星人的产物。
张芷颜手腕没入水中的同时，她眼球剧烈一震。
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感知到我扣住她命门的压力。
我细细感受她脉搏腠理脏腑的变化。
蓦地，一股有别于现代人的怨念之气向我冲撞而来。
幸好我撒手的快，不然就要现场直播吐血表演了。
我拿起丝质绢帕掩住唇角，血渍还是隐隐洇进了纵横交错的蚕丝纹理内。
张芷颜甩了甩手，抽出几张纸巾擦拭，神色不屑问：「温神医看的怎么样？我是不是病入膏肓没有救了？」
她的调侃引来直播间里一阵嬉笑。
「是。」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
「七日之内必定容颜尽毁，肠穿肚烂而亡。」
张芷颜一愣。
网友也被我严肃的表情唬住了。
「要不要那么夸张啊？」
「肠穿肚烂，容颜尽毁。做人有点底线好不好？颜颜不过是质疑了她一下，有必要这么诅咒人家吗？」
「看她样子不像是在骗人，好害怕，颜颜是不是真有什么重病？」
等反应过来，张芷颜不顾形象的大笑。
「阿姨，别以为穿套汉服，嘴里胡诌两句，真当自己是定人生死的神医。你进棺材，我还能再活一百年。」
我穿的是宋朝百迭裙，不是汉服。
这个时代比起我的北宋，对女性更加的宽容，可以随心所欲的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庸，也不用受儒家礼教条条框框的束缚。
她们有独立的思想，更高的追求，享受自由，而社会给予了相对公平的待遇。
这是我在那个年代想都不敢想的事。
「说我会死？你比医院几千万的仪器透视的还清楚？」
张芷颜拍出一张三甲医院的pet-ct报告。
贴着镜头，放大诊断书最下方几个字——
未见任何异常。
直播间里炸开了锅。
「神棍骗子。」
「海城中医大学怎么会招这种人做教授？」
「快点@大学官网，让他们学校领导来看看，查一查她的学术有没有造假。」
「有人蹲周小俞的微博吗？私信她今天直播间的录屏，让她给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看着张芷颜得意洋洋的脸。
摇头。
死到临头不自知。
5
「你是不是最近七日去过姑媱山？」我想了想，可能现代人不知道《山海经》里的古地名，改口道，「是不是去过河南洛阳的花果山？」
「去过。」张芷颜昂了昂下巴，「我的行程早上过娱乐新闻，你少拿这忽悠人。」
弹幕立即有人佐证。
「颜颜在花果山拍综艺《向往的生活》，电视台一直在播，没人不知道。」
「拜托，装神棍也说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好不好？」
我耐着性子继续问她：「你是不是吃了一种黄色小花的果实？」
张芷颜面色明显僵了一下，直播间里的人都等着她回答。
这次她接话接的没那么干脆，模棱两可地反问：「吃了怎么样？没吃又怎么样？我的病和这花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和她卖关子了：「据《山海经》记载姑媱山……就是现在的花果山，山上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植物，名为䔄草。」
「相传是炎帝女儿瑶姬死后精魄所化，因生前怀有遗憾死后怨气冲天。吃了它的人会得到巫山神女的美貌，更会因身体承受不住它的怨念，五脏六腑溃烂直至消亡。」
弹幕快速刷屏。
「我去百度了一下，真有其事。」
「神话故事而已，不必当真。你们还真信有妖魔鬼怪之说？」
「你们还别说，张芷颜去了趟花果山整个人的气质相貌都不一样了。我还以为她是因为周小俞的事去整容了。」
「我有她出道前的照片，满脸的雀斑，哪像现在皮肤光滑的像剥了壳的鸡蛋。」
「该不会真的死吧？」
「等七天不就知道了吗？」
「颜颜，你别害怕。我们支持你。七天后你要还活着，我们给你作证，去派出所告她坑蒙拐骗。」
「颜颜，别拿生命开玩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查过网上资料，温教授真是中医大拿，你认个错，求她救救你。」
网友的意见分成了两派，一方支持张芷颜继续打假，一方对我的医术深信不疑。
䔄草的事我没有必要撒谎骗她。
《山海经》里记载奇花异草异兽精怪，的确有其事。
只是到了现代，天地灵气遭人类文明发展的污染，灭绝了大半，真成了神话。
秉持医者仁心的理念，我还是想救她一救。
「既然你付了三百的诊疗费，我怎么也不会对你见死不救。明天上午系里没我的课，你来……」
我话没说完，张芷颜转动镜头，对准一面墙，上面挂着诸多奖状锦旗，和巨幅人像画。
「忘了告诉你，我爷爷是张氏外科圣手第二十八代传人、当代名老中医张长卿。」
「你等着，明天我就叫我爷爷和你当面对峙。」
张氏外科圣手？
我还想说什么，张芷颜突然切断了连线。
网友们还在继续。
「张长卿张教授，那个能将死人医活的真神医？听说他给某国的最高领导人看过病，癌症病情都能给拖延住。她爷爷说她没事，就肯定没事。」
「明天我想去中医药蹲着，看两大教授斗法。」
「我也想去＋1」
「想去＋10086」
今晚的事吵得我头疼，早早下线关机。
临睡前，我喝了杯自制枸杞桂圆奶。
我的身份证年龄已经有三十，可经中医膳食调理，我的相貌身材停留在二十岁的最佳状态。
而以貌取人自古未变，所以有人质疑我的能力，我并不感到惊讶。
只是有点麻烦，每次都要解释很久。
6
我并没有把张芷颜的话放心上。
佛语：物随心转,境由心造,烦恼皆由心生。
中医讲：七情失度，五脏失调。
养生除了外服，内调也很关键。
第二天一早，我在中医药大学教职工食堂吃早饭。
一名管理学院的女老师见到我兴奋地跑了过来。
「温教授，我儿子背上的化脓性毛囊炎，就是火疖子。用了近一个月的抗生素都不见好。您上次给我开的方子，贴了几副，就药到病除。真是谢谢您。」
我浅浅笑道：「陈老师客气了。」
中医药大学里也不全是懂医的，他们慕名找上门来，我不推脱。
治病救人，医者根本。
入宫为女医前，我和先夫在民间开设医馆，专治痈疖之症。
古时这恶疮脓毒，虽不致命，但会给肢体留下严重的残疾。农耕时代，这极大破坏了生产力，重者危及国家内外稳定。
而驻颜之术不过是我苦心钻研《痈疽异方》的副产物。
说起我的医术，昨晚看了直播的同事们为我打抱不平。
「现在人戾气太重。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先一顿开骂。」
「温教授，你以后还是少和娱乐圈扯上关系，那里的水太深。那个女明星就是想借你打压对手。」
「他们就是看我们温教授长得年轻，有眼不识泰山。」
「哎，你们看今早的热搜没？影后周小俞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特意请整容专家给她做全脸检查。」
「结果怎么样？」
「那当然是毫无医美痕迹。我们温教授出马，哪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手段。」
说到这，有人提问。
「温教授，张芷颜真病得那么严重？」
「没听说张泰斗有这么个当明星的孙女。」
「今天他们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我笑笑不语。
这时，一道清亮明澈的男声在我背后响起。
「师父。」
众人目光纷纷看去。
身姿挺拔清秀的少年站在落地窗边，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落在他身上晕出一层毛绒绒的光。
陆时予，中医学在读研究生，我的关门弟子。昨晚在直播间最积极维护我的那个。
教职工食堂刷脸进门，作为学生，他只能站在门口，面色焦急地朝我招招手。
同事揶揄：「你的好徒弟来接你上课了。」
我耳根微红，踩着高跟鞋朝着他快走几步。
「时予，出什么事了吗？」
陆时予一米八八的身长，高出我半个头，挨着我：「校长请师父过去。」
顿了下，我抬眸看他，等他下文。
「张芷颜和她爷爷张长卿教授在校长室等您。」
我轻轻哦了一声。
陆时予看我没什么反应，他忧心忡忡：「我陪你。」
我没拒绝，跨步走出食堂玻璃大门。
突然眼前一个物体朝我快速飞来。
「啊——」
四周响起尖叫声。
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一道强势的力量扣住。
恍惚间，我眼前一蒙，鼻下闻见淡淡的沉香中药味，耳畔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
「神棍，骗子，咒我家颜颜死。」
「你先去死吧！」
很快，校园保安将张芷颜的极端粉丝制服。
陆时予风衣背后被鸡蛋丢的稀烂。
我推开他，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垂眸喃喃道：「谢谢。」
「师父我……」他哑着声音，想说什么，被我及时打断。
「时予，你快去换衣服。我自己过去就行。」
话落，我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活了两世的我，怎么可能不清楚这小男生的心思。
按照两世加起来的年龄，我都可以当他妈了，就算我对先夫的感情已深埋心中，可还是无法接受他的爱意。
没有结果，不如不要开始。
7
叩开校长室的门，眼尖的张芷颜第一个发现我。
「爷爷就是她。咒你孙女不得好死。」
一位鹤发老者背对着大门坐在沙发上。
除了他们，还有两名手拿相机的记者站在一旁。
校长见我，使劲向我挤眉弄眼，好声劝慰老者：「张泰斗，我们小温虽然年纪轻，但医术没的说，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让她好好和您解释。」
我是校长花重金引进的人才，不管外界如何质疑，他始终如一地站在我这边。
再说他那年过四十的原配夫人，靠着我的回颜术，让他天天被人戳脊梁骨。
外人以为大名鼎鼎的中医药大学校长抛弃糟糠之妻，找学生当小三。
张长卿冷哼一声：「我已经给我孙女问诊过了，脉象平和有力，能用什么误会？我看她就是学艺不精，想要靠我孙女的名气博人眼球。」
张芷颜趾高气昂地睨着我，扶起她的爷爷。
「爷爷，我今天把记者都叫来了。我要她跪着和我赔礼道歉。」她对着我叫嚣道，「不然，你以后别想在中医界混下去。」
老者转身朝我看来。
记者抓紧上头条的时机，手里的长枪短炮对着我一阵猛闪。
就在众人以为我会惊慌失措痛哭求饶，一双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室内一下陷入死寂。
看着跪在地上的爷爷，张芷颜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去拉他：「爷爷，你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张长卿推开孙女，对我目露惊色，失声喊道：「老祖宗，是您吗？老祖宗。」
他这一跪，我受的起。
我先夫姓张，他的医术是我传授的，我夫妇二人创办了张氏外科，一生悬壶济世。
穿越现代后，我查阅古籍县志，知道张氏外科传承至今。
我心甚慰。
「爷爷，你是着了她的什么妖术吗？」张芷颜张开双臂挡住记者狂闪的镜头。
场面一度混乱。
见惯大世面的校长一脸懵圈。
校长室门口挤满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
「孽孙，放尊重点。」张长卿板着脸，硬拉张芷颜跪下，「还不快见过老祖宗，你是忘了张家的祖训吗？」
张芷颜一手捂着嘴，一手食指发抖地指着我：「爷爷，您说她是画上的神仙姐姐？」
张家有个秘而不宣的先人遗愿。
杏林界的人都略有耳闻。
张氏祖训记载，张氏一门自北宋嘉祐年间兴起，时任家主张离之妻，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受召入宫，仁帝赐名张小娘子，拜为女医圣。
经年天地异象之际，羽化成仙。张家后人有幸千年后得以再见，遂拜为老祖宗以扬杏林之魂。
祖训的前半段是记入史册的真事，后半段为神化皇家权力，将我塑为典型的政治手段。
而先夫大概是受了高僧的指点，知晓了天机，毕竟我手腕上的良渚玉镯也是先夫从高僧手中所得。
他怕张家后人认不得我，还留了一副我的丹青画像。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现代人将张家祖训理解为灵童转世，在他们眼中我便是转世的东国四大女名医之一，北宋女医圣张小娘子。
谁能知，我就是原主本人。
我端坐在沙发上，受张芷颜三叩九拜。
原本剑拔弩张的斗法大会，变成了认祖归宗现场。
年过古稀的张长卿伏在我膝上，死活不肯起来。
「求老祖宗救晚辈孽孙一命。」
我伸手抚摸他头顶花白头发，宽慰道：「长卿你先起来。她的病我已有对策。」
鉴于张芷颜认错态度良好，她又是我先夫的嫡系后人，我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
「还不快谢过老祖宗。」
张芷颜纳头便拜：「谢老祖宗不计前嫌，愿救孙儿性命。」
8
陆时予回宿舍换完衣服来找我时，事情早已解决。
不，是迅速上了热搜头条。
#北宋女神医现世#
#流量小花直播间打假的是自家祖宗#
#中医大教授身怀容颜不老秘方#
我躲在自己主任办公室里，揉着额头。
门外全是慕名而来的人。
驻颜有术，谁不心动。
别说女明星，就是普通人也希望自己年年十八。
而我的脸就是活招牌。
我对站在办公桌前的陆时予说：「你陪我去趟洛阳花果山。」
顿了下，补充道，「毒物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神话中䔄草为尸气所化，其实在《神农本草经》中䔄草又名龙詹草，是极为罕见的剧毒之物。
我的医术只够暂时压制住毒素发作。
想要真正救张芷颜的命，就得找到䔄草的解药。
洛阳之行势在必行。
陆时予果断答应，但仍眉头紧锁，扭头看了眼门外，回头问我：「师父，门外那些求医的人怎么办？你不出面她们怕是要一直堵着门。」
我摇头失笑，思索片刻。
目光落在办公桌一角的白色瓷罐上。
「我这正版的《容颜不老方》怕是藏不住了。」我拿起瓷罐在手心把玩，「时予，你可知道在宋代，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受用的。就算是仁宗后宫，也得是正三品婕妤以上位份的后妃才有资格尝一尝。」
陆时予狐疑地看着我：「师父，您该不真是……」
「真是什么？」我挑眉看他。
他干笑两声：「没、没什么，我胡思乱想。」
我猜到他在想什么，可就算我承认，陆时予大概以为我是妄想症发作。
我转了话题：「时予，你家是不是有个制药厂？」
陆时予是富二代的事只有我知道，他为人低调专注学业，是难得的中医好苗子。
我虽是他老师，教了他不少偏方古方，唯独《痈疽异方》我没教他。
先夫曾立下祖制，非与张家有血缘或姻亲关系不予传授。
所以除非有人肯入赘嫁我，不然外人是无法碰触到张氏外科核心技术的。
「师父，你要将回春食补的方剂量产化？」陆时予一下就想到了我的心思。
「嗯，我以技术入股，出方子。你家负责成品上市。可以吗？」
「不要太可以。」陆时予黑眸大亮，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俯身看我，「我爸早就想和师父您合作了。」
我点点头，话锋一转：「但我有个要求。」
陆时予安静等我下文，我抿了抿唇：「我的那部分所得，帮我以匿名的方式捐个地方。我稍后告诉你。」
陆时予愣了愣。
「师父，你知道这会是多少钱吗？」
我知道。
以我的驻颜术，实现量产后，至少能占据医美界养颜食补销量的半壁江山。
我莞尔一笑：「我每月两万多的工资够花，这钱有它该去的地方。」
「好，我答应师父。」陆时予从不忤逆我。
赚钱的事交给了陆家，我准备了些进山的物品，即日与陆时予启程去了姑瑶山。
9
我们从旅游大巴下来，陆时予指着一处现代人工打造的牌坊，问我。
「师父，这就是您说的姑瑶山？」
我看着“花果山风景区”六个字，张了张嘴。
怎么忘了，现在是2023年。
上次来这还是公元1033年，我和先夫为采一味中药，被困荒山野岭七日，幸得一名樵夫所救。
不过也因此误入一处深山村落，在那我见到了䔄草。
一千年，什么都该荡平了吧。
还好出发前问了我的第48代孙女张芷颜，她从哪弄来的䔄草。
原话：「剧组上山拍摄，路边一个摆摊的大妈那买的，她说家里祖传秘方，吃了就会变美。」
「谁不想变美，丑的想美，美的想更美。」
我长叹一口气，真要没有代价的变美，为什么是个大妈在卖䔄草。
亏我夫张家世代行医，后代还能被骗。
呜呼哀哉。
现在的问题是，上哪去找那个路边大妈？
就在我想对策时，陆时予被盘丝洞七个蜘蛛精拖走。
「小哥哥，第一次来花果山？」
「一个人？」
「要不要姐姐们陪你上山游玩？」
陆时予是海城中医大的校草，倒追他的女生叠起来超过一个东方明珠。
「师父。」他不敢和穿着清凉的工作人员动手，眼神湿漉漉地看着我，向我求救。
我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双手在嘴边拢成一个圈，朝着游客大喊：「妖精抢男人啦——」
男游客顿时来劲，蜘蛛精们吓得四处逃散。
脱困的陆时予一脸讨好：「谢谢师父。」
我张口解释：「你是我徒弟，带你出来，我得为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负责一辈子才好。」
他说的很小声，但我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臭小子想的倒挺美的。
小插曲结束，我们一路顺着张芷颜说的方向朝山上找去。
果然没有大妈的身影。
她卖这种毒药，哪敢在原地出现第二回。要是死者家属找过来，非把她扭送到公安机关偿命。
我想了想，还是凭借记忆找那个村子。
䔄草生长对环境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只有特定的地方才能生存。
所以它既好找又不好找。
我们往山里越走越深，夕阳越落越下。
几道黑影在我们背后快速闪过。
「师父，我们先回镇上民宿，明天找个向导带我们进山。」
陆时予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没有野外生存经验。
我不一样，看着是弱女子，古时时常要亲自进山挖草药，对山里环境还算熟悉。
但我同意他的说法，现代文明进步，我没有必要苦自己。
刚要转身，我身上的背包被向下用力一扯。
转眼间又飞身上树。
「师父，是猴子。」陆时予指着一处树枝大叫。
疏忽了。
上次和先夫一起采药就是被花果山的猴子抢了行囊，追讨时迷路，才会被困山间。
但这次不追也不行，背包里有重要的实验器材。
「师父，我来。爬树我在行。」陆时予二话不说，脱下自己身上的背包交给我，就往上爬。
眼看着就要成功，那猴子突然咧嘴发出桀桀啸鸣声，后腿一蹬，带着背包往另外一棵树跳。
陆时予作势要扑。
我高喊：「不要，时予，不要……」
为时已晚。
陆时予没有扑到猴子，自己却掉入山溪，额头撞到凸起的岩石，人晕了过去。
我跑去下游拉他，临近瀑布水势愈发的大。
我拽住了他的手，而后被一起卷入水中。
千年前吃过不会游泳的亏，穿越到现代后我第一件事报了个游泳班。
我托着陆时予将他送上岸，刚想自己爬上来，小腿肚突然剧痛，我挣扎两下沉入池底。
10
穿透水的光线随着深度的增加越来越暗淡，直至消失。
陷入无尽黑暗前，我吐出一串泡泡。
右手腕上的良渚玉镯发亮发热。
下一秒。
我从水中跃出，张嘴大口呼吸。
惊魂未定，倏然，水中大量翻涌气泡。
一具具形如枯槁的尸体浮上水面。
我凝神一看。
七窍流血，肤色紫黑，穿着我熟悉的宋代短褐。
我回到了仁宗景祐三年。
大疫正盛。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