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章 余生

书名:
授他以柄
作者:
周扶妖
本章字数:
5524
更新时间:
2023-06-21 17:03:59

寒宁宫中,传来一声奶香娇软的惊呼。

“那父皇是受了很重的伤吗?”裴轻将一盏温牛乳放到了桌前,对面正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她手里正拿着一块软香的糕点,听到此处,是怎么也吃不下了。见裴轻点头,她一张小嘴立刻就瘪了,眼里泪汪汪的。

于是,萧渊处理完政事回来时,就看见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父皇……”萧瑜一见萧渊回来,立刻蹬着两条小腿下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腿,带着哭腔问,“你还疼不疼呀?”

萧渊一把将女儿抱起,朝着裴轻走去。裴轻笑着摇摇头,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早就不疼了,瑜儿不必担心。”他温声哄着,把她放回到糕点面前。

“今日怎么晚了许多?”裴轻接过他换下的龙袍,一旁的织岚上前,将之拿到一旁整理。

“诸国进贡之事繁杂,下了朝又在演武场多操练了几把。”萧渊揽过她的腰,“你给女儿讲当年之事,为何还挑挑拣拣地说, 你在那木屋里把我嘴都咬出血的事怎的不提?”

裴轻赶紧回头看了眼那小丫头,见她还在吃糕点,这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听说你今日又训斥稷儿了,还是在演武场上当着众武官的面。”

萧渊点头:“他策略政事长进都不小,但箭术比往日毫无长进,才端了半日弓手就发抖。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百里之外箭无虚发,他还差得太远。”

“但稷儿也大了,又是太子,你这般当着大臣的面训斥他,是不是……”

“就因为他是太子,这点训斥都能受不了,如何担得下江山社稷?只顾着太子的面子,却没有太子的担当和手段,想坐稳皇位是不可能的事。”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轻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皇兄来了!”萧瑜又跑了过去,像刚才扑到萧渊怀里一样扑到了萧稷安身旁,“皇兄今日晚了好多,我都饿了好久了。”

此时的萧稷安已满十岁,已脱了几年前圆嘟嘟的稚嫩,承了萧敬和裴绾的容貌,少年清润又矜贵。裴轻时常感慨,孩子大了有好也不好,以往稷儿总是软软地唤她母亲,时不时地在她怀中撒娇,还扬言要保护她。

可如今呢,小小年纪便清冷稳重,喜怒不形于色。

尽管挨了训斥,萧稷安进来时仍第一眼看向萧渊,唤了声“父皇”,而后又看向裴轻,语气柔和了些:“母后。”

最后他看向了正巴巴望着他的萧瑜,面上终于有了笑意:“饿了许久,也没见你少吃。”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只木盒。

木盒打开,就听见萧瑜又惊又喜:“是夜明珠!”

自从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东海夜明珠世间一绝,萧瑜已经念叨了好多次,此物价值连城,成为孩童一时兴起的玩物未免太过奢靡,裴轻发了话,萧渊便是再宠女儿,也只得寻了些普通夜明珠供萧瑜玩乐。

萧瑜不哭不闹,转头就去找了萧稷安,几句“皇兄最好”的撒娇,便换来了他的承诺。或许是从小就被立为太子,萧稷安不轻易许诺,但一旦许了,就一定会做到。

“皇兄待瑜儿最好了。”萧瑜捧着那颗夜明珠,牵着萧稷安的手往内殿走,“织岚姑姑做的软糕可好吃了,瑜儿给皇兄留了好几块呢。”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请用晚膳。”织岚轻声道。

掌灯时分,膳食的香气溢满整个内殿,四人围坐在一起,如寻常百姓家般用起了晚膳。

虽瞧着是寻常人家一般的晚膳,但实则还是有些不同的。

“今日朝中奏对,听明白了多少?”萧渊饮了一口酒,看向萧稷安。

后者放下筷子,正色道:“边关马市通商,于两国是好事。但交界之地鱼龙混杂,若无人严守明察,定然会出现中饱私囊,甚至通敌叛国之乱。”

萧渊挑眉:“依你之见,朝中派何人去合适?”

“新晋镇国将军齐宴衡。”萧稷安毫不犹豫。

“齐宴衡此人过于刚正不懂转圜,边关马市一事上要接触的人很多,派这样一个直筒子去,难保不会将小矛盾闹大,平白生出战乱祸端,遭殃的就是边关百姓。”

“所以,”萧稷安继续说,“应以齐将军为主,再调中枢令贺大人门下那个叫郭安的门生为辅。郭安是贺大人一手栽培,为人稳重温和,学识渊博通晓各国律例和商贾门道,齐将军虽然刚直但并非不明事理,这两人共治边关,既可通马市富国库,又能相互制衡,不至专制管辖之权,成为日后的麻烦。”

萧渊面上虽未有什么变化,但裴轻看他的眼神便能明白其中的赞赏与欣慰。

果不其然,萧渊夸了句:“这几句听着的确是长大了。”

后面又接了句:“该选个太子妃了。”

裴轻刚饮下一口温酒,险些就被呛着,再看萧稷安,本来还一脸正经地在谈论朝堂之事,这忽然就扯到选妃上,他不自在地重新拿起筷子,又顺带着看了裴轻一眼。

这种时候,求助母后才是最有用的。

裴轻立刻开口:“怎么扯这个,稷儿才多大。”

“这跟多大有何关系,一辈子那么短,就该与心上人早些相识才是。我还嫌咱们相识太晚,前边十几年都可惜了。”

这扯着扯着又扯到自己身上,裴轻面色微红:“那也不能一概而论。”

萧渊不明白这有什么可脸红的,裴轻脸红也就算了,萧稷安堂堂男儿有什么可脸红的?

“你可有心上人?喜欢哪家的姑娘?”萧渊睨着他,直白地问。

躲来躲去没躲过,萧稷安宁可萧渊拷问文学武学之事,也不想扯这些事,怪难为情的。

“没有。”他回道。

“怎么没有呀?”此时萧瑜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皇兄最喜欢我了!”

“你不算。”萧渊捏捏萧瑜的脸蛋,逗她,“那你最喜欢谁?”

萧稷安也看着萧瑜。

只见萧瑜起身,欢快地扑到萧渊怀里:“当然最喜欢父皇了!”她坐在萧渊的大腿上,晃悠着两条小腿,“我今晚想跟父皇和母后一起睡。”

“那不行。”萧渊半点不含糊道,“除了这事,别的都能答应你。”说着还暧昧地看了一眼裴轻。

裴轻真是拿他没办法,说:“瑜儿不是想听织岚姑姑讲她幼时的故事吗?今晚织岚姑姑陪瑜儿回永宁宫如何?”

午后听了母后和父皇的故事,晚上又能听织岚姑姑的故事,萧瑜立刻点头,脆生生地应了声“好”。

用完晚膳后,萧瑜乖巧地跟着织岚回了永宁宫。裴轻则特意送萧稷安到了寒宁宫外:“稷儿,父皇对你严苛,时常训斥,你可怪他?”

对于自己的身世,萧稷安已经知道得非常清楚,身边还能有血亲姨母,他已然心怀感念。至于训斥,他深知其中缘由。

若说亲生父皇是仁和的君主,那如今的父皇便是强势的帝王。若没有他雷霆之势震慑列国,当不会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他要做的,就是将来也成为这样的帝王。

“母后放心,那些训斥我都记着呢,待我强于父皇之时,他再训斥,我就不听他的了。”

裴轻果然被逗笑。

结果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嘁,野心不小。那还早着呢。”

萧渊走过来揽住裴轻的腰,语气凉凉地对萧稷安道:“睡前再端一个时辰的弓,端不满时辰不许睡觉。”

萧稷安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是。请父皇母后安歇,儿臣告退。”

他行了礼,一步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走吧。”萧渊拥着裴轻往回走,趁其不备在她脸上偷了个香,“听儿子的话,安歇去。”

萧渊沐浴完出来,就见裴轻只着白色里衣,散着长发,站在窗边安静地看着夜幕。

“在想什么?”一双结实灼热的手臂圈了上来,颈间气息喷洒,“想以前的事?”

裴轻感叹,她什么也没说,他却一眼便知道。方才听到他说可惜他们相识太晚时候,那一刹那涌上的酸涩竟久久消散不去。

那时候他说:“裴轻,到了你外祖父家,我们便成亲。”

可最终事与愿违。

“说起来,以前有些事,可能你不知道。譬如我迟迟没同你成亲,是因为在那半年中我提了三次亲都被你外祖父拒绝了。”

“嗯?”裴轻惊讶,居然还有这种事。

后来萧渊没有再提成亲的事,裴轻以为是他后悔了,却没想到其中竟还有其他缘由。

“他不允亲,我便不好强行忤逆。除了我身无分文孤身一人之外,我猜想,是不是他老人家将我当成了登徒子,以为我们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这才怒而不允。于是第三次提亲时,我还特意同他言明了此事。”

“什么?”裴轻转过身来,“你怎么能同祖父说这些!”

她这么想着都觉得羞臊得不行。

“那我能怎么办,能想的缘由我都想过了。再说外祖父他老人家也是男子,有何说不得的。但其实并非因为这个,这也是为何后来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你一段日子。”

萧渊将她揽入怀中,裴轻静静地听他说着。

“他告诉我,你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即便父亲官位不高,但起码衣食无忧。你将来匹配的人家,即便不是高门显贵,横竖也是体体面面的人户。你的孩子更会是体体面面的公子、小姐。而你嫁给那时的我,就从官宦小姐变成一介平民农妇,我们的孩子也会一辈子比不上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大族之子。”

——“我看得出你出身不凡,亦有一身本领。你甘愿窝在这乡野田间是你的打算,但裴轻自幼丧母,在那个姨娘手下定然没少受委屈,原指着她像她姐姐一般,嫁人后会有一番新的光景,此生不再吃苦受累。你若身有功名,她便是良家夫人,你若一介莽夫,她便是莽夫之妇。个中差别,我想你应当看得明白。”

萧渊学着当年那番原话,笑说:“所以,是他老人家一言点醒了我。我只想与你厮守,想抛弃那些让我厌烦的一切,只过些平淡日子。我自幼见识了皇族的尔虞我诈,父亲忽然暴毙,我不得不承袭南川王位,自那一日起,便是源源不断的争斗甚至是手足残杀,我厌弃那一切,便愤然离开。

“但我不该如此自私,明明可以同你过更好的日子,明明可以给我们将来的孩子高贵的地位,却只因厌弃争斗便隐瞒一切。所以那时,我决意回去,待我摆平了一切战乱,以南川王之身,奉上整个南境富贵荣华,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虽未同你言明,但你答应等我,答应做我的将军夫人时,裴轻,你不知我有多高兴。”

怀中传来低低的抽泣声,萧渊笑了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只是我们都没想到,我那一走便是两年。要彻底铲平统治南境远比我想象中的要难,前有蛮夷之敌,后有宗族算计,我不能有片刻的分心。更不能透露心中有牵挂之人,我怕他们会顺着那些蛛丝马迹加害于你。

“两年后回去时,只看见了外祖父的坟冢,和那张诀别的字条,我不愿相信,便立刻去找了你。知道你……决意入宫,知道你是真的不要我了,我才知道……所做的一切是真的没有用了。”

“对不起。”裴轻抬起头,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泪水,“我本来一直都在等你,后来……外祖父病了,须得去大医馆请郎中,我那时才知道宫中的姐姐去世了。当时姐夫伤心太过,并未大肆告知天下,只安葬了姐姐之后便一直空着后位。我这才明白为何我写的信都有去无回,因为那些信根本都没能到姐姐手中。

“外祖父没能等到我带回郎中,我安葬了他,回了裴家。我要亲眼看到姐姐的灵位,才能相信她是真的不在了。当年陪姐姐入宫的嬷嬷回了裴府,她告诉我,姐姐还是知道了我离家的消息,每日担心不已却又寻不得我的下落,后来她生产时难产,临终前还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

裴轻说到这里泣不成声:“若……若不是我,姐姐或许就不会神思郁结对不对?她一定想好好陪着稷儿长大,一定想好好陪着姐夫……

“父亲说姐夫朝政繁忙,后宫又有嫔妃争宠,一旦妃子有孕,稷儿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答应入宫,替姐姐好好抚养稷儿。或许……或许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我没想到罢了……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

她至今仍记得萧渊那不可置信又受伤的眼神,这些年来她都不敢再回想那日两人的诀别。

萧渊听着裴轻的哭诉,沉默久久,才道:“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可她还是哭个不停,萧渊干脆一把将人抱起,往床榻走去。

“你干什么呀?”她惊讶一瞬,还带着哭腔。

“我还是更喜欢你在榻上哭,在别的地方哭,实在心疼得紧。”他放下她,戏谑地瞧着她,兀自解了衣裳。

赤裸的胸膛露出,裴轻擦着眼泪别过头去:“你总这样不正经。”

“如何就不正经了?”

他圈上她的身子:“觉得我们相识太晚的话是真,觉得前面十几年可惜了也是真,但我从未后悔回南川做了南川王,起码后来这事能传入你的耳中,让你在危难之际写下那封求救信。我终归还是风风光光地娶了你,不过是其中有些耽搁罢了。往后日子这么长,难道还怕补不回来?”

听他这么说,裴轻心里好受了许多,她主动环上男人的脖颈,声音柔和:“往后几十年,定然是能补回来的。”

又娇又软的样子,看得萧渊喉头吞咽,凑上去重重地亲了她一口:“那就从这事开始补。”

“嗯?啊……”裴轻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压到了身下。

衣衫剥落,赤裸交缠。

情至深处时,裴轻满面潮红,双眼迷离:“萧渊……你,你恨过我吗?”

听见这话,萧渊对上那双好看的眸子。

他覆下来吻在她唇边、耳际。

“没有,裴轻,从来都没有。”

-全文完-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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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年前,爷爷也因病去世,家中再无男丁。

为了防止叶可卿被亲戚吃绝户,爷爷在死前替她招了个赘婿,名叫陆怀浓,是个穷书生。

爷爷与陆怀浓约定:叶可卿十五岁后,若是无人上门提亲,他便到叶可卿家里做八年的赘婿。若生下男丁,即可提前放其归宗,届时会赠予他丰厚的钱财作为答谢。

叶可卿果真把一个纨绔女子做到了极致,身为女子流连赌坊不说,府里还养着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倌,再加上缺少管教,行事无忌,因此臭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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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别的赘婿大都谨小慎微,不敢拈花惹草,不敢拿乔。

这陆怀浓吃定了叶可卿没人敢娶,也没人撑腰,不仅变着法的花叶家的钱,还用这白得的银子置办宅子,养起了画舫的头牌。

叶可卿怎么能忍?于是有了这一幕。

而陆怀浓此时正在酒楼,和一群朋友高谈阔论。

说白了就是显摆。

他打小家里就穷,平日里捉襟见肘惯了。

自从有了“京城首富之赘婿”这层身份在,他再也没有为黄白俗物生过愁。

反之他还常常摆阔请客,至于地点嘛,自然是叶家产业。

今日依然是他做庄。

平日里,只需和掌柜支会一声即可。

眼下,董掌柜不仅不拿正眼瞧他,还阴阳怪气地说:“客官莫不是要吃霸王餐吧。”

陆怀浓压低声音道:“董掌柜,你是不想干了?连你家姑爷也不认识?”

董掌柜噼里啪啦打了一遍算盘。

“等客官成了姑爷再说,再说了,就是大小姐来了,也是要付钱的。”

“你……”

陆怀浓阴沉着脸,平日都是赊账,今日非得要他在外面丢人是吗?

“怀浓兄,好了没有?”

是友人在催促他。

陆怀浓笑着安抚:“马上,马上。”

他傲气地掏出钱袋子,取出一锭银子,用力置在桌上,阔气道:“不用找了。”

董掌柜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陆公子,您在小店共计欠账五百三十四两三十八钱,给您抹个零还欠本店五百三十四两。”

“这点恐怕远远不够。”

陆怀浓皱眉道:“你别太过分了。”

见董掌柜把目光落在他的钱袋子上,他咬了咬牙,把剩下的银子和银票都掏了出来,拍在柜台上。

他又想起什么之后一脸倨傲。

“很好,过几日,你最好不要跪着求本公子把钱拿回去。”

“还欠一百零八两,陆公子记得有时间把剩下的钱还了。”董掌柜收好钱,“哦差点忘了,您手里的钱想必也是东家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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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崭新的华盖马车从陆怀浓等人身边缓缓驶过。

车内坐了两个人。

为首的清俊男子一身孤冷,既不失读书人的清隽气质,又磨砺出了上位者的沉稳。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泛黄的书卷,拿着蘸了朱砂的笔不时圈画两下。

“大人,我去教训他们?”

他家主子什么都好,唯有一件白袍点墨之事,便是不近女色。

这全然成了政敌攻击他的把柄,私下里不少传主子“好男风”、“不举”的流言。

“无碍。”

男子的声音清冷,和他的人一样,温和中藏着孤高和骄矜,所谓天之骄子,天子近臣,朝廷肱骨,高不可攀。

马车摇曳,窗户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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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属下都知道,主子偏爱红叶,为此还买下一片山头。

“是。”

陆怀浓迈着悠闲的步子,刚刚走近宅子,便看见门口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他酒醒了几分,小跑两步,一进来就抱住门房边瑟瑟发抖的美人:“眉娘,她可有欺负你?”

“陆郎。”

眉娘声音婉转勾人,情意缠绵,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里的泪水氤氲上来,泫然欲滴的模样勾起了陆怀浓心里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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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的黑狗还颇为配合地冲着陆怀浓叫了两声。

陆怀浓怀里的美人又是一抖,他心疼地把眉娘往怀里按了按,气得声音颤抖:“好,你去找,这全京城要是能找到愿意当你叶大小姐赘婿的,尽管让他来当。”

齐管家语重心长劝道:“说的哪里话?您是老爷生前亲自定下的赘婿,怎能说改就改?还望陆公子消消气,别跟小姐计较,万事好商量。”

陆怀浓轻哼一声,露出得胜的讽笑。

“不行不行,本姑娘说什么也不干。”叶可卿一肚子气还没消,一脚踢翻木凳子。

齐管家只能好言相哄:“好好好,小姐别气,咱们从长计议。”

“齐管家,我说真的!”叶可卿咬牙,瞪大了杏眼。

齐管家忙不迭点头。

先安抚好小姐,什么都好说。

叶可卿这才罢休。

门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众人见叶可卿一出来就躲得远远的。

“你们猜叶大小姐这次说的话当不当真?”

“切,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我看出不了几日,齐管家又得上门来赔礼道歉。”

有人叹息道:“我倒挺想当叶大小姐的赘婿,虽然脾气差了点,养了几个小倌,但是人美钱多啊,不吃亏,不吃亏。”

“你倒是想得美,叶老太爷还看不上你呢,人家指定了叶家赘婿只能是读书人,你大字识得几个?”

“是啊,读书人清高,人家陆郎确实有狂的资本。”

陆怀浓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叶家一个商贾之家,读书人大多都不愿意入赘。

再加上这叶大小姐如此荒唐,他料定叶可卿过个几日就只有接受现实,齐大管家又得扯着老脸给他低声下气的赔不是。

“哎……”齐管家跟着叶可卿回了府,好言相劝,“小姐,你就忍一忍嘛,等同他生下儿子,拿钱打发了不就行了,你想怎么造作全任你。”

“跟他生儿子?我呸,看着他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我还嫌他脏。”叶可卿说完抱起花瓶就朝外边摔,上好的青花梅瓶应声碎了一地。

齐管家心疼得捂住心口:“小祖宗,哎哟。”

“小姐再怎么生气也别拿银子撒气,您要是没了这京城首富的头衔,往后可更难找人家了不是?”

叶可卿瞪了齐管家一眼,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把手里的青釉执壶放回黄花梨八仙桌。

“这女子就非得找人嫁了吗?”叶可卿委屈起来,像只斗输了的小奶猫,任谁见了不得千依百顺地悉心哄着。

齐管家却见怪不怪,他知道小姐的脾气,看这样子应该是息怒了,便讲起来了道理。

“别人我不知道,但若小姐不接受陆公子入赘,过不了几日,你那些七大叔八大舅就得来吃绝户,到时候偌大的家业都跟您没关系,受的气也不是这一点咯。”

齐管家双手揣在袖子里,一脸倔强:“到那时候,小姐还是早点放我回去养老,我也不用拉着老脸给您到处赔不是。”

叶可卿沉思片刻,唤来手下的丫鬟,“春鸢,你现在就去贴一张告示,就说叶府招赘婿,本小姐就不信了,还换不了区区陆怀浓?”

春鸢应下。

告示一出,门口就聚集起不少百姓,谈论得热火朝天,正好满足了他们茶余饭后那一颗八卦的心。

很快传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