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就算隔着厚重的防护服，也能感受到烈日灼人。陆修在这片荒原已经辗转了两个月了，依旧觉得不适应。

和绿化适宜、气候宜人的空间站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令人难以忍受。但年满二十岁的公民服役本就是每一位公民应尽的义务，谈不上抱怨，陆修伸展着僵硬的手指，静默了好半晌，只轻轻叹了口气。

“累了？”

有人碰了下他的肩膀。

“有点，今天是不是差不多了？”

骄阳愈演愈烈。

过度恶劣的环境导致人类只能在这片荒原之上利用科技建起伊甸园——空间站。

只是闭门造车，总有一天能源会被用完，为了给空间站提供更多的资源，拾荒队应运而生。

很少有年轻人能够自愿去拾荒，在这个时代，公民的义务不是服兵役，而且拾荒。

“嗯，先去安全屋。”

来人伸出手，隔着防护服眼罩能看到一对眼睛眯了下。

两个人一起回到安全屋时，屋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就像是一个硕大的铁盒子，里面甚至没有一把椅子。

事实上也并不需要那么多设备去浪费空间，防护服也是睡袋，除非必要，大家很少会脱掉。

更多的人直接就地躺下，舒缓疲惫的身体。几十斤重的防护服，只是穿着移动就已经是不小的负担了。

按了下后脑处的按钮，头部的防护头盔自动回缩折叠，将整颗头露出来。

陆修看着林铎，那是一张英俊、年轻、阳光的脸。

其他人也纷纷打招呼：“队长回来了啊。”

“队长好。”

没什么人在意陆修，他更多时候更像是林铎的跟屁虫。

林铎对着陆修时很喜欢笑，他从腰侧的空间袋摸出两根营养液，递给陆修一根，自己又很随性的直接用牙齿咬破营养液的一端，含着开口将头扬起来。

三两口咽下去，林铎看着陆修喝完营养液，才扭过头将大家伙儿大半天的资源拿进里间分拣。

这项工作只林铎一人去做，陆修在门外等着，过了大概半个钟头林铎才出来。陆修透过门缝看到东西顺着几条履带往地底送去。

能够在每个安全屋设置运送物资的履带和地下通道，却不能在安全屋设置任何可以让拾荒者们生活得更舒适的家具和设施。

陆修心里一讪，面上并不表现。

林铎还在摆弄手腕上的通讯器，眉眼低垂。

“上面有指示了？”

“嗯。”林铎略略点头，并不深聊，示意陆修跟上后径直去了外面。

陆修站在人群里，看林铎高声宣布新的指令：“我们明天去迷域。”

“迷域？”人群中有人发出质疑，“为什么是我们，作为未知领域，那里的危险甚至可能远远超过荒原。”

林铎表情严肃，目光落在质疑者身上，对方即刻便心虚的低下头。

“首先，我们是在服役。无论在场的人在空间站内是什么职业、什么家庭，但至少在此时此刻，我们都是一样的拾荒者。”

“我不管别的拾荒小队是什么样，但是在我的我的队伍里，我希望你们能够有所觉悟。我们过往二十年所享受的，以及未来几十年要享受的，就代表着我们这两年要承受的都是必须的。”

“我们不是军人，但我希望我们能够有军人的觉悟。”

“如果接受不了我的原则，我可以帮你们递交申请去别的拾荒小队。”

安全屋里鸦雀无声，林铎凝神扫视，没有任何人再发出任何声音。

半晌，林铎神色一松，缓声道：“那么今天晚上大家做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路途中除了必须的资源我们停止拾荒。”

陆修看到人群中很多眼神交汇在一起，又很快散开，心中喟叹但也一声不吭。

林铎显然是个理想主义者，这一点陆修在两人一起长大的这十几年里就有了充分的认识。但不可否认，林铎的原则和信仰为他提供了勇往直前的动力，也唯有林铎，才能将一个本应弱肉强食的拾荒小队变成了工厂流水线一样的存在。

林铎小队的拾荒者生还率一直是最高的，甚至可以说是百分之百，因为林铎平等的重视每一个人的生命。

他不会为了更高的贡献度而强迫组员们在不适宜的环境里继续劳作，也不会中饱私囊，贪墨其他人的劳动成果。

不是没有人对林铎的管理方式不满，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管理下，林铎小队的所有人都得到了安心和平稳。

眨了眨眼，陆修回到林铎的身侧，青年已经靠墙坐在角落里，防护服没有脱，脸颊瘦削，脸上显露出明显的困倦。

林铎不是没有担心，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作为领袖不能够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别担心。”林铎对着陆修露出熟悉的笑容。

“我不担心，你倒不如担心你自己。”陆修看着林铎，“为什么选中了我们，我想你比谁都清楚。我早就和你说过，你设置的模式太过温和随性，我们小队上交的资源数量远远低于其他小队，上面肯定有人对此不满。”

“我知道。”林铎道，“我也知道很多人甚至浑水摸鱼，但是最起码绝大多数人都是好的，很多人都很珍视现在维持的局面。只要这样，那就不算太糟糕。”

“是，你永远都是这么说的。”陆修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摸出来两根营养液，递给林铎一根，然后自己也学着林铎之前的样子仰头一饮而下。

两个人都是还在成长期的青年，一根营养液提供的能量并不足以支撑太久温饱。陆修一边思索自己剩余的贡献值，另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林铎。

林铎这次倒是喝的很慢，目光落在空处，像是在思考什么。

陆修很能理解林铎的担忧。

迷域是半年前忽然出现的领域，被浓雾笼罩，出现得突然，浓雾笼罩了大片的荒原，虽然目前并没有对空间站造成任何的影响，但它的未知以及它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着空间站逼近的趋势也让当局产生了不小的危机。

半年来官方派出了不少机甲探测，都无功而返。

最可怕的从来都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