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深夜，坤宁宫的地龙不知何时停了。

宫帐下，苏若苍白着小脸，细嫩的肌肤爬满了汗珠。

她身下的床褥早已被鲜血染红，高高隆起的小腹里早已没有了孩子的心跳。

“天离！天离！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宫帐被人撩起，远处烛光下坐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苏若几次挣扎着想要起来，腹部的剧痛却逼着她又躺了回去。

烛光下，男人贵气逼人，身影孤傲，冷峻漆黑的眉眼满是冷漠。

这就是她的丈夫，大齐刚上位的新帝，墨天离。

苏若自认嫁给他后，也算是尽职尽责地做好了身为妻子的本分。

为了助他登上帝位，她暗中拉拢各方势力，委屈求全地为他往府上抬了一房又一房的贵妾。

再之后，苏芸进了门，美其名曰帮她打理后宅，实则苏芸和墨天离早已背着她暗地苟且。

苏若如遭雷劈，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和苏芸一起分享同一个男人。

后来墨天离成为储君，没有两年先帝驾崩，她也终于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可墨天离和她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后来他便再不来她的坤宁宫。

再后来，墨天离下旨夺了她的中宫之权，将六宫交给苏芸打理。

自此，苏若这个皇后形同虚设，当得比苏芸这个贵妃还不如。

可有一日墨天离不知发什么疯，忽然闯进她的寝宫，要了她。

她从未觉得墨天离像那一夜般渴望过她。

之后，苏若怀了身孕。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墨天离，可墨天离看她的眼神像要杀了她一般，透着古怪。

苏若想不通啊……明明这个孩子是他的第一个骨血。

怀胎十月，他未曾有一日来看过她。

唯独今日临盆，他来了，却斥退了她满宫的宫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腹中的孩子被憋死，却不愿施加援手。

“天离，就算你再厌恶我，这孩子是你的，你怎么忍心看着他死？墨天离！我求求你了！”

“你救救他吧！”苏若声嘶力竭地喊道。

椅子上的男人冷若冰霜，对于她的请求无动于衷。

苏若垂下手，对他彻底不抱希望了，这些年……她哭过、闹过，墨天离看她的眼神却始终像是寒冬里的刀子一般，扎的她心口生疼。

苏芸只要稍微撒娇就能得到他的喜爱，而她……不管怎么做怎么讨好他，他都不多看她一眼。

“墨天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就这么讨厌我，连我们的孩子你也要杀死吗？”苏若泣血，大声质问他。

墨天离满眼嫌恶地望着她：“你说呢？若非为了拉拢丞相府，朕如何会拉下脸来娶了你这乡间野妇？”

“芸儿虽是养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哪点比得上她？”

苏芸和她幼年被抱错，一个养在丞相府，金尊玉贵，一个养在山野之间，命如草芥。

“墨天离！你真是狼心狗肺，我为了帮你，各处花钱打通关系，将我的陪嫁都抵了进去，苏芸又为你做过什么？就因为她比我更懂赢得你的欢心？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如此不公平？”

墨天离眯了眯眼，身上的寒意更甚。

这时，殿门被人推开，风夹杂着雪花飘了进来，彻骨的寒意浸透苏若全身。

苏芸急急走上前来，一张楚楚动人的双眸布满泪水：“妹妹，你与别人厮混有了孽种已经是犯下大罪，皇上不责罚你已经是开恩，你怎么能如此说皇上？”

什么？

与人厮混？孽种？

“你胡说什么，这个孩子分明是我和皇上他……”苏若摇了摇头，慌乱地望向墨天离，“是你的，这孩子是你的！那晚来我寝宫的人是你啊，墨天离你说话啊！”

苏芸摇了摇头，哭着道：“不是的，那晚皇上与我共进晚膳，最后是歇在了我宫里，那晚的人不是皇上。”

“妹妹，这个孩子不能留，你快跟皇上道歉，请他谅解吧。”

苏芸走到苏若身边，蹲下身子，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妹妹，还记得你房中的那些男人用的饰品吗？是姐姐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苏若不可置信地望向苏芸，满眼的蚀骨恨意：“你……你……”

她刚要扑上去，苏芸却先她一步倒在了地上，一脸无辜地望着她：“妹妹，我也是好心才来劝你，你怎么……还推我？”

直到现在，苏若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苏芸的真面目，所有善良无辜都是装出来的，这张温婉秀美的面容下，竟然藏着这样一副恶毒的心肠。

“苏芸！”苏若撑着一口气，猛地从榻上爬了下去，一把拽住苏芸的脚踝，“你真该死啊！苏芸！”

她犹若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染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的苏芸忍不住内心胆寒。

“啊！皇上救我！”

紧接着，强劲的一脚狠狠踹在了苏若的肚子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伤朕的芸儿？”

苏若疼的差点背过气去，鲜血染红她身下的每一片地砖，宛若一朵盛开的血莲。

苏若望着立在眼前的一对男女，忽而发出一阵“嗤嗤”的笑声。

“我真傻！我竟然被你们这对狗男女戏耍了这么多年！”

“我苦心经营多年，为了你的帝位我牺牲了那么多，最后竟是为旁人做嫁衣！”

“墨天离！苏芸！我就算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誓要将你们拽入十八层地狱，让你们永世不得翻身！”

苏若字字泣血，面目狰狞。

她趴在地上，望着两人走远的脚步，一双染血的双手颤抖着往前爬去。

杀了你们！

我要杀了你们！

苏若耗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感受着生命从她的身体一点点流逝。

死前她隐隐听见宫外传来刀兵碰撞的厮杀声。

闭目的前一刻，她看见一袭银灰色长袍向她走来。

男人丢下手中剑刃，将她轻轻搂进怀中：“阿若，醒醒！别死！”

“是我来晚了！阿若……”

苏若试图睁眼去看，可惜已经力不从心，后面的话她听不清楚了，只知道他在一声一声地唤着她。

“阿若……阿若……”

恍惚间，她记忆里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似从梦中而来。

世子楚辰枫啊……那个年少时被她弃了婚约的男人。

她不知自己怎就忽然想起了他，若有来生……她必不再选错！

抱着怀中渐渐冰冷的女子，楚辰枫绝望地闭上眼：“若有来世，别再回了，去做那山间自由自在的清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