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寻剑录之剑定梅山峒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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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至 后记 2023-04-27 15: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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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封锁千年的梅山峒,超然世外的蜀山派、深藏海底的鲛人国、大漠深处的高昌王墓、雪山之巅的象雄古国、孤悬海外的九尾狐族…跟随主人公走进亦真亦幻的世界。

第一章 赵先生私塾教化 姜一枫林中惊魂

公元一零六四年,宋治平元年三月,正是季春时节。

成都府北门外三十里地,有一名唤张家湾的小村落,村落里大概三十来户人家。这一日风和日丽、莺飞草长;远山上不起雾,近郭内不生烟。村落之内,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杂花野草,蝴蝶翻飞。端的是好一派春日景象。

村子西边有一小院落,竹篱瓦舍,乃是村中的私塾。

院子里,桃花盛开。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天位殷适,使不挟四方。”

私塾内一中年文士正朗声教诵。文士姓赵名有斐,微须,双目湛然有神,乃是这村中私塾的授课先生。赵先生教诵完这一段,说道:“适才这几句,乃是说文王有圣明德行,其声名显赫于天地之间;天命无常,只有有圣德的君王才可居之;上天亦曾命殷纣为王,但不久又让他失去了天下。”

顿了一顿,赵先生问道:“诸位,可知为何殷纣失了天下?”

私塾内整齐排座了七八个学生,年纪小的约莫八九岁,尚自垂髫;年纪大的十七八岁,行将弱冠。

“回师父,”一学生起身叉手答道:“因殷纣无道,故而失了天下。”

“唔,”赵先生再问:“然则何谓有道?何谓无道?”

“这个…学生不知。”该学生想了想,如实回道。

“昔者,秦王嬴政,”赵先生示意他坐下,“扫清六合、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实为我华夏之统一立下大功。然则他灭六国、焚书坑儒、兴建阿房宫,致使天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如此,有道乎?无道乎?”

他缓缓环视众学生,最后眼光落在位在末尾的一个十七八岁少年身上。

“姜一枫,你且说一说。”赵先生道。

姜一枫站起身,叉手而立。他身长大约五尺九寸,身着白色土布衣裳,头挽小木冠,剑眉星目,颇有神俊;只是肤色较其他学生黑上一些,看起来不似其他学生那般文弱,

“回师父,”姜一枫凝思片刻,道:“师父曾言:万物皆有阴阳,秦王亦如此:一统天下、书同文车同轨,是其阳;焚书坑儒、大兴土木遗祸苍生,是其阴。”

赵先生缓缓道:“话虽如此,你终究还是未道明秦王到底是有道无道。倘若有一日,”他紧盯着姜一枫,“你如秦王一般身系天下,却遇事不知如何决断,你当如何?”

姜一枫嚇了一跳,他这一生之中岂会想到这个问题?他叉手答道:“学生乃一介草民,岂敢妄言天下事。”

赵先生微微一笑,道:“不过就事论事耳,你但讲来不妨。”

姜一枫只好沉思半晌,回道:“师父既如此说,学生便妄言几句。依学生看来,若遇事不知如何决断之时,自当以天下苍生为重。”

散学之后,姜一枫走到院外,从角落拿出存放的背篓、竹扒、柴刀,如往常一般前往村东头三里外的树林中去砍柴。

村东头三里外有一大片树林,无虑三五百亩;松柏槐桉巍然耸立,桃李樱杏点缀其中,又有一片一片的竹林杂然其间,是村中人砍柴的好地方,也是孩童们玩耍嬉戏的宝地。正初未时分,阳光斜斜的洒下来,被枝叶割碎成星星点点。树林阴翳,鸣声上下。

姜一枫沿着惯常的路径走入林中,四处看看,近处的树木能砍的基本都被砍掉了,于是继续往里走。

行约两里,树林渐深,人迹少至,寒意渐浓。但闻雀鸟空鸣。

姜一枫正行之际,忽一瞥眼,左边一棵槐树上似有一道红光闪过。他再定睛看时,只见树叶婆娑,哪有红光踪影?

姜一枫微觉奇怪,他自幼在家勤习弓箭,目力甚佳,他不信自己会看走眼。他走到槐树下,只见这棵槐树径约二尺、高逾数丈,树冠枝叶茂密,亭亭如盖。

他将背篓等物放在树下,将衣裳系了系,两手抱树攀援而上。

正攀到树冠下方约三尺处,忽听得树下有人呼喊“一枫哥哥。”

他低头看时,只见树下立着一个小姑娘,年约十五六,白衣红裙,头挽小盘髻,上面缀有一圈细小的珍珠,中间插了一根银簪,正是赵先生的女儿赵圆月。据说她出生那日正是八月十五,因此上取名圆月。姜一枫自小到私塾念书便与她认识,两人同窗共读,一转眼已逾十年。

赵圆月此刻正抬头看他。一缕阳光从林间穿过,照到她脸上,却见鼻尖微汗,两腮泛红,想应是疾走到此。她见姜一枫低头看她,微微一笑。姜一枫不觉一怔。

“圆月妹子,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不比树林外面,常有野兽出没,你要多加小心。”姜一枫道。

“你还说,你今天…”赵圆月正待往下说,突然脸色大变,直指姜一枫头顶,呼道:“小心!”

姜一枫一转头,只见一条红色小蛇从树冠蹿下,直扑他面门而来。小蛇长约三尺,头呈三角状。

他来不及细想,一手松开大树,另一只手紧抱树干,身子一侧,堪堪将蛇让过。

红蛇一击不中,也不恋战,缘树急下。

姜一枫回身抱住树干,急朝赵圆月叫道:“圆月妹子小心!”

赵圆月跳开几步,一边回身紧张地盯着红蛇。

那蛇却不往赵圆月而来,向着相反的方向朝树林中央逃去。

姜一枫险些被它咬中,心中愤怒,三两下溜下树来抬腿便追;他一面追一面头也不回说道:“圆月妹子你便在此处等我,别乱跑。”

赵圆月跺跺脚,想了想,也朝姜一枫追去。

那红蛇速度奇快,饶是姜一枫身轻腿快,一时却也不能追及;所幸他目力甚佳,那蛇又是红色,在草地上分外惹眼,不至于丢失踪迹。

大约追了一里地远近,那红蛇忽然不见。

姜一枫跑至近前,发现此处是林中一大块空地。空地四周都是树木,唯独这方圆三丈大小的一块地上没有树木;不止无树,连草也十分稀少。

姜一枫眼看着红蛇到这块空地上忽然不见,自是不甘心就此回去,他循着空地仔细搜寻。一会功夫,赵圆月也已跑到。

“一枫哥哥你为什么不等我!”赵圆月额上见汗,气息倒还不乱,口中埋怨道。

“我怕你有危险。”姜一枫正说之间,发现地上有一个很小的洞口,径长寸许。他回想了下那红蛇,跟这洞倒是大小仿佛;再看看四周,并没有别的洞口。

他从腿上解下一柄小刀,沿着洞口开挖,一面警惕那红蛇突然蹿出伤人。

地面挖开大约尺许见方、两尺深浅时,刀尖突然一坠,泥土漱漱往下直掉。姜一枫细看时,发现下面似乎是一个空洞。他大奇,用刀再往洞口旁边扩了扩,突然脚下一空,连人带泥直坠而下。

姜一枫只觉两眼一黑,耳边呼呼生风。只听得头顶赵圆月一声惊呼,姜一枫尚不及细想,两脚一顿,已然到底;下坠之势不减,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姜一枫定了定神,站起身来先抬头望去,见洞口大概有三尺方圆,离洞底大约一丈五尺。就见洞口探出一张脸来,赵圆月惶急之情溢于言表,直呼:“一枫哥哥!一枫哥哥!”原来她在洞顶,外面明亮洞里黑暗,仓促之间看不真切。

姜一枫笑道:“放心,我没事。”赵圆月听他没事,这才稍稍放心。

姜一枫逐渐适应周遭环境,四处看时,发现这是一个方形的坑洞,长约两丈,宽约丈许。坑洞四壁俱是泥土,倒无出奇之处,只是某些地方颜色发黑,似是被火烧过。他始终担心那红蛇藏在暗处伺机伤人,遂细细查看洞底。

洞底凹凸不平,有不少长条状物横卧于地。姜一枫拂开掉落的泥土,拿起一根长条状物看时,竟是象牙。这象牙长约四尺,径四寸许,端的是十分长大,只是颜色发黑,似被烧过。他再拿起一根看时,也是象牙;粗算之下,洞底大大小小竟有四五十根象牙。

姜一枫心下暗暗称奇,他虽曾见过象牙,也不过一两次而已,没见过这般长大的,更没见过这么多的象牙堆积一处。蜀中之地其时无大象,象牙为稀罕之物,因何这洞里竟有这许多?

他将象牙捡起,摞到一边,就见挪开象牙的坑洞底下露出几个大大小小的物件,或破损、或被压扁,均不成形状。姜一枫随手拣起一个,入手甚为沉重,物件上覆了厚厚的一层铜绿。他用小刀将铜绿小心剔开,露出里面的本体,仔细分辨之下,乃是青铜。

这应该是上古朝代的遗物了,姜一枫想。可惜都坏得不成形状,也不知道以前是何器物。

他弯腰再找,发现角落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物件没被压住,拿起看时,是一个大小不过寸许的青铜雕像。这雕像人首鸟身,雕刻得眉眼如生、羽翅凛然,甚是精美。姜一枫将雕像握在手里,忽觉嗡的一声,脑中闪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巨大空旷的河边广场,中间是一座三层的方形高台,每层高约丈许;高台最底下一层宽约三十丈,第二层宽约二十丈,最上一层宽约十丈。第一层台下四周全是人,无虑过万。人皆布衣,束发包巾,面朝高台跪拜。第一层台上和第二层台上也跪满了人,人皆着丝衣戴平冠,内有些许人脑后留长辫,每人之间相距三尺。第三层台上正当中竖起一个高大的青铜架,中间挂了一个巨大的青铜人面像,这人面乃是四方脸,两眼凸出如柱,甚是怪异。铜像旁边置有一物,光泽如玉,形似浑天仪,正自缓缓运转。另有一人,羽衣高冠,面朝铜像而立,手中执一面旗帜,旗帜上绣有一个奇怪的图案,似蛇非蛇、似龙非龙。第三层台四角各立了一株高大的青铜神树,高丈许,枝节婉转屈伸,上面挂了许多小物件,类龙虎,俱为青铜制成。

此刻四下无声,执旗之人一直盯着形似浑天仪的东西缓缓转动。片刻之后,执旗之人突然转向青铜人面像,纵声高呼;四下人群立即和声高呼,如山呼海啸一般,一边跪拜不止。听其音当属蜀地言语,只是姜一枫完全听不懂内容。

姜一枫正惊异之际,忽见第二层台上有一个人缓缓转过头来看他,其眉眼竟与方才所拾人首鸟身像十分相似。

姜一枫一怔之下,瞳仁中不由闪现出一缕金色,但他自己并不知道。

忽听得有人呼喊“一枫哥哥!”姜一枫闻得呼喊,脑中画面突然不见,瞳仁中那一缕金色也迅速消退,回复本色。他抬起头,就见赵圆月从洞顶垂了一根绳索下来,一边紧张问道:“你怎么了?莫不是被蛇咬了?”

蛇?姜一枫这才想起那条红色小蛇。他四处再细看了看,不见红蛇踪影,想是从洞底某处钻走了。

姜一枫定了定神,看了看手中的人首鸟身像,颇为精致,舍不得扔掉,遂放入怀中;再拿起几个压扁的青铜物件,一并系在绳上。他临走之际再左右看看,见角落还有一个小小的玉琮;拿起看时,这玉琮高约五寸,共分十节,十分精美,遂一并放入怀中,这才缘绳而上。洞口,赵圆月正一脸焦急地等着他。

“哪里找的绳索?”姜一枫对她笑笑,四处看了看,问道。

“我本想去树林外最近的张二虎家借,走不多远就见到一棵树下有一卷绳子,想是村里人不小心落下的。”赵圆月一面上下打量他,一面问道,“一枫哥哥你没事罢?下面是什么?”

“没事。”姜一枫道,“就一个大坑,下面有好些象牙和残破的铜器。不过若是人不小心跌落下去,倒不好上来。”

他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块大石头,滚过来堵住洞口。再想了一想,剩下的残破青铜器或许父亲用得上,于是将泥土覆盖在石头上。姜一枫看了看,跟附近草地无甚区别,遂起身拍了拍手,向赵圆月问道:“你来这里找我?”

赵圆月脸红了红,从怀里掏出一副手套递给姜一枫,道:“我前些天见你手背划破了。你小心些罢。”

姜一枫想了想,大概是前几天砍柴时不小心划破的,早已结痂。他接过来看时,乃是一副布手套,里里外外缝了好几层,左手手腕处还绣了一个小小的月亮,下面是一株兰花。

姜一枫心下颇为感动,他看着赵圆月笑笑,却没说话。

他将手套放进怀里,指尖触到一个物件。他突然想起一事,便将那个人首鸟身像掏出来,对赵圆月道:“我在洞底拾得这个,颇为精致,圆月妹子你拿回去除去上面的铜绿,戴起来应该很好看。”

赵圆月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看了看,放进怀里,开心道:“我们走罢。”姜一枫提了铜器,两人一同走出树林。

树林的某个地方,扑棱棱飞起一只信鸽,直奔东北。信鸽脚下系了一个精致小圆筒,内有纸条,上书:三月十六,枫发穴得金器若干,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