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戚烁和时光机器的一并失踪，让整个实验室炸开了锅。

尤其是戚玥急得不行，口不择言中埋怨起为什么陆晓要带着儿子一块做这个实验。

陆晓一句话都没有辩解，只通过一个什么生命检测仪波动告诉她儿子还没死。

还没死就好。

戚玥心一直突突地跳着，好容易才平缓了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陆晓天天窝在实验楼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戚玥急得团团转，一问才知道他居然还捣鼓了台备用机，好在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拼凑起来就可以了。

这两天一弄好，发现两台机的信号居然还能连上，戚烁出发前佩戴的手环就是连接器，好在他一直没摘。

手环同时具备通讯及定位器，能把备用机牵引到既定目标地去，可惜能待的时间不长，同样存在风险。

“我去。我去接！”

陆晓看着戚玥红红的坚定的眼睛，几度张嘴，最终艰涩道：“……好。”

晚上戚玥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问了他一句，“老公，为什么你要弄双人座啊？难道你提前预知今天？”

陆晓轻轻摇头，“本来想做好了，带你时光旅游。不告诉你，是怕失败了让你失望。”

戚玥感动得无以复加，流着泪枕在他肩头，“对不起，之前冲你发火了。”

他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我没有关系，只要你……平安回来。”

一定要回来。

12.

很奇怪，人一旦接受某个设定，久而久之，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

这些日子，戚烁差不多天天带小戚烁出现在实验室，三人很快就混熟了。

陆晓对小戚烁的各种提问也显得极具耐性，颇有几分当爹的架势了。

只是这晚，陆晓告诉他们明天暂时不用来实验室了，他还有别的事做。

他还能别的事做？戚烁表示怀疑。

第二天终于发现，这个年轻时的老爸终于开窍了，他居然跑去了戚玥楼下！然而……戚烁对他的行为无话可说。

“大哥，你是否觉得你这种行为有点……不太合适？”

“严谨一点，我是你爸。”陆晓纠正，“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陆晓认真地绕过他把视线转移到刚出门的戚玥身上，然后低下头在本子上记录：【8:35分出门买早餐。】他想了想，又打了个括号，补充了一句【（有点晚，也不健康，可以考虑以后我来做）】

【连续三天未购置蔬果鱼肉，推断可能一次性大量购入。（改善饮食，保持新鲜日购）（我来）】

【不常笑。】

【补充：和小戚烁在一起的时候例外……】

【现就职戚氏企业，工作较忙。】

……阖上小本本，陆晓舒了口气。

开始行动。

感情这块领域，陆晓的知识量为零，然而一旦接受戚玥是他未来妻子这件事之后，他决定成为一个行动派。

“你好。”这早，他挡在了她上班的路上。

戚玥愣了愣，一眼看去只觉得对方眼熟，有些唐突，但是成熟帅气的外表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大概觉得自己表情太冷漠，扯起个不自然的笑来：“冒昧打扰了，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晓，现在是Q大物理系教授，这是我的工作证——”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证件递到她面前。

戚玥瞄了眼，他那包包里还有厚厚的一叠，似乎是各种证件荣誉证书什么的……

有谁是这么自我介绍的……

“听戚烁说，你高中毕业于A中，我们还是同届，那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陆、陆晓？”戚玥顿时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儿子，想起那张全家福，她当然知道他是谁，只是路已经走歪了，没法回头了，所以这些日子，哪怕小戚烁天天在耳边念叨想让妈妈请陆晓叔叔吃饭之类的话，她也充耳不闻，刻意保持了距离。

如今……她心思一沉，有些心慌意乱，还有点无措，他这是要干什么？

“是这样的。”陆晓沉默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听说我是你未来的丈夫，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戚玥愣了愣，沉默了好一会后，抱歉一笑，“不太可以。”

陆晓显然未料到她会拒绝，也是一愣，夏日的太阳出来得很早，还未开始毒辣的阳光透过绿化树茂密的枝叶，斜斜洒在她身上，夹杂热量的风调皮地撩起她发丝，又吹过她的眼角，裙摆轻扬。

像画儿一样。

若干年后陆晓想起这个画面，除了夹杂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宿命感，细品之下他竟有些欣喜心动。

可如今她笑容淡淡的，却莫名的晃眼。

“您很优秀。”她说，“但是陆先生，我现在只想带着我儿子好好的过日子。”

戚玥有自知之明，他是这么优秀这么耀眼夺目，而她单身离异还带了个儿子，伤痕累累，甚至没有一技之长。

她和他之间就像隔着一道迈不过去的鸿沟，让她望而生畏。

不可向前。

她不得不承认，她深深自卑了。

戚玥向他微微点头行了一礼，“但还是谢谢你。”

谢谢你在这样美好的清早，对她说一声你好。

阳光正好，可惜她真的不配。

13.

陆晓做什么都是一个很坚持的人。

他每天早上在同一时间在同一地点出现，只是为了和她打声招呼，说声你好。

有时会给她带一份早餐。

又送她到公司楼下。

“这是我自己做的，给戚烁的，我待会给他送过去。”他说，“我自愿的，无需介怀。”

“小戚烁最近跟戚烁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明天见。”他最后都会这样说。

有点冷淡，又有点暖。

戚玥其实是个很容易心软的女人，她有时不忍拒绝，可当她再一次在办公的时候看着那份早餐失神，她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这些天连续下了几天暴雨，今日却放了晴，空气里略微带着些湿意，有，但不多。

戚玥发现这日他穿得比往常正式了许多，她心里叹了口气，直言道：“陆晓先生，请你不要再在我这种失婚妇女身上找存在感了，真的没必要。不要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不值得。”

陆晓站在原地，开口，“我以后工作会很忙，可能确实不能再每天这样等你了。可能也不会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在实验室的时候，可能会听不到你的电话。你生理期大概也只会劝你多喝热水。但是我想每天睁开眼跟你说声早安，工作完了一定马上回家，下班后也会耐心听完你所有的吐槽和抱怨，生病了我就请假陪你去医院。”

“戚玥，其实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这个人性格孤僻，不善表达，对爱反应迟钝。坦白说，不结婚，或者跟谁结婚对我而言，一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爱这种东西，也是可有可无。”

“我不介意戚烁当我的儿子，相反，我很喜欢他，不管你信不信，在我这里，他是个加分项。我知道你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满身伤痕，我即便现在做不了那个帮你疗伤的人，却想给你提供一个疗伤的地方。”

“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想尝试的。”

“我这个人，除了这张脸和聪明的脑袋，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但至少我是一个很可靠的男人，我真的想和你试试，试试一辈子走下去，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和我结婚吗？”

……结婚？

戚玥错愕地怔愣在原地，也不知道怎么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往外涌。

怎么就跳过交往的步骤，直接到结婚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原本以为自己经历了那段伤痕累累的失败婚姻，内心早已荒涸如死水，可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真挚得可怕，在她的心间下了一场大雨，竟让她怦然心动。

可是……可是这不科学啊。

她垂下头，感到难以置信，想着又涌上一股悲戚感，难以置信。

然后她默默地摇了摇头，拒绝。

“陆晓，你值得更好的。”

“不，这个世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选不选择。我选择了，就绝不会后悔，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成为你的丈夫，戚烁的爸爸。”

“……”

“我们似乎已经错过了太多时间。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拥有一个家。”

“可……可你并不爱我啊。”

陆晓认真地看着她，突然道：“我记得你，高中那会的某天，操场的洋紫荆开了，你笑着抱着树疯狂地摇，大喊，‘来下场花瓣雨吧！’虽然很幼稚，但我记得你。”

“……”

“第一次看到全家福的时候，我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啊，居然是你啊’。”陆晓如今的笑已经自然了许多，“是你的话，我可以试试。我相信你也是。”

“我们可能现在还没有那么相爱，可是彼此陪伴本身就是一种爱不是吗？所以，先结婚吧，我们再学着相爱，好吗？”

呜呜呜……戚玥蓦然想起那些个担心受怕的日日夜夜，想起冰冷的屋子，懂事的孩子，她捂着脸痛哭着，然后——

点了点头。

就让她，再勇敢一次吧。

这一次，彼岸会不会是幸福？

14.

结婚那天，戚烁和小戚烁打扮得一模一样，五官也是极其相似的，打扮得帅气十足。

“妈！”戚烁厚着脸皮喊了一句。

戚玥愣了愣，看着这个年龄和她也差不了多少的儿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点了点头，笑，“乖。”

“爸！”戚烁又冲着陆晓笑。

“妈！”小戚烁也跟着叫，犹豫了会，也跟着叫了声“爸”。

“祝你们百年好合！”

婚礼小而温馨，只请了邓淑玲和几个同事。

戚烁看了眼身材有些走样的淑玲阿姨……等等，她还没结婚？

那小星星呢？

戚烁想到那个奶呼呼的小肉团，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自己浑身不得劲，心揪着发疼。

他琢磨着得想办法帮淑玲阿姨也找到命定之人，然后慎重地交代小戚烁，“记住啊，以后如果有个叫星星的小妹妹跟着你，你一定要对她更好一些啊。”

当晚，他也终于等来了好消息，他爸通过手环，横跨时空，联系上了他，只是沟通一直受各种波段干扰，不能保持太久。大概意思是她妈要来接他回家了。

可是，怎么能让他妈来涉险呢！

“你是她儿子。”陆晓长话短说，“只是个临时机器，不会对时空造成什么影响，但定格时间太少，十五分钟内必须返程，我怕你妈太失控了。戚烁，你一定要平安把她带回来。”

要是失败了，戚玥如何面对一下子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后果，他不敢想。

所以，这份担心这份痛，就让他来承受吧。陆晓默默想。

刚断线，戚烁看到小戚烁走到身边，揉揉他的头问，“你不回去陪你妈啊？”

“我妈和陆晓叔叔在一起，我……想他们单独相处一会。”

“挺好的。”

“陆晓叔叔真的不会打我们吗？”

“绝对不会！”戚烁咧嘴笑着，“你要改口啦，不要再叫陆晓叔叔，要叫陆晓爸爸啦！咱爸，顶好！”

小戚烁点点头，笑得有些腼腆，“嗯！谢谢你。”

“嗨，谢什么啊，咱们自己人！记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15.

戚玥和陆晓蜜月旅游去了，不熟夫妻，也不知道得有多尴尬。

但这已经不是当儿子能管的事了。

“好啦，家里就剩咱俩了，晚上吃什么？”

“都好。”自从戚玥离婚，小戚烁日益可见地开朗起来，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他站在戚烁身边看他做饭，用心地记下步骤。

“你觉得他们会相爱吗？”小戚烁没头没脑地问。

他们。

这个时空的戚玥和陆晓，他们会相爱吗？

“那必须的！”

“不会为了你的姓吵架吗？”

“你放心吧，就咱爸陆教授那闷葫芦个性，根本吵不起来，而且他们可喜欢我这个名字了。”

“那……陆晓叔叔会喜欢我吗？”

“那肯定啊，你是他儿子啊！我爸他就超级爱我的，虽然他很少说出来。”

“那他会一直爱吗？”

“会！”

从出生到穿越前，戚烁遇到的所有事都是正面的阳光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空的小戚烁要经历这些，只知道不能深想，否则就会陷入一种莫名的自责情绪中，所以他笑得很坚定，“肯定会！而且，你可以亲眼见证这一切哦！”

他把菜装盘，然后笑笑，“我跟你说啊，我爸早年还能对我妈板一下脸，但后来，尤其这几年，我妈在哪他就在哪，人形挂件一样，开口闭口就是我妈，烦死了。还有啊，我的爷爷前些年也走了，老陆家就只剩他一个了，所以这一次他居然让我妈过来，我都不敢信，我觉得他可能承受着普通人扛不住的压力吧。喂，你哭什么……”

“好可怜哦。”

“小鬼，你这共情能力够可以啊！”戚烁笑笑，摸摸他的头，感慨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有时候活的那个人，好像更可怜呢……我啊，一定要把我妈好好带回去。因为——需要她的不止是我啊！”

见小戚烁若有所思的模样，戚烁问，“怎么不说话？”

“可是我想我妈妈活下来……”

戚烁好奇怎么话题突然又变沉重了，眼前的小鬼虽然声音还带着童稚，却每每表现得过分早熟。

他七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戚烁想，大概因为太过无忧无虑，好像也没有特别值得记忆的事情，那个时候的自己和很多普通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一刻都静不下来。

“妈妈还年轻，哪怕我不在了，她还可以再生一个啊。”小戚烁的态度意外的有些认真，“再生一个我，会我替我好好爱她的。”

“……”戚烁顿了顿，一想到那个可能，“我才不要！我才舍不得呢。”

“如果我不在，我妈一定会哭死的，她会想死我的！”

戚烁越说越难受，“我想看她自然的老去，看她满脸皱纹，看她满头银丝，想看她抱着我的孩子，甚至我孩子的孩子，慈祥的笑着。”

“她陪你长大，你陪她变老，这才是尘世间最温暖的事。我们应该反省，陪妈妈的时间是不是太少，而不是在这胡思乱想。小戚烁，你就想，妈妈那么爱你，你不在，她怎么办？”

一直默默听着的小戚烁嘟囔了一句，“那我宁可她一辈子不记得我。啊！好痛！”

戚烁猛地往他头上一敲，想敲醒他，“你当前的任务呀，是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别的别瞎操心！我可是让我妈骄傲得飞起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也是！”谁还不是呢！小戚烁也骄傲上了。

“哈哈哈……”两人笑成一团。

戚烁看着他的笑容，猛地抬头看看窗外，眨眨眼，“哎呀小戚烁，这辣椒呛眼睛啊——”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我想我妈了。”

16.

还好想念终会结束。

戚烁等来了回程的这一天，他无比庆幸他爸的先见之明，两个座，好事成双。

等时光机的时候，小戚烁问：“你妈妈是什么样的啊？”

一想到他妈，戚烁就忍不住衔着笑，“我妈啊，是个幼稚鬼。她特别爱笑，但也爱哭，看电影的时候动不动就泪流满面，我跟我爸都不理解她。还有点小气，如果只剩下一个雪糕，总要跟我抢着吃。”

“我受伤的时候就会化身母老虎，骂我不听话；生病的时候会一整晚陪着我，问我还有哪不舒服；取得优秀成绩的时候会摸摸我的头说，儿子真棒；不喜欢吃的菜会往我碗里夹……”

“唉，我妈啊，比我还爱撒娇，小时候老爱抱着我啃，啃我一脸口水。”

说到这，小戚烁有了强烈共鸣，“对对，我妈在我小时候也这样！而且她特别不靠谱……我刚上小学的时候，袜子都凑不齐一对，后来她索性都买黑色的……”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我外公病了之后，那个人的脾气就越来越大……她就渐渐不这样了，也不跟我抢东西了，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我。”

小戚烁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她以前也爱笑，可后来她老哭，我知道她很怕我看见，所以她躲起来哭的时候，我也躲起来……”

戚烁一把将小戚烁搂进怀里，喃喃道，“放心，以后不会了。”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正色道，“小戚烁，你知道的，我过得很幸福。”

“可是，你知道平行世界按道理不会相差太远，很多事情都是性格使然，有其必然性。你看啊，我妈和你妈生活环境一样，性格其实也差不多，但是为什么我那个世界我妈会嫁给我爸呢？为什么她在高三突然奋起要追求我爸呢？说不定在哪个时空，也有一个戚烁，说不定就是未来的你，穿越时空、跨越山海到我妈妈面前，改变了她的想法，改变了她的人生，一想到这我就无比无比的庆幸。”

戚烁笑了笑，“所以啊，你一定不要放弃研究时光穿梭机，你看我把知道的知识提前告诉了陆晓，他又多了二十年的研究时间，等到那个时候，时光机器一定可以随心所欲地往返啦。”

“那时候，你一定一定代替我去我爸18岁的时候看看。因为他那会还有点冷漠，不懂爱人，总是拒绝我妈。你替我告诉他，未来他会爱我妈爱得要死，离了这个女人不行，还会有个很棒很棒的儿子，让他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再再主动一点，一定要早点爱上她！”

“嗯！”

“拉钩！”

“拉钩！”小戚烁含着泪，慎重地许诺。

戚烁笑着，非常非常温暖的样子，“小戚烁，你也一定要幸福啊！”

突然，时空一些异动，一阵光圈闪烁，时光穿梭机拉开了时间帷幕，出现在稍远处。

戚烁笑得灿烂，眼神亮晶晶的：“小戚烁！我妈妈来接我回家啦！！”

说着，拔腿朝那边跑去。

17.

戚玥爬下时光机后，只感觉头晕目眩，一阵恍惚，但稍微缓了一刻便往戚烁那儿跑！

虽然年龄大了些，但此刻仍称得上身手矫健，三五步冲了过去一把狠狠抱住了戚烁，泪汪汪地喊：“戚烁！哎唷我的好大儿，妈妈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还好，没缺胳膊少腿，你赶紧跟我回去……”两人又相互寒暄了几句。

“哦，还有你说的那个小戚烁呢？”

这几天他陆续通过不太好的信号，交代了他来这边时空干的事。

“在那。你去打声招呼，我去调试下装备……”

“好好好，你去！”然后戚玥抑制不住好奇的把视线挪到也跟着走过来的小戚烁身上，突然怔在原地。

那是一张和儿子年幼时有点相似，又不尽相同的脸。

小戚烁也愣住了。明明年纪大了许多，但那种洋溢在她脸上的鲜活的，连眼角的细纹都看着亲切的样子，确实是和妈妈一模一样的脸。

四目交接。

一瞬间，一眨眼，仿若一个世纪。

或许因为搭乘时光机的后遗症，戚玥脑子里闪过了好多好多奇怪的东西，只觉得身子突然僵硬，有种熟悉的又陌生的感觉突然自四面八方朝心头涌来，汹涌地，澎湃地将她湮没，让她难以自已……

“妈妈？”哪怕提前接收了平行世界的说法，小戚烁还是觉得很神奇。

然而戚玥却觉得这一声妈妈像是等了一个世纪。

突然就呜咽了一声，泪水喷涌而出，“呜……”

“呜呜呜……”

啊啊啊，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啊！

为什么心揪着揪着像是不能呼吸一样，好难过啊！

“啊——啊啊，呜呜呜……啊啊——”戚玥毫无预警地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像是攒了半辈子的眼泪在一刻全部喷涌而出，哭得不能自已。

“呜呜呜呜……”

“哇——”小戚烁扁扁嘴，一种莫名的共鸣感让他微微颤栗着，豆大的泪珠也夺眶而出，他大哭出声。

哭了好一会儿，戚玥强迫自己收敛，她视线紧紧锁住小戚烁，颤抖着、抽泣着问，“你、你也叫戚烁……对吗？”

小戚烁也收了眼泪，吸吸鼻子，乖巧的点了点头。

“呜……”她觉着心像快融化了般，“我、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啊孩子……”

我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我的孩子……

小戚烁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略带好奇地问，“你是来接戚烁哥哥回家的吗？”

“嗯。”戚玥点点头，觉得特别心酸。

“从另一个时空来的吗？”

“嗯。”

小戚烁却突然笑了，“我妈妈说得果然没错，她说，不管我在哪里，离家多远，有多困难，都一定会排除万难接我回家！”

戚玥一下子就被他这句话戳进了心窝子，眼泪流个不停。

“我妈妈以后变老就是您这样子吗？”

“啊？”戚玥胡乱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又抹了把脸，“很丑吗？是不是哭得太丑了？”

“不是不是，”他忙摇头，然后低着头有点害羞的样子，“我觉得您还是很年轻很漂亮，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放心长大了！”

戚玥一扁嘴，再也控制不住泪腺。

“那您现在也一定很幸福吧！”

戚玥已经泣不成声，只能拼命点头。

“真好！”小戚烁感慨，突然咧开嘴，露出个灿烂的、真挚无比的笑容，“真好呀！那我就放心了，我的妈妈也一定会幸福的。”

“是的，她很幸福。”戚玥哭成了泪人，抹着眼泪哽咽道，“你真是个乖孩子，老念着你妈妈。”

“嗯，妈妈是最重要了，我最爱她了。”小戚烁童稚的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超级爱哦！”

戚玥的老泪一下子又崩不住了，呜了一声，哽咽着道，“妈妈……也最爱你了。”又强调：“超级、超级、超级爱哦！”

戚烁已经先一步上去时光机按照陆晓的指示调试设备了，大致检查没有问题，又下了机，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人，面对面站着，渴望靠近又害怕靠近的样子。

突然心头发涩，又感动。

“滴滴滴！”时光机突然发出预警，陆晓的声音通过外扩传递过来，“快点登机，这只是临时装置，支撑不了多久，再拖下去，两个都回不来了。”

戚玥恋恋不舍，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老泪，“我……我要离开了，所以，我可以亲亲你吗？”

小戚烁又害羞上了，但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面对这个和他妈妈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人，他实在说不出拒绝。

戚玥在他额头慎重地亲了一下。

随后半跪着紧紧地，拥住了暖暖的、小小的他。

好像……她一直欠他一个这样子的拥抱。

她何其有幸遇到最好的那个人，有个爽朗健康的孩子，过着平稳安健的生活。她想说的每一句话都藏在这个拥抱里了。

小戚烁在她怀里不敢动，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哭了。

“小、小戚烁，可以让我也当你的妈妈吗？”

她声音是一种极致的温柔，又不失力量与坚定：“相信我，当我儿子不错的哟。”

小戚烁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在他心里，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来自不同时空罢了。

“谢谢你。”戚玥笑了，热泪盈眶地哽咽：“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爱你。

“你们要走了吗？”

“嗯。”

“哦……”小戚烁看起来有些失落。

戚烁在后面冲他笑了笑，“你长大了，记得来看我们啊！”然后他突然朝一个方向努了努下巴，小戚烁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他妈妈和陆晓……爸爸，提前结束了蜜月，正微笑着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小戚烁冲他们粲然一笑，再回头看着戚玥和戚烁时，突然觉得没那么难过了。

“再见哦，孩子。”戚玥抽抽鼻子，轻轻地、温柔地帮小戚烁顺了顺头发，又爱怜地摸摸他的头。

“再见了，”小戚烁犹豫了一下，突然喊：“妈妈。”

戚玥流着泪，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坐上了时光机，一直待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的小戚烁，突然冲着跑着追了上去！

他冲着逐渐启动的时光机拼命地挥着手，大声地喊：“妈妈！”

“妈妈！！再见！！！”

“妈妈再见！！”

“再见！再见！！我以后也会很幸福的！！”

再见！

再见啊。

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