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永恒的主题——Twelve12

书名:
时光行者的你
作者:
木浮生
本章字数:
6718
更新时间:
2023-01-12 15:13:58

-1-

其实开始的日子并不难熬,因为她完全可以避开不让自己多想,刻意地忘掉失恋这件事情,就当他还在瑞士,或者在地球上某个地方出差。

六月的时候,叶优桢参加了一个比赛归国后,有了几天假期,便又来找叶佳楠。

叶优桢将行崇宁一会儿叫作姐夫,一会儿又叫作行叔叔,问东问西。

叶佳楠说行崇宁回瑞士去了,想着把她敷衍过去,反正过几天她就走了。因为按照叶优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势必要追问她跟行崇宁分手的原因,她实在是懒得解释。

可是当时间久了之后,她发现自己也骗不了自己了。

周末,叶优桢独自出去看偶像的电影。

叶佳楠一个人在家里做饭,突然就想到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和行崇宁见面了,一瞬间就绝望地涌出眼泪来,眼泪一旦决堤,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哭着给何茉莉打了电话,告诉闺密自己失恋了。

何茉莉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吓得一路拿着手机,保持着通话匆匆跑来。

何茉莉这段时间正在和徐庆浩闹分手,于是她搂着叶佳楠说:“男人嘛,什么玩意儿,不要也罢。你干脆搬回去重新和我一起过吧?”

叶佳楠擦着眼泪点头。

妹妹叶优桢看完电影回家,看到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叶佳楠正等着她,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叶优桢心里有些发毛。

事情再也瞒不住了。

叶佳楠愣愣地盯着她默不作声,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以前的记事本,找到陆剑说的那个地址。她又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换了衣服,叫叶优桢跟她走。

何茉莉不太放心,也跟了去。

三个人走到小区大门外面,拦了一辆出租车。

纸上的地址是个陵园墓地,离市区有些远。

叶优桢开始还问要去干吗,后来,她看到姐姐的脸色,姐妹俩一直都心有灵犀,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就再也没多问。

到了陵园,找到管理处,询问管理人员存放谢小勇骨灰的地方。

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环视了下眼前的三个人,好奇道:“老早前民政局那边就说家属要来,怎么隔了这么久?”

叶佳楠没有回答。

阿姨不太高兴了,冷冷地说:“B区,6702号。”

叶佳楠在心里默记了一下,就带着何茉莉跟叶优桢找地点去了。

末了,在一个狭长的走廊处的一面墙上找到6702这个号码。

墙面是黑色的花岗岩,上面是一个一个的巴掌大的小格子,他们一路找来,看见别的花岗岩上刻着死者的名字和家属信息,就这一块,花岗岩上漆黑光滑,什么也没有。

此时此刻,叶优桢已经明白了。

叶佳楠回头对她说:“这是谢小勇。”

“怎么找到的?你刚才是为了这件事情哭?”叶优桢问。

叶佳楠就站在墓碑前,从谢小勇如何将她们姐妹俩遗弃说起,再说到他之后和殷石如何将一个十五岁的学生绑架,又如何一起拉着被害人跳楼,丧了命。

叶佳楠全程说得平铺直叙并没有加入什么情感。

叶优桢默默地听着,到最后才开口:“他为什么要去干这事?”

“不知道,也许是为了钱。”叶佳楠回答。

“被绑架的那个受害者也一起死了吗?那他是杀人犯了?”叶优桢又问。

“没有。对方命大,在床上当了几年植物人,然后醒了过来。”

“幸好,那他还没欠上人命。”叶优桢虽然有些无奈的唏嘘,却并无太多悲痛。

叶佳楠停顿了一下,问叶优桢:“你知道被谢小勇绑架的那个人是谁吗?”

“是谁?”

“是行崇宁。”

听见这个答案,叶优桢和何茉莉同时惊愕了。

何茉莉忙说:“这就是你和他分手的原因?”

“你和行崇宁分手了?”叶优桢连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因为谢小勇的事情恨你了?”

叶佳楠说:“没有问过。反正没在一起了。”

“是你提的分手?”

叶佳楠没有回答,转移话题说:“优优,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去干这事?”

“为了什么谁知道,总不能让我俩背这个锅吧?”叶优桢冷笑。

叶佳楠没有发声。

叶优桢脸色一变,吃惊道:“姐,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是为了我们吧?”

叶佳楠喃喃地说:“他丢下我们之后,没多久就被人说动去绑架勒索了。当时你要住院看病,我要上学念书,说不定他就是想着拿钱,然后再把我们找回去。”

“叶佳楠,你脑子进水了吧?他是什么人,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他嫌弃我俩是赔钱货,一想起这事就砸东西打人出气,打了生母又打我们。整天喝酒赌钱欠了一屁股烂债,一个好好的家被他弄成什么样?他没把我们俩卖给人贩子继续拿钱去赌就算谢天谢地了。你居然还想着他去勒索别人的钱,是为了你和我?”叶优桢越说越激动,“他一个青壮年,好手好脚又有力气,干吗不去老老实实赚钱养孩子。如果说他是为了给我看病为了养你,就要去害死别人家的孩子,那我情愿当时死了得了,也不背这锅。”

“你真的这么想?”叶佳楠问。

妹妹激动生气的时候,就会涨得整张脸通红,和自己一模一样。

叶佳楠看着叶优桢,居然觉得叶优桢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在她跟前撒娇,需要她照顾牵挂的小孩子了。

“你以前不也经常跟我说,最烦的就是道德绑架吗?谢小勇他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好父亲。你看你胳膊,当时才几岁就被他打成习惯性脱臼。真该谢谢他遗弃了我们,不然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手脚完好地活到现在,所以他甚至都不能算是个人。不能因为他死了,就给他洗白了。”

叶优桢又指着那块无字的黑色花岗岩说:“我们对他的唯一义务就是有空来看看他,你别把自己也给搭进去。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和行崇宁分手了,你觉得谢小勇因他而死,你心里埋怨他。”

叶佳楠转眼看向别处,没有否认。

“我问你,是行崇宁叫他去绑架自己的吗?是行崇宁硬拉着他的手一起跳楼的吗?不是!是谢小勇见钱眼开,无缘无故害了人家。行崇宁他有什么错?他唯一的错就是,谢小勇死了,而他命大没死成!”

叶佳楠闭上眼,泪珠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何茉莉拉了拉叶优桢的手,示意她别说了。

虽然话说得那么狠,叶优桢见姐姐哭了,自己也跟着掉眼泪。姐姐一直是她的主心骨,从小就教她很多事情。这些道理,叶佳楠不是不懂,就如叶优桢刚才所说的,她被遗弃的时候已经有记忆了,谢小勇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可是,有时候感情就是一张复杂的网,人被套在其中越挣扎反而越出不来。

何茉莉为了缓和气氛,打岔说:“刚才我在陵园门口看到有很多卖花的,优优跟我去买束花放这里吧,反正大家来都来了。”说着,就拉着叶优桢走了,剩下叶佳楠一个人站在谢小勇的墓前。

夏日的陵园,除了树上的蝉声,十分寂静。

叶佳楠的眼泪肆无忌惮地往外涌,开始还默默地流泪,到后来干脆放声大哭。

等何茉莉和叶优桢拿着一束黄菊回来的时候,叶佳楠已经平静下来了。

鲜花立在墙边,姐妹俩对着墓依次鞠了个躬,就回了家。

-2-

从陵园回去,所有人都再也没有提谢小勇的事情。

三个人去火锅店大吃了一顿。

叶优桢口里嚼着肉,发音含混不清:“这顿我请客,别跟我抢啊。”

叶佳楠瞥她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等你归队的时候,你们汪教练看见你的体重会气得把你的皮给扒了,再重新称。”

叶优桢也不示弱:“你是比我瘦,可是你也不看看你那胸。这段时间失恋了,食不知味吧,你瘦成多少斤了,还有三位数吗?常言道: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小姐姐,这说的就是你啊。”

“我去——”叶佳楠瞄了一眼自己的胸,“回家你立马脱光,跟我比比。”

几天的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了,临行前一夜,同床的叶优桢从后面抱住姐姐。

“干吗干吗,不嫌热啊?”叶佳楠问。

“姐姐。”她开始撒娇。

“有事就说。”

“我知道你很喜欢行崇宁,去找他好不好?”叶优桢说。

“大人的事,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叶佳楠敷衍她。

“姐,在开罗,他为了你命都差点没有了,自己都生死未卜却要先把你的退路安排好。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叶佳楠不吭声。

“所以你要是告诉我说他不喜欢你,不爱你,我一点也不信。所以去找他好不好?”叶优桢说。

叶佳楠转过身来对着她,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脸:“跟个管事婆一样。”

等叶优桢走了之后,日子就过得更快了。

中途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朱小蓝打来电话说要请何茉莉跟叶佳楠吃饭。然后两个人到了之后,发现陆剑也在。

朱小蓝故意傍着陆剑的胳膊,一脸甜蜜地宣布:“我终于追到他了。”

何茉莉瞪大双眼说:“我的妈,你这哪儿是请吃饭,是请我们两个单身狗吃狗粮吧?”

陆剑对着叶佳楠的目光,一脸窘迫。

叶佳楠倒是觉得没什么,坦荡地对两人说:“恭喜啊。”

因为吃的是烤肉自助餐,何茉莉和朱小蓝自告奋勇去拿菜,剩下叶佳楠跟陆剑在座位上。

这是那天在警察局一别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陆剑迟疑着说:“我后来才从小蓝那里知道,你和行崇宁是恋人。真没想到……”他本来想安慰下叶佳楠,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佳楠笑了笑:“都过去了。不过,还真的要谢谢你帮忙。”

朱小蓝远远看到这边两人在说话,心里不怎么放心,急忙将陆剑叫到身边帮忙端菜。

叶佳楠见状,心下已经明了,盘算着日后要尽量避开和陆剑独处。

有了泊灵表业提供的机芯,千重珠宝进军女表的进程迅速推进。叶佳楠再也没见过行崇宁,也对小肖坦白了两人分手的事情。

从公司那边的合作中,她得知了行崇宁最近几个月一直都待在日内瓦。偶尔,在新闻和网络上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她都会多看一眼,好像自己真的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一样。

七月底,她和房东签的半年租房合约到期了。

在何茉莉的说服下,叶佳楠决定退掉房子,搬回去和好友继续同居。

“要是徐庆浩浪子回头,让我滚蛋怎么办?”叶佳楠斜睨着闺密问。

“不可能,那我肯定是让他先滚。”

“要是你有了新欢,你让我滚蛋怎么办?”叶佳楠又问。

“那我就自己滚蛋好了,不会拖累你的。”何茉莉傻笑。

做了决定之后,叶佳楠连续两天下班就回家收拾家当。何茉莉就在隔壁单元,而叶佳楠两边都有钥匙,所以搬起东西来不是很麻烦。

晚上何茉莉去学校上晚自习,叶佳楠就一个人先搬点不太常用的东西过去。

她一次拿一点,多跑几趟,就跟锻炼身体一样。

在叶佳楠第三次往回走的时候,她看了眼自己门口的牛奶箱。牛奶箱大概是上一位租户安装上的,她没有订牛奶的习惯,也就偶尔拿来放放备用钥匙,但是自从上次被行崇宁数落了一通之后,她也就再也没有往里面放过钥匙。

乳白的牛奶箱因为搁置太久,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虽然知道里面肯定是空的,她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打开了上面的小门,却发现竟然有东西。

待她搞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刹那,心痛得像被刀绞过一样。

那是一只表,以及一袋种子——牵牛花的种子。

而表是去年行崇宁从摩洛哥带回来的那只。叶佳楠还记得他告诉她这只表是一对老夫妻年轻时的定情信物,只是因为破损太严重才割爱给他。

定情信物。

他为什么要送来留给她?

叶佳楠拿着这两样东西,指尖微微颤抖着。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过,并将这两样东西留下来的。是在她对他说“再见”之前,还是之后?

又或者,他以为她看见了“定情信物”,却依然要和他说再见?

她痴呆地回了屋,陡然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仿佛潮湿了起来,一摸脸才发现自己真的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面颊,不停地往下坠。

-3-

大概是盛夏这个季节不对。

叶佳楠试了好几次,花盆里的牵牛花种子一点点动静也没有,她不死心地又多弄了几个盆,再播了一些花种进去。

在等待牵牛花逆袭发芽的日子里,千重珠宝和泊灵表业合作的女表被定在八月初揭幕首发。

因为瑞士手表在业界无可动摇的地位,双方决定在瑞士日内瓦召开全球发布会,随后再在其他地区陆续推广。

这一次,叶佳楠跟随整个团队一起去了瑞士。

她在首发会的现场见到了人群中如太阳一般耀眼的行崇宁。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服,身形挺拔如常,只是远远看去好像瘦了一些。

行崇宁主持设计的那款女表,被命名叫“Twelve12”。

这是行崇宁设计的第一款女表,并且打破了之前时计界对女表只重外观而忽略精准计时的偏见,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他是个低调且寡言的人,因此整个首发会除了由他上台和千重珠宝的老总携手一起为“Twelve12”揭幕以外,几乎没有多余的言语。

主持人先详解了“Twelve12”的外观特征和所镶嵌的珠宝材质,紧接着又展示了机芯的各种创新和一些让人惊叹的数据。

第二阶段,主持人开始介绍“Twelve12”这个名字的来历,无非是说12这个数字是腕表表盘上永恒的主题,还引用了一些希腊神话中关于12的典故。

然后才是这个系列的其他几款女表。

发布会结束后,是新品的自由展示时间。

而行崇宁作为被媒体追逐的主要焦点,在宣布发布会结束的时候,竟然一眨眼就已经不见人影了,完全不给任何人接近的机会。

叶佳楠隔得远,同样寻不到他的身影。

媒体记者和受邀参加发布会的嘉宾前往展示厅近距离参观新品,而发布厅的台上,巨大的屏幕里还在放着各种花絮和采访。

这时却临时插入了一句中文,吸引了叶佳楠的注意力。

叶佳楠抬头发现是一家国内知名媒体的记者在后台得到了单独现场采访行崇宁的机会,在视频里正用中文对他提问。

女记者开始的时候,问了一下整个泊灵表业未来的发展规划以及在中国的下一步计划,还有就是问他有没有继续涉足女表设计的打算。

行崇宁耐着性子简短地回答了几句。

“行先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女记者含着笑说,“刚才发布会上听主持人说‘Twelve12’这个名字是由您亲自命名的,请问除了之前官方对它的诠释,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它对您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行崇宁沉默了稍许。

这是所有问题中,他思考得最久的一个。

然后,才听见他说:“我少年时出过一点意外,当时从死亡的边缘醒来之后,我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后来,过了十二年,我遇见了一个将我的世界点亮的人。所以12对我而言是个很特别的数字,也就是这款表带给我的意义。”

他在以往的采访中极少谈论私人生活和感情,都是外交辞令一般的冷淡回复,只有刚才这几句话,和平时略有不同,甚至连神色都鲜活了起来。

女记者还没有从惊讶和惊喜中回过神来,行崇宁已经说了句抱歉,然后起身离开了摄像机的拍摄范围。

叶佳楠听完他最后那一席话,恍惚了许久后,才想起来去后台找他。

她有工作人员的胸牌,出入很方便,可是她在后台的休息间和会议室一间一间地开门找,都没有看到行崇宁的影子。

她越找越急,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生怕一个不留神就错过了他。

忽然,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问:“你是在找我?”

叶佳楠慌慌张张地转过身,看到了不远处的行崇宁。

她傻愣着,没敢动。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走到她跟前之后,行崇宁停了下来,又问了一遍:“叶佳楠,你是在找我?”

他注视着她,一双眼睛似乎想穿透一切看一看她的心。

她说:“是。”

在得到这个回答后,他的嘴角渐渐扬起,唇珠微微一动,就笑了。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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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中山路摇身一变,成了最喧嚣的地方,茶室昏黄的光,洒吧妖艳的灯,门口服务生大声的寒暄,混在一起的音乐,男人女人的眼,暧昧的姿态,酒辛辣的香气??????

夜,迷离了。

童悦准九点推开了“夜色迷人”的大门。“夜色迷人”酒吧原来的名字叫“彩虹”,是青台海军军区某个将军的女儿开的,可惜那个女儿是块玻璃,为了给女友名份,移民去了法国,现在这儿是桑贝的地盘。

“嗯?你穿裙子?”吧台后面的桑贝明艳得不输外面的那片的霓虹。

童悦撇了下嘴,自顾走进吧台,给自己倒了杯苏打水,捏了块橄榄放进嘴中。橄榄刚腌制不久,果肉特别的脆。

“又去相亲了?”桑贝双手交插,斜视着童悦。童悦是高挑的,无论是俏丽的短发,还是清秀的面容,和那个拍“清嘴”广告的影星高圆圆极其神似。只是人家高圆圆看上去多亲切呀,她和童悦穿开档裤就认识了,印像中,童悦脸上除了漠然,没有第二号表情。

童悦的裙子是绿底白花,像三月的草坪上落下的一片片的花瓣。穿上裙子的童悦比平时多了份飘逸、清灵。童悦是个懒人,一条破牛仔裤能穿一季,她总嫌穿裙子麻烦,除非是为了给对方留下好的印像,她迫不得已才会穿一次,如相亲。

童悦把橄榄嚼得咯吱咯吱的,没有答话。

“你这月相几次亲了?”桑贝又问。

“我的脚抬不起来。”童悦抬了抬眉。

“呃?”

“两只手不够用。”

“你个小样,”桑贝扑哧笑了,上前推了童悦一把,“那有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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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低下眼帘,把果盘搁下,准备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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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熟悉的陌生人,就是打过几次照面,再碰见会点头颌首,却没有交谈过,也不知对方姓啥名谁。

这种场合,好像做出一幅故人相见的样是不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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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悦差点把晚上的饭给喷出来。

一座的人都笑了。

“就喝这个?”童悦不能塌桑贝的台,沉住气。

“妹妹想喝啥?”男人做出怜香惜玉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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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都听妹妹的。”

“那哥哥你等着,我下去拿酒。”

“别让哥哥久等。”男人又玩了会尾巴,捏了捏童悦的脸颊,这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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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她点了下头,她回以浅浅的颌首。

“我送你一程?”他的笑很礼貌,并不模糊。

她摇了摇头,这只是一种礼节,并不代表出自内心的诚意。

“我住荷塘月色,你顺路吗?”他的眼睛像颗河底的石子一样安静清凉地看着她。

就在她那一瞬间,她的心一窒,然后悄悄地加了速。

他推开车门下来,绕过车头转到她面前,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大概要你开车了,我喝得不少。你会吗?”

“嗯!”她不仅会开车,换灯泡、修门锁、马桶这样的活,她也做得来。

他们没有攀谈,她开车,他闭着眼睛假眠。车窗开着,路上的车很少。青台的路坡多,上上下下的纵情驰骋,像荡秋千似的,非常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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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睛,发觉车已经进了小区,“想不想参观参观?”

童悦看了下时间,十一点三刻了,有点太晚,但是她没有拒绝。

他没有带她在小区里走走,直接带她进了电梯。他住在正对着池塘那幢公寓的顶楼,房间不大,布局却紧凑、合理,中规中矩,收拾得到是很干净。奇怪的是卧室里没有床,只有一个形似日本人睡的榻榻米。她不是要参观卧室的,而是去阳台要穿过卧室,他说去那边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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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只有矿泉水。”他在她后面抱歉地说道。

她低着头回过身,没想到他离她很近,她就像是扑进了他的怀里,他胸前的钮扣抵住了她的额头,有一点凉。

她听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他肌肤的滚烫。

疯狂的念头就是在这时候倏地冒了出来。

她有迟疑了一下,就是一下,下一刻,她抬起头,眼是闭着的。他的手里并没有水,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刻,当她的唇一碰到他的,他瞬间就张开嘴包裹住她。香槟的甜香溢满了她的唇齿,她伸手抱紧了他,带着不闻不问、不顾一切的意味。仿佛将手中紧紧抱着的陶罐“咣”地摔到地上,任由瓷片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