氚气灯的蓝光刺破云海，摩天大楼顶层巨大的激光广告投射在空中。

成熟甜美的女声响起：海平面持续上升，人类的生育率进一步下降，旧神将堕落，而你，将是我们的新的神。

天幕立体光效下，虚拟世界投射在云层中，六翼天使和人类男性对峙在空中，一黑一白，夕阳给他们身形镶嵌着金边，管风琴的福音在楼层间响彻，回荡。

人类张开双臂，急剧上升冲向天使面前，气流冲击，黑色长发飞扬起来，像一条条蛇钻在云海里翻滚。

地面的车辆全部是刹车声，女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仰头看着战争景象，大楼里的人们渐渐放下手里的工作，陆续都站在窗户边。

仿佛神迹降临。天使被打落的金白色羽毛散落在大楼窗户外飘荡。

激光广告牌的下方有一列巨大落地窗，室内是一群紧张对着电脑的工作人员。

其间，一个银发少女在埋头工作，无暇顾及窗外。

她紧张挥舞手臂，这是最新款空间模拟电子屏，她调试一个赤裸男性，从埃及法老的配饰到古罗马的裹身袍。转眼就到了傍晚。

肚子叽叽咕咕的声音冒出来，之海扶住额头轻轻揉了一下，“不然，这个月工资拿到就换一份工作吧……或者接点私活儿。”

世道不好，食物越来越贵，想存钱买一只小猫咪一直没有存够，宠物这种生存非必需品，现在已经非常昂贵了，她买不起。

在50年前那场“清洁活动”所有对人类有害的比如蟑螂老鼠基本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流浪猫和狗也在其中。

“嘀嘀嘀”手机收到弹窗小广告，立体的小猫咪垂直浮现手机屏幕上方，平时都是一些大胸萝莉，今天居然是一只奶油色小猫咪，之海疑惑地点开。

“处理销售一批3个月的奶油色英短，价格只要公价的十分之一，品种高贵、血统纯正、值得拥有，地址在……”

“十分之一！”之海激动了一下，看看自己身份卡里的账户余额，之海那长期不见阳光苍白的小脸都红润起来。

熬到下班，之海按照地址去坐上磁悬浮列车，车站在这所城市边缘的角落，建筑还是异常巨大，只是颜色从洁白渐渐变成了灰黑色。

那场”清洁运动”运用的基因技术发生了连锁反应，很多人类认为不该死的昆虫死去，又导致不该死的植物死去，然后又导致不该死去的大型动物死去，这个世界的植物和动物变得十分单一。

人类的所能吃的食物种类已经很少很少。

之海叹了口气，她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部， 23岁了，没有发育迹象，身形瘦小四肢纤细。混在排队等车的人群里十分不起眼。

等到天黑，车来了，这辆金属黑的列车直通郊外。

天气很冷，大家穿得都不少，围巾帽子，面目模糊，衣服也都刻意穿得粗糙黯淡。

细看下去，排队上车的人类外形奇形怪状起来，有人手是机械手臂，有人坐着轮椅，有人没有头皮一半是金属头盖骨。人人都还算礼貌沉默，基本的寒暄都没有。

之海找了位置坐下来，查了一下通讯器，能搜索到的资料很少，“黑市”两个字出现在她眼帘中，黑市，之前有所耳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之海打了个寒战。

但是，能拥有一只小猫咪哎，之海把衣服上的帽子拉得更低，把自己小小的尖脸尽量藏在阴影中。

窗外的天越来越黑，建筑仍然高大，但是坐落稀疏起来，地面能看到的植物屈指可数，荒凉黯淡，风能发电的叶片看起来也是影影绰绰黑漆漆的，空中没有鸟群，偶尔一只小型探测器飞过去，景色才生动起来。

之海平静下来，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她望着窗外，睫毛忽闪着，深绿色眼睛，一点点雀斑散落在脸上。

时间过得很快，随后她的身体处于失重状态，车从地面钻入隧道，然后进入地下基地，这个曾经是军方的地下防御场所。

传说中的黑市，到了。

黑市，果然名不虚传，这里建筑基本都是金属黑色，角落永远弥漫着被淘汰古旧机器散发的煤油汽油气息，混合着天然植物的芬芳，味道沉郁。

街道上天然食物散发的香味也比人造的丰富很多。

之海为了存钱，已经吃了好几个月的人造能量补充剂了，要么寡淡要么浓郁刺鼻。

这里蔬菜清新宜人，肉类浓郁扑鼻，香料辛辣。

海贪婪地吸了吸鼻子。

橱窗里，除了天然食物的诱惑，20世纪各种复古繁琐的大摆裙，塑身衣，武器，杂志……

丰满的人造模特假体，在旋转盘上展示半透明的性感吊袜带，引人遐想。

但是，机械的动作来来回回，只有同样的几个，玻璃眼珠也没有人类那种湿漉漉的动人光泽，硅胶皮肤无法散发油脂和汗液的光泽，总归差那么一点氛围，之海摇摇头，表示不够满意。

窄街上，行人们脚步踉跄，拿着酒瓶穿梭。时不时互相撞一下肩膀，没人介意，啊，这天然酿造的酒精美妙之处，喝过才知道。

酿造酒需要大量的粮食，这是几十年来早就被管控不被允许的奢侈享乐。

路人类散发着各种气息，没有及换洗的天然皮革外套，融合着烟草、古龙水，龙涎香，甚至朱古力、烤肉等等，之海觉得闻着有点上头。

电子烟的浓缩香精味道，果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上钢筋楼梯再下电梯，然后走500米隧道，然后再爬15层电梯，然后再徒步下去，再上楼，之海被这里的建筑和建筑链接方式搞得晕头转向。

啊，和她在实景模拟地图里看到21世纪初的重庆多么像啊！

这个黑色繁复的建筑群里，中间奇特的有巨大的佛头卡在中间。

之海所站的位置，正对着佛头的眠眼，释迦摩尼头上那一个个的发旋里因为常年不见太阳，有深绿的青苔，灰黑色的水渍挂在佛眼的眼角，流下肮脏的泪水。

边边角角堆满杂物垃圾，不是何人用苹果插上了几根细长古老的线香，草药灰散落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