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十月。
天气算不上冷,时不时飘的几丝雨给这座包容亮丽的城市增添了几分格外的迷蒙之美。
路面上是车水马龙,是滔滔不绝的人流,而就在几百米远的一处围墙隔起来的施工现场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景象。
平常的施工现场总是人声鼎沸,机器运行时发出的嘈杂声音不绝于耳,今天却安静得不太一样。
这种安静中透露了几分的不安。
一辆黑色的别克一个甩尾停在了现场,车上下来一个高个子的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他一身黑色的系带风衣,手上提着一个看起来有点分量的电脑包,步伐坚定而干练。
此时等在门口焦急搓手的工头老张终于面露喜色。
有救了,专家终于到了!
他们这里是上海地铁的施工点,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地下有着一台价值上亿的宝贝。
盾构机。
盾构机的名字来源就是它的刀头看起来是一面巨大的盾牌,经由它切削下来的泥土石块都可以顺着龙头快速地通过螺旋传送机送到皮带传送机上,再通过渣土车运往后方。
整个过程高效极了,是不影响地面生产生活的最好工具,人称地下蛟龙。
无数的地铁、海底隧道一类复杂困难的施工都少不了它的帮忙。
而如今在这里工作的是一台专门为了上海特殊的软土地质而购入的土压平衡式盾构机,它原产地是德国,平日里可以说是为了地铁施工项目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这两天突然盾构机就出现问题了,机器中央总控制系统一直在报错警告,他们项目的技术人员彻夜不眠也没能解决。
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可是真费劲,娇气的嘞,一个不注意就出问题。
偏生最近原产地德国的机械师还偏偏回德国了,接任的下一位工程师听说还在德国总部培训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现在停工就等于在烧钱啊!
能源、人工、租金,每一笔都是让人头大的天文数字。
老张初步计算了一下,一天的损失就在上百万元。
这么多钱,他作为项目经理真的是心痛到滴血。
老张真的这几天愁得头发都要彻底白了。
诸多压力积攒在一起让他看到这位叶工程师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这位工程师可不是一般人,他今年年初才从德国回来,听说走的政府的人才引进政策回国的。
老张看过他的资料,这位在德国已经当上了教授,回国完全是为了给国家做贡献。
想到这里,老张的步伐迅速而急切,连忙上去打招呼:“您好,我是工地的负责人张德虎,您叫我老张就好!咱们现在就下现场看看?”
他的寒暄中都带了几分火烧眉毛的急迫。
叶和自然看得出来老张的状态中夹杂着巨大的压力。
他点了点头,也没有一句废话的就跟了上去。
老张一边领路,一边把准备好的安全头盔递了过去,路上他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发生在工地的事情。
原来这一处的工程已经施工了小半个月,本来推进得很顺利,已经往前了三百多米,但是突然刀片就卡住了。
这刀片卡住想要解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之前就算是德国的机械师团队在也需要个三四天才能一点点解决,可是如今他们等不了那么久了!
老张当时深恨国家没有自己的盾构机。
如果有了国产的盾构机,他们就不需要等这么久了。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的领导说联系到了一个机械制造设备公司的人。
老张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国家也是有自己的盾构机研发设计院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实现完全的自主科技,所以还在研发的过程之中。
这个发现给老张打了一剂强力的定心针,自己国家有了这方面的科学家,那之后就不愁了!
不过和老张比起来,叶和的感觉就没有那么的轻松了。
他浓密俊秀的眉毛拧了起来,感觉情况比他想象的可能还要严重一点。
要知道他们研究院总共200多号人。
即使叶和是以教授的身份回来,刚进入研究院的时候也少不了和其他的同事要暗暗较劲。
在刚回来的几个月中,叶和也是实打实地做了几个月的冷板凳,每天研究的内容都是和核心毫无关系的。
他而这一次出外勤也是他第一次出外勤。
研究院里其他的同事领导明里暗里地都盯着他这一次的表现。
如果能排除问题并解决问题,那他就等于拿到了一张进入核心部门的门票。
反之,如果他做不到,那么能不能有下一次机会,都是不太好说的。
当然,叶和能一路走到今天,靠的自然不是自己的这一张脸,而是坚韧不拔的毅力和求知若渴的心态。
在面对所有的问题和难关,他的第一反应是兴奋的。
有困难才意味着有进步的可能,而挑战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叶和在没有见到施工具体情况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中又想出来了无数个可能性和具体解决的方案。
这一切都源于他之前在德国参加过的类似项目中获得的经验。
但是等到叶和穿过了地下的隧道,进入了最深处的盾构机中心操作室真正地看到了具体情况的时候,他的心里到底还是又咯噔了一下。
上海的地形地质和德国的自然不一样。
虽然上海40米以内的范围中,大部分是软粘性土和砂性土。
这种地质情况一般来说需要担心的不是刀盘卡住,而是地下水问题或者流沙问题,可是眼前的情况明显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盾构机此刻停在地下深处,虽然并没有在工作,但是机器其他正在运行的零部件也依旧发出了哄哄的声音。
地下作业听起来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但实际上却非常的危险和折磨人。
首先地下的温度非常高,每一个在地下工作的工人都汗流浃背。
除此以外他们还要承受着狭小的幽闭感和巨大而恼人的噪音。
所以一般来说地下工人是三班倒,到了下班的时间必须得立刻回到地面之上进行休息,不然对心理和身体都是多重的打击。
而叶和是在盾构机领域实打实花费了几千小时的。
他对盾构机内部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此时此刻已经很清楚会遇到什么样艰苦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