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顾年华看见阿兰拒绝交流的模样，突然放声高歌，声音很快就被风雪声湮没。

阿兰见状，忍不住吓了一跳，眸光带着几分愤怒：“你是疯了吗，在这种时候唱什么歌？”

顾年华拍拍阿兰的肩膀，只是笑笑，声音还是没有停下来。

“天上飞的是什么，鸟儿还是云朵，我把自己唱着，你听见了没？”

顾年华唱歌还跑调，阿兰愤怒的捂上自己的耳朵，用冷漠的眼神打量他。

眼前的这个人可真是不懂什么是亲疏远近吗，他们也就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小狼崽突然在阿兰的怀中醒来，看见顾年华在嚎歌，忍不住也跟着嗷呜嗷呜的仰天长啸。

阿兰原本还是气呼呼的，顿时被小狼的举动笑得前俯后仰。

顾年华看见阿兰终于打起了精神，也就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坐好了，系好安全带，我要开车了。”

风雪中，他们还是那么冷，可是在一片雪原中，很快就延展出一道深深的车辙。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他们在哪里，不知道，周围是不是有村落，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就好像是瞎子一般，在黑暗中彳亍前行。

阿兰给顾年华递了一点炒面，自己也啃了两口方便面。

大冬天的，没有热水，也没有矿泉水，只能干巴巴的咽下去。

“走了这么远，到你认识的路上了吗？”阿兰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顾年华身上。

顾年华不是说自己是曲江，也是最熟悉三江源的人吗？

可是，他一直不说话，集中精力开车。

远远的，在一片灰蒙蒙之中，顾年华突然说道：“阿兰，你快点看前面，是不是有一户人家，那里还亮着酥油灯，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当然要啊，我们得找个地方等雪停下来。”阿兰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个时候看见有一户人家在，真是比看见了亲人还要亲切，不管前面是什么刀山火海，一定要去看看，最好，还能要一杯热水喝，暖暖身体。

可是，顾年华非常顺溜的在那户人家跟前走过。

急得阿兰高声呼喊：“喂喂喂，咱们不是说要去那户人家吗，你怎么……”

“路面全部结冰了，刹车不好使，我早就踩刹车了，但是，一直顺着路边往下滑……”顾年华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

现在他们只好祈祷，前面也是草原，是一片荒芜，最好不要是悬崖峭壁。

他们四目相对，在黑暗之中，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气息紊乱，十分紧张。

阿兰看见对面有一个大石头，就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高声大喊：“快点，往石头上面撞，撞上去了就能停下来了。”

顾年华只好扭动方向盘，突然之间，狠狠的一个撞击，他们都受到了重力的冲击。

车子猛然之间停下，发出了很大的轰隆声。

阿兰只觉得大脑嗡嗡的叫，耳鸣声没有停止。

顾年华的一只手挡在阿兰的头部，缓缓地反应过来，鼻子开始流血。

他的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紧张兮兮的问：“你没事吧？小狼崽子没事吧？”

“放心吧，我们都很好……”只是在黑暗之中，阿兰并没有看见顾年华流鼻血，紧张兮兮的下车。

一路都在车子上，他们坐得已经浑身酸痛，小腿肿胀。

“看，那户人家还亮着灯，正好在背风的山坡上，我们赶紧去看看。”阿兰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人类的七情六欲，完全只有工作，只有抑郁，只有无穷无尽的烦躁。

但是此时，她却变得激动，看见了希望，看见了光明。

刚才车子受到了撞击，顾年华也缓缓下车，两个人互相搀扶，慢慢的往前走。

阿兰已经顾不上许多，此时他们才发现，雪已经漫过了小腿，需要慢慢的往前走。

顾年华口渴得很，倒是非常淡定的从雪地上抓了两把雪往嘴里塞。

只是，他们真的太冷了，嘴巴里面的雪迟迟没有融化。

屋子的外面，是一个院落，院落里面还围着羊。

羊被惊醒了，开始咩咩的叫。

叫声让屋子里面的人警觉，突然打开了门，手中还拿着棍子，想必是为了跟狼做斗争才使用的。

顾年华突然问候一句，随后，那个人笑嘻嘻的带着他们俩进去。

因为说的是牧区的语言，阿兰听得不是很懂。

虽然说外祖父和母亲都是草原上长大的，可是她很少回来，语言这东西就是很奇怪，不经常使用，就会忘记了。

顾年华进屋之后，紧紧地靠在炉子的旁边，满脸享受。

屋子里面的酥油灯昏暗，但是却能看见里面非常干净、整洁。

“吃。”突然一声将阿兰叫醒，她刚才完全沉浸于桌子上面的画上。

此时，阿兰才发现屋子里面的人，竟然是一个老人，看上去老态龙钟的，那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很像是阿兰的外祖父。

老人家手中拿着念珠，眼中带着炯炯有神的光芒。

顾年华也顾不上许多，拿起桌子上面的奶茶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一杯不够，又开始要了第二杯。

只可惜，滚烫的奶茶难以下咽，他只好泪眼婆娑的看着。

外面的风雪太大，将他们眼泪鼻涕口水都吹出来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只想着能活下去就行。

阿兰也将奶茶一饮而尽，这才开始对老人家慢慢的道：“爷爷谢谢您。”

“从哪里来的，我说你们这群娃娃就是这个样子，大雪的天气，不要乱跑嘛，要是遇到了野兽怎么办？要是掉下悬崖怎么办？要是走进无人区怎么办？你们这些从内地来的孩子就是这副样子。”老人家自顾自的数落着。

听着这样责骂与担忧，阿兰倍感亲切，以前，外祖父也是这样说自己的。

“对不起，我们错了嘛，但是也没有办法嘛，我们被盗猎者追，一路不停的追，现在好了嘛，就来到这一片草原上。”顾年华学着老人家的语气，坐在炕上，又喝了一杯奶茶。

老人家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你们俩啊……”

突然，小狼崽哼哼唧唧的从阿兰的怀中钻出来，老人家看见小狼崽，又惊又喜，随后又将弓箭拿到手里：“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盗猎者？”

“不是，不是，这个是我们在路上捡到的，刚刚生下来的小狼，狼妈妈已经去世了，它的兄弟姐妹也都去世了。”阿兰解释道。

老人家动了恻隐之心，叽叽咕咕的从嗓子眼里发出了声音。

顾年华小声的道：“这是草原上最传奇的老人阿扎，懂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