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电视中零点倒计时的钟声响起，礼花也在夜空中开始了无休无止地绽放，当黎薇听到电话那一头的声音时，本来还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下来：

“恭喜我们的黎大小姐喜提高级工程师的名号，一会儿结束了去吃点儿夜宵庆祝一下？我点了你最喜欢的麻辣小龙虾。”

虽然除夕夜值班是每一个消防人的常态，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过节就是过关”，但能在这个时候听到爱人的一句问候，黎薇心里还是涌上了一阵暖意：“谢谢林高工抬爱，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再客气是不是有点儿作？再来两瓶啤酒吧？”

听了这话，电话那头的林司渺微微摇头，坐在锦海总队的指挥大厅正中央，他看着各支队传来的执勤画面，随后让身边的值班员点开了总队指挥部前线执勤的画面，画面中，黎薇正藏在一个小角落里悄咪咪打着电话——

明明都已经是总队的高级工程师，怎么感觉还是像个学员呢？

忍俊不禁，他虽然很想答应女人的要求，但还是按照原则上的要求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首先，之前总队下了通知，节假日值班期间不许饮酒；其次，就算你不值班可以饮酒，没有提前报备也是违反规定的；再者……”

电话那头是男人背书一般的说教声，黎薇有些气不过，转头对着单兵系统的摄像头就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行了行了，我先挂了，来寺庙上头香的人上来了，要开始工作了！”

黎薇来到执勤队伍的最前列，每逢过年过节，不论是放鞭炮庆贺、焚香祭祖还是燃放孔明灯……各式各样的出警理由不在少数，她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在大队实习的时候，除夕晚上的一盘饺子从七点吃到凌晨两点才吃完——自从出了第一个警，就再没回来！

如今，当初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成了锦海总队火灾调查高级工程师，黎薇也算是向自己的梦想——“成为‘全国火调专家组’中的一员”迈出了一步。

现在虽然不用再参与消防站处警，可节假日的作为值班员来到最前线执勤还是很有必要，毕竟这一次不是站在灭火的角度，而是站在防火的角度。

“臂上烧香拜佛前，愿郎安稳过新年”，虽然是凌晨，但是来吉祥寺烧香的人不在少数，黎薇看着往来的人流，一边让自己的人帮助疏导人流，一边加强防火巡查。

“啪！”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像面包上插了五根海参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黎薇的腕子，她有些惊诧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妈？您怎么来了？”

眼角上的笑纹藏不住，林妈妈拉着黎薇就要朝着寺庙里走：“薇薇啊，妈听说这里求子特别灵！你和我们司渺已经结婚快三年了，这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说到这里，林妈妈上上下下毫不掩饰地将黎薇打量了一遍，而后脸上又带上了笑纹：“所以啊，妈为了让你们快点儿生个大胖小子，这晚上紧赶慢赶就来了！”

虽然和林司渺结婚之后林妈妈没少明里暗里说她不怀孩子，不过好在林司渺始终和自己统一战线，倒也没闹出什么风浪。眼下自己正执勤呢，婆婆非要拽着她擅自脱岗，黎薇有些担心地问：“妈，爸的腿脚一直不太好，您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呢，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我让我们小张把您先送回去吧！这烧头香的人多，您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呢！”

边说，黎薇朝着旁边的人一挥手，正打算将婆婆送回去的时候，林妈妈拽着黎薇就不放：“走吧，薇薇，凭你的关系去找主持说一说，咱们应该能插个队吧？”

“妈，您能不能……”黎薇正犯难的时候，别在肩头的对讲机响了，而里面是林司渺熟悉的声音：“总队指挥中心接到七里河支队上报的警情，斌罗湾小区四号楼一单元着火，请总队当日值班员立刻前往现场。”

“斌罗湾？”林妈妈也听到了这个名字，脸色一怔，“薇薇啊，这不就是我们家的那个小区么？我们是几号楼来着？哎呀，这大过年的怎么……”

耳朵边全是婆婆的碎碎念，黎薇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正要收拾收拾准备蹬车去现场的时候，身边指挥中心的主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去吧！你在这里值守。”

“……”有些犹豫，黎薇其实非常担心，虽然不和公婆住在一起，但之前因为公公老年痴呆犯了，把头卡在了板凳里是黎薇打的119，她记得公婆一家好像就是住在4号楼，“主任，我还是……”

“你是火调的高工，又不是指挥救援的高工，这种事情我更在行，这里也需要你，不是么？”边说，主任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快要急着跳脚的婆婆，黎薇抱歉地笑笑，目送着主任走了之后，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而同样，今天正巧也是林司渺在总队指挥中心值班，看着系统传来第一辆到达现场的消防车传来的实时画面，他感觉心中一紧——

四号楼一单元二楼！那不正好是自己爸妈所在的楼层么！

“七里河消防支队，请汇报现场情况。”林司渺有些着急。

“报告林高工，斌罗湾小区四号楼一单元二楼零二零二着火，目前火势已经被扑灭。”

零二零二！

一听到这个数字，林司渺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了一拍，脑子里“嗡”的一下，立刻追问道：“有没有伤亡？！”

“没有伤亡。房间里本来有一个老年男性，起火的时候被邻居从窗户救出，目前已送往锦海第一人民医院！”

“什么？”皱着眉头，林司渺的手开始颤抖，“不可能……不可能啊……家里应该有两个老人才对……”

有些犹豫，但林司渺还是说出了实情：“零二零二这一户住的是我父母，但是我母亲应该在家，还请确保可以进入后进行搜寻！”

一听这里是林司渺父母的家，七里河支队的人也愣了一下，旋即重重点头：“您放心！”

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林司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指挥大厅里踱步，但正如困在笼中的猛兽，走了好几圈不仅没有缓解心中的烦闷，反而更加焦躁。

他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好几通电话，但始终没有人接听。

“小林啊？”

“姜副总？”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司渺立刻板板正正地在原地站定，可脸上依然是一副严肃。

“今晚你和孟处长换个班，我给他都已经说好了，家里出这么大的事儿，你应该早点向组织汇报，快去吧！”

“谢谢姜副总！”

林司渺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也顾不上许多客套，拿着外套就往出跑，等来到锦海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七里河支队的赵科长赵荣杰

一抬眼看到穿着火焰蓝备勤服的林司渺，赵荣杰跑过去打了声招呼：“学长！叔叔在这间病房！”

本来第一眼还没有将赵荣杰认出来，可他一张口那带着像是要说快板儿的口音时，林司渺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和自己从同一所军校毕业、曾经想要拜黎薇为师的学弟。

点了点头，林司渺跟着赵荣杰来到病房之后他一眼便瞧见了躺在病床上昏睡过去的父亲。

看着林司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赵荣杰解释道：“刚才医生已经看过了，叔叔受了些惊吓，但好在邻居救出来及时，没有什么大碍。刚我也和队上的小伙子联系了，零二零二房间里确实没有发现阿姨，也许……阿姨出去了？”

摇摇头，林司渺想不明白：“一个老太太，你说这除夕晚上能去哪儿呢？”

拿出手机，林司渺又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而这次，总算是接通了：“妈，你去哪儿了！怎么打了这么多遍电话都不接！”

堵住一只耳朵想要将身边的人声鼎沸都隔开，林妈妈抱怨道：“你对你妈说话那么凶干什么？我还能去哪儿啊，当然是去吉祥寺给你和黎薇求个大胖小子啊！”

“你怎么能把我爸一个人丢在家里！”林司渺感觉自己快要失控了，他太了解火，也正因此，他深知这次父亲能够捡回一条命实属幸运，“你明知道他坐着轮椅，明知道他有老年痴呆，怎么还能将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渺渺，怎么了啊……”林妈妈显得有些委屈，她本来还以为是黎薇告状了，可抬头看了看黎薇，她正在检查执勤情况，“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荣杰连忙过来顺了顺林司渺的脊背让他不要这么生气，而后者沉了口气之后说：“妈，你差点儿让今天这个大好的日子成为忌日知道么。家里着火了，爸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你快来。”

“着火了……”一听这话，林妈妈的腿都开始抖，手机一个没拿稳掉了下去，黎薇俯身捡起来一看是林司渺打来的，但已经挂断了：“怎么了，妈？”

“薇薇，出事儿了，快，咱们回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