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有句老话:狐狸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我本以为这就是村里老人用来吓唬小孩的,可没想到却在我们家应验了。
我叫白湘,出生在一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那里的人还保留着重男轻女的思想糟粕,特别是我爷爷,做梦都想着能抱上个大孙子,好给老白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所以,我妈怀孕九个月的时候,硬被爷爷拉着去上坟,说是要让老祖宗保佑肚子里怀的是个带把的。
这是我们那边老一辈的习俗,管不管用不知道,反正我爷爷是信了。
我妈实在拗不过,只好让我爸陪着一起去了。
到了山上,还没来得及祭拜,我家的祖坟就突然塌陷了一半,老祖宗的棺材板都露了出来。
我爸凑近一看,发现坟坑里面赫然窝着两只皮毛铮亮的狐狸。
其中一只狐狸体型硕大,肚子圆鼓鼓的像是怀了崽,见了人也不害怕,一双眸子冒着精光,直勾勾的盯着我妈的肚子。
祖坟塌陷在我们这边可是大忌!
看到祖坟竟然被狐狸给霸占了,我爷爷气炸了,当即一棍子下去,把大肚子的那只狐狸脑袋敲开了花。
另一只狐狸跑得快,则趁机蹿了出去,钻进了旁边的林子,临走之前,它回头恶狠狠的看了爷爷一眼,然后就没了踪影。
祖坟被毁,坟也上不成了。
爷爷唯恐祖宗怪罪,让我爸先送我妈回去,自己一个人留下来修坟。
可下山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山上突然掉下一堆乱石,我爸当场被砸死,我妈躲闪的时候失足掉下了皮子沟。
等村里人找到我妈时,人已经没气了,只有肚皮微微起伏,似乎还有胎动。
奶奶强忍着悲痛,去隔壁村找了接阴婆来给我妈接生。
我出生时,院子门口围了上千只野狐,哀鸣不止,响彻天际,而我爷爷自此失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接阴婆说我先天不足,极易夭折,需得有神灵照拂才能平安长大,于是做主让我认了村尾的老槐树当干妈,还给了我一枚槐树枝做的木钗,让我贴身携带,说是干妈给我的信物。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从来没有带我去山上祭祖,但每年我爸妈的忌日,她都会陪我去老槐树下拜拜,年年如此,风雨无阻。
可是今年出了点状况,隔壁村有人得了急症,非要求着奶奶上门去看病。
奶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赤脚医生,行医多年,经验丰富,一些县城医院治不了的疑难杂症,我奶奶都能药到病除,所以时常有人上门求诊。
本来我爸妈的忌日,我奶奶定了规矩是不出诊的,但得急症的是当年帮我妈接生的刘阴婆,她救了我的命,对我们家有大恩,奶奶没办法拒绝。
隔壁村十里路不算远,奶奶说好了子夜之前一定回来陪我拜干妈,让我在家等她不要出门。
我记着奶奶的嘱咐,一整天都在家待着,晚上做好晚饭就在屋里等奶奶。
许是等得太久,我不知怎么的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我看到有一群人穿着白色的丧服,抬着一口棺材,一蹦一蹦的朝着我走来。
那些人脸上煞白煞白的,没有丝毫的表情,脸蛋画着两块圆圆的高原红,嘴唇抹得猩红如血,脑袋随着蹦跳的节奏一晃一晃,十分的诡异。
抬棺材的八仙个头不高,一个个走路一掂一掂,姿势很不协调。
仔细一看,他们虽然穿着人的衣服,学人走路学得像模像样,可裤脚处却露出一截红色的长毛,活像是某种动物成了精。
眼看抬棺的队伍离我越来越近,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可身体却像是被浇灌了水泥一样,动弹不得。
就在我惊慌恐惧之时,一张惨白没有五官的脸突然伸到了我的面前。
那张脸离我很近很近,几乎要贴到我的鼻尖。
我头皮发麻,呼吸停滞,吓得魂都快飞了。
那张脸在我眼前慢慢变化,三角耳朵,嘴巴尖尖,两腮长出了一层火红的狐狸毛……
一双阴冷可怖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我,仿佛一个巨大的深渊,随时都能把我的魂魄吸进去。
“滚!”
耳边响起一道男子冷呵的声音,无形中似乎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震慑力。
眼前的诡异画面顷刻间如同粉末一般被风吹散。
我闻声回头,鼻息间嗅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一个美如妖孽的银丝长发男子映入我的眼帘。
男子肤似寒冰,鼻峰高挺,五官轮廓深刻分明。
剑眉之下,一双细长的狐狸眼中透着冷厉肃杀之气。
他薄唇轻扬,低沉而轻蔑的嗓音响起:“就是你,私藏了本座的东西?”
东西?
什么东西?
我愕然困惑,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可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还敢在本座面前装不知?”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扼住我的下颌,逼着我正视他的目光。
那灿金的眼眸里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能活活将人吞噬。
我惊恐万分,本能的想摆脱男子的掌控,可身体还是动弹不得。
“乖乖交出来,本座尚能留你一具全尸。”
“不然,本座不介意活撕了你!”
男子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危险气息。
我浑身僵直,大气不敢出,满脑子的疑惑。
他让我交什么东西?
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男子见迟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复,耐心似乎耗尽,灿金的眼眸顿时阴森摄人,狂肆的笑意噙在嘴角突:“好!很好!”
“冥顽不灵!”
“那本座便自己来取!”
话音落下,我看到男人食指的指甲慢慢变得细长,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刃,泛着寒光,压在我胸口的位置缓缓的施加力道……
我瞪大眼睛,巨大的恐惧宛如潮水一样将我吞噬,胸口同时迸发出一道强烈白光。
不……
不要!
“啊——”
我一下子惊醒,猛地从床上做起来,后背阵阵发寒,额角全是冷汗。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
这梦境也太真实了,我微微喘着气,只觉得心脏突突直跳,莫名有些发慌。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奶奶还没回来。
我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突然听到后院的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好像是从鸡窝那边传来的。
难道家里进贼了?
我顿时警觉起来,拿了根烧火棍慢慢摸了过去。
到了后院一看,满地的鸡毛,十几只老母鸡齐齐被咬断了脖子,四下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嶙峋的身影背对着我蹲在地上。
他手里扯着一只麻黄鸡,脑袋一伸一伸,咯吱咯吱的撕咬着鸡脖子。
我头皮有些发麻,听说过偷鸡贼,但没见过生啃活鸡的。
偷一只两只也就算了,竟然把我家的下蛋鸡全都给霍霍了,这也太缺德了!
“别动!放下我家的鸡!”我呵斥一声,用烧火棍指着他。
对方好像根本听不我说的话一样,继续埋头哼哧吭哧的啃鸡脖子。
“我让你放下!你再不放下我可喊人了!”我用烧火棒怼了他肩膀一下,想看看这偷鸡贼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被我的行为激怒了,猛地回过头来,满脸满嘴都是鸡血和鸡毛,一双眼仁凸起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盯着我。
我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脸,有些难以置信:“张,张叔?怎么是您?”
眼前的偷鸡贼竟然是我们村的老裁缝张有德。
张有德跟我家的关系还不错,平时对我挺照顾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偷鸡的人竟然是他。
不过,在我的印象中张有德一直白白胖胖的,脸上都是横肉,怎么才半个月没见就瘦成了人干?
咋一看就像是骨头架子上面裹了一层人皮,背也弓了起来,仿佛老了几十岁。
“张叔,您没事吧?”我看张有德的状态不太对劲,关切的问了一句。
张有德没说话,一双眼珠子盯着我身后的方向,瞳孔蓦的震了震,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惊惧的东西。
我心中疑惑,忍不住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