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因为是你

书名:
陆医生的小玫瑰
作者:
丁十三
本章字数:
15847
更新时间:
2022-09-29 14:38:18

花了大价钱请幸露拍摄了新一期的视频杂志封面,上线后却没能起到相应的效果。

“现在还有人请这个假脸怪拍封面,看着就尴尬。”

“又是她,看见这位作精就很烦,原本还蛮喜欢视频杂志的创意,现在拉黑再见。”

之前,视频杂志的账号还在舒宜的推动下积攒了小几万的粉丝,结果幸露的这期专题封面一出,瞬间又掉了几千粉。

看着一条条恶评,江淮临眉毛皱起:“真是被幸露坑惨了,早知道就不请她了,费钱不讨好。”

舒宜坐在电脑前,实时监控着后台的数据,心理不适感增强。如果她和幸露没有交集,或许她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如今,幸露对她而言已经不再是网上的纸片人,而是有感情、有思想、有个性、有喜怒哀乐的人。

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理性地看待那些恶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索性直接关上了电脑。

晚上,难得齐放请客,包厢内,阮桃坐在齐放身边,正对着菜单指指点点,颇有要点一本的架势。

齐放颇有些坐立难安:“小桃子,花的可是咱自己家的钱。”

阮桃把菜单一丢,双臂环胸没什么好气地说:“那你点吧,我不吃了。”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花谁的钱,都得让我的小公主吃饱。点,不够吃还能点外卖!”齐放赶紧把菜单递过去,小声嘟囔,“怎么女人恋爱之后,脾气越来越大了?”

舒宜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个人坐在一起和谐地点菜的样子,不禁疑惑,小声问陆时禹:“看这架势,阮桃答应齐放了?”

陆时禹不关注这些八卦,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舒宜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从陆时禹口中什么都问不到。

齐放抬头看见舒宜,兴奋地挥手打招呼,还不忘臭屁地说道:“各位,宣布一个喜讯,今天小桃子终于答应我的追求成为我女朋友了!叫各位来吃饭,就是为了分享我的喜悦。”

实际上,让舒宜不要再给阮桃介绍男朋友,才是齐放今天的真正目的。

听到这话,舒宜瞧了眼陆时禹,语带酸涩:“当初我答应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请客?”

陆时禹老神在在地答:“因为我的幸福不需要被别人证明。”

就数他最有理!

饭吃到一半,舒宜的手机响起来。

舒宜瞧了眼屏幕,轻声跟陆时禹说:“是幸露,我去接个电话。”

陆时禹问:“什么时候你们关系这么好了?”

舒宜挑眉:“嫉妒啊?”

陆时禹点头:“嗯,嫉妒。”

居然还承认了?

舒宜刚想质问对方这话什么意思,就听到男人继续说:“自从你去江淮临那边上班,分给我的时间本就不多,现在还冒出来个幸露。”

最后,他还不忘恶狠狠地补充:“下次下班之后不许开手机。”

幸露最近因为负面新闻,原本签订的合同都被迫解约。经纪公司不允许她私自出门,她在家憋得厉害,才想着找舒宜聊聊天。

舒宜走出去刚准备接电话,就听到走廊尽头有一道声音传来:“舒宜?”

舒宜循声瞧去,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曹铭?他怎么也在这儿!

曹铭油光满面,脸颊通红,肚子挺得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舒宜瞧着他就觉得恶心,也没打招呼转身往另一侧走,才往前迈了两步,手臂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刚刚叫你没听到啊,走这么快干吗?”曹铭笑得露出一嘴黄牙。

这人还真不知道“讨厌”两个字怎么写。

舒宜甩开对方的手,神情冷漠:“我跟你很熟吗,别动手动脚的。”

舒宜身上带着一股香味,不知道是发香还是体香,经过曹铭身边时味道钻入他的鼻腔,勾得他心猿意马。

舒宜长得漂亮,身上带着一股子天然的媚劲儿,当初曹铭把人招进来本就没安什么正经心思。

曹铭自己经营公司,手里有几套房子。反观舒宜刚毕业,本科的学历在人才济济的大都市也只能算一般,最初曹铭想着,这样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还不是自己勾勾手就会扑上来,可上班后他明里暗里表示过很多次,舒宜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愣是不上钩。

如今,曹铭对舒宜,还真存着那么点意难平。

“这才离职几个月,就不认识我啦?听说你现在去江淮临那小子的公司工作了,他能扑腾出什么风浪,前几天还作死地请了幸露拍封面。”曹铭冷笑一声,大胆的手趁机摸上舒宜的手背,眯着眼睛,用充满暗示的声音说,“跟着江淮临混能有什么前途,想不想再回公司上班,我可以继续让你做主管。”

舒宜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跳起来,被曹铭摸过的地方滚烫,浑身的怒火因为对方的动作被激起,抬腿朝着曹铭的下体就是一脚:“最近正愁没地方发泄脾气,你偏要跑过来给我当沙包。”

没有任何防备的曹铭疼得跌倒在地上。

曹铭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满目凶狠:“你别不识好歹!”

两边的人越聚越多,有人认出来舒宜,低声交头接耳,还有的拿手机悄悄拍摄。

舒宜没踹过瘾,想上去再补一脚,被人拉住,她回头才发现陆时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包厢出来了。

陆时禹道:“跟这种人动手,也不怕脏了自己。”

“你又是谁?”曹铭盯着陆时禹看了两眼,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混沌不清,“我说舒宜怎么不接受我,原来是又找到新大腿抱了,现在的女人真是现实。”

舒宜此时看曹铭就像在看一个巨型智障,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唯一学到的就是不和傻子论长短。她对陆时禹道:“你说得对,跟这种人动手简直是脏了自己。”说着转身打算跟陆时禹回包厢。

聚集上来的吃瓜群众听到曹铭的话,结合之前微博上的传言,神色浮现出了一丝了然。

曹铭见大家都在小声议论舒宜,仿佛得到了仰仗,态度越发嚣张:“等等,你们想去哪儿?”

他说着冷哼一声:“打了人就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陆时禹顿住脚步,扬了扬眉:“那你想做什么?”

曹铭昂着头,色相显露:“我要她亲自跪下来跟我赔礼道歉,不然咱们警局见。”

跪下来道歉?

陆时禹低头摸了摸袖口:“不如这样吧,刚巧我是医生,既然是我女朋友闯了祸,我也有责任,我现在给你治疗治疗吧。”

话音刚落,就在舒宜还没意识到陆时禹要干吗的时候,男人抬脚对着曹铭便是一脚。曹铭超过两百斤的身躯硬是被踹得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陆时禹这一脚把舒宜惊呆了,谁能想到一向不推崇暴力的陆医生居然公然动了粗。

此时,曹铭被踹的地方痛得失去了知觉,酒精在疼痛的刺激下逐渐退去,终于忍不下去,冲着周围大喊:“保安呢,保安快来!报警,我现在就要报警!”

不过半年的时间,舒宜居然三次造访警局,好巧不巧,今天值班的居然又是周正,对方看见舒宜,眼底也露出一抹无奈:“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舒宜也尴尬:“这不想见见你嘛。”

舒宜对警局的内部结构已经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陆时禹坐在等待区,隔着审讯室的透明玻璃,两个人还能看见曹铭对着警察唾沫横飞、神情激动的样子。

想也知道他现在说得有多夸张。

“这个曹铭还真是戏精,这么猥琐,也不知道怎么赚的钱。”舒宜丝毫没有“肇事者”的自觉,伸了个懒腰,“不是说让我遇事要冷静,还记得之前我动手时你就这么教育我的,怎么今天自己忍不住了呢?”

男人瞥了眼姑娘,言简意赅地解释:“最近压力大,缺个人肉沙包。”

理由跟舒宜的一模一样,她忍不住笑,想着曹铭也很倒霉,偏偏撞枪口上了。

还没等到警察询问舒宜这边的情况,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打扮得土里土气的中年妇女,看见舒宜号叫着往上扑:“你个小蹄子,又勾引我们家老曹!”

刚巧周正审完曹铭从审讯室出来,眼疾手快地将人拽住:“在警局闹事,信不信直接把你拘起来!”

对方这才老实。

舒宜认出对方正是害她失业的罪魁祸首,林春娇。

有警察在,林春娇不敢再吵吵,站在喝得醉醺醺的曹铭旁边,一直跟警察辩解,称是舒宜看上了曹铭的钱,一直对其死缠烂打,如今勾引不成恼羞成怒动了手。

舒宜震惊,不知道曹铭究竟是给林春娇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对方居然信了这么扯的鬼话。舒宜恨不得揪住林春娇,把饭店监控摔在她面前,让她清醒一点。

晚上回去,舒宜还是一脸愤愤不平,恨不得跟踪曹铭找到这个人的出轨证据寄给林春娇,让这个女人认清现实。

“没用的。”听到舒宜的想法,陆时禹摇了摇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以为林春娇真的不知道曹铭做的那些事吗,她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舒宜不懂:“既然知道,林春娇为什么还是这样执迷不悟?”

如果陆时禹敢出轨,舒宜不说揍对方一顿,至少也会选择第一时间分手。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勇敢。”这样的女人,陆时禹在工作中见过太多,“你还记不记得张雪芙,她面对家庭暴力不敢反抗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钱,林春娇也是一样的。”

曹铭和林春娇白手起家,如今曹铭一跃变成凤凰男,林春娇却还是全职家庭主妇,打扮土气、举止粗俗,她不知离开了曹铭之后该如何生活。所以即便知道曹铭在外面劣迹斑斑,也一次又一次地合理化丈夫的行为,也不知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舒宜叹了口气,喃喃:“为什么我们总是学不会欣赏自己,总是要依靠别人的评论来定义自己。我是这样,张雪芙是这样,甚至幸露和林春娇也是这样。”

舒宜思索了片刻,用力拍了下陆时禹的大腿:“我想到既能挽救《Visual》,又能帮幸露摆脱整容困境的方法了!”

舒宜眼睛亮晶晶的:“陆时禹,夸我!”

陆时禹满脸无奈:“拍大腿都知道拍别人的,很机灵。”

往期的《Visual》如同娱乐杂志的视频版,没有任何的特色。而新一期的杂志,舒宜决定在内容上进行全新的尝试,整期围绕一个特定主题,专门针对女性外貌与社会评判进行探讨。

灵感迸发,舒宜一夜未眠,天色大亮的时候终于写完了完整的方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陆时禹晨跑回来到舒宜家准备早餐,才发现姑娘一夜没睡,拿起桌子上打印出来的企划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又瞧见女孩眼底的青痕,心里满是心疼,想着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舒宜去那边工作。

听见响动,舒宜睡眼蒙眬:“你怎么过来了,几点了?”

陆时禹答:“六点,去床上睡会儿。”

舒宜迷迷糊糊地扑倒在床上,拉上被子还不忘嘱咐:“八点记得叫我,我还要发策划给淮临,跟他商量杂志改版的事。”

一觉睡到中午,舒宜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看时间,发现陆时禹根本没按时喊自己起床。

舒宜掀起被子就往门外走,经过客厅时发现陆时禹还没离开,正舒坦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见舒宜醒了,还没意识到自己错误的陆时禹说道:“睡醒了?来吃点东西。”

吃什么东西!

“大骗子,别跟我说话。”舒宜恶狠狠地瞪了眼陆时禹,还在埋怨男人没有叫醒自己。

陆时禹只好道:“方案已经给江淮临发过去了,他现在已经在联系幸露的团队,约了下午开例会。请问工作狂小姐,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舒宜动作顿住:“你帮我发了?”

“嗯。”陆时禹双臂环胸,“我看了你的策划,你除了想找幸露,还想找几个受到外貌困扰的素人。需不需要我帮忙安排?”

舒宜的策划里,最重要的一个部分便是普通人的“外貌霸凌”,但是能够在镜头前讲述自己故事的女性却很难找,原本舒宜还想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取消,没想到陆时禹瞬间帮自己解决了问题。

“当然要!不愧是我家亲爱的,今天的陆时禹一米八!”舒宜像只小狗狗,兴奋地捧住陆时禹的头连啃带亲,不停说着讨好的话。

“请严谨一点,我一米八三。”陆时禹的扑克脸没绷住,“刚刚还说我是骗子,现在听到我说帮你找到了受访对象,就又喊我亲爱的了。”

女人,还真是现实。

作为《Visual》创始人,江淮临对舒宜提出的所有方案照单全收,没有任何意见。实际上,他并不指望舒宜能“力挽狂澜”,只是想着反正现在最差也就这样了,索性由着舒宜折腾。

因为全程都是自行策划,舒宜对每一个细节都亲力亲为。

之前的封面沿用了幸露传统的形象风格,主要是清纯玉女风。这次舒宜在和幸露沟通之后,两个人都决定打破传统,尝试新突破。

舒宜将幸露曾经对着镜头笑得一脸无害的照片与幸露如今的素颜厌世脸无缝拼接在了一起,一边活泼灵动,一边暗黑冷傲,视觉上呈现出强烈对比。

幸露作为第一位受访嘉宾接受采访,镜头前的她完全素颜,仍旧是那张曾经让无数宅男心动的脸,可气质仿佛一夜间变了样,孤傲、冷漠、疲惫。

“对于在娱乐圈的女明星来说,有时候外表比能力重要,那些长在大众审美点上的女孩,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别人竭尽全力也争取不到的路人缘。托了我主刀医生的福,我享受到了别人求之不得、一炮而红的机会,并且被冠以‘国民初恋’的称号,也有了我需要扮演的人设。这么多年,我的个性、我的能力、我的喜好,好像都被外表弱化了,除了满足大众审美期待,我找不到其他出路。

“可大众的审美标准是什么呢?今天他们喜欢我,明天可能又喜欢另外的面孔,怕被大众抛弃的我越发焦虑,越发迷茫,也越发恐惧,我担心有一天大众审美发生改变,我会从国民初恋变成过时的花瓶,精美却不再被人欣赏。

“最讽刺的是,我竟不知道我的脸为什么要满足别人的期待。我整容的初衷就是因为我喜欢,我想要,我高兴,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因为不管整容前还是整容后,对我而言,我都是我。

“凭什么女明星就要接受这样的审美审判,凭什么女明星在审美审判下失去了重塑面容的机会,我的脸长在我的头上,凭什么因为你排斥整容我就不能改变?我自爆整容就因为我想告诉全世界,想告诉所有的女生,不用管什么审美期待,就做自己吧,只要你喜欢。”

画面至此定格,镜头外的幸露脸上不知何时添了两道泪痕。

“真丢人,我居然还哭了。”幸露骂了句脏话,胡乱抹了两下脸,往身上蹭了蹭,“今天不管结果怎么样,反正我爽到了,得谢谢你。”

舒宜递了瓶水过去,看着幸露现在的样子,莫名地想到之前脆弱的自己,觉得两人相似的地方越来越多。

舒宜安慰她:“有人曾经跟我说过,偶尔的脆弱不丢人。你又不是伞,老是硬撑着干吗?”

幸露笑了笑:“是陆时禹跟你说的吧?”

舒宜一愣,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她总是避免在幸露面前提到陆时禹,也不是刻意,只是觉得怪怪的,每次提到都有种在幸露面前故意炫耀的感觉。

“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幸露喝了口水,敛眸,“我大学的时候其实见过你。那时候我喜欢陆时禹,听说他有了女朋友心里不甘,偷偷跟踪过他。

“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也想着:看吧,男人都一个样,美好如陆时禹都免不了俗,喜欢漂亮的女人。但心里又有阴暗的期待,想着陆时禹对你肯定不是认真的,暗戳戳地等着你们分手。

“后来你们真分手了,我跟陆时禹表白,被狠狠地拒绝了。那时候我问过他,是不是我变得像你一样漂亮,他就会跟我在一起。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舒宜从没听陆时禹提起过这些事,也有些好奇:“说不会?”

“不,他说美可以被复制,但舒宜只有一个。”幸露眯了眯眼,“那时候我挺难过的,为自己有过想让你们分手的卑劣念头难过。我意识到,诅咒别人并不会让自己获得幸福。”

接下来拍摄的主要是长相并不符合大众潮流的普通女性,陆时禹联系到了一位曾经咨询过整容的高中女生。

当舒宜在屏幕外问道“你认为外貌带给你最大的困扰是什么”的时候,正处于花季的女生沉默了。

良久,她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周围的所有人似乎都认为,长相不漂亮的女孩就应该接受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就应该包容那些长相漂亮的女孩的低级错误。可他们不知道,再平凡的女孩也有感觉,也会思考,也懂得悲伤,这个世界并不只是美人才配拥抱生活。”

整个视频最后呈现的效果,远远超出江淮临的意料。无论是配色,还是视频的文字配音,都重重敲打着每一颗曾经以貌取人的心,江淮临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死皮赖脸让舒宜加入团队是明智之举。

《Visual》杂志发出的24小时内,舒宜一直在关注后台的流量曲线。然而令她感到失望的是,几个小时过去了,视频点击率依然低迷得可怜。因为从未这样期待过,所以结果特别让人失望。

江淮临让大家回去休息,心情特别丧的舒宜难得在天还亮着的时候下班,跑到陆时禹办公室寻求安慰。

突然想到幸露的话,舒宜凑过去缠着看患者资料的陆时禹:“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找你帮我整容?”

“嗯?”陆时禹翻了页资料,抬眸看了眼笑得古怪的舒宜。

“如果我现在还想让你给我做手术,你可以帮我安排吗?”

“可以。”陆时禹一丝犹豫都没有,随手甩给舒宜一本时尚杂志,“想要什么样的脸,自己挑。”

这个阔绰的样子,让舒宜险些误会对方给了自己一张黑卡,让她随便刷,她无语道:“你就不劝劝我?比如告诉我,我已经很美不需要整容,你就爱我现在的样子,或者是整容恢复期长对身体有危害之类的。”她记得当初齐放就劝过她。

陆时禹露出一丝古怪:“如果人人都这么想,整形医院岂不是要倒闭了。”

确实没毛病。

沟通不畅,舒宜撇着嘴自己低头刷手机,想要看看后台的数据,才打开APP,整个人就从沙发上跳起来,连话都说不通畅:“陆……陆时禹,你过来掐我一把。”

陆时禹脸上写满了问号:“这个要求有点特别,突然皮痒了?”

“没跟你开玩笑!”舒宜跑过去,把手机递给陆时禹,“你快帮我看看,这个数据我不会看错了吧,还是后台出现了什么bug?”

陆时禹看了眼屏幕,又瞧了眼瞪圆双眼、面上写满恐惧与期待的女孩,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女孩的唇,夸道:“嗯,点击率飙升,我女朋友真棒。”

《Visual》原本的关注度十分低,甚至还是幸露的黑粉发现了新一期杂志封面,怀揣着想大骂一通的心思冲进去观看,没想到却打脸转发。

也多亏了这些黑粉,几个小时之后,在团队没有进行任何营销的状态下,《Visual》视频杂志冲到了推荐榜首页,随即被人转发至微博,引起了更大的关注。

短短一天时间,“幸露”“审美期待”“低级玩笑”等关键词刷爆热搜。

这次的成功让团队看到了希望,江淮临决定乘胜追击,和舒宜商议是否顺着这个话题再策划一期,彻底定位《Visual》的杂志风格。

小组专门召开了选题会,最后决定将新一期的策划方向聚焦在“女性美”的话题上。

是否漂亮的女生就不会受到外貌歧视?

女性整容究竟是源于自我认同,还是社会期待?

这些话题都可以作为论题出现在杂志中。

方向有了,只是采访人选和素材却迟迟没有敲定。

江淮临问舒宜:“师父,你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自己上场?”

他提出这个建议是有原因的,一方面,他们确实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比舒宜更适合谈论“美丽暴力”这个概念的女性;另一方面,当初那场网络暴力中的两个造谣者虽然都得到了惩罚,但舒宜本人仍旧饱受部分人的质疑,江淮临也想借此让舒宜摆脱外界的审判。

舒宜对此有些犹豫,原本以为陆时禹听到这个提议会反对,没想到对方却答应得异常痛快:“我支持,反正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次被网暴,到时候我顺便满足你的心愿帮你整容,这样谁都不认识你了。”

舒宜强烈怀疑是最近整形医院的效益不好,陆时禹转而开始打她的主意。

其实私心里,舒宜是想参与的,倒不是因为想要为自己辩解,而是她想要为更多的女性发声,想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外貌审判本身就是一种伤害,无论是美丽的,还是平凡的。

只是,舒宜也担心自己会又一次陷入网络风波中,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强大的心脏再次面对如此大规模的人肉和谩骂。

“我陪你一起。”陆时禹说。

“你说的,是我理解的意思吗?”舒宜不敢相信地瞪圆了双眼,反复确定,“是陪我一起出镜的意思吗?”

在得到对方肯定答复的时候,舒宜惊讶得嘴里都能塞进一个灯泡。

陆时禹的身份特别,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整形修复专家,每一句话的分量不言而喻。之前舒宜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有很多家主流媒体都联系过陆时禹,只是他很讨厌新闻宣传,推拒了所有邀约。

舒宜万万没想到,陆时禹会主动提出和自己一起出镜,可以说,陆时禹的加入将拉高整个《Visual》的格调,同时也会引来更多的主流媒体及专业人士的关注。

陆时禹伸手摸了摸舒宜的头发:“如果被网暴,我就跟着你一起被网暴吧,谁让我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呢。”

拍摄当天,悦己整形的全体员工加上《Visual》所有成员齐齐到场围观,纷纷举着手机,把小巧的摄影棚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阵仗比真正的明星过来拍摄还要大。

为了突出舒宜的美艳,增加视觉冲击,江淮临斥重金请了造型师为舒宜做造型,化妆的时候,造型师连连感慨:“这张脸不出道,太可惜了。”

舒宜原本还在跟阮桃谈笑风生,结果坐在被采访的凳子上,面对镜头时,紧张感瞬间扑面而来。

“你摸摸我的手。”舒宜伸出手,让坐在她旁边的陆时禹攥了攥,一片冰凉。

陆时禹帮姑娘揉着手:“当机器那边坐的都是你的仇人,会不会好一点?”

舒宜一本正经地答:“会,但是我怕自己忍不住把机器踹了。”

灯光亮起,舒宜面对镜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进行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永远不担心自己外貌,从小美到大,被无数人嫉妒的天生尤物,《Visual》的策划,舒宜。”

说完,镜头拉远,舒宜继续介绍:“坐在我身边的这一位,是北城大学附属医院整形外科特聘专家,悦己整形医院院长,陆时禹先生。”

画面切换到陆时禹身上,男人对着镜头微微颔首,补充:“大家好,我是舒宜的男朋友。”

意料之外的台词让围观群众发出不小的骚动,一群女生嗷嗷喊着陆院长会撩,齐放低头看了眼又是跺脚又是捂脸的阮桃,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得买一本老陆前阵子看的小说回去补课。

不得不承认,陆时禹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舒宜讲述自己的经历时流畅又顺利。

舒宜平淡地和大家分享了自己进入社会后,因为容貌所受到的误会、质疑,包括性骚扰。虽然舒宜挑选出来的内容,与年幼时受到的谩骂诅咒、高中时经历的排挤孤立、前段时间遭受的朋友的背叛相比,只是冰山一角,但足够让现场的女生沉默不语,甚至感同身受。

随着舒宜的缓缓讲述,现场逐渐变得安静。

面对镜头,舒宜不疾不徐地结尾:“大家都说能天生拥有这样一张脸,大概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可是如果我拯救了地球,只是换来了这样一张毫无用处、让我的人生写满悲剧色彩的脸,那我最想跟上辈子的自己说:不要拯救地球了,让地球毁灭吧,因为人间不值得。”

之后,陆时禹站在整形专家的立场上,为女生们科普了一些常识性的知识。

陆时禹本身长相帅气,声音又沉稳,舒宜安静地坐在一边,两个人呈现出了一幅偶像剧拍摄现场的奇妙画面。

录制结束的瞬间,舒宜突然理解了当初幸露的眼泪,她居然也有种想哭的感觉。

陆时禹仿佛明白舒宜的想法,伸手自然地将姑娘揽至怀里,垂眸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说:“都过去了。”

摄像师看到了这一幕,在两人都没注意的时候飞速举起手里的摄像机,按下了快门键。

经过前期的摸索与试验,《Visual》逐渐找到了方向和定位,江淮临还特意想了一个又土又洋气的slogan(宣传口号)——“Visual,有格调的视频杂志”。

舒宜总觉得自己出镜又参与制作有些尴尬,于是让江淮临带队进行这一期的剪辑和发布工作,自己则休了几天假。

后果就是,当舒宜发现新一期杂志封面居然堂而皇之地用了一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拍摄的,陆时禹在采访现场安慰自己的照片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老板,舒宜拨通电话就开始骂:“江淮临你脑子坏掉啦,前期选了那么多的照片用作封面备选,怎么最后用的是我们的照片?一不是明星,二没有热度,三图文不符,刚做起来的流量都要被你搅没了,你明天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我怕自己忍不住一脚踹飞你!”

江淮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舒宜骂痛快了,才发出微弱的声音:“师父,咱们这期杂志刚发布点击率就破万了。你跟姐夫,都红了……”

舒宜一愣,飞速挂断电话打开微博,果然瞧见榜首的热搜词条居然变成了“神仙颜值”,戳进去发现自己跟陆时禹的封面照居然刷屏了。

“这样的采访,我能看一百集。”

“配一脸,跪求两人迅速上综艺!”

“我收回之前喷悦己院长的一切言论,并且愿意以身相许赔罪!”

……

看到最后,舒宜发现与原本想要传达的某些观点相比,大家仿佛对八卦更感兴趣,舒宜心情无比复杂。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Visual》成功走入了大家的视野,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订阅和关注,官博的粉丝数短短一个星期就破了百万。

只是舒宜很无奈,大家居然纷纷在评论里留言,想请舒宜多参加几次杂志的采访。

晚上,江淮临做东,在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五星级酒店办庆功宴,庆祝杂志终于步入正轨。

陆时禹作为家属与幕后功臣,也收到了邀请。

舒宜踩着高跟靴,一只手撑着车门,对还没从驾驶位出来的陆时禹说:“这算不算你跟着我蹭饭啊?”

从接连打击中恢复过来的舒宜穿着利落的工装裤、机车上衣,仍旧是那副嚣张跋扈的表情,将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陆时禹将汽车熄火,丝毫没有觉得她说这句话有什么不舒服,万分顺从地点了点头:“是,希望舒小姐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养我。”

舒宜挽上陆时禹的手臂:“才不要,你个子高,太难养活了。”

餐厅在顶层,两个人进入电梯,电梯门还没关上,有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等一下!”

陆时禹重新按了开门键,矮胖的身躯从门缝里挤进来,舒宜看到对方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林春娇?

还真是冤家路窄。

此时的林春娇也认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女,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只能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关上。

狭窄的空间里没人讲话,舒宜还以为林春娇再遇见自己会扯着脖子骂人,结果今天对方一改往日嚣张的气焰,抬头盯着门假装电梯里的他们都不存在。

电梯缓缓上升,林春娇迟迟没有按楼层。

舒宜之前受了那么多来自林春娇的谩骂,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主动打招呼:“瞧这世界小的,这位不是曹铭的爱人吗,您也抽空来这儿吃饭啊?今天是跟曹总约会来了?两位还真是恩爱得让我这个‘小三’嫉妒。”

面对挑衅,林春娇居然没做任何回应,继续背对着舒宜装聋作哑,这可真是奇了。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林春娇率先走出去。

舒宜眨了眨眼,看向陆时禹:“什么情况?”

陆时禹使劲儿揪了下舒宜的鼻子:“下次不许调皮,容易挨打。”

几分钟后,舒宜还没踏入包厢,就听到大厅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嘶吼:“曹铭,我十八岁就跟了你,当初骗家里的钱给你创业,要没有我林春娇,你能混到今天?现在你为了这么个丫头片子跟我动手,你还是不是个人?”

这熟悉的声音,不是林春娇是谁。

舒宜“咿”了一声,陆时禹听到舒宜上扬的尾音就知道小姑娘燃起了兴趣,还没伸手拽人,舒宜敏捷地凑到了门口。

此时的林春娇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曹铭搂着的姑娘二十岁出头,对方显然也不是个善茬儿,抱着曹铭小声啜泣,脸上是我见犹怜的委屈。

根本不需要多言,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舒宜对林春娇有些失望,当初怀疑她是小三就亲自去公司堵她还敢动手,怎么今天就得坐在地上哭了呢?

很快,保安过来将人群疏散,礼貌地请三个人离开了餐厅。

了无趣味。

舒宜撇了撇嘴,从人群里钻出来。

陆时禹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看完热闹了?”

“我平时可没这么八卦,是因为她污蔑我对曹铭那个行走的垃圾有想法在先。”舒宜冷哼,“看这下林春娇还怎么装聋作哑。”

陆时禹对别人的事并不感兴趣,叹了口气:“以后你还是别单独出去了,我真怕你挨打。”

舒宜心情好,加上陆时禹就在自己身边,便跟同事喝了点酒。

舒宜这个人一沾酒精就容易兴奋,特别是面对陆时禹的时候。从餐厅出来,她不安分地往陆时禹身上扑,扬言自己是个挂件,让对方背她。

好不容易到了家,舒宜又想到了陆时禹看的言情小说,趁陆时禹在厨房给她冲蜂蜜水的空当,“哒哒”跑到了书房,把阮桃送给自己的书拿出来。

“陆时禹,你瞧这是什么!”

医学界大佬靠言情小说追女友,这个梗舒宜能玩一年。

陆时禹看见姑娘手里的书,声音沉下来:“过来把水喝了。”

“我不要!”大脑仍处于亢奋状态的舒宜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着陆时禹的面翻开书,“陆医生,你最喜欢哪个情节,我当睡前故事读给你听啊。”

陆时禹眯了眯眼,将水杯放在桌子上,食指在餐桌上敲了敲:“真想知道?”

舒宜越笑越欢:“让我猜猜,是霸道医生表白小娇妻,还是……”

话音未落,陆时禹连人带书纳入了自己怀里,声音越发低沉:“我现在可以亲自演示。”

混沌的大脑终于清明,舒宜摇头:“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已经晚了。”陆时禹一把抱起姑娘走进卧室,“这次没有电话能救你了。”

早晨,陆时禹从外面跑完步回来,轻轻走进卧室,发现姑娘已经睁眼,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躺在床上,瞪着双眼也不知想什么。

陆时禹心情很好地低头啄了啄舒宜的唇:“早上好。”

舒宜嫌弃地推开他,哼了一声。

“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陆时禹蹲下身子挑眉,“昨天抱着我撒娇的是谁?”

舒宜奓毛,一巴掌拍在陆时禹的嘴上,“你你你”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陆时禹眼带笑意:“脸皮不厚追不到你啊。”

舒宜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再让陆时禹接触言情小说,这些骚话怎么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目前是舒宜亲自打理《Visual》的官方微博,趁着刷牙的空当,她习惯性地拨弄着手机,置顶的微博下面,一条获赞数万的最新评论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名为“春娇百媚”的网友发的图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多的赞和转发,舒宜还以为是哪个明星翻了他们杂志的牌子,点开之后才发现,这张图片居然是对方写给自己的一封信。

舒宜,我是林春娇。我不知道如何联系你,怀着侥幸的心理,我直接将想对你说的话写在了这条评论里。

曹铭和我提出离婚了,律师找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一年前曹铭就背着我进行了资产转移,就连我们住的房子,他也在前些日子骗我进行了抵押,离婚后我相当于净身出户。我知道这几年曹铭一直不对劲,我猜他外面应该有女人了,只是没想过他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我没什么文化,前些天看了《Visual》上面关于你的视频,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你了。之前有人联系我买走了我和你争吵的视频,后来放在网络上,还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在这里,我公开和你道歉。我最近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过得挺不值的,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和青春,甘愿当个黄脸婆照顾他,结果落得这个结局。你在视频里说得很对,女人先要学会欣赏自己,才能欣赏别人。这么多年,我因为曹铭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善良。

短短几百个字,舒宜反复读了很久。

舒宜没想到曹铭真的会抛下这个糟糠妻,曹铭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字里行间,她感受到了林春娇的泼辣与可爱。

舒宜有些难受,她虽然总是骂林春娇又蠢又傻,恨不得对方赶紧认清真相跟曹铭离婚,可当对方真的被迫从自己编织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舒宜指尖动了动,还是决定转发这条评论,并且公开说道:“每一次职场骚扰的背后,都有一个同样受尽委屈的妻子。春娇你好,我是舒宜,我和你在一起。”

《Visual》如今的流量已经不可与之前相提并论,官博发出来后更多的人看到了这个新闻,曹铭在圈子里算是有一席之地,全程实名化加速了这件事的发酵,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曾经和曹铭有过接触的人纷纷跳出来,控诉曹铭的罪状。

很快,“春娇你好,我是××”的句式在网络上刷屏,舒宜看着飞速跳跃的评论,忍不住跟陆时禹说了句非常老套的话:“网络,真是把双刃剑。”

在舆论的压迫和大众的抵制下,曹铭名下的公司发展一落千丈,反观当初被曹铭嫌弃的《Visual》,在江淮临和舒宜两个人的坚持下,人气越来越旺,年底还被评选为国内最具影响力的娱乐电子杂志。

那一晚后,陆时禹每天都用不同的理由留在舒宜家,如此坚持不懈了一段时间后,舒宜终于忍不住:“你租的房子就在对面,你天天跑到我房间睡,这样浪费钱真的好吗?”

陆时禹立刻心领神会:“好的,我明天就退租搬过来。”

舒宜:“?”

所以,她是这个意思吗?

伴随着《Visual》的大热,舒宜彻底红了,特别是当初那句“春娇你好,我是舒宜,我和你在一起”为她成功吸到了一大批粉,其中以女性偏多。

当大家知道《Visual》官博是舒宜在运营之后,每天都有大量粉丝在网络上花式告白。这也无形中加深了陆时禹的紧迫感,他开始暗暗试探舒宜有没有结婚的心思。

“我才不要这么快走入婚姻的坟墓!”舒宜对这件事异常坚持,特别是她事业刚刚起步,而且跟陆时禹相处的模式跟寻常夫妻也没什么两样,实在没必要在乎那道手续。

几次失败之后,陆时禹突然收到了齐放的婚礼邀请函。

这件事成为压倒陆时禹的最后一根稻草,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落于齐放后的陆时禹每天板着脸,看啥仿佛都不顺眼,家里连着几天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搅得舒宜既好笑又好气。

往常都是见女人逼婚的,怎么到了他们这儿角色颠倒了?

舒宜试图跟陆时禹讲道理:“是因为阮桃怀孕了,两个人才匆匆办婚礼的。”

陆时禹不听:“我也想要个属于我们的宝宝。”

“可是我觉得我们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早结婚啊。”舒宜劝。

“你还年轻,我已经老了。”陆时禹满脸冷傲。

两个人互相说不通,居然因为这个陷入了冷战。这应该还是两个人重新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冷战。

陆时禹每天照常接送舒宜上下班,只是两个人坐在车上犹如陌生人,谁都不肯开口讲话,即便是同处一室要问问题,也是通过手机微信解决,好像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过了两天,陆时禹先妥协,想着舒宜不愿意结婚就不结了。去接舒宜的路上,他顺路买了几朵玫瑰花,打算跟舒宜道歉。

结果到了舒宜的公司才得知,舒宜已经在一个小时之前下班了。

江淮临告诉陆时禹:“师父让我告诉你一声,她在北街那边等你。”

毕竟连续闹了两天矛盾,陆时禹满心忐忑,生怕舒宜一个不高兴又和自己分手。一路开到北街,远远地就看见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的人。

舒宜今天穿了白衬衣和及膝短裙,看见陆时禹也不等对方说话,一把拽住男人就往旁边的楼里面走,抱怨:“你怎么来得这么晚,都要过号了?”

“去哪儿?”陆时禹有些摸不清套路,顺从地跟着舒宜的脚步往前走。

上到三层,当电梯门打开,陆时禹看到门口贴着明晃晃的“民政局”三个大字的时候,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有些迈不开腿。

舒宜见拽不动这人,扬了扬眉:“你不会后悔了吧,再不快点就真过号了。”

“我……”活了这么多年,陆时禹难得语塞,等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要为了我勉强结婚,我这两天也反思了自己,今天就是打算跟你道歉的。我会尊重你的意见,等到你完全对我有安全感的时候,再结婚。再说,今天也有些草率,我连户口本什么的都没带……”

“你怎么这么磨叽?”舒宜从包里掏出了两个人的户口本,“跟你妈要的,现在你全家人可都知道我们今天登记,晚上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

陆时禹是真的被惊到了,当民政员在鲜红的本子上盖上章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混沌。

舒宜拿起两个人的结婚证:“喏,你还是赢了齐放。”

陆时禹好像这才知道女人答应跟自己结婚的原因,皱眉:“我和你求婚不是因为齐放。”

“我知道,逗你的。”舒宜弯了弯眼角,“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当时没考虑结婚完全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事业才刚起步,没能充分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

“我没有缺乏安全感,你很好,非常好,好到足够我心甘情愿嫁给你。”舒宜往外呼了口气,“老公,我的后半生就交给你了。美也好、丑也好,都不要嫌弃。”

陆时禹心里此时有千万情绪在翻滚,在舒宜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了。

“我爱你,从来都是因为你是你。”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老婆,以后多多指教。”

汽车后座的玫瑰,正在以最美的姿态绽放。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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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城池

【酷拽学渣少爷周池vs温柔乖乖女学霸江随】 【青梅竹马+青春校园+久别重逢+破镜重圆+异地恋+he+1v1+双C+甜宠+女追男】 江随的素描本风光无限,但凡上过校草排行榜的男生没有一个逃过她的辣手。 那本子有个奇葩的标题——《二中佳丽一锅炖》后来,班里来了个转学生。 某天,江随被他堵在楼道里。 “听说你画了我的……嗯,那什么?” “没有。”江随低着头,小声说,“穿、穿了衣服的……”
已完结,累计22万字 | 最近更新:番外 04

01小舅舅

书名:
我的城池
作者:
君约
本章字数:
12425

清早,江随被闹钟叫醒,隔壁屋子一阵鸡飞狗跳,显然是小男孩周应知起床了。江随在这聒噪中洗漱完,提起书包下楼。

楼下餐桌上,小米粥冒着热气,包子煎得油光闪闪。

“阿随不要急,吃饱些!”陶姨提醒她。

陶姨是家里的保姆,今年五十岁,已经在家里做事好多年,谁都给她几分敬重。江随点头应着,越嚼越快,几分钟内吃掉三个生煎包。

陶姨冲着楼梯口呼喊:“知知,小知知欸——”

“还活着呢!”楼上传来小男孩的叫声。

一分钟后,周应知小猴子一般蹿下来,穿一件大红的套头衫,一头乱毛格外招摇,书包在他背上一蹦三跳。

看见江随,他晃着大脑袋跑过去,笑得见牙不见眼:“姐,你今天真漂亮,肌肤雪白似鸡蛋,秀发柔顺有光泽……啊,你坐在这里的模样,就像一只美丽高贵的白天鹅,在清晨的阳光里舒展着雪白的……”

“知知,闭嘴。”

周应知失望地扭了两圈身子:“姐,借我点钱呗,我穷得要卖裤子了!”

他上个月调皮捣蛋过头,被老师一状告了,一向宽容过头的老妈刚好心情不佳,一个电话远程禁了他的零花钱,导致他最近捉襟见肘,活生生从富贵人家的小少爷过成了省吃俭用的可怜蛋,如今唯一的指望只有这个便宜姐姐。

江随问他要钱做什么,周小少爷信口胡诌:“买点儿复习资料,这不快考试了嘛,我打算勒紧裤腰带奋斗一把,争取考个第一给你长长脸。”

“好巧,我也要买书。”江随喝完最后一口粥,像薅狗毛似的在他的大脑袋上薅了一爪子,“你放学来高中部找我,老地方见。”

她提起书包走了。

“……”

周应知蒙了三秒,反手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江随出了门,外头已经很热闹,都是赶着上班、上学的邻居。这一处是市区的老巷子,地段好,全是过时的旧房子,房价却不低。

从巷口出去就是街道,再远一点儿是商业区。

一辆黑色汽车驶到巷口停下,后车门打开,穿风衣的中年女人走下来,妆容精致的脸上绽开笑:“阿随小美女!”

是江随的后妈周蔓。

江随很惊讶地跑过去:“周阿姨,不是下周回来吗?”

“改行程了,等会儿中午就要飞,正好顺路瞄一眼你爸。”

江随的父亲江放是师大哲学系的教授,搞中哲的,这一年都在日本访学。

江放和周蔓是神奇的一对,一个是随性温和的学术书生,一个是雷厉风行的商场强人,据说当年一起坐飞机相识,两人性情迥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小孩都持放养态度,只要老师不找就任由大家各自安好。

结婚后夫妻二人住在新区,这处老宅是周蔓母亲留下的,周应知自小就被丢在这儿,江随后来搬来,由陶姨照顾他们俩小孩,一家人极少相聚,倒也相安无事过了四年。

她们讲话时,车里另外两个人也下来了。

前面那人是周蔓的助理小赵。

小赵开了后备厢,江随的目光落到他身后,一个高高的男生站在那儿,站姿松松垮垮,好像刚睡醒似的,没什么精神。

他穿一件单薄的黑色短袖,下身是同色的锁口运动裤,不知是不是腿太长,那裤子似乎短了一截。他脚上更夸张,这样凉飕飕的秋天,居然还穿着一双夏天的人字拖。

这身打扮不像远道而来,倒像要去家门口的老浴室搓澡去,随意得很。

他侧身站着,江随看到了他左脚踝上的刺青,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晰,好像是一串字母:LI……

那只脚突然动了。

他将书包挂到肩上,往前走两步,从后备厢拎出一辆旧旧的折叠山地车。

周蔓说:“那是知知他小舅,下午小赵送他报到,我跟你们老孙通过电话了。”

江随已经猜到。她记得之前周蔓提过这事。

江随还在盯着看,对方似有所感地转过身,漆黑的眉抬了抬,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周蔓并没有给他们彼此做介绍,直接就说:“小赵,你先领他过去,家里有人。”

“唉。”

那男生跟着小赵走了。

周蔓问:“看出什么来了?”

江随摇头。

“不想说?行。”周蔓心知肚明地笑了,“他如果在学校捅娄子,你兜着点,别总让你们老孙给我打电话,老孙这人负责是负责,就是太烦,我一听他讲话就尿急。”

江随被她逗笑了:“我怎么兜啊?”

“随便!”周蔓毫不在意,就这么把一个千斤顶扔江随兜里了。

周一格外漫长,上午四节课尤其煎熬,幸好有个午觉可以睡。上课前五分钟,江随被同桌林琳吼醒,看见班主任老孙领着一个人进了教室的前门,她看了一眼就认出来。

他在T恤外面套了一件灰色卫衣,脚上的人字拖换成了浅口的帆布球鞋,旧书包仍挂在左肩上。

老孙站到讲台前,猛敲了一下黑板擦:“都安静了,一天就知道瞎吵吵,精力这么旺盛不如多做两套卷子!”

班上寂静了一秒,大家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老孙身上。

老孙缓了缓脸色,慈祥起来:“我说两句,咱班转来一位新同学,今后就和我们大家一起学习,希望大家团结友爱、友好相处、共同进步!”

对于老孙这种“站在讲台呼唤爱”的行为,同学们选择了自动屏蔽。这个年纪的女生但凡看到长得帅的,多少都会受吸引,男生则纯粹是对任何新事物都保持一分钟的好奇,所以双方兴致勃勃地盯着讲台上的新同学。

“来,你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说说你叫什么,喜欢什么学科,还有啊兴趣爱好……”老孙往旁边挪,正要让出讲台中心位置,人家已经介绍完了——

“周池,没什么爱好。”嗓音低,语气温温和和,只是有些散漫。

他个高,偏瘦,眉眼长得很夺目,也许是因为单眼皮的缘故,微微抬着下巴时整张脸庞有些冷峭,讲完这几个字他唇角翘了翘,笑容短暂而敷衍。

底下男生看不惯这种皮笑肉不笑的做派,暗嘘:“很狂嘛。”

有些活跃大胆的女生则交头接耳对他的长相评头论足。

“很高欸!”

“他嘴唇好看啊。”

“很帅是不是?”林琳揪了揪江随的袖子,“不知道从哪儿转来的啊。”

江随一面往上扯袖子,一面思考要不要告诉林琳这人是她小舅舅,名义上的。虽然有点扯淡,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讲台上被无视的老孙说话了:“那这样,周池你就暂时坐那儿,等下次换座位再说。”他指着窗边那组的最后一排。

周池提着书包走过去。

有个瘦猴似的男生正呼呼大睡,教室里这么大动静都没吵醒他。老孙暴喝一声:“张焕明!昨晚做贼去了,赶紧起来!”

睡梦里被惊雷劈了一道,张焕明蒙蒙地醒来,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同桌。

“哎哟我去——”

四周一阵爆笑。

周池的存在感很强,即使他坐的角落并不起眼,也不妨碍有人对他感兴趣,整个下午从后门绕出去上厕所的女生比平时多了几倍。

江随正在吃饼干,听见林琳说:“果然如我所料,赵栩儿又不甘寂寞了,年纪轻轻尿频尿急,摆明有问题!我可算发现了,她就好这一口,谈的几个男的都是这类型的……”

江随想问这类型是哪类型,但是上课铃响了。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大家抖擞精神熬完语文老师的絮絮叨叨,终于放学。

江随今天值日。

这学期她在的值日小组是四个女生,她负责倒垃圾。

整栋楼除了值日生几乎都走光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住宿生稀稀拉拉地出了大门往食堂走。江随洗完垃圾桶返回,看见前面藤架下有个人,灰色卫衣、黑裤子、浅口帆布鞋。

他倚着藤架,半边身子笼在夕阳的余光里,一手捏着手机,另一手也没闲着……

指间夹着烟。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讲了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地将手机丢到腿边的长凳上,低头抽烟。

江随手里的垃圾桶还没晾干,残留的水滴沿着桶底滴落到地面。她看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教学楼的侧门,等她收好书包再下楼,那个人已经走了。

周应知在高中部大门口的饮料店和江随碰上头,因为早上的谎话,他不得不跟着江随去了一趟书店,装模作样选好两本资料书。

天擦黑,姐弟俩往家走。

周应知一路吐槽:“我妈也太过分了,这才什么时候啊,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小阁楼明明是我的地盘,问也不问就赏赐给别人了,她以为她老人家是慈禧太后啊……”

江随不太能理解他的愤怒:“那阁楼你也很少去,都积灰了不是吗?”

“这不是重点!你不懂,我小舅舅又不是什么好人……”周应知忧愁地啧啧两声,“也不知道他要在咱家住多久,真愁人。”

江随说:“别愁了,这事是你妈决定的。”

“你以为我妈乐意?要不是我外公临终那会儿死乞白赖,以我妈那铁石心肠肯定不会管,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她可讨厌小孩了,多亏我从小坚韧勇敢、自立自强,不然都不知道被扔到哪个垃圾桶去了。”

江随:“……”

“小舅舅……”这称呼不太习惯,她改口,“他怎么不好了?”

“坏呗,不做好事呗,尽知道欺负人。”

“怎么听着像你?”

周应知噎了下,一把辛酸泪:“你是亲姐不?”不等江随扎刀,他自己认清真相,“好吧,不是。”

江随也不说话,笑笑地看着他。

周应知都习惯了,江随就是这样,看上去很温柔,有时冷不丁就对他毒舌一下。他觉得一个男孩不应该跟她计较:“信不信随你,反正我没他坏。”

江随问:“他还做什么坏事了?”

“多了去了。你说,他一个人在眉城过得好好的,我妈为啥突然给他转这边来?”

“为什么?”

“打架闹出事了呗。”周应知神秘兮兮地扬扬眉毛,“为个女的。”

啊。

江随顿了一顿,明白了。

“早恋啊?”

“是啊。”周应知嘀咕:这么惊讶干吗,难道你没早过?

他可老早就看过她屋里的素描本了。

江随的素描本风光无限,她只画人像,但凡上过校草榜的男生,没有一个逃过她的辣手。那本子有个奇葩的标题——《二中佳丽一锅炖》。

那些佳丽,就没一个被她下手过?

即使周应知只是个十三岁的小男孩也早看明白了,江随没那么乖,她脑子里复杂着呢,早恋这种事未必不会做。不过女生都很作,谈恋爱总是分分合合,分手了也说不定。

“反正你信我就对了,他不是啥省油灯,听我妈说插到你们班了?可真神奇,我姐和我小舅舅成了同学。”

是挺神奇的。

江随也这么想。她从来没有舅舅,现在突然就冒出来一个。

“他多大?”

“多大?”周应知挠挠头,“肯定得比你大,十七吧。”

回到家,周应知就喊饿,陶姨一边摆碗碟一边催促他们两个去洗手,忽然想起来楼上还有一小孩,新来的。

“知知哎,洗好手喊你小舅吃饭!”

周应知很不情愿:“您说说,他又不是我二大爷,我还得上楼请他吗?”

“啊呀,不好这样不讲礼貌的呀!”陶姨叫道,“舅舅嘛,差了辈的!”说完又进厨房收拾去了。

江随正在盛饭,周应知一屁股坐到餐桌前。

江随问:“你不去?”

“不去!”周应知捏起筷子夹个大鸡腿,“他又不是三岁,饿了还不知道下来吃吗?”

江随皱眉:“知知,他今天第一次来。”

“可不是嘛,这才第一天就割走了我的阁楼,我也够丧权辱国的了,还不允许我生个气啊?”周应知啃着鸡腿,“要喊你去喊。”

“……”

老房子一共三层,一楼、二楼正常层高,三楼稍矮一点儿,和阁楼差不多,有一个套间和一个大露台,以前一直闲置,周应知有时会领一帮小男孩上去闹腾,现在全都成了小舅舅的地盘。

江随走到门口敲了两下,屋里没动静,门却开了一条缝,灯光漏出来。

犹豫了一下,她又继续敲,力度大了。

门内终于有了声音,沙哑慵懒:“谁?”

在睡觉?

“是我。”想到他未必清楚她是谁,又说,“我是江随,你……”话没说完,门就开了,男生瘦高的身体杵到门口,他没穿鞋,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江随没猜错,他果然是在睡觉,头发很乱,身上的棉T恤睡得皱巴巴,下边卷了起来,一截窄腰要露不露。

江随没讲完的话就断了。

周池好像还没怎么清醒,抬手揉了把脸,眯着眼睛看向她。

“嗯……怎么呢?”他嗓子睡涩了,哑得很,边问边挠了下脖子。

太懒了。

江随想不到别的词,就觉得他现在这模样都不像白天那么冷淡了,整个人都太懒了,就像那种古装戏里什么事都不干的闲散王爷,一身软骨头,给张榻他能给你躺出七十二种懒散的睡姿,什么前朝争斗、后宫心计都没有他的戏份,江山美人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也不对,或许和美人还是有点关系的,知知说他有为女孩打架。

江随走神走得很离谱。

她站在门外,地面本来就比屋里矮一截,一米六三的身板在周池面前衬得好小一只。周池高高在上地扫了她两眼,目光还是迷糊的,听见她说:“陶姨做好饭了,你下楼吃吧。”

就是小女孩儿的声音,很软,带着生疏的礼貌。

周池本来就困,听了更要睡,倚着门框低哑地问:“没别的事儿?”

“嗯?”江随看着他那懒到不行的单眼皮,没听懂。

“我忘了说,”周池眉头紧紧地皱了皱,又舒展开,勉强清醒,“以后不用弄我的饭,我什么时候饿了自己弄就行。”

……自己弄?

江随愣了下。

“下去帮我说一声。”他话一丢又进了屋。

那天晚上,江随不知道周池是什么时候下去吃饭的,反正第二天清早陶姨告诉她冰箱里的剩饭没了,还少了两个鸡蛋。很显然,看上去没什么自理能力的小舅舅是会做蛋炒饭的。

也许是因为周蔓交代过要帮忙兜着点,即使知知说了他不少坏话,江随也觉得应该对周池照顾一些。毕竟他是新来的。

可人家好像并不需要。

他似乎天生有种吸引力,明明冷淡得很,可不到一周就差不多成为后排小圈子的中心,日子过得游刃有余,打篮球都有人给他占场地,也有别班女生慕名来围观这个转学生。

“神奇啊,最近没看到赵栩儿上厕所了。”林琳咬着酸奶吸管,“她这回是出师未捷吗?”

“不知道啊。”江随撑着脑袋望着门口,眼睛都快失焦,几个身影从门外晃进来。

领头的就是周池,他今天穿黑色卫衣,后肩那里漏了线,做早操时江随和他擦肩走过。她当时提醒他,他点了个头,话都没说。

他来这一周,江随和他讲的话不超过五句,在家里也很少碰面,周池起得晚,每天踏着铃声进教室,一回家就上了阁楼,晚饭都是自己解决,大多时候在外面吃,偶尔深夜下厨,陶姨只能通过冰箱里少了什么菜来判断他昨晚又弄了什么吃。

阁楼有独立的卫生间,他洗漱全在屋里解决,连衣服都是自己洗好晾好,明明在一个屋檐下,他硬生生过成租客。

江随听陶姨唠叨过几回“这孩子怎么这样”,她私下问知知,可知知只会满嘴跑火车,多年不见,他对自家小舅舅的行事作风也摸不着头脑,拍大腿拍出一个结论:“初来乍到,八成是装的,他啊,比我还少爷!”

即使江随一点儿都不了解周池,也认为知知纯属胡扯。

他那样的人,不乐意装。天天都是那张淡得没表情的脸,也没见他装一回热情洋溢。

江随收回思绪,看到周池拿着一瓶可乐走回座位,旁边的张焕明和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玩闹,他拧开瓶子仰头喝了一口,下颚的线条硬朗清晰。

“那天听说他们一群男的去唱K了,有几个女的也去了,赵栩儿也在,你说周池会喜欢这类型的吗?”林琳凑过来,很八卦地问。

“也许会。”

前座的许小音买了热豆浆回来,一屁股坐过来:“干吗,聊八卦不带我啊?”

“是你自己跑了好嘛。”林琳压低声音,“在说那谁谁,你懂的。”

许小音“哦”了声,有点小兴奋地说:“跟你们说个新消息,下周赵不是过生日吗,她要请全班同学去KTV。”

“全班?她要干吗?”

“她不就是这样,弄得人缘很好的样子,再说人家有钱啊,要订三个大包!到时候她问到咱们头上,咱们去不去?”

“干吗不去,去看戏啊,看赵美人勾引新同学!”

江随:“……”

本以为这一周就要平静地过去,可周五中午却出了事。

江随吃完午饭回来,教室里乱糟糟的,一群同学叽叽喳喳,说班上男生跟六班的打架了。

“就在楼下打的!六班那胖子多嚣张,直接一瓶汽水就砸过来,不过咱班男生也不赖,李升志都把那人打趴下了!”

“……你是没看见,周池才彪哪!要不是他过去,张焕明那小子恐怕鼻梁都要断了。”

“现在啊,全在办公室……”

七嘴八舌。

具体是怎么发生的,谁也没说清楚,好像跟抢篮球场地有关。

下午第二节课,几个男生陆续回教室,个个脸上都挂彩,垂头丧气。

张焕明最后一个进来,左脸一大块青紫。

数学老师在上头讲试卷,林琳瞥了瞥江随,总觉得哪里不对:“阿随,你老往后看什么?”

江随摇摇头,低头写公式。

放学后,值日生开始扫地,张焕明帮周池收了书包,和李升志一起下楼,走到大厅,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张焕明。”

江随快步走过来,脸被风吹得微红。

张焕明惊讶地看着她,心潮有点小澎湃,澎湃了两秒,听见她问:“为什么周池没回来?”

五点半。

步行街的小梦山休闲餐厅生意正旺,这里环境好,价格亲民,是学生聚餐的首选地,这个时间外面厅里都快要坐满了。

楼上的三号包厢里,男生们坐在桌边玩牌,桌上已经上了茶点和凉菜,有人拿了喝的进来,朝旁边角落喊:“周池!”

倚在小沙发上的人抬起头,手往前移,接住了扔来的一罐啤酒。

他摘了耳机,坐直,扣起拉环开了易拉罐。

牌桌上不知谁赢了,一阵闹腾。

江随进来时,周池那罐啤酒已经喝得见底,他习惯性地对着桌边的垃圾桶投篮,然而状态不好,准头不行,深绿色的易拉罐在空中呼啦啦晃了半圈,直直地砸到江随脚边。

“什么情况……”

打牌的男生齐刷刷看过来,眼睛都亮了,张焕明这大猴子居然带了个女生来!

再一看,更震惊——我靠……好像是江随啊?

中学时代,似乎不管在哪个班,漂亮女生大抵分两种,一种活跃高调、交际广泛,就像赵栩儿,在男生堆里很玩得开,可以叫出去吃饭、唱K凑场子,也可以口无遮拦地开玩笑,时刻是大家的焦点和话题中心;另一种则是内敛安静的,在三班男生眼里,江随就是后一种,话不多,看上去不是很开朗,只跟女生比较要好,男生宿舍夜聊有时会谈到她,大家的心得几乎都是一句:想跟她搭个话都没啥机会。

关于江随,还有个男生群体里人人都知道的秘密——班里的体育委员宋旭飞暗恋她。

据说,宋旭飞的情窦开得十分突然,有一回他百无聊赖地转笔玩,不小心转飞了,江随刚好经过,捡起来递给他。

就这么一个瞬间的事儿。

可在荷尔蒙旺盛的男生堆里一传开,很快就不单纯了,大家有事没事就群嘲体育委员“威武雄壮宋飞飞,十八厘米输给一支笔”。

现在看到江随出现在这儿,大家特别意外。

一个男生嬉笑着问张焕明:“猴子,这什么情况啊?”

“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儿啊。”张焕明推了他一把。

江随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不只是班里的男生,还有别班的,包厢里有股明显的烟味儿。

张焕明喊:“周池,找你的!”

江随已经看到小沙发上的人,他好好地坐在那儿。

周池抬了抬眉,似乎也有些意外,过两秒,起身走过来。

“找我?”他低着头,右边额角破了皮,有一块明显的红痕,应该是中午那场斗殴的结果。

“嗯。”

江随看了看旁边,一桌男生全在兴致勃勃地看戏。她小声问:“……要不要出去说?”

周池点了头,越过她,径自出了门。

靠窗的过道尽头有个休息区,没什么人。

周池插兜站着,窗口有风,他的卫衣帽子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这里灯光亮,他额上那块伤更显眼,红红的,能看到轻微的血丝渗出来。

江随说:“你这里……”她指着自己的额角,“出血了。”

周池抬手摸了一下,指腹微红。

“没事儿,”他无所谓地说,“死不了。”

“……”

江随从书包侧兜里摸出纸巾,抽出一张给他:“你擦擦吧,有点儿吓人。”

周池看了她两眼,拿过纸巾按了按额角。

江随说:“刚刚你手机怎么了?是没电了吗,好像打不通,所以周阿姨打给我了。”

周池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她说什么了?”

“你打架的事,孙老师应该告诉她了。”

“是吗?这么快。”他眼神没一丝波澜,分毫不在意。

“可能是因为你们没好好罚站,中途就跑了吧,孙老师就打电话给家长了。”刚刚周蔓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江随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猜的。”

“厉害了。”周池淡笑了声,“猜得挺准。”

你还挺骄傲?

江随不懂他怎么笑得出来,好像打架斗殴被罚站的都不是他。

她想了想,说:“要不……你给周阿姨回个电话吧。”说着从口袋摸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周池想也不想,拒绝了:“不用。”

江随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觉得自己跑这一趟好像没什么必要。她将手机揣回口袋,看了看窗外,天都快黑了。

“那我要回去了。”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包厢里的张焕明探出半个身子,扯着嗓子喊:“周池,讲好了没?叫江随进来一道吃饭哦!”

“好了。”周池目光落回江随脸上,淡淡地说,“吃饭。”

他插着兜就走了,走到包厢门口回头,见她站在那儿没动,背着个书包,像个小傻子一样。他喊:“哎,来不来啊?”

“来来来,江随吃这个,这家排骨超好吃!”有男生握着漏勺递过去,一块排骨落到江随碗里。

“尝尝带鱼!”有人把带鱼的盘子转了过来。

“谢谢。”江随碗里已经堆满菜。

又有人倒了杯椰奶递过来:“啤酒喝不了,你就喝这个吧。”

江随又道谢。

张焕明敲敲桌子:“好了好了啊,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别把人吓坏了,平时也不见你们这么热情好客!”

“就你屁话多!”

“关你屁事儿!”

一群男生吃吃闹闹,包厢里热闹得像过年似的。江随从没有这样吃过饭,平常饭桌上只有她和知知,很冷清。

张焕明啤酒灌了不少,有点嗨了,大着胆子问:“哎,你俩真是亲戚呀?我怎么之前都没听说啊,是哪种亲戚关系啊?”

江随停下筷子,不知该不该回答,迟疑地朝旁边看了一眼。

周池握着杯子喝酒,眼睛没看她,回了句:“你猜。”

“表兄妹?”张焕明猜测着,眼神看向江随,“对不对啊?”

江随摇摇头,继续吃饭。

一顿饭吃完,张焕明已经胡乱猜了一圈,全都不对,一直到散伙也没得到正确答案。

外面天黑透,街上一片霓虹。

江随看着前头瘦高的身影,跟上去:“坐公交吗?”

他“嗯”了声。

“你的自行车落在学校了吗?”

又“嗯”了声。

看来他真的很不喜欢说话。江随只好不再问。

等公交很顺利,只是刚好晚高峰,车上人很多,没有座位。

江随靠窗站着,窗外风景不断倒退,她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看见周池戴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音乐。

她低头摸出手机,有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是周蔓的:好,晚点打给你。

另一条是知知的:陶姨说好的,要注意安全,但我告诉你,我很不开心,孤苦伶仃吃晚饭的滋味明天你也受一受,哼。

江随看完就笑了。

下车时,已经七点半,路灯将老巷子照得很亮。

江随跟在周池身边,走了没几步,周蔓的电话打过来。江随看着来电显示,顿了顿:“是周阿姨。”

周池没应声,脚步停了,靠着路灯柱等她。

那头周蔓在说什么,江随“嗯嗯”地应了两声,过了会儿,抬头看着路灯下的身影,说:“他也回来了,嗯……跟我一起的。”

周池仍站在那儿,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江随讲了两句就挂了电话。两人继续往家走,快到门口时,江随突然停下来:“周池。”

周池回过身看着她,目光很淡:“嗯……怎么?”

江随问:“明天你会写检讨吗?”

“不想写。”

“可是你打架了。”

“是啊。”

“……你还是写吧。”

“我不会写那东西。”他轻飘飘地说。

怎么不会写?就他这个样子,以前肯定写过,可能还不只写过一次。

江随断定他在说假话:“一千字,很快的。”

周池转过头,目光在她身上绕了绕:“怎么,我姐把我交给你管了?”

“……不是。”

“那是怎么?”他眉毛微微挑起,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异常柔和,“你真拿自己当我外甥女啊。”

“……”

江随无话可说,转身要走,身后幽幽地来了一句——

“你帮我写吧。”

江随一巴掌拍上床头小青蛙的大脑袋:“自己捅的娄子不要自己兜吗,不想写检讨你为什么打架?打架的时候你脑子是不是长洞了?”

想起周池刚刚的表情,江随直接把小青蛙的脑袋给拍蔫了。

这时候,房门被拍得砰砰响,伴随着外面小男孩矫揉造作的声音:“我美丽的姐姐,Please open door!”

江随开了门,给他纠正:“Open the door.”

周应知翻了个白眼:“给我点面子你能长肉啊,跟我英语老师一个样,打击学习积极性!”

江随问:“你来干什么?”

周应知高贵地一笑:“本少爷日常巡视。”

行,给根杆子他能爬三丈,拉个大幕他能扭秧歌。

“进来吧。”

周应知凑过来,挠着脑袋:“姐,我兄弟明天过生日,我如果一毛不拔会不会遭天谴啊?这可是我最好的兄弟……”

江随打断他:“你上个月好像也有一个最好的兄弟?”

“那没办法,我人缘好嘛。”

江随懒得跟他争辩:“要多少?”

“两百吧,我就买个小蛋糕意思意思。”

江随给他拿了钱,周应知非常感动:“大恩不言谢,姐你今天的觉悟非常高,明天我给你带一块蛋糕,奶油的!”

说完就要溜,被江随喊住:“知知,你小舅舅……”

“怎么啦?他欺负你啦?”周应知眉毛拧起,一撸袖子,“要不要我去揍他?”

“……”

果然一对舅甥。

江随无语地让他走了。

周六早上,江随睡到八点多,起来时楼下一个人影都没有,早饭在锅里温着,陶姨大概出门买东西去了,知知也不在家。

江随独自吃早饭,有个人懒洋洋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似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季节的变化,终于穿上一件长袖,大概是睡得太饱了,他的皮肤比昨天更好,只有额头那块伤有点触目惊心。

江随默不作声地低头喝粥,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周池走到餐桌边,像株大树遮掉了照进来的阳光,等他的身影走过去,这地方才亮了。

他进了厨房。

冰箱里有挂面、青菜,鸡蛋也还有剩,他轻车熟路地煮面。

江随转头看过去,那人挥着锅铲在煎鸡蛋,厨房里热气氤氲,她闻到的全是荷包蛋的香味儿。

周池洗了几片青菜叶丢进面里,煮了一会儿把面倒进大碗,端出去在餐桌边坐下。

两人各吃各的早饭。

然而荷包蛋的香味儿让江随觉得她这碗菜粥十分寡淡,虽然陶姨是按她的口味做的早餐。

周池吃了一口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看江随,又顺着她的视线看看自己碗里的煎蛋。他拿筷子分出一半夹到她碗里:“吃吧。”又是睡哑了的嗓子,软绵绵的。

江随盯着碗里的蛋看了一会儿,没扛住。

太香了。

她把蛋和粥都吃完了,去厨房洗碗,刚洗完,一个大碗放过来:“帮我洗。”和昨晚让她写检讨的语气一模一样,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不等她吭声人就走了。

江随洗完碗刚走出厨房,周池又从楼上走下来,他身上多了件外套,在玄关处换好鞋,出门前回过头:“跟陶姨说一声,我晚上不回来。”

他把夜不归宿说得如此平常,江随也无话可讲,想了想说:“你自己注意安全。”

出租车停下,周池下车,走进附近的娱乐城,刚到大厅就听到激动的吼声:“池哥!”

周池转头,三个男生跑过来,跑在最前头的胖子冲上来一把抱住他,猛拍他后背:“兄弟们想死你了!”

“好了好了,胖子你那拳头跟千斤顶似的,小心把周池拍死。”后面的张廖和陈宏把他拉开。

周池问他们:“来多久了?”

“刚吃了早饭从宾馆过来!”胖子有点兴奋地说,“我们昨晚两点到的,陈宏开的他哥那破车,路上跟龟速似的!”

陈宏是他们中间最大的,去年就不读书了,已经考了驾照。

“别提了,开得我差点儿就想返程回去了!”陈宏说,“咱们现在去哪儿?”

“找地方坐会儿,先去楼上台球馆吧。”

四个人买了吃的,上楼开了包间,边玩边聊。

这里是省会,和眉城相比自然繁华得多。胖子有点羡慕地说:“在这待着很好啊,玩的地方超多,台球馆都比咱们那儿高档多了,看这装修就不一样,居然还有包间!”

陈宏问:“周池,你新学校怎么样啊,比咱们学校好多了吧?!”

周池弯腰盯着球,说:“就那样吧,没什么感觉。”

“对了,在你姐家里住得惯吗,她家人好相处不?”

“还行。”一杆入洞,周池直起身,走到旁边沙发坐下,胖子丢给他一罐喝的,欲言又止。

周池问:“有话说?”

胖子点头,拿出一封信:“这……林思姐给你的,她不知从谁那儿听说我们要来,硬要我们带过来,她说你都不接她电话了……”

周池没接,边开易拉罐边说:“带回去吧。”

“池哥,这……”胖子试探着劝道,“你还是看看吧,我这样带回去没法交代啊。”

周池瞥了他一眼,接了信,三两下撕碎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

陈宏过来拍了拍胖子:“我早说了吧,叫你别多管闲事。”

胖子摸摸鼻子:“行吧,我下次不带了。”

周日傍晚,周池还没有回来。陶姨跟江随唠叨:“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蔓蔓工作忙的哟,又没有工夫管他,这小孩两天没回家一个电话都没有的呀,找他都没法子找,出了事情家里也不晓得的。”

“我也没有他手机号。”江随坐在小凳上帮忙择菜,“晚点我问他要一个吧,陶姨,你不要担心,他又不是小孩子。”

“看着是个大小伙子,那个头高的哟。”陶姨露出老妈妈般的慈祥笑容,“模样长得也好,将来娶媳妇不愁的了,蔓蔓也少操点心。”

江随有点接不上话,心道您想得好像有点远了啊。

陶姨越说越有兴致:“那孩子就是性格怪了些,话也不多,做事情倒蛮好,每回做菜做饭的,厨房里头弄得好干净的。”

没错,这是优点,江随也同意。

陶姨忽然又叹口气:“阿随你说说他嘞,不要三更半夜弄饭吃了,胃要搞坏的呀。”

江随应道:“我下次跟他说。”

直到周一早上,江随才在学校见到周池。他迟到了,在教室门口被老孙逮到,老孙气不打一处来,新账旧账一起算,罚他在走廊站到早读课结束。

两节语文课上完,大课间要举行升旗仪式,要求统一穿校服参加。周池上周领的新校服,今天第一次穿过来,和大家一样的蓝白色,穿在他身上却好像有点特别,班上女生忍不住偷看他。

许小音有点兴奋地回过头:“难怪赵栩儿对他一见钟情。”

江随也看了两眼,承认确实挺好看。不过这不能改变他今天要读检讨的命运。

上周五打架打得最狠的几个领头人要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读检讨书,这是教导主任亲自下的命令。周池就是其中一个。

铃声一响,广播里的音乐播放,各班学生陆续去操场。

周池走在人群里,出了教学楼,快要到操场时,感觉衣角被人拉住。他回过头,看到一张白皙的脸庞。

她走在他旁边,低声问:“你写了检讨书吗?”

“没写。”他淡淡地看着她,“你写了吗?”

江随没回答。

快走到操场时,一张纸头塞到周池的校服口袋里。

“我告诉你,没有下次了。”她快步走进前面的队伍里。

升旗仪式堪称每周一最烦人无聊的事。

乍一看,升旗台下各班队伍站得整齐壮观,把校服穿得年轻又朝气,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站姿各异,越往队伍后头越懒散,站在最末尾的基本上都是各班的刺儿头。

学生代表在国旗下发言,底下的问题少年们交头接耳讲小话。

升旗仪式的最后一项,被通报批评的几个同学宣读检讨,上场的五个人是上周五在“三班VS六班”斗殴事件中表现突出的代表,其中四个是通报批评名单里的常客,同学们早就见怪不怪,只有一个周池是新面孔。

他第三个上场。

台下明显有些骚动,有别班女生小声地询问:“这个男生,以前好像没见过啊……”

“我们班新来的。”三班女生同样小声回答。

周池走到话筒前,头发和眉目都罩上一层暖光,蓝白色校服削减了他身上的冷峭气质,反而显露一点少年人的神采,他眉峰微扬,抬手扶了下话筒,摸出兜里的纸头打开,动作十足从容,让人恍惚觉得他接下来要读的不是检讨,而是获奖感言。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他垂着眼,慢悠悠地开了个头。

前面两个男生的检讨都是“各位老师同学”,只有这个开头是“亲爱的”,他读得不快,散漫的声线经过话筒的润饰居然变得清朗悦耳。

人群中的赵栩儿笑嘻嘻地说:“听见没,这句话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亲爱的赵栩儿’了……”

几个女生捂着嘴偷笑:“不愧是‘赵豪放’,真有你的!”

后面的林琳差点听吐了,以口型对江随吐槽:“脸皮真厚,我要忍不住了。”

江随捏捏她的袖口,示意她再坚持一下。

台上的人气定神闲地继续读着:“对于这次参与打架,我很抱歉,我深知作为一个独立理智的人,应当做到平和宽容,对于强者不畏惧,对于弱者不欺凌。中国古代哲学家孟子曾说过‘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台湾女作家三毛也曾说,’从容不迫的举止,比起咄咄逼人的态度,更能令人心折‘……“

在升旗台侧候场的张焕明和李升志听蒙了。

“我的妈呀,”张焕明没忍住,“这是他的台词吗?”

李升志挠了半天脑袋,提出一个猜想:“他以前是不是没写过检讨啊,这好像……有点像作文?”

台下观众也很惊奇,第一次在听检讨时听到这么多名人名言。

前后的同学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江随低头听着,写的时候没有感觉,现在听他读才觉得十分尴尬。

正想到这儿,就听到了:“检讨人:高二(3)班,周池。”

“……”

还有两段呢?被他吃了?

升旗仪式结束,周池往教室走,张焕明跑过来猛击他的胳膊:“真有你的,检讨书呢,快给我膜拜一下!”

周池将兜里纸头丢给他。

张焕明打开一看立刻就坏笑:“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你自己写的,这一看就是女生的字!”

李升志也抢过去看:“谁帮你写的啊?”

“江随。”周池抽回那张纸揣进兜里,去了厕所。

被丢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靠,有个学霸亲戚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