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语

书名:
瓦尔登湖(中外文学名典藏系列)
作者:
[美]梭罗
本章字数:
8475
更新时间:
2020-08-06 14:49:04

如果你生病了,医生会建议你换个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幸运的是,这里并不是全部的世界。新英格兰的土地上很少看到七叶树的身影,这里也很难听到模仿鸟的叫声。野鹅和我们相比更是一位世界公民,它们在加拿大用早餐,在俄亥俄州吃午饭,夜晚到南方的湖畔边梳理羽毛。甚至野牛也按照时令节气安排它们的活动,它们先在科罗拉多牧场上吃草,等到黄石公园长出翠绿香甜的青草时,它们就迁徙过去。但是我们人类却意识到,只有拆掉栏杆或篱笆,在田园四围砌上围墙,我们的生活才有了界限,我们的命运才有所稳定。假如你被选举为市镇公务员,那你夏天去火地岛旅行的计划就和你无缘,你很可能会到地狱走一遭。宇宙可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啊!

但是我们应该像好奇的旅行者一样,不断地四处眺望并浏览美丽的风景,而不要在旅行时,像愚蠢的水手一般只顾低头撕扯麻絮。实际上在大地的另一端住着的也不过是和我们相同的人。我们的旅行只是在兜圈子,就像医生开药方,只会治疗你的皮肤病。有人去南非洲追逐长颈鹿,实际上他真不应该追逐这种动物。你说一个人追逐长颈鹿又能追逐多长时间啊!射杀鹬鸟和捕捉土拨鼠已是罕见的游戏,我认为枪杀自己将会是更为高尚的运动—

把目光朝向内心,

你会发现内心有一千个未知的地方那么就去周游世界吧,

成为内心宇宙的地理学家。

非洲和西方都代表什么呢?在我们的心灵深处,这些不都是空白吗?一旦踏上那些土地,它就像海岸一样在内心的地图上和已知的地方连成黑线。我们是否应该去探明尼罗河、尼日尔河、密西西比河的源头,或者古老大地上的西北走廊?难道这些问题跟人类最休戚相关?这世上唯一失踪的北极探险家是否真是弗兰克林,以至于他的太太如此心急焦虑地寻找他。而格林奈尔先生是否清楚他自己身在何处?

让你自己成为探索心灵江河、海洋的门戈•派克、刘易士、克拉克和弗罗比歇之类的探险家,去探索你自己生命中更高的极地去吧—如果你决定启程,船上装备的罐头肉足够维持你的生命,吃完的空罐头还可以垒得与天齐平,当做标志。罐头肉的发明难道仅仅是为了保藏肉类以供航海之用吗?不,不是!你必须像哥伦布一样,探索内心的新大陆和新世界,航道开辟的目的不是为了贸易,而是为了交流思想。

每个人都是自己王国的主人,与这个王国相比,沙皇的帝国也微不足道,只是冰天雪地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颗粒。但是有人就不自尊自重,打着爱国的旗号谋取少数人的利益,而以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代价。他们钟情于将来死后长眠的土地,却不钟情让他们精神焕发的内心力量。爱国只是他们脑中虚无缥缈的空想。

南海探险队建立的意义又何在呢?排场宏大,耗费巨资。这一切只不过间接地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虽然在精神世界里布满了海洋和陆地,每个人都只不过占据着一个半岛或一个岛屿,但是他不会往内心深处探险。他宁愿坐在政府拨款修建的大船中间进行海上航行,带着500名水手和仆人服侍他,沿途经过寒冷、风暴的考验,闯过吃人的生番之地。在他看来,独自一人在大西洋和太平洋上探险,与在内心的海洋世界探险相比,要容易许多。

让他们漂泊流浪去吧,

去考察异域的澳大利亚人吧,

我拥有更多上帝的恩赐,

他们得到的只是更多的路。

游遍世界各地,却偏偏跑到桑给巴尔去计算老虎的数量,这件事很不值得做。然而在你未找到更有益的事情之前,做这个也是可以的。或许你凭一己之力能找到西姆斯的地心空洞,从此你可以直达内心深处。英国、法国、西班牙、葡萄牙、黄金海岸和奴隶海岸,全部面对内心之海。但从那里出发能直达印度,却没有任何一条船有开出港湾的勇气,远航进无边无际的内心海洋之中。

虽然你掌握了所有的方言,对所有的风俗都熟稔于心,虽然你比所有的旅行者到达的地方都多,并适应了所有环境的气候和水土,甚至连狮神女怪斯芬克斯都被你气得撞死在石头上,但是你还得倾听古代哲人的名言:“到你的内心去探险。”这个探险才会用到眼睛和头脑。只有末路之将和逃兵才会参与,只有流亡者和懦夫才会应征入伍。现在就开始踏上探险之途吧,开始那遥远的西方之旅吧,这样的探险并不局限在密西西比、太平洋,也不局限在古老的中国和日本,这个探险勇往直前,仿佛通过大地的一条笔直的切线,不管冬夏昼夜,日落月殁,都可做心灵的探险,一直到大地无影无踪才会停止。

据说法国政治家米拉波曾到路上亲自抢劫,“以试验一下,违抗社会最高尚的法律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他后来声明,“去打仗杀敌的士兵需要的勇气只是拦路抢劫的强盗的一半”,并说,“荣誉和宗教无法阻挡一个谨慎而信念坚强的决心”。在这世上,米拉波可以被称作一位男子汉,即便他不是泼皮无赖之人,他这种行为也乏味透顶。理智清醒之人将会察觉自己“违抗”所谓“社会最高尚的法律”

已有很多次,因为他服从他内心更神圣的道德律,他不用故意实验也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实际上他采取这样的行动完全不必要,他只要维持他原来的态度不变,继续服从他内心的法则。假如他生活在公正的政府掌管的世界里,他这样做完全不会和政府起冲突。

我有同样充分的理由,离开森林或走进森林。我认为我还可以体验好几种生活,我不必浪费更多的时间再继续体验这种生活了。有一种令人惊讶的现象,那就是我们很容易浑浑噩噩地过一种生活,踩出一条熟悉的路。我在那里居住不到一周时,我的脚就踩出了一条小路,从门口直达湖畔。至今五六年的时光已过,这条小路依然清晰可见。我认为别人也会按照这条小路前行,所以它对人们依然有用。人脚在柔软的大地上留下踪迹,同样也会在我们的内心里留下心路历程。人世间的公路被践踏得尘埃满天,传统和习俗却留下何等深刻的车辙!我宁肯站在世界的桅杆前和甲板上,也不愿坐在船舱中。因为那里是我看清群峰中的皓月的最佳角度。我再也不愿到舱底去了。

至少我从实验中体验到:一个人如果能自信地朝着他梦想的方向前进,努力经营他梦想的生活,他便能获得意料之外的成功。他会跨过一条隐形的界线,他会把一些事物都抛在身后,崭新的、更广大的、更自由的规律会始终围绕在他身旁,并在他的内心形成;或者传统的规律会扩大,并在更宽广的范围里形成有利于他的新概念,他会拿到许可证,生活在万物更高级的规则中。他的生活越简朴,自然的规律也越简单,寂寞将不会再是寂寞,贫穷将不再是贫穷,懦弱将不再是懦弱。假如你建造了空中花园,你的辛勤并没有浪费,花园可以建在空中,但是根基要在下面。

英国和美国的要求怪异滑稽,要求你说话一定要通俗易懂,这样他们才可以理解。但人生和毒蘑菇都不是按照这样的指令发展或生长的。他们以为这很重要,似乎少了他们就没人来理解你了。似乎大自然对这种理解力深表赞同,它能养活地上爬的四足动物而养不活天上飞的鸟雀。嘘!安静和别吆喝似乎成了最美丽的语言,甚至伯兰特都能听懂,似乎唯有愚蠢才能让人有安全感!我最担忧的是我所表达的意思还不是很贴切,还不能超出我这只井底小蛙的狭隘范围,来适应我所赞许的真理!贴切!这要看你身处何地。流浪的水牛奔往另一处寻找新的水源,和奶牛在挤奶时踢翻奶桶越过栅栏,奔到小牛犊身边相比,并不过火。我希望在自由之地表达自己,和理智的人们交流。我认为真正的表达要有一个良好的环境,这还不是很过分吧?难道有人因为听过一段旋律就担心自己会说错话吗?我们不应该为将来或可能的事情而生活得太紧张,至少表面上不要流露出这种情绪,不妨大智若愚些,就像我们的影子在太阳照耀下也会无意识地左右摇摆。我们真实的话语易于挥发,只剩下破碎的语言。语言的真实变幻无穷,形式却一成不变。用何种语言来表达我们的信心和虔诚呢?语言只对优秀的人来说才有意义,并且使其甘之如饴。

为何我们经常把我们的智商降低到愚蠢的地步,而把它赞美为常识?最普通的常识就是睡着的人在打鼾中表达出来的意识。偶尔我们会将极少聪明的人和傻呆者归为一类,因为我们仅能欣赏他们三分之一的聪慧。有人偶尔早起,就对清晨的朝霞吹毛求疵。“他们认为卡比尔的诗有四种不同的含意;幻觉、精神、理智和吠陀经典的通俗教义。”但是在我们这儿如果有人为某种作品做了一种以上的注释,大家就纷纷指责批评。英国正在努力预防土豆的腐烂,难道就不努力去诊治大脑的腐烂吗?而后者确实是更流行、更危险的疾病。

我并不认为我已变得高深莫测,但我从印张上找出来的缺点假如比从瓦尔登湖的冰上找得更少的话,我会感到十分羞愧。你看南方的冰商对冰块的蓝色异常地挑剔,好像那是泥浆一样,其实这恰好证明了它的纯洁。但是他们最终看上了白色的剑桥之冰,尽管那有一股草腥气。人们所喜欢的纯洁是大地上弥漫的雾气,而不是头顶上面蓝色的碧空。

有人低语道,美国人和近代人,与古人相比,甚至与伊丽莎白时代的人相比,智力上都相差一大截。这话虽然极具讽刺意味,但一只活狗总比一头死狮要好。难道一个人被归于矮子之列便该自杀吗?为何他不能让自己做矮子中最优秀的那个人?每人都该将他的事情负责到底,尽忠职守。

为何我们急于求成而从事荒唐可笑的事业?假如一个人无法和他的伙伴并肩前行,那么或许他听到的是不同的鼓声。就让他踩着他的音乐节拍走下去吧,无论那节拍如何,无论那地方多么遥远。他是否能像苹果树或橡树那样迅速地成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不该将他的春天变为夏天?假如我们的梦想实现的时机还不够成熟,那么取而代之的现实又算得了什么?不要在空虚的现实上把船撞破。费尽力气在头顶上方建立一片纯净的蓝色天空是否有必要?因为完成后我们还会凝望遥远真实的天空,并把前者视为从未建立。

在柯洛城中有一个追求完美的艺术家。有天他想做一根拐杖。他想只要有时间的限制就不会完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但凡完美的作品都不受时间的限制,因此他自语道:“哪怕我一生之中都不再做其他任何事儿,我也要把这根拐杖做得十分完美。”他立刻动身前往森林寻找木料,同时决定对不合适的材料弃之不用。在他四处寻找而又将很多不完美的拐杖扔掉后,他的朋友们逐渐离他而去,因为他们工作到老后都驾鹤西去了,但他丝毫也没变老。他专心致志,坚定而虔诚,这一切让他毫无察觉地得到了永恒的青春。因为他从不和时间妥协,因此时间也拿他没办法,只是站在一旁叹气。当柯洛城已成被湮灭的废墟时,他还未找到合适的材料。后来他坐在废墟上削树皮,但还没弄出形状时,坎达哈朝代就灭亡了。他用拐杖的尖端在沙地上写下这个民族幸存到最后的一个人的名字,然后接着工作。当他将手杖磨光,卡尔伯已不再是北极星,他并未给杖头装上金箍和宝石,睡着了的梵天都已苏醒多次。为何我要提及这些话呢?因为最后他完成的手杖完美无比,成了普天之下最美丽的一件艺术品,他在建造手杖之时也创立了一个新制度和一个美妙合适的新世界。其中古代古城都消逝在时代的长河中,新的光辉时代和城市却取而代之。而他刚刚刨下的木花依然堆在脚下,时间的流逝对于他和他的工作而言,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就像诸神脑中闪现的思想立马将凡人脑中的火绒点燃一样。材料和他的艺术都纯粹无比,结果怎能不令人惊叹?

我们能因物质而变得格外的美丽,但没有事物能像真理这样带给我们非凡的好处。真理永不凋敝。总而言之,我们生存于世,只是被置于虚设的位子上。我们天性柔弱,假设一种情况之后就将自己放进去,因而产生了两种情况,我们要从中脱离就愈发地困难。理智的时候我们只专注事实和实际情况。说你必须说的话,而不要说你应该说的话。任何真理都强于虚伪。我仍记得站在断头台上的补锅匠汤姆•海德。临刑前,有人问他有什么话要说,“告诉裁缝们,”他说,“在缝第一针前,不要忘记在线尾打一个结。”而他的伙伴的祈祷早已被人们忘在脑后。

无论你的生命如何卑微,你都要勇敢地面对它,勇敢地生活,不要逃避它,更别用恶语诅咒它。它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坏。当你最富有之时,却是你最贫穷的时候。喜欢挑剔的人就是到了天堂里也改不掉挑剔的毛病。虽然你很贫穷,但依然要热爱你的生活。即使生活在济贫院里,你也有高兴快乐、光荣自豪的时刻。夕阳照在济贫院的窗户上和照在富人的窗户上一样光亮,他们门前的积雪同在早春融化。我看到,一个内心安宁的人生活在济贫院里也像生活在皇宫中一样,心满意足而思想深刻。我认为城镇中穷人的生活往往最独立不羁。或许由于他们心灵无重担,因此受之无愧。很多人认为他们生活得很超然,不依靠城镇的救济金生存,但实际上他们用不正当的手段来谋生,他们一点儿也不超脱,更不用说体面了。

让我们把贫穷看做花园中的花草,并像圣人一样去培育它!不要试图寻找新花样,不管是新朋友还是新衣服,不要自寻烦恼。去寻找旧有的,返璞归真。万物依旧没变,只是我们在转变。你可以卖掉你的衣服,但要坚持你的思想。上帝将保证你脱离社会依然能生存。倘若我像一只蜘蛛一样,必须躲在阁楼的角落,只要我能思考,世界对我而言仍然宽阔无比。有位圣人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不要急功近利,不要玩弄权术,这些都是浪费精力。卑贱犹如黑暗,闪烁着耀目极美的光。贫困与卑微的阴影将我们包围。“但是看啊!我们的视野变得广大。”我们经常这样被提醒,即便我们拥有克洛索斯的巨富,我们的目标仍会如此,我们的方法仍将依旧。

另外,如果你因为贫穷的缘故,连书籍和报纸都买不起,那你也只不过被困于最有意义、最重要的经验之内:你必须和那些富含糖和淀粉的物质打交道。生活的地方越贫困,你越能体会到生活的甜美。你再也不用去做无聊透顶的事情。位于上层的人们宽宏大度,不会让那些身居在下的人有何损失。多余的财富只能买多余的物品—人们心灵必需的物品,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我住在铅墙的角落里,那里被注入了一点制钟的铜合金。经常在我午休时,一种嘈乱的叮当之声从外面传入我的耳中。这就是我现在所处时代的声音。我的邻居向我讲述他们同那些绅士淑女相遇的过程,以及在晚宴桌旁遇见的那些达官显贵。我对这些事情,正如我对《每日时报》的内容不感兴趣一样。通常聊天的内容总是涉及华服和礼仪,但是笨鹅终归是笨鹅,任你怎么打扮它也无济于事。他们对我讲述的加利福尼亚和得克萨斯、英国和印度、佐治亚州和马萨诸塞州的某位显贵,全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的现象,我仿佛像马穆鲁克的省长那样从他们的院中出逃。我愿随心所欲,不愿乔装打扮、张扬炫耀、引人注目。如果我能与地球的建筑大师携手并行,那么我宁愿选择不生活在这个慌乱的、歇斯底里的、琐碎的十九世纪生活中,我宁愿站立或者静坐、沉思,而任凭这十九世纪在我的生命中滑过。

人们在欢庆什么呢?他们全都加入了某个事业委员会,随时恭候别人的演讲。上帝便是今日的主席,韦勃斯特便是他的说客。那些强烈吸引我注意力的事物,我喜欢揣摩、掂量它们,并逐渐向它们靠拢、转移

决不牵拉秤砣减少重量

我不愿虚设一种情况,而是按照

实际情况来行事,行走在我力所能及的一条路上,在那里没有阻止我的力量。我不会在没夯实基础之前就先醉心拱门的挑选而自满自足。

我们不要玩有风险的游戏。无论什么都要有坚实的基础。我曾读过一个故事,一个旅行者询问一个孩子,他面前的沼泽有没有坚固的底。

孩子回答说有。但是旅行者的马一踏进去,立马就陷进去淹到了马的肚脐,他对孩子说:“你说过这个沼泽有坚固的底啊。”“是有啊,”

孩子回答,“但你还没达到它的一半深呢。”社会的淤泥和流沙也是如此。要明白这点,只有成熟的孩子才会认清这些。也只有在难得的机遇中,所思所谈的那些事才是好的。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在只有板条和灰浆的墙上钉进一枚钉子的人,如果这样做,那么半夜里我肯定会失眠。给我一把钉锤,让我去找寻板条。不要觉得墙上涂着的灰浆牢固可靠。锤入一只紧紧的钉子,那我半夜苏醒,想起来也会心安神定

这样的工作,即使把文艺女神召唤来欣赏,也无愧于心。唯有这样做上帝才会伸出援助之手,也唯有这样做他才肯帮你的忙。每一个锤入的钉子都是世界大机器的一部分。这样做你才能继续工作。

我不要爱,不要钱,不要名誉,请给我真理吧。我坐在堆满美味佳肴的餐桌前,受到热情的款待,但那里看不到真理和诚意。晚宴之后,我离开这谈兴淡漠的餐桌时,感到饥肠辘辘。我觉得用冰再冰冻它们没有必要,这种招待已经让人浑身冰冷。他们向我讲述酒的年代与美名,但我联想到一种更古老却又更新鲜、更纯净、更荣耀的饮料,可是他们却没有,并且也买不到。那些风格、豪宅、花园和“娱乐”,在我眼中形同虚设。我去拜访一位国王,他却让我在客厅等他,他就这样安排一个客人。我曾有位邻居虽住在树洞里,但他的举止才真正有王者之范。如果我去拜访他,其结果会好很多。

坐在走廊里,却要遵循无聊乏味的陈规陋习,而让所有的工作看上去都荒诞不经,如此这样还要多长时间呢?犹如每天清晨必须苦修的一个人,雇人来给他耕种土豆,而到下午时,再抱着久存心中的善心去散播基督教徒的温柔与爱心!请思考一下中国人的自高自大和人类因为自满而停滞不前的原因。这一代人自称为传承着光荣传统的最后一代人;而在波士顿、伦敦、巴黎、罗马,世人皆知它们悠久的历史,但他们还在诉说它们的文学、艺术和科学多么先进并为此扬扬得意。

哲学学会记载了很多对伟人的赞美文章!真是的,亚当也在夸耀他的美德。“的确,我们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唱出高尚的歌曲,它们是永恒不朽的。”

在我们记住它们的时候,的确是不朽的。但古亚述的学术团体和他们的领袖

请问现在身在何处?我们作为哲学家和实验家是多么的年轻啊!我的读者当中,如今还没一个人走完整个人生。我们经历的只是人类春天的几个月。即使我们治愈了七年的疥疮,我们也并没见过康科德遭遇的16年蝗灾。我们只知道我们生活在地球的表面。大部分人并未潜入水下水面6英尺,也没有跳到6英尺之上。我们不知身处何方,而且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我们都在睡觉。

但我们却自以为聪慧,自以为在大地上建立秩序。但是我们的确是思想深刻之人,而且我们有志气!我站在林中望着地上的松针,其中一只昆虫在蠕蠕地爬行,它看到我后企图藏起来,希望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便自问:为何它的思想这般谦逊,竟躲藏起来避开我,而我原来或许能帮助它,能带给它的族类许多好消息。这时我不禁想起上帝这位更伟大的施恩者、智慧者,他也在俯看我们这些如同蠕虫的人。

这个世界不断地在容纳新奇的事物,而我们仍在忍受着不可思议的愚昧。我只要想想在思想最自由的国度上,还流传着怎样的说教就够自己心烦意乱的了。现在所谓的快乐和悲哀,都只不过是用鼻音哼出来的赞美诗的复句,事实上我们的信仰依然庸俗而卑下。我们以为只要换上华服,思想就会变得深刻。人们说,英帝国既广阔又值得尊敬,但美利坚合众国则是一等强国。我们不清楚每个人身后的潮起潮落,假如他会把这个铭记在心,那么他肯定知道这浪潮足以把英帝国像薄木片一样承载起来。谁知道下一次17年蝗灾将会发生在何时?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的政府,并非像英国政府这样,并非是在晚宴后品尝美酒并谈天说地就能建立起来的。

我们的生命犹如滚滚河流。可能今年涨得很高,涨至从未见过的高度,洪水淹没干涸的高地,乃至此年或许是多灾之年,会将所有的麝鼠都淹死。我们的生活之地并不总是干涸之地。我看到远方内陆的河岸,在科学还未记载它们的洪荒之前,就曾遭受江河的泛滥和惊涛拍岸。大家知道,在新英格兰传说着一个故事:有一只健壮美丽的爬虫,从一张旧苹果桌的活动桌板中爬了出来。这桌子摆放在农民的厨房中已经有60年了,先在康涅狄格州,后来搬至马萨诸塞州,那枚虫卵在60年前甚至更早几年,当苹果树依然活着时就寄生在里面了,这是从它外面的年轮判断出来的。好几周以来,它一直在里面咬着发出响声,它大概感受到外头的热气才孵化出来。

听到这样的故事后,谁复活和不朽的信心能不得到增强?这枚虫卵埋在木头中间已经好几代了,并经历了好几种枯燥的社会生活,最初藏在青翠的生机勃勃的白木中间,后来树木渐渐转化为一个坟墓了—或许它已经啃咬了很长时间,才令坐在餐桌前的一家人听到这种声音而慌乱不已—谁会知晓这么艳丽有翅膀的生命忽然从社会中最没价值、被别人舍弃的家具中,一下跳出来,开始享受那夏季美妙生活的每一天呢!

并不是说约翰或是乔纳森这类普通人能够理解这一切:如水的时间肆意地流逝,曙光微弱的明日之晨却始终不来。让我们看不见万物的光明,对我们而言就是黑暗。只有当我们睁开双眼迎接今天,天才大亮。来日方长。太阳只不过是一颗启明星。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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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全三册)

余华不吃不喝不睡,疯了般读完《基督山伯爵》!人类全部的智慧尽在其中!一字未删完整版! 太好看了!很多读者看过8遍!读一页就上瘾!法语翻译家周克希经典译本!马尔克斯说如果只让他推荐一本小说,他推荐《基督山伯爵》!在人类文学史上,《基督山伯爵》是真正能被称为改变人生的伟大小说,它给几千年来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带来了任何挫折都不能削弱的希望。“人类全部的智慧就包含在这五个字里面:等待和希望!”年轻的水手埃德蒙·唐代斯在与恋人成婚之际,遭人陷害被捕入狱,被关押在伊夫岛监狱长达14年,后成功出逃,发现了藏于基督山的巨额宝藏。此后唐代斯改名为基督山伯爵,踏上了复仇之路。
已完结,累计89万字 | 最近更新:译后记

基督山伯爵 I 第一章 返航马赛

书名:
基督山伯爵(全三册)
作者:
(法)大仲马
本章字数:
5779

一八一五年二月二十四日,圣母瞭望塔值班员发出信号,示意有船进港。法老号抵达士麦那[1]后,途经特里雅斯特[2]、那不勒斯[3]返航了。

领港员照例迅即登艇驶离港口,绕过伊夫堡[4],在莫吉翁海角和里翁岛之间登上大船。

圣让堡平台上也照例很快挤满看热闹的人。在马赛,大船进港自是大事,何况来的是在弗凯亚人古城[5]建造、装备的三桅大船法老号,船主又是当地绅士。

法老号顺利穿越卡拉萨雷涅岛和雅罗斯岛间因火山爆发形成的海峡,绕过波梅格岛[6]前行。这艘三桅船张满中桅的主帆、船首的三角帆和船尾后帆,渐渐驶近港口,但行驶极为缓慢,看似有气无力。岸上看热闹的人都觉着有些不对劲儿,纷纷揣测船上出了什么意外。不过行家一眼便能看出,即使发生意外,也不在船本身;大船行进平稳,全无操纵失灵迹象:铁锚徐徐放下,船首斜桁脱离支索,船已驶进马赛港狭窄的入口。有个年轻水手站在领港身边,机敏地注意着大船的每一个动作,准确地复述着领港员的每一个指令。

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圣让堡平台的人群中弥散开来。其中一人按捺不住,等不及大船进港,便跳上一艘小艇。小艇向法老号划去,在大船驶近雷瑟夫湾时靠了上去。

年轻水手见小艇驶近,便离开领港员,脱下帽子拿在手里,迎前几步在船舷上俯下身去。

他看去还不到二十岁,身材颀长,黑眼睛,黑头发:那种沉毅的神情,是从小惯于同风浪搏斗的人所特有的。

“嗨!是你呀,唐戴斯,”小艇上的人大声说,“出事了吗,船上怎么死气沉沉的?”

“是出事了,莫雷尔先生!”年轻人答道,“出了不幸的事,我非常难过。在奇维塔—韦基亚[7]附近,我们失去了可敬的勒克莱尔船长。”

“货呢?”船主急切地问。

“货没事,完好无损,莫雷尔先生,这您可以放心。但是可怜的勒克莱尔船长……”

“他出了什么事?”船主问道,看得出他松了一口气,“这位好船长到底怎么了?”

“他死了。”

“掉进海里了?”

“不是,先生。他是得脑膜炎死的,临终前很痛苦。”

说完此话,他转身朝船上的水手放声喊道:

“全体注意!各就各位,准备放锚!”

话音刚落,船上的十来个水手迅即各就各位;帆脚索,转桁索,桅杆索,纵帆索,绞帆索,各处都已有水手待命。

年轻人目光在船上扫过,见命令执行无误,便又向船主转过身来。

“到底怎么出的事?”船主继续刚才中断的话头问道。

“唉,先生,事情全然出乎意料!勒克莱尔船长在那不勒斯跟港监谈了很久,起锚离港后情绪非常激动;一天过后,他开始发高烧,三天后就死了。我们按规矩为他海葬,让他平躺在一张吊床上,包裹严实,两头各系一只三十六磅重的铁球,在埃尔吉利奥岛[8]附近葬入大海。我们带回了他的荣誉十字勋章和长剑,准备交给遗孀。他和英国人打了十年仗,”年轻人露出一丝苦笑说,“到头来总算还能和普通人一样死在床上。”

“唉!没办法的,埃德蒙,”船主说话间,神情已颇为自若,“人总要死的,年长的总得让位给年轻的,要不然就没有升迁的机会喽;刚才你说船上的货……”

“完好无损,莫雷尔先生,您放心。这一趟来回要是您只估两万五法郎盈利,我看就估低喽。”

这时他见船已驶过圆塔,便大声发令:

“准备收主桅帆、三角帆和后帆!”

命令执行之迅速,如同在战舰上一般。

“下帆,收帆!”

霎时间,所有的帆都降落下来,大船凭着惯性,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地往前滑行。

“您请上船来吧,莫雷尔先生,”唐戴斯说,他知道船主已经等急了,“从船舱出来的那位,是给您管账的唐格拉尔先生,他会把详细情况告诉您的。船马上要下锚了,船上挂丧的事我也得去关照一下。”

船主二话没说,抓住唐戴斯抛过来的绳索,以水手般矫捷的身手攀上船侧的舷梯。唐戴斯站回大副的位置,让那个名叫唐格拉尔的人去跟船主交谈,这时他正向船主走来。

此人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年纪,脸色阴沉,一副谄上欺下的嘴脸。管账的身份本就不讨人喜欢,他的作为更让水手们看不顺眼,大家对他的厌恶和对埃德蒙·唐戴斯的喜爱,形成了鲜明对比。

“莫雷尔先生,”唐格拉尔说,“您已经知道那件不幸的事了,是吗?”

“是啊,可怜的勒克莱尔船长!他是个正直的好人!”

“更是一名出色的船长,一辈子都生活在蓝天大海之间。以莫雷尔父子公司这样的声誉,只有他才适合担当船长的重任。”唐格拉尔说。

“可依我看,”船主注视着正在指挥下锚的唐戴斯说,“船长不一定得像您说的那么老,唐格拉尔,你看唐戴斯,他干得挺出色,我们不用为他担心了吧。”

“对,”唐格拉尔向唐戴斯瞥了一眼说,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对,他年轻,所以无所顾忌。船长刚死,他也不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就发号施令起来;而且他没有直接返回马赛,在厄尔巴岛耽搁了一天半时间。”

“作为大副,顶替船长是他的职责,”船主说,“至于在厄尔巴岛耽搁一天半,那是他的错——除非这条船出了毛病需要修理。”

“这条船像我的身体一样棒,我敢说也像您的身体一样棒,莫雷尔先生。在厄尔巴岛耽搁这一天半,纯属恣意任性,他只是想到岸上去玩玩罢了。”

“唐戴斯,”船主转身对那年轻人说,“你过来一下。”

“对不起,先生,”唐戴斯说,“请稍等片刻。”

说完,他对水手下令:

“下锚!”

铁锚即刻落下,铁链哗啦啦地向下滑。虽说有领港员在场,唐戴斯仍然恪尽职守,亲眼看着操作完成,然后大声说:

“下半旗,舰旗打结、帆桁放斜致哀!”

“您瞧瞧,”唐格拉尔说,“我没说错吧,他已经自以为是船长了。”

“事实上他已经是了。”船主说。

“您和您的合伙人可还没签字认可呢,莫雷尔先生。”

“哦!有什么理由不认可呢?”船主说,“他还年轻,这我很清楚,但我看他做事尽心尽力,航海经验也相当丰富。”

唐格拉尔的额头掠过一道阴霾。

“对不起,莫雷尔先生,”唐戴斯走近说道,“船已经下好锚了,我听候您的吩咐。”

唐格拉尔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问一下你在厄尔巴岛耽搁的原因。”

“原因我并不清楚,先生。这是勒克莱尔船长的最后一项嘱托,他临终前给我一包东西,让我转交贝特朗元帅[9]。”

“你见到他了,埃德蒙?”

“谁?”

“元帅?”

“见到了。”

莫雷尔向四周张望一下,把唐戴斯拉到一边。

“皇上好吗?”他急切地问。

“我看他挺好的。”

“你见到皇上了?”

“我在元帅房里时,他走了进来。”

“你和他说话了?”

“是他和我说话了,先生。”唐戴斯笑着说。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问了船的情况,什么时候启程回马赛,从哪儿来,装些什么货。我猜想,倘若船舱是空的,我又是船主的话,他可能有意把船买下来;我对他说,我是大副,这船属莫雷尔父子公司所有。‘噢!噢!’他说,‘我熟悉这家公司。莫雷尔家族世代相传,都是当船主的;那年我在瓦朗斯驻防时,有一位莫雷尔和我在同一个团里服役。’”

“对呀,对呀!”船主喜不自禁地大声说,“那是波利卡尔·莫雷尔,我的叔叔,后来当了上尉。唐戴斯,日后你对我的叔叔说,皇上还念着他,你准会看见这个老兵感动得流泪。好了,”他亲热地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唐戴斯,你遵照勒克莱尔船长的嘱咐在厄尔巴岛逗留,做得好;不过,要是有人知道你曾把一包东西交给元帅,还同皇上交谈过,你怕是会受牵连的啊。”

“先生,我怎么会受牵连呢?”唐戴斯说,“我根本不知道带的是什么东西,皇上问我的那些问题,他见了别人也会那么问的。噢,对不起,检疫站和海关的人来了,我可以过去一下吗?”

“当然可以,亲爱的唐戴斯。”

年轻人离开了;等他走远之后,唐格拉尔又凑上前来。

“怎么样,”他问道,“看来他有充足的理由说明为什么在费拉约港[10]停泊啰?”

“理由非常充足,唐格拉尔先生。”

“那就好,”唐格拉尔说,“看到一个同事没有尽职,心里总不好受啊。”

“唐戴斯很尽职,”船主说,“这事不用再说了,是勒克莱尔船长命令他在岛上逗留的。”

“说起船长,他没把船长的信转交给您吗?”

“谁?”

“唐戴斯。”

“交给我?没有呀!有一封信吗?”

“我想,除了那包东西,勒克莱尔船长还托付他转交一封信。”

“你说的是一包什么东西,唐格拉尔?”

“就是唐戴斯留在费拉约港的那包东西。”

“你怎么知道他有一包东西留在费拉约港?”

唐格拉尔脸刷地红了。

“那天,”他说,“我经过船长的房门口,门半开着,我看见他把一包东西和一封信交给唐戴斯。”

“唐戴斯没提起过这事,”船主说,“假如有这封信,他会转交给我的。”

唐格拉尔犹豫了一下。

“既然这样,莫雷尔先生,”他说,“请您千万别对唐戴斯提起这件事,也许是我弄错了。”

这时,年轻人回来了;唐格拉尔走开去。

“噢!唐戴斯,事儿都办完了?”船主问。

“是的,先生。”

“进港没什么麻烦吧?”

“没有。我交给海关人员一份货物清单,又把其他证件交给了货栈派来的人,他是和领港员一起上船的。”

“你在这儿没什么事了?”

唐戴斯很快地向四周看了一遍。

“没什么事了。”他说。

“那你可以和我共进晚餐了?”

“请原谅,莫雷尔先生,很抱歉,我先得去看父亲。不过,有幸得到您的邀请,实在非常感激。”

“不错,唐戴斯,不错。我知道你是个好儿子。”

“嗯……”唐戴斯迟疑了一下,问道,“您知道家父身体好吗?”

“我想挺好吧,亲爱的埃德蒙,虽说我好久没见着他了。”

“是呀,他成天把自己关在那个小房间里。”

“这至少说明你不在时他不缺什么。”

唐戴斯笑了笑。

“家父自尊心很强,先生,哪怕他一无所有,我想他除了天主也不会向任何人伸手要什么的。”

“那好,你见过父亲之后再来找我吧。”

“再次请您原谅,莫雷尔先生。见过家父之后,我还得去看一个人,那对我是同样重要的。”

“喔,对了,唐戴斯,瞧我差点给忘了,在加泰罗尼亚人的村子里,还有个人在等你,正跟你父亲一样心焦地盼着你去:她就是美丽的梅塞苔丝吧。”

唐戴斯又笑了笑。

“嘿嘿!”船主说,“怪不得她三次来我这儿打听法老号的消息哩。嗨!埃德蒙,你运气不错呀,你的情妇挺漂亮!”

“她可不是情妇,先生,”年轻水手神色庄重地说,“她是我的未婚妻。”

“有时候未婚妻就是情妇嘛。”船主笑吟吟地说。

“我们不是这样,先生。”唐戴斯回答。

“好了,亲爱的埃德蒙,”船主说,“我不留你啦;我的事你办得很出色,现在也该让你痛痛快快办自己的事啦。钱够用吗?”

“够了,先生!我已经拿过这次航行的酬金,将近三个月的工钱。”

“你真是个本分规矩的小伙子,埃德蒙。”

“您知道,我有个穷苦的父亲,莫雷尔先生。”

“对,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儿子。那么去看令尊吧;我也有个儿子,如果他在海上待了三个月,有人还拦住不让他见我,我也会怨恨那家伙的。”

“那我可以走了?”年轻人欠了欠身问道。

“可以……你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对我说了?”

“没有了。”

“勒克莱尔船长临终前,没让你把一封信转交给我吗?”

“当时他已经提不起笔了,先生;不过,我倒想起来了,我还得向您请半个月假。”

“去结婚?”

“先结婚,再去巴黎一趟。”

“行!你想请多长时间假都行,唐戴斯;船上卸货要六个星期,三个月之内,我们不会再出海……不过,过了这三个月,你可得在这儿噢。”船长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说,“法老号启航不能没有船长呀。”

“不能没有船长!”唐戴斯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大声说,“您可得当真哦,先生,因为您恰好提到了我内心最隐秘的愿望。您真要任命我当法老号的船长?”

“假如我一个人说了算,唐戴斯,我就会向你伸出手来说:‘一言为定。’可是我还有个合伙人,您知道意大利有句谚语:‘Che a compagne a padrone。’[11]但至少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两票你已经有了一票。我会尽力而为,让你得到另一票。”

“莫雷尔先生,”年轻人眼里含着热泪,紧紧抓住船主的双手大声说,“莫雷尔先生,我代表家父和梅塞苔丝谢谢您。”

“好啊,好啊,埃德蒙,好人自有天主保佑。快去看你父亲和梅塞苔丝吧,过后再回来找我。”

“我把您送上岸吧?”

“不必了;我还要和唐格拉尔结账呢。这次出航你对他满意吗?”

“这要看指哪个方面了,先生。如果问他是不是一个好伙伴,我说不是,我们有过一次口角,而后我又一时冲动,向他提议在基督山岛[12]上岸十分钟做个了断,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我想打那以后,他就很讨厌我。如果您是问他作为会计表现如何,我想他是无可指责的,您对他的工作会满意的。”

“那你说说看,唐戴斯,”船主说,“如果你是法老号的船长,你愿意留下唐格拉尔吗?”

“无论我当船长还是大副,莫雷尔先生,”唐戴斯回答,“我都会尊重船主所信任的人。”

“好,唐戴斯,你确实是个好小伙子,我不再拖住你啦,去吧,我看得出你已经待不住了。”

“那么您准假了?”唐戴斯问。

“去吧,我已经说过了。”

“您准许我用您的小艇吗?”

“用吧。”

“再见,莫雷尔先生,多谢了。”

“再见,埃德蒙,祝你好运!”

年轻人跳上小艇,到船尾坐下,吩咐水手向卡讷比耶尔大道划去。两名水手立即弯腰划桨。一艘艘海船停泊在从海港入口处到奥尔良码头的通道两侧,形成一条狭窄的河道,中间挤满数不胜数的小艇和划子。他们的小艇以最快的速度穿行于船阵之中。

船主微笑着目送他上了岸,看他跃上码头的石板地,随即消失在打扮得花花绿绿的人群之中。卡讷比耶尔大道在当地颇享盛名,从清晨五点到晚上九点都热闹非凡,当代的弗凯亚人以此为荣,他们说下面这句话时神色庄重,一副煞有介事的派头:“要是巴黎也有卡讷比耶尔大道,巴黎就是小马赛了。”

船主刚转过脸,便看见唐格拉尔站在身后,乍一看似乎在等他吩咐,其实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年轻人远去。

虽说是看同一个人,两人的眼神却迥然不同。

[1]士麦那:土耳其西部港口城市,伊兹密尔的旧称。

[2]特里雅斯特:一译的里雅斯特。意大利东部港口城市,濒临亚得里亚海。

[3]那不勒斯:意大利西部港口城市,濒临第勒尼安海。

[4]伊夫堡:离马赛两公里的一座小岛上的城堡,建于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时期,后用作关押重犯的监狱。

[5]弗凯亚是小亚细亚的一座古城。公元前六世纪,弗凯亚人在地中海沿岸创建马赛城。故此处弗凯亚人古城即指马赛。

[6]波梅格岛:地中海中靠近法国海岸的一个小岛。

[7]奇维塔—韦基亚:意大利西部港口城市,位于那波利至厄尔巴岛航线的中途。

[8]埃尔吉利奥岛:意大利托斯卡纳群岛一多山的火成岩岛屿,濒临第勒尼安海。

[9]贝特朗(1773—1844):伯爵,元帅,拿破仑一世的亲信。1815至1821年间随拿破仑流放厄尔巴岛和圣赫勒拿岛。

[10]费拉约港:意大利厄尔巴岛上的港口城市。

[11]意大利文,“有了个合伙人,就有了个主人”。

[12]基督山岛(l’ile de Monte-Cristo):厄尔巴岛南面的一个小岛。地图册上一般音译为蒙特克里斯托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