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风向界 9.2
作者: 雨梳 主角: 朝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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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至 第十三章 尾声 2020-07-21 16:3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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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着明晰的界限。黑与白,光与影,正与邪,善与恶。 他活了两千年,从没见过繁华的市街。幼年的世界一天天长大,那日大火把宫殿变得辉煌明亮,风在身后展开稚嫩的羽翼,他走出尸骸遍地的荒芜,给自己了个新名字:宋嘲巽。迷离的异世界与尘封的爱恨情仇,与风为伍的少年,黑白混杂的对弈。若要揭开真相,请进入三千风向界。它是一个终点,是一个少年,是一段不可触碰的记忆。这个世界你可要好好看清。

第一章 君山

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如果在枯园三区的这座小城散步,郊外夜晚的空气还是很宜人的,如果没有人追杀他们的话。

今早上他还和朝灵开玩笑,扯了下她的头发,故意叫错她的名字,叫她“嘲灵”。结果被狠狠揍了一顿。小女汉子果然惹不得。

朝灵是今年刚刚和他分到一队的小学妹,解决“异端渗界”问题的搭档。每年从三个年级选出十组优秀的学生执行任务,可以得到更多学分以及行世经验,还能去往不同的国家或地区公款旅游。看起来很怡然闲适,事实上却很危险。

他和朝灵组队了半年,但彼此之间还不是那么详熟。朝灵喜欢穿红色有着大袖子的衣服,宽宽的裙摆及膝,乌黑的发垂在腰际,脸上还带着些许的婴儿肥,眼睛圆圆的,是很讨人喜欢的类型。她有着纤长的睫毛,垂下头时轻颤,惹人怜爱。像是刚出生的小猫,新鲜的樱桃,带有光泽的珍珠一般,天真,美好,乖巧。

然而他知道,朝灵是个顽劣的孩子。

这所学院里都是顽劣的孩子。以为得到了能力就能立在人的顶端了,每天走来走去的都带着一股妖风邪气,天天魑魅魍魉挂在嘴边猖狂得很,是家里带来的坏毛病。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学院风评很差的,且不说在本市,在别的城市但凡人类大爷大妈一听自我介绍是君山学院的,方圆100米立刻鸟尽人踪灭,连灰尘都被卷着带走,生怕沾上一点不好的恶习。新生还好,特别是一提到他们这个年级,知道的人都会撇嘴。

“那个学院昨天又拖出尸体来了……”

“听说脸都肿的没形了。”

“为什么还不倒闭,哪个家长会把孩子送去那个学校啊!”

“它每年还在招生……”

其实他们看到的不是真正的尸体,那是拟形兽,被同学们揍了一顿之后抬出来的……拟形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经常会化作人的样子来偷窃,但是智商上就有点……略逊一筹。偷谁都不能偷到三年级三班啊,那可是滔天混世大魔王张老师的班级。一帮兴奋的小孩,守株待兔了好多天之后终于如愿以偿揍了犯人,在张老师的教导下喜极而泣。当发现敌人就蹲在你眼皮子底下,这时候的动作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一定要讲究快准狠,面对敌人就要以牙还眼,以手还嘴,敌人瞪你就要揍回去,这才是弱肉强食世界的真理。

张革老师说的。

想到敌人他一愣。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从学院出来之后他就察觉到有人遥遥地跟着,但还是装作毫不知情地继续走走停停。今晚没有月亮,街道反射着路灯的冷光,行人很少,没有风。有人牵着白色棕色相间的长毛狗在慢悠悠地散步,蝉不时叫上一声,朝灵和往常一样跟在他身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似和以往无数次的夜晚没什么区别,但这次他没有听。

他轻声告诉她此刻的险境,少女眼神锐利起来,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折叠棍子,被他制止了。他抬头去看,街上有几个小孩在大声笑着踢球,仔细看那球还带着些许金属的光泽,每被踢一下就会亮一次,应该是记录轨迹的。夏日黏腻的气息缭绕,他们小心地避开那些小孩,挑了条平时不走但是有光的小路,漫无目地在街上兜着圈子。

一步一息,一走一停。

路边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人越来越多,但是却碰不到他们。本来应该是空旷的地方,却出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树和深色屋顶的小房子。朝灵的手开始颤抖,她深呼吸了几次,没有说话。

清冷的天空是暗紫色的,两旁的树影被灯光拉长,黑暗的地方生长着秘密与鬼魅,肆意地张牙舞爪。有什么人在哭,什么人在咯咯地笑,爬墙虎的藤蔓甜蜜地绕上小楼的脖子,窃窃私语。草丛中蛰伏着猫的影子,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巽一边哼着歌走,一边踢脚底的石子,陌生的唱词不像英语也不像日语。朝灵抠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看着石子咕噜噜地滚远,并没有表现的太过紧张。

柯洛老师说,面对怪物不要坦露内心。小动作会暴露你的招式,而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窥伺人心。一旦开始害怕,你就输了。

地上所有的影子都不见了。他和朝灵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这次来的人和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不是普通的级别,和学院里“异端渗界”的难度截然不同。他深呼吸几次,闭上眼睛又睁开。跟踪他们的人至少是A级以上的“工程师”。他之前听说过它们,专门修理时空错乱的怪物,没有思维,靠命令和本能行动,也有少数有自主意识的,不过那都是传说了,因为碰上的人要么是精神错乱,要么就是死路一条。工程师喜欢阴暗的地方,他们向着光源走,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怪物会盯上他们,总之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死或逃。

巽一下一下的掰着手指:“明天的早餐去学院后面转角那家店吧,听说他们家的红豆粥做得特别好吃,我早就想去了。”

朝灵抬起头看他。

“怎么了?”

“没事。”

“大不了一死嘛。还是说,你害怕了?”他回头望着冷清的街道,嘴角上扬,但眼睛里没有笑。

“看来这个客人真的是很迫切的想见我们,连退路都断了。”

光影呼啸而过,带着面具的乌鸦飞过头顶。

突然路上灯都灭了。朝灵惊叫一声,向前跌倒。他扶了她一把,抬头去看天空。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巨大的月亮。

时空已经被慢慢渗透。

他惊觉手臂上多了道伤口,血正在慢慢渗出来。

开始狩猎了。

他拉着朝灵开始奔跑,塞给她求救用的光阵符,把[回城]的另一半给她,让她往觉城的方向跑。那里人多,也有光,不会有太大危险。他叮嘱她向道路宽敞的地方走,如果能逃出去就向老师求助,老师不在就打昙心的电话。不要告诉域,不要轻举妄动。不管有什么声音也不要回头。工程师不会在人多的地方现身,如果它冲着自己来,那么朝灵就不会死。

但愿。

他皱紧眉头,盯着朝灵奔跑的方向。

然后他转身开始跑。

身旁的行人越来越多,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这是个废弃的工地,老房子拆了一半由于各种原因不再继续,裸露的钢筋水泥随时有可能倒塌,这里不该出现那么多的妇女儿童。

这是时空扭曲的幻影。

他躲进拆了一半的房子里,蹲下。凸起的钢筋反射着冰冷的光。他闭上眼睛开始数数。三。二。一。

他想起今早上扯了朝灵的辫子。

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轰!

他等了好久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眼前有一滩蜿蜒的黑色血迹,但是没有尸体。没有想象中被炸断的破碎残块,没有书上看到的鸟嘴面具。

“喵。”

他愣愣的看向身后那只猫,脑袋里冒出了很多成语。

声东击西。欲盖弥彰。打草惊蛇。弄巧成拙。

手里的回城突然传来尖叫声。

他的心一紧。光阵启动,幻影扭曲,他被回城传送到朝灵的位置。

他走过去。穿红色衣服的女孩静静地躺在街上,人群被晚风吹开,散去,露出寂寥的真相。朝灵黑色的长发散落在地上,灯光无力的伏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还在灯下颤抖,但是脸却变得苍白如纸,如同廉价的玻璃珠子,一碰就碎。

工程师夺走了她的时间。

全身的血液升腾上头顶,他突然感到丧失力气。

身后呼啸声愈近。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慢慢握紧拳。

之前在街口设了几处迷惑视线的[魇],刚刚[虫茧]的爆炸又伤到了它,他以为这样就问题不大了。他没想到朝灵死的这么快,至少不会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他以为能保护她,他以为她能活下来,他以为噩梦不会再重演。他以为。

巽咬牙奔跑,泪水咽进肚里。

他向西跑去,向刚才朝灵完全相反的地方跑去。他甚至动用了[驭方],清除掉了小范围内的变异兽。这在普通人类的地盘是不允许的,一旦被发现要被记处分,然而他管不了了。

他要活着,他必须要活着,他还有想做的事情,他不能死。

风刚刚还在刮,一入眠镇就静止了。进入结界的那一刻空气发出濒死小鹿般的哀鸣,化作羽毛和光冲开。风被人拦腰砍断。他感到耳膜冲血,不能呼吸。眠镇人的循环系统与普通人不同,寿命也长很多,他们大多数习惯长眠,醒着的时候很少。他调整了身体参数,心跳渐渐平稳。他走进小镇,赭红色弯弯的屋檐下挂着许多米色的纸,上面用红墨水写着扭曲的字。这里的木门石桩大多为风雨所腐朽,破开的外皮露出黑色的本质。街旁暗红色的阴兰木肃立不语,珊瑚状的枝干像窃灵者的触角。和这座小镇一样,鬼魅,阴祟,隐晦,不发一言。

这座小镇是红色的。

某人的恶趣味。

他多花了两分钟才找到老师家。老师总是改变住处和通行密码,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他用了礼鸟飞行,不出意外的话那人现在应该在四条街之外,但他知道它不出四分钟就能赶过来。他焦急的拍打雕花木门上的赤鸟。它冷眼如晦,毫无生气。

再等就来不及了。

他咬牙,转身翻过一堵墙,一边跑一边数数。跑了二十七步之后左拐,面前出现一个闭着眼睛的孩子。他跑向那个孩子所指的方向,在第三个岔口处停了下来,进了中间的那条路。两边的墙壁上画着碧山清水风云流转的纹样,越往里走两边的建筑物越高大,尽头是一面墙。

一直跑,不要停。

他冲了进去。墙外是另一个世界。他抬头看向淡蓝色的天,叹了口气。

呼啸声紧随他铿然而至。

十七岁的少年缓缓的转身,他看到那工程师黑色的斗篷静静漂浮,兜帽盖住的脸颊,鸟嘴面具反射着银色的光。

“你竟然可以跟到这里。”他拨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清冷如线。

那一瞬他想起了很多事,又把它们全部忘掉。

他闭上眼睛。

那边的世界刮起了呼啸的风。

*回城:组队时用的小道具,分成完全相同的两块,一个人有危险时会启动回城,瞬间移动到另一个人身边,反之也可以求救。但用过一次就会失效。

*魇:短时间作用的小道具,可以暂时改变固定场景的光线,使人看不到某些东西。

*虫茧:冬碧蛾的茧,被外力破开之后一分钟会爆炸,也有的品种会立即爆炸。街区的小孩子们把它当做定时炸弹来用。

*驭方:一种鸟类,它的叫声能控制小范围内的变异兽,弱小的变异兽崩溃瓦解,强大的被催眠,丧失短暂的行动能力。

―――――――――

她见过太多惜命的人。

她喜欢用言语将纯白无暇染成漆黑,将光火掐灭。她喜欢斩杀那些假装与这个世界爱恋深沉的人,剥离他们伪善的外壳,让他们看清自己与恶意缠绵的血。

她从来都是和别人不同的。善与恶的界限在她身上变得不那么明显,她喜欢带着面具出现在别人的面前,狰狞的,亲切的,冷漠的,哪一个都是她,哪一个都不是她。像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罪恶的[窃灵者],她用美好的东西将自己层层包裹,棉,蚕丝,羽毛,芬芳的气息,温暖的光线。别人被她美好的外表所欺骗,不由自主地投靠她,想要接近她,然而他明白,她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风轻柔地跳着舞步,漆黑的树影婆娑。她穿着黑色的长袍,赤着脚踩在碎石上一步一步走过来,衣角因为染上了血而斑驳不堪。她在他面前轻轻跪下来,一轮巨月从身后升起,夜风妖娆的与发丝妩媚缠绵。远处的宫殿因为大火而变得繁华明亮,他听到木料燃烧发出的“哔啵”声,他闻到将死之人灵魂的气息,他能看到她碧色的眼睛,淡淡的绿与霜白,里面盛着一片湖水的哀伤。

她说:“我真是错看你了,宋嘲巽。”

他伸手去触碰,却在那时灰飞烟灭。

他惊醒。

他坐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揉了揉睡的杂乱的头发,坐起身来捂住眼睛。

窗上掩着深色的纱,不知名的鸟在薄晓中一声一声地叫,报时的小兽敲了五下手里的鼓。

他放下手,睁眼。翻身下床开始洗漱。

人们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一些事情,于是便有了神明与恶鬼。有些人日夜朝拜,虔诚的信奉未知的力量,以求荫庇与保佑。

世界很久以前就有着属于自己的划分方式。普通人的地盘,三千舍居,和不可触碰的虚无。“虚无”并不是一无所有,它是普通人和绝大部分三千舍不能感知到的绝缘地带,虚无的通道连接着另一端的世界,没有人知道它里面是什么,天堂或鬼域,也许是你另外一个家。

三千舍大多比人类长命,寿命从100岁到500岁不等。他们拥有着不同的能力,操控自然的力量与生俱来。有人能呼风唤雨,但能力参差不齐。三千舍集聚的地方被称为三千舍居,有些地方与人类有着完全不同的风俗,礼仪,习惯,住在里面的三千舍也与人类的外表大不相同。有些地方与人类的地界没有明显的界限,三千舍与人类来来往往,相互渗透,在相同的天空下共同呼吸。

三千舍居分为十三个“坊”,每个坊分为五个区。君山学院所在的枯园属于第玖坊,与其他坊相比不算太大。这里的三千舍都与人类相处的很融洽,时不时能看到昨天还发怒把自家院子里的池水冻住的人今天就和对面小区的杨大爷一起闲侃,在树荫下和伸着舌头的宠物狗一起待着,摇蒲扇嗑瓜子抱怨天气太热。但也有例外,三千舍分为很多种族,其中一种不愿意接近人类的三千舍习惯隐居,他们的性情古怪而淡漠,相传只有他们能进入“虚无”。他们的寿命都很长,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年纪,也极少有人见过他们。有人说见过他们的人都死了,有人坚称他们早已在几千年的那场战争中化为灰烬。相传他们的力量能够震天动地,强大的则能够改变命运。这样的三千舍,被称做“缈神”。

尽管窗外已经亮起来了,室内还是开了暖色的灯。黑色大理石的洗手台上散落着被剪下的头发,拿着剪刀的手指骨节分明。

宋嘲巽盯着镜中的自己。

刚刚洗过的黑色短发滴着水,眼睛细长而略显阴郁,浅色衬衫,有些瘦削的骨骼形状撑起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模样。他眯了下眼睛,安静的室内悄悄的起了一阵细微的风,瞳仁里有青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披着湿毛巾走出浴室门,听到手机响。

“喂?”

“巽,是我。”

他的瞳孔微微一扩。是昙心的声音。

“花朝灵的事已经压下去了。他们家在枯园不是很有名,你不清楚也正常。你已经被罚了一个月还差点死掉的事,我也和他们说过了。幸好这个孩子在她家不受重视,给钱道歉之后也就算了。这次的事情我拜托那边的人帮你摆平,但是你要小心,这次惹到的是第伍坊的人。”

“什么?”

“她是城主的侄女,你不知道吗?第伍坊最大的城市,花朝城。一直以来你都叫错她的名字了,她不叫朝灵,她姓花朝。”

“什么?”

电话那边的人一愣。昙心叹了好长一口气,那口气就像看着自家不小心摔倒又假装梳毛的智障英短。

“宋嘲巽,你能不能别装了。我帮你是因为我欠你爸个人情,那么其他人呢?装作弱小,装作不堪一击,装作不谙世事,你奶奶怎么办?你知道自己与他人的不同之处,为什么还一直躲在枯园这里?你还要复仇是吗,你还要在天堂里待多久?”

巽愣了一会,然后把手机摔到地上,挂断了电话。

他拽过背包转身准备出门。

在封闭的地方一个人住了很久,都不懂得怎么照顾与保护别人了。他转头看小小的房间,脑袋里冒出朝灵苍白的脸颊与散落的长长黑发,心中一紧。梦中的女人冰凉的黑色长刀仿佛还在他的脖颈旁边,他下意识的去摸,才发现是幻觉。

要复仇是吗……?

他走出门去,反身小心地锁好门锁。灰色的楼道亮着昏黄的感应灯,楼道外面的世界依旧明亮,树叶摇摆,黑白相间的喜鹊欢快地叫着飞过窗外,一切平静如昨天。隔壁出来晨练的大妈看到他,笑着和他说话。

“上学去呀。早饭吃了没?”

巽认真的点头:“吃了。”

*窃灵者:一种生物,没有肉体,靠寄居在虚弱的生物身上维持生命。被寄生的人要么死掉,要么丧失记忆。如果宿主不是因为躯体毁灭而死掉,那么窃灵者会读取宿主的记忆并修复身体使其复生。

―――――――――

有时候封绪觉得这个世界也是挺好的。如果不上学,他就可以抱着西瓜和院子里的嗔聊上一天不用出门,看天边上的云慢悠悠地赶路,然后挖一大块瓜瓤填到嘴里。嗔是封印兽的名字,它是只猫的形态,却有三只黑色的耳朵,上面立着很长的绒毛。三千舍们一般都会捕捉一两只封印兽来当做家庭宠物,也有人养人类的猫和狗或其他生物,但是因为普通的宠物不会说话,所以也感觉少了许多似的。他的父母都是三千舍,在家里开了个店,在人类的网站倒腾一些三千舍稀奇的小东西,挣人类的货币,生活闲适的很。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就传下来的优良的宅之基因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学院放假他就不出门,在家里看书或打游戏或睡觉或吃冷饮,姿势从躺到卧到蜷到侧翻不等。反正他的能力可以改变空间,想去哪里也不用动腿,这也造成了他变得愈发白的脸和太阳照射下身躯之后越来越大的阴影。

所以当宅男封绪在三年级四班鞠老师的办公室里看到被晒得黑黝黝的宋嘲巽时,内心的地震简直要震塌整个枯园。

“封绪,你有听我讲话吗?”训话的鞠老头皱眉。

“啊……有,有啊。老师你说以后我就和巽一组,以后就一起完成‘异端渗界’的任务了。”封绪立正站好,脸上挂出来一个“老师我没走神请你相信我”的微笑。

老师怀疑的盯了他两秒,然后说:“你的成绩虽然一般,但是综合测评还是很突出的,所以来弥补一下嘲巽的空缺。再说了,你俩从小不是一起长大的么,配合应该没有问题吧?”

封绪突然明白了鞠老头的意思。

没人愿意和嘲巽一组了,你和他关系最好,所以由你来接这个烂摊子吧。

真是人心险恶嘤嘤嘤。

老鞠微笑着把头转向一直安静的立在一边的少年:“这次嘲巽在鸫谷服役了一个月,感觉如何?”

“还行。”

封绪张着嘴愣在那里,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

鸫谷?

那里可住满了食人的鸫翊鸟吧……?去年好像有一组四年级的学长们去那里执行任务,结果……封绪捂住眼睛,脑袋里回想起那个精神失常的学长,浑身的白肉不停颤抖。听说一共去了五个人,结果只回来了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男生……

宋嘲巽的注意力没在年过一百五的鞠老师身上,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学院大门外那颗大柳树上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巽的眼神执着又诚恳,似乎燃着满腔的热血来欢迎新的搭档,但是他其实想的是“等会放学是去老地方喝冰粥还是去新开的那家甜水店吃樱花装饰的冰皮小点心”这种问题。

“那就这样吧。”鞠老师被他坚定不移的眼神所迷惑,赞许的点了点头,“嘲巽可不要再闹出乱子了,虽然你的变异兽行为分析和百物学成绩每学期都是第一,但也不能这么乱来,知道吗?”

巽若有所思地点头。

鞠老头手掌一挥,眼睛突然射出两道箭,抹了蛇毒的那种:“好了你们去上课吧。记得明天别迟到,尤其是你,封绪。学院里对使用能力有限制效果,你释放的法术都有迹可循。那小小的伎俩是瞒不过我的眼睛的。”

封绪惨痛悲壮地点头。

走出办公楼老远之后封绪一改畏缩恭敬的表情,激动地拍着身边人的肩膀。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一个月没见着你了。又去哪里洪湖水浪打浪了?你瞅瞅你晒得和楼上那个两百岁的阿姨养的倭黑猩猩一样,看样子你惹了大事儿是么?”

巽的眉毛微微一挑,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把校长的家给端了?还是黑进学院的教务系统改成绩偷答案了?去鸫谷还能活着回来,不错啊你小子。好强好变态哦。”

巽低头沉默了一会,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他皱眉,风吹起他的衣角,发出猎猎声响。

“我去那里服役了一月,打扫鸫翊鸟巢穴,修复边界护栏,只是为了安抚朝灵的家长和老师。因为那天晚上‘工程师’袭击了我们。我没保护好朝灵,敌人太强,所以她死了。”

“你逃走了?”

宋嘲巽抬头看着封绪。他的眼光完全变了,由之前的钦佩敬仰变成一片漆黑的冷寂。封绪认真的时候就会这样,与平时那个一身白肉的宅胖子慵懒的状态不同,他的眼神理智又冷静,仿佛真实的他刺破懒散的外表脱壳而出,看得人浑身一凛。

他就这么盯着巽,瞳仁深处慢慢浮上一层粘腻的东西,他看不懂那是什么。

他低头一哂:“没有。你信吗?”

“我信。”

巽又抬头,他看着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太阳的光直直地照在他脸上,却因为脸上白肉太多而造成了阴影。上了二年级之后他把小时候留得小辫子剪掉了,被晒得晶亮的短发贴在头皮上,那双细小的眼睛黑色的潮水褪去,留下的只有天真烂漫和没有城府的无邪单纯。

巽看着封绪,想从那单眼皮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伪装来,然而它们毫无破绽。

封绪脸可耻地一红,眯起小眼睛娇羞地笑起来:“哎呀我真的信嘛你不要再这样用力盯着人家了好害羞好害羞~”

巽右手后撤迎风抡起,然后毫不留情给了这个娘娘腔一拳。

君山学院很大。虽然它在人类的眼里看来是个不入流的小学校,里面的学生都爱打架,不务正业,品行不端,但是却是培养优秀的三千舍的地方。这里设置了一层法术屏障,普通的人类只能看见外面灰色的两栋小楼和枯萎的花花草草,却不知道里面是另外一个空间,熙攘的学生和老师,活泼的气氛与欢快的年纪,一切都与表象不同。

这个世界本来就有许多迷惑视线的屏障,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眼睛和耳朵,却忘记了怎么用心去看待别人。

学院一共分为五个年级,和人类大学的教育方式类似,不过上学要更早,课程更多,管理也较严格一些。“异端渗界”是优等生们从二年级开始就要开始参与的任务,一共十组,每组人数从2到5个不等,主要处理那些逾越边界触犯法理的人类或三千舍或变异兽。当集讯者发现某个区域出了问题后,由老师进行难度评估,再由学生进行处理。低年级的学生处理被卡在边界裂缝里的人类,高年级或者有天分的学生负责解决比较厉害的三千舍或者变异兽。任务不同于期末考试,在假期进行,完成任务可以得到更多学分,高的学分是毕业之后实力的证明,有更宽广的路可以走,但是如果学分不够的话会留级的。所以大家都十分努力,虽然在街坊大爷大妈的眼中看起来君山学院是所烂学校,但是它却在第玖坊枯园这个大地方占了份量较重的一席之地。

巽和封绪走向教室。

和屏障外的灰暗破败不同,这里崭新又干净明亮。白色的圆屋顶,青黑色的花坛里面长着开白黄色相间的花的宽叶植物。走到建筑的后面还会看到白石青苔萧竹流水,偶尔有拖着长尾的鸟雀鸣叫着飞过,是散步的好去处。每个门前都悬着屏风似的垂帘,教室是青色的山水,宿舍是蓝色的云,办公室是紫色的鸟雀,其他的地方一律是白色无花纹。栏杆与墙壁上的雕花与刻字隽秀清朗,三千舍学生们在庭院里穿行,或争论或笑谈或口出狂言桀骜不驯,都无关系,只要你安守规矩,能拿到足够的学分毕业就可以。

这里是毫无污秽的净土,也是恶意酝酿之地。

巽和封绪走进教学区,四周的目光像箭一般射到他们俩身上。人声低了两秒又开始重新沸腾,似乎比之前还要热闹喧嚣。

“看到没,那个人。上个月和他一起搭档的那个女生死了。”

“那家伙很蠢。”

“好可惜啊,这下可能会有很多人想着要揍他了。那个二年级的女生,是叫花朝灵吧?听说长的很好看。”棕色头发的男生嘴边挑起一个顽劣的笑,把手交叉放到脑后:“这下优等生的名号可能保不住了,连个女生都保护不了,也许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做‘异端渗界’这种任务,还是收拾东西回家念普通学校吧。”

宋嘲巽目不斜视的与他们擦肩而过。花朝灵死了这件事难免泄露,惹来风言风语也在所难免,只是有些言论太过明目张胆,让人无法区分是恶意还是愚蠢。他理了理额发,没有在意这些,反倒是刚刚只说了五个字的白色头发的少年听了身旁人的话之后沉默不语,他眯眼望向远去的少年背影,眼睛里有光一闪而过。

巽继续低头走着路,只不过速度越来越快。宅男体质的封绪在他身后跟着,渐渐气喘吁吁,不过他没有吭声。他听到了也听懂了,有关嘲巽的各种谣言不断滋生,像雨后沐浴着阳光的毒蘑菇,自以为骄傲地挺立生长着。

到了楼梯底下人群渐少。巽不紧不慢地上楼,封绪在他身边一步两个台阶地走着,很快就超过了他。巽看不到封绪的表情,正奇怪为什么宅之基因在这个时候没有影响他的时候,他听到了封绪的声音。

“呃嗯……张老师。”

咯噔。

巽下意识的想后退着走下楼梯,却被楼顶的一个欢快的声音叫住了。那声音听起来沙哑沧桑又温柔可亲,像是磨砂的皮制面般使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贴近。然而巽知道,不,整个年级的学生都知道,滔天混世大魔王张革老师的舌头简直相当于大剂量的太攀蛇毒,会致死的。

张革惊讶地和巽打招呼,脸上的笑挤成一抹褶子:“啊呀嘲巽,你还活着啊。晒得这么黑惨惨的。毕竟你俩在一起这么多年,去鸫谷玩没带上封绪他没吃醋么?”

“……”张老师的舌头果然名不虚传。原来宅男封绪突然行动迅速是想在张革走过来之前逃进教室。巽看着张老师人畜无害的脸,想象着自己喷出一口老血化作天边彩霞,封绪无力伸手:“老师我还在这里呢……”

“哈哈哈开玩笑的,你看你们一天天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张老师抚掌大笑,走廊里的灰尘受不住强大的内力纷纷从房顶跌落。“话说回来,嘲巽。”他微微低头,眼神突然锐利,“有些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若一直这样下去,以后的路可能会不太容易。”

巽后退一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让您费心了。抱歉……朝灵的死是我的错……”

张老师慈祥地拍他的肩膀:“我什么都不知道,快去上课吧。”

“老师,我……”

“你俩要迟到了,还有最后一分钟。”

巽看了张老师两秒,在左边和右边中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了从左边逃之夭夭。封绪跟在他身后一起奔向教室。张老师淡淡地回望,从小眼睛里透出无限的悲怆。如果巽现在回头的话,就会想起服役的这一个月里在鸫翊鸟的巢穴里感到的恐惧,那是不动声色地厮杀与不由自主地潜逃。

他回到班里坐好,班里的气氛依旧嘈杂无比,都快上课了大家还在唧唧歪歪,抄作业的打游戏的,让他这个做班长的很是颜面无光。他刚想开口训话,扎着马尾辫的问月悄咪咪地靠过来。

“问你道题行不。”

“讲。”

她偷偷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说:“我听说你,和那个二年级的小学妹……”

“……怎么了?”

“有一腿。”

噗。巽把刚喝的一口水喷出来。

“我,我是从三班的李莞尔那里听说的,这个不关我事啊……”她急忙给巽擦湿掉的桌子,然后慌张地举起双手澄清。

毒王张老师的班级!真是名师教出来的好学生们。平时他不说话时看着那张平静无澜的脸还没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一开口必定有人中箭而亡,口吐鲜血无药可医,嘴巴毒的不行。巽想起开学典礼上张老师朗诵的那一段上世纪的法语诗歌,迷倒万千少女,小眼睛上面的褶似乎都能发出光来,现在看来全是假象啊假象!被平凡掩盖的假象!

巽用力地放下杯子:“我说你啊!”

“是!班长!有什么吩咐请说!”

“我说你,下次能不能用这里思考一下问题?”巽指了指脑袋,又指了指正坐着椅子的部位,“不要用这里思考问题,OK?”

“那,那就是说……那……呃……”

“没事,说完。我不揍你。”

“那你果然喜欢封绪吗……”

巽强忍了一下,没有把第二口水喷出来。

“长孙问月!”

“到!”

巽无奈地看了一眼一脸兴奋正在和别人讨论游戏装备的封绪,扶额道:“算了,怎么说随你们的便吧。要上课了,这节是三千舍居编年史,不许走神,否则放学没有点心给你吃了。”

问月的眼睛开心的弯起来,在老师进来的那一瞬间对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