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实现梦想
- 书名:
- 了不起的梦想家
- 作者:
- 宁
- 本章字数:
- 23849
- 更新时间:
- 2020-07-21 16:14:38
经历了短暂的波折,梦想家很快便重整旗鼓,按照既定的路线继续前进。
九月十五日,梦想家APP 2.0版本上线。
十月一日,梦想家APP再次反超彩虹漫画APP,重新登上漫画类APP榜首,同时,梦想家APP的总用户数已经突破了7000万,月活达到了5000万,日活为3000万,梦想家总估值超过了10亿。
十一月十一日,由梦想家原创作品《猫小姐》改编的电影《恋上猫小姐》上映,首周票房突破了1亿,最后的总票房超过了5亿。
十二月一日,梦想家依旧坐稳漫画类APP榜首的位置,总用户数以及月活日活继续增长。
当安娜和徐莉带领着她们的梦想家大踏步地继续前进的时候,一场巨大的危机也在同时悄然逼近,这场危机影响的不仅仅是梦想家未来的发展方向,更影响了安娜和徐莉坚不可破的友谊。
……
梦想家的疯狂崛起震动了整个互联网行业,许多资本大鳄纷纷将目光对准了安娜和徐莉以及她们身后的梦想家,其中最为积极的便是鸿鹄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鸿鹄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国内最大的原创文学公司,同时也是国内知名的互联网公司龙图的子公司,拥有极强的资本以及资源优势。
二零一七年七月二十日,鸿鹄正式启动泛娱乐战略,凭借着雄厚的资金支持,于十一月十日以超过20亿的价格收购了国内某知名影视公司。
雄心勃勃的鸿鹄当然不肯就此罢手,为了打造文学、影视、动漫的全产业链,他们很快便将目光对准了正在快速崛起的梦想家。
十二月十一日,鸿鹄派出相关负责人来到梦想家与安娜以及徐莉进行接触,并且向安娜以及徐莉表达了鸿鹄想与梦想家合作的诚意,但具体是以何种方式合作,对方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临走的时候,那名鸿鹄的工作人员邀请安娜和徐莉于两天后的下午前往鸿鹄总部商讨相关的合作事宜。
在送走鸿鹄的工作人员后,安娜和徐莉在办公室里开始商量这件事情。
徐莉说:“我们和鸿鹄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主营业务也不同,鬼知道他们在打我们什么主意。”
安娜说:“我倒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
“其实我们的泛娱乐计划中缺少了很重要的一环,那就是原创文学平台。事实上,漫画和文学同样都是内容的载体,在内容的表达方式上各有不同,但漫画和文学却是可以共生的。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精力以及实力再打造一个文学平台,如果能和鸿鹄合作,那对我们来说不失为一个好的选项。”
“我并不排斥和其他公司合作,但是鸿鹄不行。”
“为什么”
“你每天只关注着漫画产业,对于其他的领域不太关心。这么跟你说吧,鸿鹄集团在七月二十日启动了他们自己的泛娱乐战略,并且在十一月十日收购了国内某知名的影视公司。鸿鹄的泛娱乐战略和我们并不一样,他们的泛娱乐战略涵盖了文学、影视、出版、动漫、戏剧,目标是要打造一条全产业链,而目前,他们最缺的就是一家漫画公司。目前的漫画市场,实力最强的就是我们以及彩虹漫画,但彩虹漫画因为抄袭以及涉黄的事情而元气大伤,所以很明显,他们的目标已经对准了我们。”
“你是说,鸿鹄要收购梦想家?”
“这种可能性极大,我不太相信鸿鹄仅仅是为了让我们把他们那里的爆款IP改编成漫画那么简单。”
的确如徐莉所料,鸿鹄的目标根本不是和梦想家合作那么简单,而是想要一口气将梦想家吃掉。
那天,由于徐莉的父亲突然病重,徐莉不得已连夜赶回上海,最后只能是安娜一个人带着相关的工作人员赴会。
在和鸿鹄的CEO谢辉谈判的时候,安娜逐渐弄清了谢辉的真正意图,但安娜在谢辉陈述的时候自始至终都在听,没有表态。
谢辉最后说:“安娜小姐,我们鸿鹄是真心想要邀请你们加入到鸿鹄的大家庭里来。我之前已经跟你提到过,我们鸿鹄是一家有野心的公司,目前正在打造我们的泛娱乐战略,现在最为欠缺的就是像梦想家这样年轻有为的合作伙伴。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除了我刚才提到的条件以外,你还可以继续向我们提要求,我们鸿鹄一定会尽可能地满足你们。”
安娜想了想,说:“我们对于这次合作非常感兴趣,但除了收购以外,我们难道没有第二种合作方式吗?”
“很遗憾,没有。我知道安娜小姐你年轻有为,对于收购这种事情一时有些不能接受,但是对于你们这种年轻的公司而言,收购的好处远远大于坏处。我知道你们之前完成了一笔超过2亿人民币的B轮融资,但是我们之前刚刚以超过20亿的价格收购了一家影视公司,所以,如果梦想家能够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别说是2亿,就算是20亿,我们也愿意给你们。我知道漫画产业刚刚开始发展,你们自身的盈利能力也比较有限,目前是以增加流量为主,但很明显,你们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将会十分依赖融资。并不是说融资不行,但融资之后,你们就不得不考虑商业部分,对于你们这种刚刚起步的公司来讲,过早地开始商业化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我们不同,我们鸿鹄身后有强大的资本支撑,我们会容许你们犯错甚至是试错,你们完全可以在没有任何盈利压力的情况下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
“可是……”
“安娜小姐,”谢辉根本就不给安娜说话的机会,这是他一贯的谈判方式,就是趁对方开始松动之际极限施压,“据我所知,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彩虹漫画两周之前被一家拥有雄厚资本实力的公司收购,收购价格超过10亿,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官宣。”
“什么?”
“看来安娜小姐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谢辉笑了,“目前来看,你们领先了彩虹漫画一个身位,但在被收购之后,彩虹漫画肯定会有一系列大动作,毕竟彩虹漫画在业界是老牌公司了,他们肯定不会甘心永远在你们身后。对于你们这个产业来讲,内容永远都是第一位的,但资本也同样重要。彩虹漫画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愿意被收购。被收购不是出卖自己,而是为了自身更好地发展,这个时代,很少有小公司能够独善其身,最后只有和更大的公司合作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试想,如果你们梦想家有了我们资金的支持,有了我们的影视资源以及文学资源,整个漫画界还有谁能与你们抗衡。”
彩虹漫画被收购的事情的确大大地出乎了安娜的预料,她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角力,一个告诉她,与其融资,被迫面对商业化压力,不如主动被收购,彻底解决资金问题,一劳永逸。收购并不意味着出卖自己,而是为了自身更好地发展。
另一个声音则警告她,以徐莉的性格,她肯定是不可能同意梦想家被收购的。再说,难道她自己真的愿意梦想家被收购吗?毕竟是自己和徐莉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怎么能将主权这么白白拱手相送呢?
安娜的脑子很乱,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只能等徐莉回来之后再做决断。
此时徐莉的脑子也一片混乱,父亲二度中风,昏迷不醒,医生也不知道老爷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安娜给徐莉打电话,问徐莉那边怎么样。
“我爸爸二度中风,目前昏迷不醒,”徐莉叹气,“我妈妈已经崩溃了,她和我爸爸现在的感情很要好,过得比之前结婚的时候还要好,两个月前,瞒着我偷偷地去复了婚,可谁能想到……”徐莉哽咽。
安娜没有想到徐莉的父亲竟然会病得这么严重,她忙说:“莉莉,在哪家医院,告诉我,我现在就飞过去。”
“安娜,你不要过来。公司的事情很多,我们两个人不能都离开公司,必须要有一个人留在那里。”
“可是我很担心你,要不然让你爸爸转院吧,转到北京,我和你一起照顾他。”
“我爸爸现在的情况不能转院。安娜,你别担心我,如果真的遇到了事情,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你告诉刘亮了吗?”
“说了,”徐莉看向身后正在陪着妈妈聊天的刘亮,心里一阵感动,“他昨天晚上坐飞机赶了过来,甚至都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
“刘亮很爱你。”
“我知道。安娜,你见到鸿鹄的CEO了吗?”
“见到了。”
“具体地说说吧。”
安娜有些犹豫,她很想说,但却又觉得现在说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妥,而且她暂时还没决定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徐莉,她知道,徐莉一旦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会不同意。
安娜说:“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就是想让我们把他们那里的爆款IP改编成漫画。”
“真的?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徐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
“莉莉,你知道彩虹漫画被收购的事情吗?”
“什么?彩虹漫画被收购了?”徐莉同样觉得有些突然,“不会是小道消息吧。”
“不是,”安娜撒谎说,“是我们的一个投资方告诉我的。”
“被谁收购了。”
“这个暂时不清楚,我只知道收购价格超过了10亿。”
“10亿?”徐莉忽然笑了,“彩虹漫画能值10亿,那我们岂不值30亿了。”
“莉莉,跟你说正经的,彩虹漫画被收购后,在资金以及资源上肯定会远远超过我们,接下来,他们肯定会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反扑。我们本来就没有拉大和彩虹漫画之间的差距,我怕……”
“有什么好怕的啊,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可是一穷二白,最后不也一样将彩虹漫画给拉下马了吗?”
“这次不一样,以前彩虹漫画和我们一样靠的都是融资,但是现在不同了,它身后有了资本支持,不需要顾虑太多,可以放手一搏,不用像我们一样面对着商业化的压力。”
“安娜,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像彩虹漫画那样……”
徐莉知道安娜接下来想要说什么,所以立刻打断了她:“那种事情连想都不要想,我永远都不会同意!”
“其实被收购并不是一件坏事,尤其是我们这种刚刚起步的小公司。”
“不行,安娜,你最好不要动歪脑筋,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徐莉……”
“我先挂了,妈妈叫我。”
徐莉的妈妈其实并没有叫她,她只是脑子一时有些乱,不想继续跟安娜把话说下去。
安娜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莫名其妙地聊起了收购的事情。
徐莉想了想,总算是想明白了,安娜刚才一定是没有说实话,鸿鹄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和梦想家进行漫画改编的合作,而是要收购梦想家。
想到这里,徐莉出了一身冷汗。她对安娜这个人实在是太了解了,之前冯亮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安娜太容易被说服了,心太软了,最要命的是患得患失,害怕过了今天没明天,她们梦想家明明仍处于业界第一的位置,和彩虹漫画相比,她们的优质版权以及优质作者的储备更丰富,她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刘亮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是安娜,”徐莉想了想,又说,“安娜没有跟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
“明明鸿鹄想要收购我们,可是安娜却跟我说鸿鹄只是想要和我们谈合作。”
“你可能是想多了。”
“不,我没想多,”徐莉摇了摇头,“阿亮,我心里有些发慌,害怕安娜会做傻事。”
“你别多想。”
“你不了解她,安娜有的时候会一根筋,很容易被别人说动。阿亮,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在这里多盯几天,我要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这没问题,我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但我担心你和安娜……”
“不会的,”徐莉踮起脚,笑着吻了一下刘亮的脸,“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乱发脾气。”
……
安娜一夜未眠,脑子里想的都是收购的事情。
她当然也不想走这一步,可现实是残酷的,如今的彩虹漫画和过去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让她心里压力骤增。她当然知道梦想家自身的优势,可资本的力量在漫画这片新兴市场上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是,没错,她过去一直都认为内容才是王道,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于梦想家的未来越来越焦虑,她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怀疑自己。她想要梦想家能够不停地更新迭代,能够永远长青,但如果单凭她们自己的体量真的能抵挡得住强大的资本力量吗?
从商的这段时间,她见过了太多有实力的小公司被大公司收购的事情,她以为这对那些小公司来说会是末日,但现在看来,它们依然很好,甚至比被收购之前还要好,所以说,收购对于小公司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如今的梦想家缺的就是资金,她们B轮获得的2亿人民币已经花了一半,如果不和鸿鹄合作,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于盈利能力有限的梦想家来说,肯定又要过一段节衣缩食的日子了,而隔壁的彩虹漫画肯定会挥舞着钞票,在漫画市场上开疆拓土。
安娜长叹一声,想了许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定。
其实她已经和谢辉达成了口头协议,在口头协议里,安娜会给鸿鹄51%的股份,这样的话,安娜在梦想家的股份只剩下5%,徐莉的股份为44%,而鸿鹄则会成为梦想家最大的股东。
安娜当然不会在意谁是梦想家最大的股东,只要能让梦想家朝着梦想继续走下去,让她做出任何的牺牲她都愿意。
她知道她这么做会很对不起徐莉,也知道徐莉在知道这件事情后会多么的不解和愤怒,可她必须要这么做,在残酷的市场里,所谓的自尊心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安娜决定先斩后奏,在事情完成之后再告诉徐莉。
……
安娜在前往鸿鹄公司的同时,徐莉已经在赶往梦想家的路上了。
徐莉在车上的时候不停地给安娜打电话,可是安娜的手机却一直关机,她心里越来越慌,很快又给自己的秘书打电话,她让秘书把电话给安娜,说她有事要找她。
可秘书却说,安娜现在并不在公司。
徐莉接着问:“那安总去哪了,你知道吗?”
“我不是很清楚,反正安总走的时候把她的秘书以及各个部门的相关负责人都带走了,但我也不知道她要去哪。”
徐莉心里咯噔一声,她挂掉电话,急忙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掉头,去金叶大厦!”
徐莉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时间每流逝一秒,她的焦虑就会增加一分。
拜托,安娜,求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要是真的把公司给卖掉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徐莉气得哭了起来,身前的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正在流泪的徐莉,好心地问:
“姑娘,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徐莉说:“师傅,麻烦你开快点,我的好朋友正在自杀。”
司机一听就惊住了,以为徐莉说的是真的,所以为了救人,他踩下油门,加足马力地朝前冲去,为此甚至还闯了好几个红灯。
徐莉认为自己并没有说谎,在她的眼里,安娜同意被收购的决定等同于让梦想家自杀。
司机将车停在了金叶大厦的楼下,临走前,司机让徐莉留一个联系方式,待会交警问起来,她好给他作证。
徐莉忙说:“师傅,时间紧急,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就在这里等等我,我一会还要坐你的车回去。”
徐莉说完拔腿就跑,她坐上电梯,来到了鸿鹄所在的楼层。
鸿鹄的前台问徐莉找谁,徐莉没有说话就直接冲了进去。
此时的安娜正坐在鸿鹄的会议室里看着手中的收购合同,其实这份合同她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她现在只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想要再仔细地想一想,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
谢辉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笑着问:“安总,您对这份合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安娜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她就没有后路可退了。
当她拿起笔,准备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梦想家被收购!”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对准了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徐莉。
谢辉问安娜:“这位应该就是您的合伙人徐经理吧。”
安娜一言不发,冷汗直冒,此刻的她正一脸心虚地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徐莉。
徐莉怎么会过来?她不是在上海吗?她又是怎么知道她要让鸿鹄收购梦想家的事情?
安娜心里开始发慌,像是在家里偷窃的孩子被母亲抓了现行一样。
可她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梦想家的未来。
只见徐莉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拿起安娜面前的合同就直接撕掉。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谢辉愤怒地说:“徐经理,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商量,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尽管提,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不尊重我们鸿鹄了!”
徐莉朝谢辉吼道:“梦想家永远都不会被收购!就算破产也不会被收购!你们趁早断了这个念想!不要再打梦想家的主意!”
徐莉朝目瞪口呆的梦想家的员工吼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徐莉说完,拉着安娜就往门外走,安娜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跟着徐莉离开了会议室。
徐莉气呼呼地把安娜塞进了出租车里,那个司机看了看一脸怒容的徐莉,又看了看脸色煞白的安娜,心里猜测着安娜可能就是徐莉那个想要自杀的朋友,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么年轻的姑娘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居然想要自杀。
司机小心地问徐莉:“姑娘,用不用把这位姑娘送医院?”
安娜愣了一下,不知道司机是什么意思,只听徐莉没好气地对司机说:“不用去医院,人没死成,幸亏我去得及时,否则就从楼上跳下来了。”
“姑娘啊,”司机语重心长地说,“你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做傻事呢?”
徐莉白了安娜一眼,把她们家的住址告诉了司机。
安娜一开始有些没听明白,但想了想,大概能猜得出是怎么回事了。
一路上,安娜和徐莉各自歪着头望向车窗外,没有说话。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车座的这两个女孩,好几次想要搭话,但这凝滞沉重的气氛让他也不大敢说话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待会该怎么向交警解释,交警又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司机将车开到小区门口,徐莉想起了待会要给司机作证的事情,所以给了司机自己的电话,她说:“司机师傅,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的朋友就真的从楼上跳下来了。如果交警找上了你,你就打我电话,我去给你作证。”
徐莉拉着安娜进了小区,回到家之后,徐莉将门一关,连鞋都不换就直接开始了自己的清算。
“安娜,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啊,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善做主张,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抱歉,我知道我这么做会很对不起你,但你既然不同意,我就只能……”
“我当然不会同意,我为什么不会同意,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这是为了公司好!”
“为了公司好?”徐莉冷笑,“为了公司好你就要卖掉公司?你这算哪门子歪理!”
“鸿鹄除了本身就是国内最大的原创文学公司以外,而且它还是龙图的子公司,无论是资本还是资源上都有极强的实力,如果我们真的能和它合作,不仅可以解决梦想家的资金压力,而且还可以资源共享,在漫画市场上继续着我们的梦想,这样有什么不好。”
“如果一家企业濒临破产而寻求收购,这还情有可原,可梦想家现在是业内最好的漫画公司,拥有丰富的IP以及漫画师储备,我就不理解了,一切都好好的,你抽哪门子疯,居然要把梦想家卖掉!”
“你要我解释多少遍才能听懂,我不是卖掉梦想家,更不是在害梦想家,我这么做是为了梦想家的未来,你明白吗?你以为我舍得吗?梦想家是咱们俩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是咱们俩的心血!可是莉莉,市场是残酷的,如果彩虹漫画没有被收购,我或许也不会想太多,但当我得知彩虹漫画被收购的消息时,你知道我有多么的焦虑吗?漫画市场刚开始兴起,现在正是抢夺用户的最好时机,如今的彩虹漫画因为有了资金支持,可以大肆进行营销宣传,可以花重金签约知名画手,你觉得以我们公司的体量真的能够抵挡得住资本的力量吗?”
“你自己亲口跟我说过,内容才是王道!没有好的内容,再多的营销也没有用!”
“但是彩虹漫画本身就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他们的IP储备虽然没有梦想家的多,但现在他们拥有了资本支持,一定会尽可能地吸纳优质IP。可我们呢?我们现在的融资已经花掉了一半,而我们自身的盈利能力又十分的有限,难道未来我们永远要靠融资生存吗?”
“那也比被收购强!”徐莉抓住了安娜的胳膊,眼睛里满是不解和愤怒,“安娜,你想得太多了,你太焦虑了,你真的没必要这么焦虑,一切真的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你是怎么了?以前那么清楚的一个人,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糊涂?就算彩虹漫画有了钱,身后有资本为它撑腰,可那又如何呢?钱不是万能的,爆款IP的出现靠的不是钱!”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梦想家的能力,我担心的是未来,你明白吗?是未来!鸿鹄七月份收购的那家影视公司没有能力吗?可结果呢?像他们那么有实力的影视公司都愿意被收购,我们又为什么不能!徐莉,拜托你想清楚,收购对梦想家来说不是末日,而是机遇!如果未来有了龙图的支持,梦想家还会有后顾之忧吗?还会为商业化以及盈利而担心吗?不会,永远都不会!我们往后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其他的都不需要考虑!而且鸿鹄对我们已经足够有诚意,我提出的要求他们全都答应,你这么气冲冲地当着我的面撕毁合同,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安娜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控制住情绪,可徐莉刚才当着她的面撕掉合同的举动让她的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火,此刻的她实在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背着我去做这种事情,有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吗?”
“你……”
“拜托,麻烦你不要那么天真,你知不知道,一旦梦想家被收购,那我们的经营活动将会受到他们的控制,我们将不会拥有自己的独立财产,我们的实际占有以及使用财产将会成为他们财产的一部分,将会被列入总公司的资产负债表。虽然梦想家被收购后依然保有公司字样,但实际上已经不是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公司了,那个时候,梦想家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颗棋子,而我们所谓的独立性也只是相对的,真正的决定权在他们手里,我们根本就无法掌控梦想家的命运。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难道你真的想让别人决定我们的命运?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你又为什么要创立梦想家,难道就是为了等着被别人收购的吗?”
“莉莉,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如果不是为了梦想家的未来,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个决定!”
“我不想再听了,安娜,你让我好失望,我现在好后悔,后悔和你一起创立梦想家。”
安娜没有想到徐莉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她真的觉得好心寒,好心痛,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可她最后还是情绪激动地说:“徐莉,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我有错,但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你为了梦想家为了梦想家里所有的员工考虑,可你刚才的那段话真的让我心寒。我转让的是我自己的股份,你依然还是公司第二大股东,你依然还是梦想家的徐经理,什么都没有变。”
“可是我们变了!”徐莉朝安娜吼道,“我们变了!安娜!我们变了!”
安娜也失去理智地朝徐莉吼道:“徐莉,我告诉你,我是梦想家最大的股东,在重大的决策上,我有决定权以及一票否决权,你无权干涉我,因为你没有资格!因为我才是梦想家的CEO!如果没有我,梦想家也不会存在!如果没有我,梦想家也不会发展到现在!和我相比,你对梦想家真的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明白吗?梦想家的发展靠的不是你的嘴皮子,靠的不是你对客户献的殷勤,靠的是我的商业决策,懂吗?商业决策!你懂商业决策吗?哈哈,你不会懂,你怎么会懂,你只是一个梦想着成为歌手却只能碌碌无为的白日梦小姐!你什么都不懂,但却总是在我面前装懂!徐莉,如果当初没有我,你能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吗?如果没有我,你现在顶多只能是一个混迹于酒吧里的流浪歌手,甚至可能成为被富商包养的二奶!”
徐莉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安娜安静了,徐莉也安静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刚才那声巴掌的脆响在屋子里久久地回荡,在安娜和徐莉的耳朵里久久地回荡,在她们的心里久久地回荡。
徐莉流下了眼泪,她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这只手刚才居然扇了安娜一个耳光。
安娜也不再激动,刚才的那一记耳光仿佛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到了她的头上。
她们对视着彼此,她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太多太多陌生的东西,甚至感觉有些不认识对方了。
徐莉推开了安娜,拉开门跑了出去。
……
徐莉逃回了上海,躲在刘亮的怀里失声痛哭。
刘亮知道徐莉和安娜之间一定是闹了矛盾,而且是很严重的矛盾,但他恐怕不会想到徐莉会扇安娜耳光。
徐莉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多说,只是不停地哭,一直地哭,所以刘亮也一直没敢多问,只是不停地安慰她。
徐莉把自己哭累了,她抽出一张纸巾,擦掉了脸上的泪,然后仰着脸对刘亮说:
“阿亮,我饿了。”
刘亮笑了,他去厨房给徐莉煮了一碗面,看着徐莉狼吞虎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莉莉,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徐莉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吃面,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晚上睡觉的时候,徐莉说:“阿亮,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爸爸已经醒了,所以你明天就回去吧。”
“不用急,我可以再多待几天,我不放心你。”
“没关系的,我现在很好,”徐莉笑着摸了摸刘亮的脸,“聚力不能没有你。”
“可是……”
“你不是说什么事情都听我的吗?”
“嗯。”
“那就回去,好好工作。”
“可是我舍不得你。”
“那你就娶我啊。”
“什么?”刘亮吓了一跳。
“你愿意娶我吗?”
“愿意啊,当然愿意啊,我每天做梦都在想,只是……只是这有些突然,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向你求婚呢。”
“我不需要这些形式,只要你愿意爱我就足够了。”
“我当然愿意爱你,我愿意一辈子爱你。”
“那我明天去见见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女儿吧。”
“那么我们结婚以后,我女儿……”
“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你真的愿意吗?这样对你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既然我选择爱你,那我就要选择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家庭。”
“徐莉,你为什么这么好。”刘亮感动地吻住了徐莉的嘴唇。
“但是我不想再回去了,我想留在这里陪着我爸妈。”
“什么?”刘亮一时有些没有听明白。
“我想离开梦想家,在上海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
“我要离职。”
“离职?你跟安娜说了吗?安娜同意吗?”
“她知不知道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我累了,而且她已经不需要我了。过几天,我会回一趟北京,处理一些事情。”
“莉莉,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是不是和安娜闹矛盾了?是因为收购的事情吗?”
“我不想再管了,安娜说得对,她才是梦想家的灵魂,梦想家有没有我真的无关紧要。”
“徐莉,你别意气用事,安娜可能说了气话,但那些仅仅只是气话而已,你怎么能当真呢?”
“你不懂,”徐莉苦笑着摇头,“安娜说的不是气话,她一直都是那么认为的。”
“你真的舍得吗?梦想家是你和安娜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你就这么扔下它不管,真的舍得吗?”
“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再改了。”
徐莉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眼泪流了下来。
刘亮叹气,在徐莉睡着后,去客厅给安娜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安娜没有接。
两天后,刘亮回到北京,特意去了安娜的公司,但是安娜躲着他不肯见。
安娜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刘亮走出写字楼,上了车,随后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
安娜最终拒绝了鸿鹄的收购。
这当然与徐莉有关,或者说,是徐莉那一巴掌打醒了她。
这些天,她一直在等徐莉的电话,过去,但凡是她们闹矛盾,都是她主动给徐莉打电话,可是这一次,她决定等徐莉主动向她道歉,虽说她已经不再怪徐莉,但她再怎么不对,徐莉也不应该扇她耳光。
有好多次她都想把电话打过去,可是她没有勇气,不知道开口跟徐莉说些什么。她当时说了太多不应该说的话,可这些话都不是真心的,都是她的气话,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知道该怎么让徐莉知道她对于她的重要性,对于梦想家的重要性。
徐莉怎么可能对梦想家无关紧要,其实徐莉才是梦想家的魂,这一次又一次的难关,靠的不是她,而是徐莉。当困难来临时,她会退缩,只有徐莉愿意挡在她身前,替她承受一切。如果没有徐莉,梦想家就不可能活下来,而她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徐莉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的一切,可她却伤透了徐莉的心。
那段时间,安娜一边期盼着徐莉的电话或微信,一边将自己埋进了工作里。由于徐莉不在,所以过去由徐莉负责的事情只能落在她的头上。
她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任何人只要犯一丁点的错误都会被她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所以经常会有女员工哭着从她的办公室里跑出来。
她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她也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脾气,可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一想到自己之前对徐莉说的那些话,她就气得想要骂人,想要找一个发泄口。
一天,安娜在开会的时候因为最近流量增长缓慢而对个别部门的负责人破口大骂,就在此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向了门口,当他们发现进来的人是徐莉的时候,脸上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他们的徐经理终于回来了,他们再也不用忍受安娜的残暴统治了。
安娜在看到徐莉时比其他人还要激动,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笑着看向徐莉,仿佛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徐莉微笑着向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对安娜说:“安总,去我办公室吧,我有事找你商量。”
安娜点头,宣布散会,然后跟着徐莉进了办公室。
她们面对面地坐下,彼此之间多了些许拘束和陌生。
徐莉环顾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看得出来这里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
安娜低着头,紧张地攥起了拳头,就在她鼓足勇气准备向徐莉道歉的时候却听到徐莉对她说:“安娜,我要结婚了。”
“什么?”
“和刘亮,”徐莉微笑,“见过他父母了,他女儿我也见过了,她们都很喜欢我。”
“恭喜你。”
“谢谢,”徐莉顿了顿,“我这次回来是有事情对你说。我准备离职,回上海,不想再回来了。”
安娜愣住。
“这是我的辞呈,”徐莉将辞呈放到桌子上,推到了安娜的面前,“我的股份全都转移到你的名下,往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为什么。”
“我累了。”
“我已经拒绝了鸿鹄的收购。”
“和这个没关系。”
“是因为我那天说的那些话吗?”安娜激动地解释,“那些不是真心的,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从来没有。”
“和这些都没有关系,安娜,我真的只是累了。”
“徐莉,”安娜哭着坐到了徐莉的身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好吗?原谅我好吗?”
“我早就已经原谅了你,”徐莉微笑,“我只是想回到我父母的身边,想找个爱我的男人嫁了。”
“可你为什么要辞职,刘亮也在北京工作,你为什么要辞职!”安娜哭着握住了徐莉的手,“莉莉,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任性,再也不会瞒着你做任何事情,如果你愿意,我甚至可以把CEO的位子让给你,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安娜,”徐莉哽咽,“正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要离开。”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不希望我们两个到最后连朋友都没的做。”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
“你知道的,其实我们已经变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们都很难再回到过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徐莉,不是的……”安娜哭着摇头。
“你说得很对,现在的我对于梦想家来说真的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我是时候离开了。”
“我跟你说过,那些只是我的气话,我从来都没有那么认为过。”
“可是我已经这么认为了,”徐莉也哭了,“安娜,如果我再不离开梦想家,我想我真的会失去你。”
“为什么……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都已经变了,安娜,我们都不再是过去的彼此了,”徐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和刘亮明年举行婚礼,请柬我会寄给你,希望你能来参加。”
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徐莉走到了门口。
梦想家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会垮掉的,徐莉,我真的会垮掉的。
徐莉扭开了门把手,打开了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留下来,求求你留下来!
徐莉当然没有听到安娜的内心独白,她走出了办公室,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她心软了,她不想走了,她希望身后的安娜会求她留下,只要安娜现在求她留下,她就一定会留下,可是没有,她身后什么声音也没有,或许在安娜的心里,或许对于梦想家来说,她真的不再重要。
徐莉关上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梦想家,安娜几度想要追过去,但最终还是没有迈开脚步。
安娜走到窗前,看着徐莉离开的背影,捂着嘴痛哭。
……
彩虹漫画凭借着身后强大的资本支持开始向梦想家步步紧逼,可奇怪的是,不管彩虹漫画怎么撒钱,梦想家在漫画市场里第一的位置始终都无法被撼动。
就像安娜之前所说,内容才是王道,再多的钱都无法买来真正的好内容。
是啊,钱的确不是万能的,梦想家的确没有必要像彩虹漫画那样到处撒钱,因为和彩虹漫画相比,梦想家已经提前网罗了众多知名以及有潜力的画手,更不用说储备丰富的优质IP了,可以说,梦想家已经将未来十几年的摇钱树牢牢地攥在了手里。
每每想到此,安娜都会自责,如果不是徐莉,梦想家可能真的会葬送在她的手里。她真的很想请徐莉回来,尤其是在徐莉离开后的这段时间,公司的团队气氛越来越差,效率也越来越低,这也让她越来越没有耐心,动不动就骂人,动不动就让员工加班熬夜,所以在二零一八年的春节前,有八名员工提出了辞职,安娜想都没想就给批了,但批完之后她又开始后悔。
过去,这些事情都是徐莉来做,而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可一旦徐莉不在,这些事情就只能压在了她的身上,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徐莉是多么的不容易。
可是她很了解徐莉,徐莉下定决心的事情从来都不可能改变主意,但安娜这一次却判断错了,徐莉其实一直都在后悔,毕竟梦想家是她和安娜共同的梦想,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梦想。
徐莉想要回去,只要安娜一个电话她就会立刻回去,但是安娜的这通电话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打过来。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寒假,梦想家APP凭借着之前所积累的优势,在寒假这个流量高峰阶段再次实现了突破。
二零一八年的二月一日至二月十日,梦想家APP的总用户数突破了1亿,月活7000万,日活则高达5000万,而身后紧追不舍的彩虹漫画的用户数虽然也已经突破了8000万,但月活和日活已经跌到了5000万和2000万,究其原因,其实还是内容上的差距。
彩虹漫画虽然仍在大肆营销,但由于迟迟无法出现爆款作品,所以一直都是不温不火。反观梦想家,从二零一七年的十月到二零一八年的三月,总共出现了三部爆款漫画,其中《我和他》的总阅读量超过200亿,粉丝超过800万,一举刷新了多项梦想家APP的纪录。
但这些耀眼的成绩里都有徐莉的影子,因为包括《我和他》在内的多部爆款漫画的作者都是徐莉发现并签下来的。
二零一八年的除夕,安娜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此时安娜的父母以及妹妹已经搬进了位于海市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她兑现了当年的承诺,让自己的家人过上了好的生活。
回去的时候,安娜总共买了四份礼物,其中的三份是父母以及妹妹的,还有一份则是送给李佳明的。
安娜和李佳明其实一直都保持着联系,但也仅仅只是发发微信,从来都没有打过一次电话。每一次都是李佳明主动发微信问候她,而她的回复也仅仅只是“嗯”“好”或是“谢谢”。
徐莉离开她之后的一段时间,安娜几乎就要崩溃,她在通讯录上找了好久,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可找了半天却也只能找到徐莉。
她拨通了徐莉的电话,接起来的却是一个嗲声嗲气的小女孩,小女孩问:“你找谁呀?”
安娜一听这声音就猜到,这个小女孩一定就是徐莉的继女,她没有说话,直接挂掉了电话。
安娜那个晚上失眠了,精神几近崩溃,往常因为有徐莉的陪伴,所以她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可一旦徐莉离开了她,她就开始有些无力支撑了。
她的心里是有些怨恨徐莉的,她没有想到徐莉会那么绝情,居然对她如此冷漠,或许在徐莉的心里,她们的友谊是可以轻易地放下的。但她冤枉了徐莉,徐莉其实并没有真正离开公司,她让李聪当她的耳目,帮她关注着公司里的一举一动。每当安娜因为某件事情而有些犹豫,李聪都会及时建议或提醒,但其实,他所给出的建议以及提醒都是徐莉告诉他让他说的。
当然,安娜并不知道这一切,所以她对徐莉的怨恨是可以理解的。
安娜最后拨通的是李佳明的电话。
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累得疲惫不堪的李佳明被手机吵醒,他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安娜时,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时才紧张地接起了电话。
“安、安娜?”
“把你吵醒了吗?”
“没、没有,我还没睡呢,你……你有什么事吗?”
安娜没有说话,但是李佳明听到了她的啜泣声,他知道安娜在哭,这哭声把李佳明吓了一跳,他不停地问“安娜你怎么了”,可安娜没有任何的回答,只是安静地哭。
哭过之后,安娜只是简单地跟他说,她只是压力太大,想要找人倾诉,让他不要担心,也不要多想。
李佳明觉得不对劲,但也不敢多问,生怕自己的多疑会让安娜不高兴。
此后的那段时间,李佳明不管忙到多晚都会给安娜发微信,问她过得怎样,身体怎样,工作怎样。
安娜比过去健谈了很多,但也不肯说太多,可李佳明对此是知足的。
此时的李佳明所创建的梦想工场虽然远不及安娜的梦想家,但也初具规模,这一年的时间里,多部版权以高价被影视公司买走,在电子书、纸质书以及有声书上也获得了不错的成绩。
但他依然想要继续努力,至少要达到和安娜的梦想家同样的高度才有资格重新追求她,因为在安娜面前,他仍然很自卑。
二零一八年的除夕,当李佳明像以往一样认真地编辑微信想要给安娜送去春节的祝福时,安娜却主动发来了微信,她在微信上说:佳明,新年快乐。
李佳明喜出望外,他立马回复:安娜,新年快乐。
安娜:佳明,明天有时间吗?
李佳明:有啊。
安娜: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的春节吧。
李佳明:是啊。
安娜:明天我想和你见一面,聊聊天,可以吗?
李佳明:当然可以啊。
安娜结束了和李佳明的聊天,在准备关机的时候看到了徐莉的微信:安娜,新年快乐,我很想你。
……
李佳明和安娜在一家咖啡店里见了面。
李佳明发现和去年相比,安娜瘦了好多,而且脸色也有些不好。
李佳明说:“安娜,你瘦了。”
“有吗?”安娜笑了笑,“我没怎么注意,可能太忙了吧。”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嗯,我知道,”安娜微笑,“你还好吗?”
“还好。”
“你究竟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
“和你的梦想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说说嘛,我想知道。”
李佳明觉得梦想工场最近取得了一些成绩,所以有了一些底气,他说:“我的公司叫梦想工场,是一家原创文学平台,主要是做IP开发的。”
“IP开发?”安娜来了兴致,她原本以为李佳明做的是和软件开发有关的事情,“你为什么会想到做这个。”
“我的表姐以前是出版社的编辑,和她聊天的时候,第一次听到了IP这个概念,所以很感兴趣,了解了之后觉得这个领域很有发展潜力,所以才萌生了做这件事情的念头。”
“起初很难吧。”
“也还好,因为我是学计算机的,所以在决定做这件事情之后,我找了几个和我要好的同学一起搞技术,而我表姐则负责内容。”
“和你比起来,我和徐莉在开始的时候简直是太惨了,为了找技术人员,求爷爷告奶奶,如果不是徐莉,我们可能就……”安娜忽然顿住不说了,因为她又想起了徐莉,想起了和徐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真的好想她,好想立刻就见到她,可是她伤了她的心,她现在根本就不敢面对她。
她哽咽了,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慢慢地聚集,她低下头,眼泪掉了下来。
李佳明有些不知所措,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了安娜,安娜低着头接过,擦了擦眼泪。
“安娜,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
“其实那天你在电话里哭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担心。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好吗?”
安娜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李佳明也没有再问。
后面的时间,李佳明和安娜都没有再聊私事,主要的话题全都集中在了各自公司的事情上。
当李佳明听安娜说了鸿鹄想要收购梦想家的时候,李佳明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了一个念头。
“安娜,我们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我们?”
“对啊,在我看来,文学和动漫同样都是内容的载体,它们是可以相互依存的,而不应该是竞争的关系。虽然我们公司规模比较小,但是我们公司的IP运作体系成熟,目前已经售出了多部影视版权,只是在动漫领域发展缓慢,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们之间恰好可以优势互补,你们可以将我们平台的IP改编成漫画,我们可以将你们平台的IP改编成小说,这样,我们之间可以打通全产业链,彼此融为一体,这样不好吗?”
是啊,当初她之所以答应鸿鹄的收购计划,除了鸿鹄身后强大的资本支撑以外,鸿鹄本身的原创文学平台属性才是最吸引她的,因为她很清楚,如果想要实现梦想家的泛娱乐战略,仅仅只有原创漫画平台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将原创文学领域纳入到版图中才能实现自己的宏伟目标。可在拒绝了鸿鹄的收购后,安娜只能暂时打消了进军文学领域的念头,一来是主营业务仍需要继续发展,二是没有足够的资金以及精力来打理另一个领域的事务。
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岂能拒绝。
安娜说:“你的提议我非常的感兴趣,实际上,当初之所以想要和鸿鹄合作,主要还是被它的文学平台属性吸引。”
“我们梦想工场虽然IP数量远不及鸿鹄,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我们梦想工场一直都秉承着宁缺毋滥的原则,版权库中的版权都是我们认为的精品,虽然不敢保证一定会有爆款,但是在质量上一定不可能有任何的问题。”
“这一点你们和我们很相似,我们也是宁缺毋滥,只要精品,不要次品,既然如此,”安娜伸出了手,“李总,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个人握手微笑。
……
二零一八年三月五日,梦想家与梦想工场正式达成战略合作协议,今后,两家公司将会资源共享,在文学、动漫、影视等领域展开全方位合作。
在签约发布会上,梦想工场CEO李佳明表示:“梦想家作为漫画领域的龙头企业,在动漫开发上有着天然的优势,而梦想工场虽然只是刚刚起步,但是在IP领域里,我们一直都秉承着精益求精的理念,不断地打造着精品IP。梦想家和梦想工场的合作可以优势互补,借助彼此的资源,在各自的领域里得到更好的发展。我相信,梦想家和梦想工场的合作前景是极为广阔的,而且一定能够达到双赢的局面。”
安娜坐在台下,看着站在台上发言的李佳明,她之前根本不会想到,她和李佳明居然会以这种方式重新连接到了一起。
李佳明真的变了,她知道,他是为她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安娜看向身旁原本属于徐莉的座位,心里一阵难过,她当然邀请过徐莉,可是徐莉却并没有来,看样子,徐莉是真的不会再插手梦想家的事情了。
……
相比于外患,内忧对安娜的打击更大。
春节过后,又有五名员工提出离职,理由大多与加班以及福利薪资有关。
安娜并不知道梦想家身后的彩虹漫画最近正在大肆招兵买马,在薪资待遇上也超过了梦想家,甚至开始挖梦想家的墙角。
过去,因为徐莉的存在,安娜从来都不会管这些事情,至于对手以及其他方面的情况也都是徐莉在关注,所以她已经养长了依赖徐莉的习惯。当徐莉离开后,面对着这些事情,安娜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也不愿意多想,所以从来也没有阻拦过任何离职的员工。
一天中午,李聪偷偷地在办公室里将如今公司的状况告诉了徐莉,徐莉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李聪一边听着,一边在脑子里记。由于李聪正站在落地窗户前,背对着门,所以并不知道安娜已经在他的身后站了好久。
当李聪挂掉电话回过头看到安娜的时候,他吓得手一松,手机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你在跟……徐莉通电话?”
李聪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但想了想,最后只能承认:“是的,安总,我的确是在跟徐经理通电话。”
“是她要求你将公司里的情况汇报给她的吗?”
“是的,徐经理虽然离开了梦想家,但是一直都很担心你没有办法一个人应付这么多的事情,所以要求我及时向她汇报公司里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之前向我提的那些建议,都是徐莉跟你说的?”
李聪苦笑道:“当然是徐经理告诉我的,我一搞技术的,哪里会懂这么多。”
安娜笑了,原来情况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徐莉的心里仍然在记挂着她,记挂着梦想家,徐莉其实并没有离开。
安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拨通了徐莉的电话。
“安娜?”
“徐莉,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既然你这么放不下我们,为什么不回来。”
电话那端沉默了。
“徐莉,回来吧,求你,好吗?”
徐莉叹气,说:“安娜,我下周六举行婚礼,你愿意做我的伴娘吗?”
……
梦想家和梦想工场的合作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但冯亮却是关注这件事情的人之一。
冯亮自从被业界封杀之后,一直都在关注着梦想家的动态,他希望看到的不是梦想家越来越好,而是越来越糟。
但事实并没有遂他的愿,这让他非常失望。
被封杀后的冯亮曾经一度很有钱,如果省着点花,足够他花很长一段时间,但不幸的是,他出去旅游的时候染上了赌瘾。
起初赌博的时候他赢了很多,以为自己可以以此发家致富,但后来却越输越多,如果就此收手也就罢了,但他不信邪,越是输,他就越是赌,最后他的所有积蓄全都赔了进去,甚至还欠了几十万的赌债。
他并没有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而是将所有的矛头全都对准了安娜和徐莉,他认为,如果不是安娜和徐莉,他也不会去梦想家,如果不去梦想家,他也不会被逼辞职,如果不是被逼辞职,他也不会去彩虹漫画,如果没有去彩虹漫画,他也不会为了业绩而偷走梦想家APP的创意,所以安娜和徐莉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们毁掉了他的人生!
他恨梦想家,恨梦想家里的每一个人,但他最恨的是安娜和徐莉。
……
安娜听从了徐莉的建议,没有再强迫员工和她一起加班。
这天,安娜由于第二天要出发去上海参加徐莉的婚礼,所以在办公室里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点半才离开。
安娜一个人走出了写字楼,在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车,当她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身后被一把刀给抵住了。
安娜不敢再动,只听身后的人用阴冷的声音对她说:“安总,咱们好久没见啦。”
安娜瞬间便认出了这声音。
“冯亮?”安娜扭了扭头,看到了一个胡子拉碴长发及肩的落魄男人,她没有想到冯亮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安总,徐经理怎么没陪着你一起出来呢?”
“徐经理现在在上海,她要结婚了。”
“真好啊,替我恭喜她。”
“冯亮,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也想好好说,但是我怕你不听话。”
“你想怎样。”
“你先进去。”
“冯亮……”
“我要你进去!听不到吗?”冯亮一用力,锋利的刀尖刺破了外套扎进了皮肉里,“安总,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样,我不想伤害你,明白吗?”
安娜一皱眉,忍着痛,上了车。
当安娜在驾驶座上坐下时,她忽然一用力,想要把冯亮推到车外,并顺势握住了冯亮的手腕,想要将水果刀从冯亮手中夺走。但是冯亮毕竟是男人,安娜的这点力气怎么可能制衡得住他,只见冯亮扭曲着面目,一只手用力地掐住了安娜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将水果刀抵在了安娜的胸口。
“安总,你要是再敢反抗,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知道吗?反正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即使杀了你去坐牢又能怎样。”
“为什么。”
“为什么?”冯亮冷笑,“因为你和徐莉这两个贱人,所以我才会被业界封杀,所以我才会欠了一屁股的债,东躲西藏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敢见,明白了吗?”
“是我和徐莉封杀了你吗?明明是你自己!如果你没有偷走我们APP的创意,也就不会有之后的事情。”
“闭嘴……”
“冯亮,你从来都不肯正视自己的问题,永远都会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是你的贪得无厌和自私自利才会把你弄成如今的样子。冯亮,如果你现在收手,我不会追究你,甚至愿意帮你,只要你……”
“我叫你闭嘴!听不到吗?”冯亮的刀子划向了安娜的腿部,他用了一下力,锋利的刀尖瞬间刺进了安娜大腿的皮肉里。
安娜没有叫出声,但她疼得几乎就要晕了过去。
冯亮低声吼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想伤害你,所以你不要逼我,懂吗?”
“那你……那你到底想要怎样。”安娜的脸色煞白。
“给我一百万,拿完钱,我立刻就走。”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有多少就给我多少,”冯亮将刀尖从安娜的大腿中拔了出来,再次抵在了安娜的腰上,“安总,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想要钱,因为这是你们欠我的,明白吗?你放心,拿完钱我就会立刻走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我的身上……我的身上没有多少钱,我需要回一趟家。”
“那就抓紧时间开车,不要磨蹭!再提醒你最后一遍,不要跟我耍花样,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安娜点头,忍着疼将车开了出去,她知道冯亮已经失去了理智,不可能再说服他了,当然,她也不可能像只待宰的羊羔一样被他摆布。
冯亮并不知道安娜现在住在哪里,一路上,他慌里慌张地左顾右盼,紧张地不停地咽着唾沫,他以为安娜真的是往她家的方向开,可当他看到了前方的公安局的时候,他心里不禁一紧,立马问她:“安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回家啊,”安娜冷笑,“公安局难道不就是你的家吗?”
“你说什么?”
只见安娜忽然猛踩油门,在闯过一个红灯之后朝着公安局就冲了过去。
冯亮吓得连忙扑过去想要夺方向盘,但安娜死死地抓着方向盘不肯松手。
在争夺方向盘的过程中,安娜的车已经偏离了方向,朝着一辆开来的货车撞了过去。
……
安娜出车祸的消息是李聪告诉徐莉的。
徐莉听到后彻底崩溃,她哭着让刘亮带着她回北京,她可以不办婚礼,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她不能失去安娜。
刘亮有些为难,毕竟婚礼已经准备妥当,如果突然宣布不办,会让她妈妈觉得很难堪。
但刘亮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徐莉如此悲痛欲绝的样子,而且以徐莉目前的精神状态根本就办不了婚礼。他狠了狠心,最后还是给他妈妈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的妈妈,并且跟他妈妈说,他会向所有人解释,他相信大家都会理解徐莉的。
刘亮的妈妈果然还是不同意,为了徐莉,刘亮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妈妈吵了起来,吵完之后,刘亮的妈妈依然不肯同意。
刘亮和妈妈吵了二十多分钟才吵完,最后当然没有吵出什么结果,气得刘亮连再见都不说,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等刘亮打开书房的门回到卧室的时候才发现,徐莉已经走了。
刘亮立刻给徐莉打了一个电话。
“徐莉,你现在在哪?”
“在去机场的路上。阿亮,对不起,婚礼我不能参加了,我必须要回北京,安娜需要我。”
“可是莉莉……”
刘亮话还没说完,徐莉就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徐莉的手机已经关机。
……
徐莉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徐莉给李聪打电话,让李聪来医院门口接她。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徐莉付了钱,拉开车门就跑了出去,在看到李聪后,徐莉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再一次飚了出来。
“徐经理,你先别哭,安总已经脱离了危险,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真的?”徐莉抹了一把眼泪,“安娜真的没事了吗?”
“真的,真的没事了。”
徐莉松了一口气,两条腿一软,差一点瘫坐到地上。
走向病房的这段路是徐莉一生中最漫长的路途,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安娜受重伤后的样子,她很自责,既然她一直都放不下梦想家,那为什么不早一些回去,如果能早一些回去,冯亮那个王八蛋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伤害安娜,因为她会保护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李聪带着徐莉进了病房,发现安娜依然没有醒。
徐莉在病床旁坐下,唤了一声“安娜”,她的情绪忽然再次失控,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李聪在一旁安慰,看着徐莉难过的样子,自己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徐莉让李聪回公司做事,这里由她一个人守着。
李聪点头答应,他嘱咐徐莉,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徐莉答应,然后送李聪出了医院,接着又回到了病房。
徐莉就这么守在病床前,不吃也不喝,她看着安娜,想起了她和安娜共度的那些美好时光。她再度自责,自责自己怎么能忍心将安娜一个人抛下,仅仅是因为那几句言不由衷的话吗?她难道不清楚安娜说的都是气话吗?她难道不知道安娜根本不可能那样想她吗?既然知道,那她为什么要跟安娜置气,为什么要离开梦想家,要知道,梦想家是她和安娜共同的心血,也是她们共同的梦想,她们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才走到今天,她怎么能说走就走,说离开就离开?
徐莉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刘亮。
徐莉走出病房,接起了电话。
“徐莉,你到了吗?”
“阿亮,抱歉,我知道我这么做会让你很为难,可是我……”
“我能懂,我知道安娜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你离开北京的这段时间,每天都魂不守舍,我知道你早晚都会回去的。”
“那么妈妈那边……”
“妈妈当然很生气,老人家嘛,面子上总是会挂不住,以后见到你,免不了会说些难听的话,到时候希望你能忍一忍,好吗?”
“我知道,我不会跟妈妈计较的,毕竟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
“莉莉,你没有错,安娜是你最好的朋友,在认识你们的这段时间里,你们让我知道了原来这世上还会有徐莉和安娜式的友谊,你们之间的友谊真的让我很感动,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阿亮……”刘亮的体贴和理解让徐莉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你在哭吗?”
“我……我没有……”
“安娜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但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那就好,那就好,”刘亮也松了一口气,“徐莉,安娜和梦想家对你很重要,所以以后不要轻易地离开。”
“可是我们的婚礼……”
“如果你不介意,那婚礼我们以后再办,再说了,安娜还是你的伴娘,你的伴娘都不在,这婚礼还怎么办。”
“阿亮,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爱你,不想看到你伤心。留在北京吧,安娜康复的这段时间,梦想家需要你。”
挂掉电话,徐莉再次回到了病房。
安娜是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徐莉正趴在她的身边。她并不吃惊,因为她知道徐莉一定会来看她。她抬起胳膊,想要摸一摸徐莉的脸时,身体的一阵剧痛让她不禁叫出了声。
徐莉惊醒,看到安娜正微笑着看着她时,眼泪竟在瞬间决堤。
“安娜,你醒了。”徐莉握着安娜的手,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白色的床单上。
“徐莉,你终于回来了。”安娜微笑,脸上还没有结痂的伤口让徐莉看了心痛。
“对不起,娜娜,对不起。”
“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一意孤行,差一点让梦想家葬送在了我的手里。”
“我其实很想回来,但觉得自己直接回来很没有面子,所以我……”
“徐莉,你这个大白痴!”安娜忽然咳嗽了起来,身体里的某个部位火辣辣地疼。
“安娜,你还好吗?我现在就去叫护士,你别动。”
徐莉刚要走,却被安娜抓住了胳膊。
“徐莉,不要走,我没事。”
“可是……”
安娜流着泪说:“徐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好狠心,居然说走就走。”
“对不起,我很抱歉,我……”
“我和梦想家都不能没有你。你知道嘛,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几乎就要崩溃了,我现在才体会到你过去的工作是多么的难做,可我居然那么不体谅你,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的工作才是最繁重最复杂的。”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好吗?不要再提了,那件事情我们都有错,我不该对你咄咄逼人,更不该自私地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莉莉,你的职位一直都给你留着,梦想家以及梦想家的员工不能没有你,所以答应我,往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再离开我,好吗?求你。”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徐莉哭着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不会再离开梦想家。”
“莉莉,我这个人说话总是心口不一,我让你走,其实是想让你留下,我说我恨你,其实心里真的很爱你,我说你毫无用处,其实你对我的意义超过了一切。”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总是心口不一,我说我想要离开,其实是想要让你挽留我,安娜,对不起,原谅我。”
徐莉扑到安娜的怀里失声痛哭,安娜一边忍着疼,一边安静地流泪。
……
徐莉终于回到了梦想家。
她回到公司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提振士气。
首先就是取消了安娜设立的惨无人道的加班制度;
其次是给所有梦想家的员工涨薪,让梦想家成为行业里薪资福利待遇最好的公司;
最后,为了防止梦想家人才流失,徐莉尽可能地挽留想要离职的员工,认真地倾听他们对于目前工作环境的意见以及自身生活上的困难,并答应他们自己会尽全力帮助他们解决。
徐莉和安娜不一样,她很容易就能和所有员工打成一片,而她的招数也很快奏效,原先想要离职的几个员工不走了,而在公司门口等着要面试的人也越来越多。不仅如此,梦想家的工作氛围开始变好,效率也显著提高。
回到梦想家工作的第二天,徐莉见到了刚刚闻讯赶来的李佳明。
在去医院的路上,徐莉将安娜受伤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李佳明,李佳明听完后,气得将拳头砸在了车窗上。
“该死的东西,他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非打死他不可!”
徐莉说:“我们当然不可能轻饶了他,不判他个十年八年的对不起安娜身上的伤。”
“安娜她伤得很严重吗?”
“脸部多处擦伤,肋骨骨折,大腿上有两处很深的伤口,身上其他的大小创伤不计其数。”
李佳明心里疼得要命。
“佳明,不要告诉安娜的家人,她不想让家人担心。”
“我知道。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还爱着她,对吗?”
“什么?”
“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安娜说,你是因为她才选择了创业,对吗?”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对啊。”
“是,没错,我的确是因为她才选择了创业。”
“为什么。”
“因为在她面前,我总是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我会觉得……自卑。”
“所以你就和她分手吗?”
“是。”
“其实安娜是个很简单的人,她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复杂。”
“但是我没有办法不让不自己多想。”
“你还爱着她,对吗?”
李佳明没有说话,他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了车里。
……
安娜的情况比李佳明想象得还要严重,他看着安娜遍体鳞伤的样子,很少落泪的他竟情难自已地哭了。
“佳明,你这是干嘛,”安娜微笑,“我真的没什么事,真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让你担心。”
“可我每天都在担心你。我觉得我就是个傻子,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想等自己达到了和你一样的高度后再重新追求你,可爱就是爱,我居然会被所谓的自尊心所羁绊。”
“佳明……”
“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你受伤住院之后,我的心痛得要死,我恨不得出事的那个人是我。”
“不要乱说!”
“安娜,”李佳明时隔两年之后再次抓住了安娜的手,“我依然很爱你,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你知道吗?”
“佳明……”安娜也哭了。
“什么狗屁自尊心,什么狗屁虚荣心,什么狗屁社会地位,什么狗屁荣华富贵,这些我通通都不想要,我只要你,安娜,我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让我保护你,好吗?让我保护你!”
徐莉看着哭成泪人的两个人,眼睛里也在不知不觉中泛起了泪光,她为安娜感到高兴,因为她知道,安娜的心里其实一直都给李佳明留着位置,这两个傻子,明明心里装着对方,却硬是不肯说出来。
徐莉悄悄地离开了病房,因为她不想打扰他们。
……
五月一日,梦想家APP用户数突破1.3亿,日活和月活也显著上升,将身后的彩虹漫画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六月十一日,梦想家漫画完成了5亿元的C轮融资,聚力资本领投,万向资本、荣光资本、有乐资本跟投,荣达资本担任独家财务顾问,此时,完成C轮融资的梦想家漫画估值超过了15亿。
七月二十八日,根据梦想家平台的漫画《猫小姐》以及《我和他》改编的小说在全网获得了超过5亿的点击次数以及数以百万计的粉丝数,同时,根据梦想工场中的三部IP改编的动漫也在梦想家APP上获得了超过150亿的阅读量。借助梦想工场的原创文学平台,梦想家彻底打通了文学、影视、动漫的产业链,向着自己的泛娱乐计划大踏步迈进。
八月二十七日,有网友爆料,彩虹漫画中的多部作品涉嫌抄袭梦想家平台上的漫画。梦想家漫画发表声明,要求彩虹漫画立刻下架涉嫌抄袭的作品,并且公开进行道歉,但彩虹漫画不予理会。
九月三日,梦想家漫画将彩虹漫画告上了法院。彩虹漫画CEO李东海再次亲自上门试图和解,但安娜和徐莉予以拒绝。与此同时,梦想家继续探索自身的盈利方式,同月十日,梦想家APP正式推出了VIP会员制度。
十月十九日,一审开庭。同月二十八日,彩虹漫画公开向梦想家道歉,并且下架所有涉嫌抄袭的漫画作品。安娜和徐莉要求彩虹漫画向梦想家漫画平台上被抄袭的作者进行经济补偿,彩虹漫画方面表示同意。
十一月十一日,梦想家正式收购梦想工场,将其纳入到了梦想家的泛娱乐战略,而梦想家也如愿以偿地拥有了自己的原创文学平台。
十二月二十九日,由梦想工场的原创IP改编而成的悬疑电影《第六感》在各大院线上映,并且受到了好评,票房也节节攀升。
二零一九年一月一日,根据权威机构的统计数据显示,梦想家APP的用户总数突破1.5亿,月活突破9000万,日获突破7000万,不仅继续稳居漫画类APP的榜首位置,而且将彩虹漫画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同月十九日,彩虹漫画CEO李东海宣布离职。
二月五日,根据梦想家漫画平台的爆款漫画《猫小姐》改编而成的动画电影在贺岁档上映,首日票房突破了2000万,好评不断。
三月十日,某机构评选的“2018年五十位三十岁以下精英榜单”中,安娜和徐莉入选,在总榜单中名列第十位。
四月一日,梦想家APP的用户总数突破了2亿,月活1.5亿,日活9000万,签约作者三千名,输出近5000部优质版权,成为全国最大的漫画类APP平台,在漫画类APP排行榜上,梦想家已经蝉联了20个月的冠军。
五月十五日,梦想家完成了3亿美元的D轮融资,一举创下国内漫画行业单笔融资的最高纪录。同月二十五日,梦想家搬至望京SOHO。
六月二十八日,安娜、李佳明、徐莉、刘亮在北京举办了集体婚礼,在场的两百多名亲朋好友一起见证了她们四个人之间的友谊与爱情。
安娜在婚礼现场动容地说:“我和徐莉的友谊开始于高中,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分别了数年,但那数年的时光里,我们都牵挂着彼此。重逢后,我和徐莉在二零一五年来到了北京,创立了如今的梦想家,期间,我和徐莉遇到了种种困难和挫折,梦想家甚至一度面临着倒闭的风险,但我们彼此扶持着挺了过来,并一路走到了现在。徐莉,谢谢你,谢谢你能够成为我的朋友,谢谢你能够给我这份世上最为美好的友情,更要谢谢你能够陪伴着我走过这一路的风风雨雨,在我绝望痛苦时给予我安慰。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如今的梦想家,更不会有如今的安娜。徐莉,我爱你。”
徐莉泪崩,她张开双臂,将安娜抱在怀里。
“安娜,能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我爱你,永远爱你。”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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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
摘星Ⅰ·1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上)
- 书名:
- 摘星
- 作者:
- 林笛儿
- 本章字数:
- 10163
这是深秋的下午,阳光很浅、很远。
诸航缓缓张开手掌,等待从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
树很粗,她一个人张开双臂都不能抱拢树身。枝干上吊着一个木牌,是园林处发的,上面写着:法国梧桐,树龄一百五十年,国家一级珍稀树木。有点夸大其词,北京古树名木之多,为国内城市之最。那些王府将相的旧宅,动不动就见一棵几百年的老树,目睹过几朝几代的战火硝烟、英雄柔情,这种百年的只能算一般般。
不过,它今天也有幸目睹本世纪一件惊世骇俗的奇闻。她笑了,三份俏皮,四份搞怪,还有三份无奈。
梧桐枝叶长势茂盛,前两天下过一场薄霜,打黄了枝叶。阳光好不容易穿透进来,落在掌心只有零碎的几滴,倒是从另一侧倾斜射来的光线落在地上,拉长了她的身影。
那身影,猛一看真有点吓人:纤细瘦削的身子上仿佛倒扣着一口巨大的“锅”。
轻拍那“锅”,里面还有回应,像对面敲鼓,你一下,我一下,非常有节奏。
她咯咯笑出声,这是她最近常玩的一个游戏。
二十三岁做妈妈,似乎有点早。
妈妈生她时,四十二岁。
姐姐生梓然时,三十一岁。
但是----
妈妈生她,属于超生,违背国策,家中屋顶被计生领导掀了,倾家荡产才凑齐了罚款。
姐姐生梓然,痛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难产,至今身体都不算太好。
所以-----
“诸航?”秋风送来一声男人低沉的轻唤。嗓音不错,音质华贵,只是偏冷,却多了不容人忽视的威仪。
“到!”她下意识地抬头,双腿并拢。对于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来讲,这个动作有点难度。
哎哟,忘了,他今天穿的是便装。
她放松下来。
“到我们了。”男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嗯!”她深吸一口气,吃力地一步一步拾级向上!
男人蹙了蹙眉,向她伸出手。
她摇头,“不用,我可以。”气喘如牛。
男人没有坚持,目光却一步都没松懈。若有意外,他必然第一时间可以护她安全。
单单“英俊”两个字不能完整地形容眼前这个男人。当然,他肯定是英俊的,站立的英姿永远是笔挺的,眉宇浓黑,鼻挺高挺,唇角习惯地抿着,显得有些严肃。
如果一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质能强烈到令人忽略掉他英俊的长相的话,那么,他脑袋里的内容肯定比他的外表出色的多。
是这样的,你看着他,只会被他的气质所震撼,从而忘了他原来还有不错的皮相。
调整了下气息,她看了看他的左脸,撇嘴,“我们进去吧!”
今天是周四,有点小周末的感觉,婚姻登记处里的空气已浮动着悠闲的粒子。
刚刚还有欢声笑语的办公室,戛地静成了一潭死水。
四位办公人员一脸惊愕地瞪着进门的两个人-----挺着大肚子的羞窘孕妇和脸上印着五根指印的俊伟男人,而且瞧着年龄就像距离不太短。
“你们是私奔?”谁傻不拉叽地冒出了一句,说完,暗暗咬舌。
男人没有答话,淡定自若地从手中提着的包包中拿出证件,准备工作非常充份,连两人合照都有。
他板着一张脸,她眉眼别扭地蹙成一团。那感觉不像是来结婚,而像是上刑场。
诸航抱歉地笑笑,似乎害大家这么吃惊,她非常过意不去。
她张开右手,正反转了几圈。
明了,那手指细长,男人脸上那指印,根根粗壮有力,不是她的杰作。办事人员轻轻点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二小时前,在一座门岗有士兵持枪荷弹的大楼内,那个令三军官兵高山仰止的头发灰白的高大男人,抬起手,狠狠地掴了过来。
那只手,在公开场合中,一起一落,都令世界瞩目。
手掌落下时,窗玻璃都震了下。
被打的人笔直地立着,纹丝不动。
“混账!”灰白头发的男人惜言如金,就这两个字就足已说明,此刻,多么的失望,恨到了极点。
如果持枪杀人无罪,他早已一枪毙了这个孽子。
“绍华,这不像你做的事。佳汐走了还没有三个月,她却怀孕八个多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挡在两人男人中间的高雅妇人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从小到大,一直都让爸妈省心。我和你爸爸都说这军中小辈们多少都是靠上一辈蔽荫纳凉,独有你是自己努力,成为军中最年轻的少将。佳汐过世,我们都体贴你心中不好受,可是你绝不会做出荒唐的事。这---”
妇人眼中含泪朝门边的沙发瞥了一眼。
诸航摸着肚子,回过去一记抱歉的微笑。到底是知书达礼人家,并没有把情绪迁怒于她,只是视她如空气般。
他叫卓绍华,佳汐是他结婚四年的妻子。三个月前,一场小感冒就夺去了她的生命。医生讲是心肌梗塞。
生命如娇弱的花朵,不堪风雨。她同情地叹息。
“我们该怎样向佳汐爸妈交待?若不是有医生证明,人家会怀疑佳汐是你谋害的。”
“欧灿!”灰白发男人高声厉吼。
她偷偷吐舌,栽脏呀!
妇人忙闭上嘴,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不会在外人面前哭出声,虽然她心中已一片汪洋。
令她骄傲的儿子呀,三十三岁,就这么被这个桃色事件给毁了。而这事件,无论用什么方式捂都捂不住。
“对不起,这是事实!”卓绍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第一句是:爸爸、妈妈,我决定今天和诸航去登记,她怀了我的孩子。
这是男人必须扛下的责任,无关爱情。
“你给我滚,我只当没有生过你。”灰白发男人背过身,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咆哮。
“卓明,这样子不行的---”欧灿去拽他的胳膊。
“不要再讲了。”灰白头发男人断然摆了摆手。不然能让那个还像个孩子样的女人去堕胎?
“爸、妈,对不起!”卓绍华再次道歉,转过身来。
她看到他神情紧绷似化石,眼中一片凄冷。
她起身跟上,出门前礼貌地回头道别:“再见!”
欧灿眼中射出仇视的冷光。
勤务兵开的车,在车上不便多讲什么。但她还是没忍得住,他爸妈那样太让人可怜了,“那个---那个要不结婚再等一等吧?”至少该给他们一个思想准备,现在等于是晴天霹雳,会死人的。还有那个掌印,会害人胡思乱想。
“能等吗?”卓绍华看着她,目光往下挪。
昨天带她去好友成功那里产检。成功是著名的妇科专家,虽然是男性,却照样名庭若市。
诸航不喜欢他。
成功看上去像颓废的艺人,脸色苍白,头发长长的,眼神慵懒迷离,有点梁朝伟演的那流氓医生的感觉。
成功盯着B超足足有五秒,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是个调皮的小子,在里面玩带子玩得欢呢!”
“什么意思?”卓绍华问。
她在帘子后面整理衣服,好奇地竖起耳朵。
“脐带绕颈,三道。”成功在脖子这儿比划了下。
“这代表什么?”卓绍华又问。
“代表冷不丁他就要悬梁自尽。”成功毫不吝啬地露出一口白牙,仿佛《暮光》里的吸血鬼。
卓绍华抿紧嘴唇,线条僵硬。
成功耸耸肩,“也别太紧张,准备剖腹产吧。这坏小子一出来,我就踹他一脚,折腾人呢!”有意无意瞄了下诸航。
“好,明天我来办住院手续。”
“那就后天手术。”成功斜睨了下诸航,用胳膊碰了下卓绍华,“告诉我,当初是不是她给你下药了?如果是,这仇我一定要报。”
“你很无聊。”卓绍华推开他。
所以他们今天向家长备报,然后登记结婚,晚上住院待产。一天建座罗马城!
朱德庸说:爱情是一种梦境,婚姻是一种困境。
她作茧自缚,但愿有一天诸能破茧飞上天。
这么大个肚子,那一巴掌,到底是什么情况?登记人员心中八卦得要死,但还得按捺住,先做正事。
“诸航,你真的愿意嫁给卓绍华吗?”
“愿意!”对于军方的要求,老百姓还是乖乖配合比较好。
“卓绍华,你---同意娶诸航吗?”
“同意!”干脆俐落,绝不拖泥带水。
“那希望你们---幸福!”讲得真艰难。一般,她们都是讲:祝你们幸福,话到嘴边,不知怎么走样了。
鲜红的公章“啪”地落下,诸航捏着鲜红的证书,有点恍惚。
木已成舟,既将远航。
“首长,下面去哪?”勤务兵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医院!”
成功已把病房安排好了,单人的,在走廊最里侧,宽敞而又安静。特权就是好办事,她咕哝着,拿起手机看日期。
十月十五日,如果手术顺利,小宝宝的生日就是十月十六日,不错,大吉大利的日子。
卓绍华没有留在医院,他可不是她这无业游民,他有许多事要安排。
成功领进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实女人,姓唐,说是请的月嫂,经验丰富。
晚上,唐嫂陪她过夜的。她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早晨起来,唐嫂帮她洗了澡洗了头发。
护士带她做手术前的例行检查,注射麻醉前,卓绍华来了,成功让他在手术单上签字。
他到像没睡好,黑眸上浮出几根血丝,眼睛下方也是青的,衣冠却依然整齐洁净。
“那个---我问个问题哦!”她清咳一声。
两个男人一同转脸看她。
“如果手术中发生意外,你是要孩子还是要--”
“你怀疑我的医术?”成功阴笑着打断她。
“不是啦,问问而已。”这人插什么话,又不是问他。
“我告诉你,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成功咬牙切齿。
“万一呢?”
这次回答的是卓绍华,“我会以你为重。”
她心虚地咧了下嘴,汗,没有默契哦,其实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自私自利又居心叵测的女人。”成功狠狠地瞪她一眼,白袍一旋,飘然出门。
“成功是国内顶尖的妇科专家,你不需要担心。”语调平淡如水。
他是在安慰她吗?
哈!
确实,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住院,之前,连小小的感冒都很少。爸爸说她就是只能吃能喝的小猪。
怀孕不算生病,是历程,是修行。
一点小紧张,没有很多。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所有的人都一个样,手术帽、口罩、淡蓝的手术衣,她还是认出挨她最近的是成功。
“都是你,害绍华落到这千夫所指的地步。我讨厌你!”成功冷哼着,伸出手,助产士放上一把手术刀。
那锋利的刀在水银灯下闪过一道白光。
她本能地紧闭双眼。
********
读大学的时候,诸航习惯在吃完晚饭后回宿舍上会网,这时,宁檬总趴在窗台上,拿着望远镜四下巡睃。
那望远镜是军训时小教官送她的。
宁檬个子小小的,那双眼睛看人时喜欢眯着,勾人似的,其实她是近视。你落花多情,她流水无意。
小教官就是被那双勾人的眼诱惑了。军训结束后,小教官一周来看她一次,有时是一束野花,有时是一袋水果。宁檬生日那天,他送了这架望远镜,说不管他身在哪,她都能看得见。
吹牛!这望远镜倍数又不高,了不得看看对方的男生楼。
一学期过去,小教官与宁檬的故事早已结束,望远镜却成了宁檬偷窥的工具。
诸航这间正对着男生楼的水房,男生们晚上穿条小内裤在这里梳洗、擦澡,那扇积满尘埃的窗从来不关。
宁檬啧啧称赞,学校真是人性化,男生楼与女生楼隔窗相望,窗外芳草无垠!
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宁檬嘴边常挂着这句话,说时,还不住去摸鼻子,生怕不小心会流鼻血。
诸航对此从不感兴趣,她从小和男生整天厮混,从没觉着他们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同屋的莫小艾偶尔过来瞟一眼。还没看清,就羞得满脸通红。
莫小艾是好孩子,同学和老师都这样说。
“上帝,猪!”宁檬娇声惊呼,仿佛UFO落在对面的屋顶上。
上帝与猪可以相提并论吗?诸航眼都没抬,她正在电脑上挖金子,那是极弱智的游戏,但玩起来人很放松。
“周文瑾师兄呀,我等了三个月终于看到他了,好激动。我靠,超有型,那宽肩、小腰、长腿,迷死人啦!”
“少在我面前提这人。”诸航拍案跳起。
宁檬目不转情地盯着,“还在羞恼他的袭胸事件?好了啦,我不知有多羡慕你。”
大一是新奇的,对什么都满腔热血。真的大学生涯开始,就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那一堆的书,名字看着学问很高,学起来却是烦闷加枯燥,而计算机专业更加明显。
教授们又极不争气,上课能把人熏睡、也能把人催逃。
课程这么无味,精力如此旺盛,只有找其他途经发泄了。
宁檬是恋爱。
莫小艾是看漫画。
诸航是打篮球。
诸航球打得极好,头发短短的,身材高挑,一件大T恤,一条中裤,皮肤晒成蜜色,往男生中一混,冷不丁就鱼目成珠。
诸航很快在计算机系出了名,男生女生都简明扼要地叫她“猪”。
那天,和几个男生在球场打比赛,汗水把视线都模糊了,对方一个同学被老师喊走了,有人替补上场。
球传到她手中,她跳起投篮,替补的那个仗着身高盖帽成功,球又回到她手中,她做了个假动作,那人没上当,向前一跃欲抢。球从她手中滑落,那人一时收不回手,两只手掌正正地印在她的胸前。
虽然她形容自己是飞机场,那也是个有坡度的飞机场。
那人呆若木鸡。可能想不到这生猛的球员居然是女生。
她愤怒地跳起,双手一推,那人踉跄两步,跌坐在地。
那人就叫周文瑾,大三,从工程系转过来的。
她和他的梁子就此结下。
所以他纵使“貌美如花”,在她眼中也是一人渣。
“唉,真是吝啬,还穿背心、长裤,露两点又不少块肉。”宁檬气愤。
“猪,晚上陪我去看个老乡,我妈妈托他带了点东西给我。”莫小艾念念叨叨从外面进来,双手合十,不住向诸航作揖。
她胆子特别小,而诸航没有胆,一个人在球场练球能练到半夜。
“行!”诸航正烦,出去透口气也好。反正也没兴趣去图书馆抢位置,搞不好会碰上那个周文瑾。
傍晚的公交总是挤得人不能呼吸,夜色缓缓降临,街头的华灯一盏盏亮起。春日的夜晚,令人沉醉。
“我那个老乡很优秀,是中校,在国防大学进修研究生,作战指挥专业。”莫小艾说道。
“中校是多大的官?”诸航对军中的官衔没概念。
莫小艾双目幽幽灿亮,“军中官职是尉、校、将三个等级,中校在校里面的中间,将最大。”
诸航喔了声,没什么兴趣。
“我老乡有位教授是少将,一花一星,才三十出头。少将相当于军长!”
“不会吧!”诸航怔住。内战时,林彪十八岁任军长,被称为军事天才。那还是特殊时期,大部分人不上学,有点本事就被吹得天大。现在可是和平年代,精英辈出,三十出头的少将,太夸张了。
莫小艾鼓起双颊,拼命点头,“真的,他是国防大学特聘的,一周只上一节课。”
“他是不是全军楷模?”诸航打趣。
“我老乡说是遥不可及的星辰,他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少将,估计后无来者了。”
两人相视大笑,差点错过了站。
国防大学门前士兵如石雕,肃穆庄严,经过的人情不自禁要放缓呼吸。
莫小艾打了电话给老乡,过了会,老乡提着个大包跑出来。
两人只说了几句话,老乡就着急告辞,说晚上还要上课,军中纪律严明。
两人目送他走进大门。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从夜色中驶出,站岗的士兵刷地抬手齐眉,大声喊:“首长好!”
车停下,车门打开,一位俊伟的男子从里面跨出,微笑回礼。
炽目的灯光清晰地洒在他肩上的一星一花上。
本已俊逸逼人,再一身的军装,越发英气勃勃,沉稳卓然。
诸航与莫小艾不禁双手紧握,屏住呼吸。
他并不知自己落入别人的眼中,泰然接受一路军官的致礼,款步向前。
诸航扭头看莫小艾,两人不约而同跳起来。
是他,是他------那位传说中的少将。
“MAN啊!”诸航叫道。
“帅啊!”莫小艾喊着。
那时,诸航觉着真的很幸运,居然亲眼目睹到这样的传奇人物。
如同皮特很性感、基诺里维斯很迷人、金贤重非常养眼---见到都会兴奋地想尖叫,但是从没想过这些人和生活里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仰望他们就好了。
可是命运是顽皮的,冷不丁就冒出这样那样的意外。
四年后,她怀孕,搬进一个小四合院。是老舍笔下那种几家人合住的老式四合院,特别热闹,邻居间也特别朴实。院中有一口古井,四周布满青苔,还有一颗古槐。那时,槐树正开花,白色的,一串一串,像小小的铃铛。摘一片放进嘴边,甘甜清香。
她每天都在身上罩一件防辐射的外衣,早晨背背英语单词,下午上网做点事,晚上看书。
邻居们好奇她怎么没有老公陪着。
她随口接道,他去美国出差几个月。
邻居都非常关心她,热心地指导她怎样做一个准妈妈。
八月,北京的桑拿天。孕妇特别怕热,屋子里是有空调,吹久了也不舒服。她出了一身痱子。
太阳落山后,她打一桶井水,然后光着脚泡在水中,沁凉透体,那是她夏天最快乐的时刻。
院门吱地响了一声。
在院中忙碌晚饭的人纷纷抬起头。
那位肩上扛着一星一花的首长就那么站在门外,不过那天,他穿的是便装,也是这般,淡如远山。
“找谁?”房东问。
他盯着井边的她。她夸张地嘴巴张大,眼睛瞪得溜圆。
“诸航?”他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出口的两个字,别人听着是称呼,她听出是质疑。
“从美国回来啦!”房东热心地招呼。
他点头,“是!”
他大步向一脸呆滞的她走来,“最近好吗?”就像是每天都见面的人,问“吃过了吗”那样自如。
如果算上在国防大学校门前那次,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一点都不好。
诸航脑子嗡嗡作响,差点一头栽进井中。
怎么会是他?她一遍遍地问。
*******
诸航吃力地睁开眼睛,窗外天已黑透,眼前一盏柔弱的小台灯,是房中唯一的光源。
“男生,三点五公斤!”卓绍华正站在她的床前,神情掩在黑影中,看不真切。
是呀,怎么会是他呢,她怔怔地看着床前的首长。
“你还好吗?”他以为她没听清,身子微欠,又重复了一句。
她想戏谑地回句“为人民服务”,嘴唇一张,随即整张脸挤成了一团。
痛---
前所未有的痛,痛得浑身冷汗涔涔、揪心虐骨。
他按下被角,“忍一忍,这是手术后的反应,明天就会好受点了。”
她咝咝抽气,脸惨白如雪,抖得床都跟着晃动起来。
“孩子头发很长,个子也很高,护士抱去洗澡了---哦,已经回来了。”
“夫人醒啦,快看看小宝宝。到底妈妈年轻,宝宝特别结实,在十多个刚出生的孩子中,嗓门最大,以后一定也是个将军。”唐嫂把怀中用薄被抱着的小娃娃放到她身边。
嗯,将门无犬子,表现杰出是必须的。
夫人?妈妈?呵呵-------
不能笑,一笑更扯动神经,痛得撕心裂肺。
“小帅哥呢!”唐嫂拉开薄被。
她瞟过去一眼,接着,眼睛抬起,对着首长一脸愧疚。
遗传基因那么好,她却把孩子生得那样丑。小脸团团的、红红的,绒毛很长,看不出哪里帅,真像只小猴子。
“初生的婴儿都是这样。”首长宽慰,“唐嫂,你把宝宝抱走吧!”
“夫人怎么没用止痛棒?”唐嫂心疼地替诸航拭拭汗。
“我不让用的。”成功理直气壮地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个从发型到服饰,都像吉普塞人的女人。“有勇气生孩子,就不用怕痛。”
真是---最毒医生心,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诸航真想跳起来,和这个流氓医生打上一架,这明显就是放暗箭。
“嗨,绍华。”吉普塞女郎冲卓绍华嫣然一笑,然后就专注地打量着诸航,那目光毫不掩饰是鄙夷的。
“成玮,你好!”卓绍华点下头,对成功说,“打针镇静剂吧,她疼得不行。”
“不会死人的。”成功气哼哼的,没得商量。
成玮噗哧一下笑了,“哥,你要和个小朋友计较?”
“女士,你今年高寿?”诸航忍不下去了。听名字,这吉普塞女郎和流氓医生是一个窝的,讲话都听着别扭。
成玮笑意一冻,“应该比你成熟。”
“女人的年龄计算要像黄金一样,用盎司算的,算到两,到分,锱铢必较,别这么模糊,你给个确切数字!”她打赌这女郎绝不敢接招。
成玮一下给呛住,当着卓绍华的面,又不便发作,只好生着闷气,丽容都青了。
成功眯起了眼,冲卓绍华挪嘴,“你瞧这人需要打镇静剂吗?再来一刀都没问题。”
卓绍华眼底一片幽然。
“玮玮,走吧。我告诉你,得罪谁都别得罪小人,知道么?”成功测了下体温,朝病床上的诸航冷冷地笑。
诸航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病房里又只有她和卓绍华。
卓绍华慢慢踱到窗前,背对着她,周身被浓重的缄默所淹没。
“给宝宝起个名吧!”他说。
“呃?”她怀疑她的耳朵也病了。
“你起乳名,我起学名。”他侧过身。
“可是---”她咂嘴,这不应该是她的义务。“我读的书不算多。”一头的汗,是疼痛,也是紧张。
“用嘴巴讲就可以了,不必写下来。你有想过吗?”
从来没有,这件事连影子都没在脑海中闪过。
“那现在想想。”他抿上嘴,静静地等候。
赖上她了?
“帆帆行吗?”既然船起航,肯定不能少得了帆,她恶作剧地回道。
他居然同意了,“行,那学名就叫卓逸帆。”
还是他学问高,她不得不佩服,普普通通的名,他加个字,就显得那么有气质。
疼痛泰山压顶般,她撑不住,又沉沉睡去。
依稀听到宝宝哇哇哭个不停,嗓门真是大,她不禁皱起眉。
唐嫂说:“宝宝一定是饿了,得让妈妈喂奶。”
“冲点奶粉。”首长命令。
“喝妈妈的奶比较好,增强宝宝的免疫力,又不会凉不会烫,多方便。”
“冲奶粉去吧,宝宝我来抱。”
“夫人不愿意喂奶?”
“我觉得男生应该独立些,不要养成依赖的习惯。”
唐嫂瞧瞧一脸严肃的卓绍华,哑口无言。
诸航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小护士立在床前换药液,笑盈盈的。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护士体贴地为她从包包中取出手机,顺手按下通话键。
“航航,你起床了吗?”是姐姐诸盈。
诸盈特别疼诸航,妈妈生她时属于高龄产妇,家中事务又多,诸盈休学一年在家帮着带诸航。诸航对姐姐是又爱又敬,但诸盈要求很严厉。
“起了,正要去洗漱。梓然上学去了?”诸航尽力装出自然的口吻。
“你姐夫送他刚出门。北京过两天要降温,南京冷吗?”
“南京是江南,秋意刚起,舒服着呢,我---我只穿一件衬衫就可以了。”
“出门要加件外套。到了年底,早早把房退了,还是回北京来好好复习,准备明年二月的雅思考试。”
“嗯!”
“只要你雅思考试通过,我想哈佛那边肯定会同意你的申请,学费我已准备好了。”
“姐---”
“不多说了,我也要洗洗上班去。晚上不要玩太多游戏,回北京时告诉我,我去车站接你。挂了。”
“姐姐再见!”懒懒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想叹气。唉声没出来,发现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首长的母亲。
“你是不是天生就爱撒谎?”欧灿冷冷俯视着因懊恼而表情耷拉的诸航,“我要为宝宝和绍华做亲子鉴定,也许会有什么意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