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书名:
顾盼而歌
作者:
晚乔
本章字数:
10840
更新时间:
2020-05-09 17:25:40

【一:顾泽不是你男神吗】

1.

娱乐圈里的人都知道,李导是一个固执的导演。

这样的性格,如果是放在一个不红的导演身上,他连混都混不下去。但还好,他的影响力足够大,大到就算他再怎么一意孤行,只要传出他要拍什么电影,都会有投资方上赶着来找合作。

可这一次却有些例外。

作为李导息影几年后复出执导的《风流骨》,男主角是时下最当红的顾泽,虽然故事题材不太热门,收视却绝对有保证。

然而,就是这样一部电影,却是一波三折,从开拍至今,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年,连投资方都换了好几拨。

毕竟男主角消失,导演执着不愿意换人,作为生意人,他们没那么大的耐心等待消耗。既然最初的目的是赚钱,那么在眼看着亏空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们当然会撤回。

就像李导在首映礼上说的,这部电影拍得真是很不容易。中间的变故这么多,发生了那样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导演、演员,或者说整个剧组,都不容易。

但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安歌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首映礼采访的重播,往嘴里塞着某人削好的苹果。屏幕上的人永远那么耀眼,带着亲和的浅笑,每一个角度,都是恰到好处,礼貌而清疏。哪怕是面对记者的刻意刁难,也能言辞巧然,冷静化解。

“干吗一直看电视?”这时候,一身家居装的顾泽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揽住安歌的肩膀,“真人不就在这里吗?”

安歌一惊,动作飞快地换了台:“你、你怎么就睡醒了?”

顾泽微微挑了眉尾,凑近了她一些:“睡不着。”

“不是说很困吗?怎么……失眠了?”

顾泽看起来有些无辜:“没人陪,睡不着。”

安歌脸上一热。

虽然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可有时候,看见故意犯规的顾泽,她还是会忍不住地脸红心跳,就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一样……哎,可是怎么会这样?说好的老夫老妻呢!

眼前的人明显又怔住,顾泽也不等她回应,稍稍弯了嘴角就横抱起她往房间走去。

“你……”安歌一声低呼,却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温软缠绵,半晌分开。

顾泽望着怀里眼角泛红的人,眸底闪过几许深意:“我最近很累,很需要休息,你要不要陪我?”

大概是被这个声音蛊惑了,对上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睛,安歌呆呆地点头。

想一想,最初她会注意到他,也就是因为这样一双眼睛。不是深黑如墨的颜色,而是带着浅浅的棕,每每对上阳光,就会变得透明澄澈。像是一眼便能望到底,又像是含着许多看不分明的东西,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

一双有欺骗性的眼睛。

2.

当安歌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腰和背都酸痛酸痛的,简直不可描述。

安歌踢踏着拖鞋站起来,满脸的委屈。

果然,男人的话都是信不住的……

说好的疲累呢?说好的好好休息呢?说好的困得不行只想睡觉呢?

刚刚站了一会儿,她又坐下去,打开微博开始例行刷新。却没想到,首页上被刷屏了的,又是那个家伙。

自从顾泽承认恋情之后,他就有些放飞自己了,从原来的许久不更新,变成习惯性日常秀恩爱。

这样是会掉粉的!

但是,顾泽的人气却越来越高,许多迷妹一边喊着男神虐狗,一边又大把大把给自己塞狗粮。

尤其是今天——

一双交握着的手,一句腻歪到死的话。

在点开大图的时候,安歌甚至清晰地看见自己手腕上被他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弄出来的红印子。

怀着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心情点开评论,果然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一点。而热评里最上边的两条,一个是陶尔琢的“师兄,你最近的尺度越来越大了”,一个是陆玖回复陶尔琢的“还有力气刷微博,看起来已经休息好了”。

说起来,陶尔琢自从醒来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安歌一直知道他思想简单,简单到甚至有些蠢的地步,但没想到……醒来之后的他,竟然比以前更简单一点。

和原来不一样,醒来之后的陶尔琢像是个初生的婴孩,并不是弱智的意思,可他看待许多事情的角度,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如果不是他还记得他们和从前,安歌几乎都以为他是还原到出厂设置了。

而自那之后,安歌便开始喜欢上调戏陶尔琢这个游戏。嗯,实在是有点好玩。

她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内涵的笑,开开心心地准备回复,却没想到那个笑意还没有消失就对上了端着饭菜开门进来的顾泽。

自上而下瞟了眼安歌的手机,顾泽笑得有些微妙。

“还有力气刷微博,看来已经休息好了。”

瞬间,安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台词这种东西不带这样重复利用的吧!

看见安歌明显凌乱的眼神,顾泽轻笑一声:“逗你的。”接着把餐盘端到了一边的书桌上,“饿了吧?”

安歌摸了摸肚子,乖顺地走过去,才注意到顾泽的衣服。

“你这是刚回来?”

顾泽随手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点点头:“外面有些事情,出去了一会儿。”说完,他轻一眨眼,“还困吗?”

安歌一脸警觉双手护胸:“你要干什么?”

“嗯?没什么,今天天气很好。”顾泽很是无辜,“而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有人在看电视的时候说,我已经很久没有陪她出去过了。”说着顿了顿,“恰好,今天是……”

“是什么?”

他笑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没什么。”接着从背后揽住她,“今天要不要出去走走?正好可以戴你上次给我买的帽子。”

安歌不是很容易能被转移掉注意力的人,但只要在顾泽面前,什么时候都可以是例外。因为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哪怕再怎么轻巧、简单,都重得过她前一秒的纠结。

他在她的眼里,就是这么重要。

于是,她忽略掉自己原来的不解。

“好!”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去一个地方!”

3.

电影院里,安歌满脸期待地盯着大屏幕上的广告,有些小雀跃。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过,如果有一天找到自己喜欢且喜欢自己的人,一定要和他来看电影,而那场电影必须是顾泽的。嗯,也许吧,眼前是“爱豆”,身边是恋人,这样的场景很多迷妹都期待过。安歌这么想着,不自觉弯了眉眼。

今天终于实现了,而且,似乎比她期待的还要再多一些。

安歌左手抱着爆米花,右手却被另一只手握住。

光线昏暗的影院里,他们进去得晚,没引来什么注意,顾泽随手摘下帽子,还没放下就感觉到握在手心里的人,小幅度地挣了挣。

“做什么?”顾泽小声问道。

安歌瘪瘪嘴:“你这样牵着我,我怎么吃爆米花?”

顾泽动作自然地喂了她一颗:“这样就好。”

电影院里的爆米花,总是比外面的更好吃,香脆酥甜。

安歌嚼着,点点头。才不是因为是他喂的呢。

霎时,灯光暗下,影院里一时间只剩下银幕上慢慢亮起的光。

安歌调整好坐姿,盯着屏幕。

画面由暗转亮,入眼,烟雾缭绕。接着,风声呼啸,山外人家,有谁握着一块碎瓷,侧对镜头站着,嘴唇微微发颤。

“千锤百炼生于烈火又如何,还不是一摔就碎了。”

那个声音总是微带笑意,对于安歌而言,不能更熟悉,可此时从音箱传至耳畔,却是带着些微绝望,让人闻之一颤。

镜头慢慢转过,停在男子身前,却只露出下半张脸。

画面里的人,虽然看不全面容,但从他苍白发干没有血色的嘴唇、嘴角边的几道血口子,还有那被淡青色胡楂覆住的半张脸上,就能看出,他实在落魄得很。

喉头一滚,有水光坠下,半落不落滴在瘦削的下巴上。

“爹,可我想把它拼回来,你等我。”

话音落下,画面一黑,再亮起,已经是一派繁华的长街上边。

锦衣男子左手把玩着一个白瓷酒壶,右手摇着把折扇,端的是副不识愁字的公子模样。不过一个镜头的闪现,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光景,人,也像是换了一个。

可不管是那个世人眼中恣意妄为的督陶官,还是山野里无人见得的何去来,抑或不久之后,让人闻之色变的无名杀手,他始终只是一个人。不论外表如何,内心不曾变过。

而他来到皇城,始终也只是为了寻仇。

有些人生而放肆,有些人生而隐忍。最初的何去来是单纯热血的性子,一朝饮恨入骨,澄澈不再,却不得不伪装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甚至还要奴颜婢膝恭敬于仇敌之下,只因为时机未至。

这样的人,可谓复杂。

顾泽却将他演绎得很好,一笑一动,讨好狠厉,转变得极其自然。

电影院里鸦雀无声,虽然知道只是个故事,虽然知道这是怎么拍出来的,但不可否认,当安歌坐在这个地方,看着制作出来的电影一幕幕闪过,还是有些动容。

“看你的表情,怎么……”顾泽凑近安歌,“就这么喜欢我?”

一下子被从电影的情境里拉出来,安歌有些恼怒地瞪一眼顾泽。

“看电影呢,谁看你了?”

顾泽不置可否,只是又塞了几颗爆米花给她。

“那个演何去来的,不是你男神吗?”

她背上一阵发麻,满脸惊悚地望向一派正经的顾泽——

天哪,居然有人能用这样的语气问出这样一句话?这个人的面皮呢?!

安歌半晌才平复好了心情,接着小声哼唧:“才不是。”

接下来,顾泽变得很是安静,剧情平淡的时候喂她爆米花,剧情激烈的时候给她抓紧手臂,在几个触泪点的地方,默默递过去自己的衣袖……咳咳,因为没有带纸巾。

直到将近片尾,他本来想和她留下来一起等彩蛋,倒是她拽着他就要走。

“做什么,你不是很想看完吗?”

还没从剧情里抽脱出来,安歌红着眼睛望他,小声道:“可是再不走,电影结束了,灯光一亮,你被发现了怎么办?”说完复又嘟囔几声,“自从回来以后就没有异能了不是吗?又不能变出另一张脸,我才不想引起什么骚动……”

“那就等大家都走了,我们再走。”顾泽牢牢握住她的手,“乖,不怕。”

被扯得牢牢的,安歌无奈,只好继续坐下来。

片尾的彩蛋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呼应了正片中一个小片段。

那大概是何去来短暂的一生里,唯一美好的感情。

是某日天气晴暖,皇城郊外的驿站里,他短暂歇息,喝一杯茶,抬眸间,对桌,谁的发丝从耳边滑落,就这样落进他的眼底。然后,她回眸,他颔首,相视一笑。

落在女子面上的镜头始终模糊,没人看得清她模样如何,笑里眼里,带着的又是什么样的情绪。过往与现实交织,这一幕像是从何去来的记忆中窥探到的,时间分明已经久远到再难清晰,他却记得深刻。

至死不忘。

这是很叫人唏嘘的一面,而彩蛋中补全了前边许多解释不清的东西。

比如,这个女子是谁,怎么会恰好出现在那个地方,满心仇恨的何去来,又怎会只一面就记住了她。

说是彩蛋,按理应该要温暖一些,可《风流骨》拍摄出来的,却是把所有人的美好希望打碎的片段。

事实上,从未有过什么女子。

那只是一个心生绝望的人对自己的救赎,是一场幻觉。因为支撑不下去,所以幻想出来一场美妙的相遇,在孤寂到窒息的时候,能够用作回想,聊以自慰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女子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的原因。

“其实当时那几场,你演得不错。”

彩蛋结束,观众终于零零散散地走出去,大概是被这样意料之外的剧情打击到了,纷纷红着眼睛,没什么心情说别的、注意别的。

这样倒是方便了顾泽。

他凑到安歌耳边,语带笑意:“虽然镜头少,但当时那个情景里边,你的表现很好。”

“那是因为没露脸。”安歌皱了皱鼻子,“事实上,那个什么救场,我真的紧张死了。”

她边说边往外面走,在出门的时候,回身,把顾泽的帽子压了压。而顾泽不动,只是乖巧地前倾了身子,方便她按帽子。

“乖。”安歌很是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接着牵起他的手,“姐姐带你去买糖吃。”

“那姐姐千万牵好哦。”

她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强行假装严肃点头:“相信我,不会丢了你的。”

说完,她转过身去。

而顾泽歪头,瞥见她上扬的嘴角,眼底也跟着染上点点欢喜。

如果说生命之中总有意外,她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惊喜。遇见她之前,他从未想过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仿佛每一处都是恰好,他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期待。

可遇见之后,便再不想放开了。

4.

正走着,安歌瞥见柜台上的棒棒糖,忽然停住,眼底几分狡黠。

而顾泽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可他就是想由着她、纵容她、配合她。

于是,他微微弯了身子:“姐姐是要给我买糖吃吗?”

“你想吃吗?”安歌带着几分得意,“想吃的话,再叫几句,嘴甜一点。”

心底某个地方被猫咪的尾巴挠了一下,又软又痒。顾泽扬着嘴角,被帽檐遮住的脸上满是纯良:“姐姐。”

“乖!”

安歌心满意足地掏钱包,然而……

“我钱包呢?”

她摸了好一阵子也没摸到,顾泽眉头微皱:“你在哪里拿出来过?想得起来吗?”

她停下动作咬嘴唇,有些纠结:“我好像没有拿出来……啊,对了!爆米花!”

忽然想到这个,安歌赶忙就往卖爆米花的柜台跑,而顾泽就这样在后面单手拉着她的衣袖,防止她跑太快摔倒。

安歌直直冲到柜台说明情况,还好,工作人员捡到了。

安歌松了口气:“那真是谢谢……”

“等一下,可是你怎么证明这个钱包是你的?这里边有多少钱,你还记得吗?”工作人员问。

安歌一愣。她一向对钱的事情不清楚,经常是直接塞直接拿,这一下子,她也想不起来那里边有多少……

“我、我不记得了。”

卖爆米花的工作人员满脸狐疑地打开钱包:“哎,对了,这里边有一张照片……”

“啊,是顾泽!里边的照片是顾泽!”

大概是因为激动,安歌的声音有点大,又没注意到旁边的情景,刚一出口就听见身后不远处的一声轻笑。可她也没多加在意。

工作人员笑了笑:“是。”把钱包递给她,“以后小心点,别再掉了啊!”

“嗯嗯,谢谢您。”

安歌紧紧抱着钱包,回头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也是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之前那声笑是怎么回事。

她捂紧钱包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仰起头:“看什么看!”

“不是说,顾泽不是你男神吗?”

安歌别开头:“就、就不是啊。”

“那钱包里的照片……”

安歌鼓了鼓脸颊。

这个人,总是喜欢逗她,总是“找她麻烦”,还经常借着一些缘由把她拐来拐去,真是可恶。可偏偏,她就是喜欢这个可恶的人。

因为,不论再怎么说,再怎么喜欢和他唱反调,她的心底也清楚。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他对她更好的人了。

“本来就不是。”

安歌歪了歪头,冲着眼前的人眨眨眼,模糊着口齿对他说——

“钱包里怎么能放什么男神的照片呢?这个位置,只能属于男票啊。”

好吧,她又赢了。

就这一句话,轻轻巧巧就填满了他的心,一句之后,他便再没有什么心思假装与她争,来逗她。

“嗯,那……”

他朝着她弯下身子,双眸清澈:“那,姐姐还要不要给我买糖?”

“买,买,买,多少都给你买。”

安歌掐了一把顾泽的脸,欢欢喜喜地朝着卖棒棒糖的地方跑去。

没有看见,身后的人满脸宠溺,站在原地,就这么望着她。那样的专注,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或者说,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能让他这样放在心上。

5.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有人在看电视的时候说,我已经很久没有陪她出去过了。还有,恰好……

恰好,今天是我们重逢的纪念日。

就知道你不记得了,你这记性,能记住什么呢?

但没办法,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得让着你啊。

笨。

【二:平行世界里的另一对他们?人家只是个宝宝篇】

小葵花幼儿园开课啦!

最近天气反复,成年人都够折腾,更别提小孩子。

而妈妈们都在说,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冻的,打一针就好了。

于是,医院儿科门前,人满为患,大多是带着孩子来打针的父母。

缩在人群后边,小小的安歌皱着一张包子脸,满心的小算盘,算的都是怎么样才能逃过这一针。而在她对着手指满脸委屈的时候,前边的小男孩回了个头。

其实都是奶娃娃,看不大出来长相,大家的审美也还没有发育健全。可就算这样,安歌在看见小男孩的时候,还是愣了一愣。

这大概是她目前为止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了。

虽然她的“目前为止”,只在四岁而已。

但小孩子也是有自己判断的!

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笑出一口小白牙:“你也来打针呀?”

男孩看起来有些冷漠,不爱搭理人,可就算这样,却也还是礼貌地回头,望着安歌的眼睛回了她的话,虽然只有一个字。

“嗯。”

这时候,队伍又缩短了一些。

安歌缩缩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说是聊天,但基本上,都是她在说,他在听,只是每句话都会稍稍应一句。一个或者两个字,仅此而已了。

前边终于只剩下三个人。

安歌吸了吸鼻子,沉默了一下,忽然问他:“哎,你会不会怕打针啊?”

顾泽皱皱眉头,小小的拳头捏在一起,手背上旋出个肉窝窝。

“嗯。”他抿着嘴唇,轻应一声。

也就是这一声,弄得安歌不由得一愣,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她抓住他的手臂轻轻晃晃。

原来这么酷的男孩子,也会怕打针吗?

一瞬间有万丈侠气从心底生了出来,安歌拍拍小胸脯:“不怕不怕,我保护你!”

男孩的嘴角极短促地扬了扬,他反握了安歌的手一下:“嗯。”

很快,护士阿姨叫到了他的名字——

“下一个小朋友,顾泽,顾泽在吗?”

男孩子松开她的手,抿着嘴唇走进去,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

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你在外面等我一下下,我待会儿就出来了。”

却忘记了,她也是要打针的人。

而安歌握着小拳头放在脸颊两侧,拼命点头:“嗯,嗯,嗯。”

这一幕,在往后的日子里,重播过许多次。

比如上课下课,比如上班下班,这个比如太多,例子举不过来。到底是一辈子,这样的对话,在不同的场景里,实在出现过太多次了。

但这是第一次。

“顾泽加油哦!”

安歌眼睛里带着星星,目送着顾泽走进房门里边。

在大人眼里,这大概只是打个针,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可在小孩子的世界里,这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勇敢的事情啊!是需要勇气才能面对的。

没多久,顾泽走出来,眼睛亮闪闪的,像是带着水光。

然后,在看见安歌的那一瞬间,他轻一眨眼,水光就消失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然惦念着,但在看见又酷又冷的顾泽,满脸坚决地进去,委委屈屈地出来,还是会觉得有趣。安歌望着他,比起问顾泽有没有事、痛不痛这些东西之外,其实,她还有那么一丢丢想笑。

可还没有笑出来,那个小男孩就冲她伸出手,那是护士阿姨口中的最后一颗小白兔奶糖。

“给你,不疼的。”

安歌一愣,忘记接过,只怔怔看着他剥开糖纸喂给她,直到奶香在唇齿间散开才反应过来。也是忽然,有些愧疚。

嗷……顾泽,对不起,刚刚差点就想笑你了。

安歌眨巴着眼睛,在护士阿姨的召唤下,一步三回头地往注射室走着。

快到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跑来,“吧唧”一口亲在了顾泽脸上,带着淡淡的奶香。

“刚刚差点忘记了,谢谢你!”

说完之后,安歌蹦蹦跳跳地跑进去,而护士阿姨有些凌乱地笑了笑……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玩的吗?

而顾泽就这样呆呆摸了摸脸蛋,对着眼前关上的门,露出一个笑来。

彼时,消毒水并不好闻的味道弥漫在四周,而窗外是高高的树丛,偶有几束阳光从枝叶间投射下来,斑斑驳驳落在地上。

也落在了哪颗心里。

不论是在哪一个世界,也不论是哪一场相遇。

时间、地点,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只是你。

只要是你,只要是我,只要相遇……

一切未知,从此刻开始书写,而之后的什么也都顺理成章。因为,他们的故事,早在这最初的一刻……

就注定了。

已经读完最后一章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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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少卿,坐诊时谈笑风生,手术台上气定神闲。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女人对他说,她会在她的领域里横刀立马、护他周全。 丛容,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在律师圈叱咤风云。她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堵得她哑口无言,却心里生花。 国外求学归来,丛容成为一家律所的合伙人,原以为生活就会这样运转下去,却没料想她暗恋多年的人搬到了她的对门,两人成了邻居。 电梯里,温少卿饶有兴致地盯着丛容:“听说……” “你跟别人说你喜欢我?” 丛容不知道的是,恰好医生也喜欢律师。 余生相陪,确幸的不只是他,你之深情,我之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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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你是我的小确幸
作者:
东奔西顾
本章字数:
7425

钟祯开车绕着机场转了两圈才远远看到丛容拉着行李箱从出口走出来,宽松V领蝙蝠袖竖纹白衬衣,欲露还休地遮着精致的锁骨,深色牛仔七分裤露出纤细的脚踝,手臂上搭着件风衣,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依旧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不见疲惫。

初春的上午,气温并不高,钟祯看着丛容的装扮,坐在车里狠狠地打了个寒战才靠边停下,打开车门跑过去,“帅气的表姐!我在这儿!”

丛容走近了,便笑着抬手去蹂躏钟祯的脑袋,“好久不见啊,钟……祯……小表弟。”

钟祯这辈子最讨厌别人拉长声音叫他“忠贞”,皱着眉从丛容的魔爪下挣扎出来,扒拉了两下头发,“表姐,你怎么又把头发剪了?”

丛容甩了甩干净利落的栗色短发,很少有女孩子留短发可以这么漂亮,带着浅浅的帅气,衬得眉眼愈加清晰明媚。她抬手压上一顶中性的鸭舌帽哀号一声:“知道了,和家里视频的时候已经被很多人念过了,过段时间会留回来的。”

钟祯“嘿嘿”笑了两声,帮她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厢里,上了车又一脸敬佩地开口:“表姐,你胆子也太大了,回国了竟然连家都不回就跑来这里了。”

丛家和钟家家教森严,家里多半都是学法出身,所以教出来的孩子大多都很循规蹈矩。只有这个大他几岁的表姐从小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却总带着他打擦边球,状似无意地挑衅各项不成文的家规,每每都有惊无险地躲过处罚。那种做了坏事之后的兴奋感大大满足了钟祯的破坏欲,久而久之,丛容表姐就成了他心中至高无上的女神,自带光环。

丛容系上安全带睨他一眼,“我胆子再大能有你大?当年全家人都帮你挑学校报法学院,你竟然敢跑去学医!”

钟祯讪笑着挠挠脑袋,“当初还要感谢阿姐肯帮我,在关键时刻帮我把志愿书换出来。”

钟祯每次心虚的时候就不叫表姐,改叫阿姐,听上去亲切很多。

“呵——”丛容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心里却默默升起弹幕,当年两人配合默契、联手犯下的罪行她可是主谋,这小子心虚个什么劲儿?

钟祯边开车边问:“表姐,你是不是来投奔我的啊?”

丛容轻笑一声,“你?你作为一个高危行业的预备役,连养自己都够勉强吧?我还指望得上你?我当年在这里读过一段时间研究生,你不记得了?”

钟祯转头看了丛容一眼,总觉得她好像从踏上这座城市就有点不一样,试探着问了一句:“表姐啊,说真的,当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读研究生啊?”

“我?”丛容歪了歪头,很认真地想了想,“咱们家的人都是学法律的,这你知道的吧?我对学法律呢,倒没什么抵触,可我受不了的是……从我学专业课开始就满眼的熟人。大二那年专业课老师是小姑姑,也就是你妈。大三那年更了不得了,一头栽进了小叔叔和小姨妈的手里。好不容易逃离了他俩的魔爪,大四那年又掉进了我亲妈的坑里,毕业论文上的指导老师写着你妈的名字,你不觉得别扭吗?学校里偶尔请了前辈来办讲座,就会看到我爸或者你爸,要么就是某个叔叔伯伯,连教科书都是我爷爷你外公编的。我不想以后做了律师开庭的时候,是这种场景:爸爸,您看我跟我二大爷辩了半天,快点宣判吧?还有啊,连我的头发都不能自己做主剪成短发,我觉得我再不跳出这个圈去,这辈子都会被困在里面了。”

“哈哈哈哈,”钟祯听完笑完之后忽然皱起眉,仔细琢磨了半天,又踌躇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当初你怂恿我偷偷报医学院,这根本就是你的探路石吧?”

丛容鄙视了他一下,“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晚了?”

钟祯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表姐,你太黑了!”

丛容弯起食指敲了敲面前的中控面板,“你这种既得利益者,好意思说这话吗?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根本就是你,好吗?当初是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跟我说,宁愿去死也不要学法律?你夙愿达成,难道不应该谢谢我吗?”

钟祯自知和律师吵架不是明智之举,立刻举白旗投降,开始碎碎念:“我早就谢过了……再说了,当年东窗事发,我也没有供出你是帮凶。怪不得呢,当年我报医学院的事情才平息,你就打包行李来这里读研究生了!你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丛容点头承认,“是啊,我早有预谋,那个时候我偷偷参加了研究生考试,偷偷复试,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却不敢说,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里,对革命没有成功的把握,恰好你又来烦我。于是我就……牺牲了你一下,就算革命失败,你顶多就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学法律,又没什么损失。”

钟祯被她忽悠得晕头转向,索性不再提,又问起:“那你在这里读书读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跑到国外去了?”

丛容的气焰一下子低了下去,摸摸鼻尖,瓮声瓮气地开口:“哦,因为这里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那现在为什么又回来?”

丛容又摸摸鼻尖,“因为我发现了比那件事更更可怕的事。”

钟祯听得一头雾水,丛容却惆怅了。

那一年她处心积虑地背着家里考到这里读研究生,继而认识了同系的师兄林辰。林辰这个人有颜有度有才有品,是个天生自带光环的人,对她这个师妹更是照顾有加。

其实她和林辰算不得师兄妹,按理说她和林辰是差着辈分的。林辰的导师是业界泰斗,林辰是他的关门弟子,而她的导师是该泰斗的学生,按理说她该叫林辰一声小师叔,只不过这么叫实在是太别扭,所以他们都胡乱叫林辰一声师兄。

那个时候正在风靡一个多人对战游戏,很少有女生喜欢,而她偏偏感兴趣,很快就被林辰拉进了一个游戏群,除了系里认识的男生,还有一个,据说是林辰的朋友,叫温少卿,人在国外,打得很好。

进了游戏加了好友,丛容这才知道温少卿是谁,或者该说,原来那个人叫温少卿。

丛容第一次知道温少卿这个人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叫温少卿。那个时候她在读本科,这个游戏刚刚开始流行,她带着自己的小表弟钟祯花了大把的时间在上面,玩儿的时间久了,总会遇到有意思的人或事,在丛容看来,那个人“亦敌亦友”。

丛容自恃在游戏方面颇有天赋,遇上温少卿的那段时间,她状态极佳,正处在口是心非的独孤求败阶段,于是真的出现了那么个人让她“心想事成”。

和温少卿的那场团战是她那段时间第一次输,却输得心服口服。

游戏里的人那么多,多半都是“露水姻缘”,今天和你组队,明天和他组队,能不能再遇上完全看缘分。

可事实证明,两个人孽缘颇深。

丛容本没放在心上,可每当她觉得再也不会遇到他时,他就会和她出现在一个房间里,时不时地再遇上就让她心底产生了一抹微妙的情愫。

那个人是真的打得很好,技术和策略都高人一筹,团战时和什么人都能配合得很好,走位又是少见的“风骚”。这个游戏是队友还是对手全看系统自由匹配,他们做对手的时间多,做对手的时候让人恨得牙痒痒,做队友的时候又有一种安心的可靠感。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他竟然在游戏论坛里发了几个视频解说的帖子,声音很谨慎地经过了变声处理,大多是实时视频,一边打游戏一边解说,颇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她没事的时候便会翻出来看看,看得多了连钟祯这个粗神经生物都察觉到了异常,顺便帮她注意起那个人。

“表姐,表姐,那个人又出解说视频了!你看没看到?”

“地址发给我。还有,你要高考了,再被我发现上线玩游戏,我就把你的号删掉。”

“不要!表姐,我高考之前不会再登了,你千万别删号!”

钟祯参加高考那年,她正处心积虑地背着家里考研究生,于是那一年,她也基本没怎么碰那个游戏,对于游戏里那个“亦敌亦友”的人也渐渐淡忘了。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逢,她还知道了他的名字。

那局他们依旧是对手,眼熟的ID,熟悉的套路,丛容觉得心里那抹随着时间渐渐淡忘的微妙情愫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那局游戏结束的时候,温少卿忽然问她:“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在游戏里?”

丛容没想到他会那么敏感,很快回复:“没有。”

确实没有,他们第一次团战她恰好用的是钟祯的账号,盯上了他之后,为防止暴露,她更是每次都用钟祯的号,只看ID他不该认出自己,除非……他也曾注意过她?所以记得她的操作?

有了共同战斗的革命友谊,很快便熟络起来,大家在群里混熟之后,便对只见其名不闻其声的温少卿越发感兴趣,偏偏温少卿时不时冒出来的几句话又让他们愕然。

有人约他晚上一起玩,他会回答:“今晚答应了老板去看场子,玩不了了。”

玩到一半忽然下线,回复一句:“紧急情况,老板喊我去给人开瓢。”

别人问他在干什么,他过了一会儿回复:“在洗衣服,今天干活的时候溅上血了。”

别人夸他技术好,他会告诉别人:“可能跟职业有关系吧,手指比较灵活,平时拿刀的时候练出来的。”

温少卿不在的时候,众人纷纷缠着林辰问:“这个高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偏偏林辰又笑而不语,众人的脑洞更是大到女娲石都补不了了。

久而久之,丛容也生了疑虑,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也免不了试探着去问林辰:“那个温少卿,不会真的像他们说的,是国外黑社会的吧?”

其实她倒不会歧视,律师这个职业,本来就是游走在正邪之间,认识的人复杂一些也没什么。

林辰的回答却很暧昧,“你觉得呢?”

丛容觉得无趣,索性就不再问了。

直到那年她见到了真人。

丛容是学法律的,学法律的人大多冷静理智,所以在她心中,游戏就是游戏,和现实是隔着次元壁的,可她没想过会见到温少卿的真身,这件事还是要感谢林辰。

丛容没有问过林辰,如果当时的他能预见后来发生的事情,还会不会介绍她和温少卿认识。

她第一次见到温少卿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花开满城,阳光和风都温柔相待,白云懒懒地浮在头顶,那个人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林辰叫了大家去他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里聚餐,恰好那天她有课,她是下了课后急急忙忙赶过去的。

在林辰家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旁边站了个男生,清清爽爽的白衣灰裤,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里拎了几袋和他不怎么搭的食材,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整个人悠闲恣意。

学法律时间久了,丛容为了训练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对周围的事物保持敏感度,久而久之便沾上了职业病,细节控。

她假装无聊地来回走了几步,最后不动声色地停在男生的斜后方,然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他微微垂眸盯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那个数字许久没有动,他也不见焦躁,拎着袋子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圆润饱满。手机铃响,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接起来。

“买好了,在楼下等电梯,马上上去。”

声线低沉有磁性,又微微带了点温柔细腻。丛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那张侧脸和声音倒是蛮配的。皮肤白皙,五官深邃大气,轮廓却又是难得柔和,看不到眉眼,只能看到光线从他细密的睫毛间穿过,留下淡淡的阴影。

电梯门很快打开,他率先往前迈了一步,然后伸手虚拦在电梯门上,微微侧身转头向丛容看过来。

丛容这才看到他的正脸,眉眼生得极好,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很少有男人长成这样,干干净净的模样,却意外地……勾人。

丛容半晌没动,他便示意她先进电梯。丛容愣了一下很快迈进电梯,按下了楼层。

那个男生跟进来后,看了一眼,却没去按楼层。丛容忍不住看他一眼,又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同一层吗?

丛容从电梯里走出来便知道身后一直跟着个人,她停在某户门前,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怎么买个菜那么久啊?”林辰一打开门便开始抱怨,看到丛容后又顿住,笑着解释,“……我不是说你。”

丛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男生,不是说她,那便是说他喽?

等两人进了屋,林辰当着众人的面笑嘻嘻地搭着那人的肩膀介绍道:“温少卿,我多年的兄弟。”

众人唏嘘。

他就是温少卿啊……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温少卿啊,认识那么久终于见到活的了……

一直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原来温少卿长这样啊,在游戏里那么凶残彪悍的温少卿啊,这视觉冲击也太大了!

丛容也忍不住细细地打量着他,这个男人清俊儒雅,怎么看都不像是黑社会啊?

林辰看到众人精彩的表情后又憋着笑补充了一句:“学医的,本科也是在咱们学校读的,现在在国外念书。不过你们别说,他们那行和黑社会还真挺像的,都是高风险行业。”

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医学生。这样一切都对得上了,看场子大概是去医院吧,开瓢大概是脑科手术吧,沾到血也对得上了,拿刀对医学生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温少卿面对众人的唏嘘,和林辰对视一眼后挑着唇角笑了一下,丛容却敏锐地读出了他眼底的那抹腹黑。

后来一群人在客厅聊天,温少卿在厨房准备午餐。

丛容作为全场唯一的女性,象征性地站在厨房门口打下手,顺带继续观察温少卿。

在国外待过的人都是厨艺高手,他动作娴熟,尤其刀法特别好。

丛容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不愧是职业屠夫啊……

只是围在“职业屠夫”身前的那条粉蓝色的围裙……当真是和他……相得益彰啊……

很快几道菜便上桌了,很简单的几个菜,没有那些花哨的噱头,却好吃到让众人哄抢一空。

众人在客厅继续哄抢饭后水果,丛容却悄悄站到厨房外,看着和她隔了一层玻璃门的男人。白衬衫的袖子干净整洁地挽起,露出精壮的手臂,洗好碗筷之后,又开始擦拭灶台上的油点。

整个过程认真到心无旁骛,丛容不知道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为什么可以静下心来做这么不起眼的小事。

微风从厨房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微微掀起了她和他的衣角。

他擦了多久,丛容就看了多久,后来他洗了手,摘了围裙,整齐地叠好放到一旁,一边放下衣袖,一边抬头向她看过来,然后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

“丛容,我们见过,在游戏里。”

他说得笃定。

丛容立刻心里一紧,她觉得温少卿一定在刚才的菜里下了蛊,不然相识不过数月,第一次见面的人,怎会让她生出欢喜?

他眼里有笑,笑里有暖,暖里有春风,她在风里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那一天在丛容的记忆深处就定格在那个笑容上,那个笑容太动人,以至于不久之后林辰很委婉地跟她表白时,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说她不喜欢律师。

“那你喜欢什么?”林辰问得直白。

她记得她的答案是,她喜欢医生。

这世上的医生何其多,可林辰一下子就明白了。

可笑的是,当时温少卿早就回了国外继续求学,她和温少卿只见过那么一面,除了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连句正经的交流都没有,就算是在游戏里,也多半是对立方,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说出……喜欢?

兄弟和女人自古以来就是一盆狗血,于是温少卿同学就这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表白,继而无辜地和林辰生了嫌隙。

丛容自知罪孽深重,研究生还没念完便争取了交流生的名额逃去了国外,唯恐知道真相的温少卿回国兴师问罪。

她只知道,他跟林辰关系很好,游戏里亲密无间的默契配合不是一般的朋友会有的,还有林辰那句“我多年的好兄弟”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好在并没有人找她兴师问罪,这些年她甚至不敢和林辰联系,她也不敢去了解那件事的后续发展。

可她在国外这几年,脑子里依旧时不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温少卿的情景,那个带着书卷气又微微腹黑的男人,想起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天,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那天阳光的味道。

春林花多媚,春阳意多暖,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丛容知道,那一天的春风吹开的不只是她的衣角,还有她的心。

暖日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钟祯等了半天丛容都没再开口,他在等绿灯的空隙转头看过去,“表姐?”

丛容猛然回神,状似很认真地打量着这辆车,“这车不错,问谁借的?”

钟祯立刻眉开眼笑,“不错吧?我也喜欢,我老板的!”

钟祯在读医学院的研究生,丛容想着能带研究生的怎么着也不年轻了吧?

“怎么现在的老年人喜欢这种风格的车?”

钟祯一听就急了,“不是老年人!是很年轻的教授哟!比你大不了几岁吧,又年轻又帅,专业功底又厉害,刀法特别棒!最最关键的是有人格魅力!他是在北美念的医学院。表姐,你知道吗,北美的医学院是最难考的!”

丛容听了又是一愣,恰好她也认识一个人,也曾考进过北美某所最好的高校那个号称最难考的专业。

钟祯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表姐?表姐!你在想什么?”

丛容回神,“哦,我在想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愿意收你做学生?”

钟祯立刻跳脚,“表姐!”

“哈哈,开玩笑的。”丛容立刻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其实我在想……你到底何德何能,可以考得上这种人的研究生?”

“……”钟祯决定这一路上都不要和这个表姐说话了。

丛容笑着看了看气鼓鼓的钟祯,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才转头去看窗外。

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子终于安静了,她绝对不是故意伤害他的,只是想让他安静下来,因为她忽然觉得心慌。

那一瞬间,钟祯说起那个教授的瞬间,她居然想到了温少卿。如果温少卿努力一点,这个年纪做教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丛容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醒一醒头脑,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这话果然有道理啊!

只是那个时候的丛容不知道,温少卿身上的书卷气都是小时候调皮捣蛋被罚用毛笔抄写《本草纲目》《千金方》,又在一堆中药里泡出来的,还有什么雅人深致啊、温润谦和啊、温柔细腻啊,全部都是用来唬人的。

接下来的岁月里,她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