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皇驾崩,新皇登基。
明朝第十六位皇帝朱由检即位,年号崇祯。
……
“这是哪?”
李尔躺在地上,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他腰间流淌。
本来他还迷迷糊糊的,直到厚重的血腥味灌进鼻腔,才让他脑子清醒不少。
现在是崇祯元年,没记错的话,朱由检才即位没多久,自己则是一个穷书生,父母在逃亡路上被劫匪杀了……
不对!
不对不对……我是李尔,来自二十一世纪。
才刚毕业于普通本科,期间当了两年大学生兵,专业是汉语言文学。
既然是崇祯的话,那岂不是说,明朝还有十七年就要灭亡?
两股不同记忆的碰撞,让李尔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自己很有可能是穿越了。
他一时间就有些懊恼,自己学科对历史接触的频率比较高,但他学的不精,没有十分深入的研究。
可还不容他多想,肠胃的灼烧感没有预兆的袭来,饿的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不单如此,他这时还渴的不行,这种感觉就像是往嘴里塞了块海绵,嗓子几乎干到冒烟。
好在,他听见身旁有人在走动,他就张了张嘴,努力的说:
“水……水……”
脚步声紧接着就远了,不多会儿,又折了回来,李尔觉得眼皮很重,像是在打架,抬不起来。
水里有着厚重的土腥味,还有血腥味混淆其中,喝到后面甚至有泥沙。
但李尔将它们通通都装进了肚子里。
眼前出现一个小女孩,李尔没有印象,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很是乖巧。
“多谢搭救,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那口气总算是提上来了,但当眼前的景象落到李尔眼中,那就如同到了地狱一般:
树木都被剥了皮,树叶还有地上的草根,通通消失不见,不远处还有人为了争食树皮而打起来的。
遍地都是血,还有缺手断脚的尸体,有人就地取材,架起了炉子,将死人给投进去,个别猴急的,直接将尸体放到火上烤,滋滋的冒着油花,香味弥漫。
“呕……”
在和平时代长大的李尔,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简直就是颠覆三观。
……
“俺叫张沐兰。”
缓了片刻,才听见他幽幽的回道:
“我叫李尔。”
原先素不相识的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这才得知张沐兰的身世,她原是一家农户的独生女,后来家乡爆发灾荒,为了活命,一家人就只能四处奔逃,可她的爹娘前几天就饿死在了路上,她是一个人走到这里来的。
唉,这世道,苦命人只会更加苦命……
李尔此时已经清醒大半,他扶了扶额,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如果没记错的话:
崇祯元年,全国范围内爆发了大灾荒,外加陕西农民大规模起义,后金的持续侵扰,大明国风雨飘摇,流民数量暴增。
自己一没权二没钱,又只是个穷苦书生……
脑子里虽然还装有四书五经,但那些酸腐的东西,他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就算自己能当上官,短短十七年的时间,任他能力逆天也不可能救的了明朝。
毕竟这个时期的明朝,已经烂到了骨子里,绝对不是一个人就能够力挽狂澜的,更何况京城那位爷,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万一自己走错一步,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进城做官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剩一条路了……
揭竿举旗!
各地官府自身难保,匪徒是越剿越多,保不准自己还真能趁乱起义!
但当山贼也得先有钱,不然就跟流民没区别,搞钱的路子,李尔手上多的是,但前提是得有舞台。
想到这里,他回头望了望高耸的城墙,若有所思……
也正是此时,不远处的山林里突然冲出来一伙人,他们大多手提棍棒,衣着破烂,与流民无异。
唯独有一人,提了把有缺口的大刀,甚至有些微微弯折,毋庸置疑,这就是他们的头头。
“有钱的交钱,没钱的交命,哥几个只图发财,俺魏大说到做到,可比官府要讲诚信。”
提着弯折大刀的魏大,使劲拍着胸脯吆喝,他是这附近山林里的匪徒,三天两头就要来这一趟。
李尔见状,迅速拉过张沐兰,两人一起躺倒在尸堆里。
魏大收刮的很仔细,连尸体上的衣服都扒拉走了,但很可惜,这次,他没能如愿收到粮。
一个流民不长眼的倒在他面前。
“直娘贼,莫要抱老子腿!真他娘的晦气。”
一刀砍下,鲜血当即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却又因为刀钝,没法直接砍断。
魏大也不管了,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带着人就溜出老远。
城门在此时大开,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许多流民见状,纷纷涌了过去,大喊着“官爷救命”。两个小家伙身子弱,走的自然也慢,待他们走到,早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隔绝在外。
“都给老子滚,刀子可不长眼,不怕死的,大可以再往前两步试试!”
这是要焚烧尸体。
死人不要紧,可万一爆发瘟疫,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守城官兵没那闲工夫去挖坑,天天都在死人,要是每天都挖一个坑的话,那也得挖到猴年马月,于是他们干脆将尸体都堆叠在一起,打算一把火烧了作数。
尸体可不好烧,但也是无奈之举,能烧多少烧多少,要实在不行,总有人会分而食之的。
随着火苗越烧越旺,肉香味也渐渐飘弥,果真有不少人都围在火堆旁,等着饱食一顿。
好在李尔还算清醒,拉过流着哈喇子的张沐兰,往城门口走去,两个守城的士卒当即就把他们给拦了下来:
“方才说了不许进,可是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还是说想试试爷爷的刀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跟官府作对,那就是在自寻死路,李尔现在虚弱异常,只得开声哀求道:
“官爷,您就放我们进去吧,让我们进去寻口吃的。”
李尔几乎要晕厥过去了,饿的他两眼直冒金星,酸水涌上喉咙,仿佛将从嘴角流出。
他必须要进城,进城才有可能赚到钱,赚到钱才有机会起义。
见他突然挣脱开张沐兰的手,跪在地上,与那些四脚禽兽无异,说的直白点,他现在就像是一条死狗。
但这个姿势要舒服的多,肚子也因为蜷缩在一起,反倒没这么不舒服了。
“想进去,得,吃一口老子秘制的神仙水,我马上就放你进去。”
“忒”
一口浓痰被他吐在地上,他玩味的看着李尔,接着讥讽:
“读书人不都挺清高么,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今日就让爷爷好生看看你的骨气,哈哈哈哈哈……”
乱世里,人的命甚至都不如菜根值钱,在城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生存下去了,想要进城,又只有眼前这一个办法!
想到这里,他轻轻握了握一旁张沐兰的手,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十分坚定。
但就在他即将下口之际,一道粗犷的嗓门传来,吼道:
“且慢!”